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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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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几丈外一片芦苇丛后,李玉翎扶着多伦格格上了马车,马车很狭小,多伦格格整个人等于偎在李玉翎怀里,李玉翎想挪离些,可是没地方挪。

    多伦格格道:“玉翎,咱们到桂荣那儿去一趟。”

    李玉翎道:“您这是何必,看他怎么办不挺好么?”

    多伦格格沉默了一下道:“气死我了”

    回到府里,已经近三更了,多伦格格没往后走,随李玉翎一块儿进了李玉翎住的那间精舍,她坐在书桌前,往书桌上一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李玉翎道:“您累了。”

    多伦格格微微摇了摇头:“心里闷得慌”一仰脸又问道:“饿不?”

    李玉翎道:“卑职不饿,您饿了?卑职去让厨房给您弄点儿吃的”

    “别!”多伦格格皓腕一扬道:“你告诉德玉一声,去让她办,弄点酒菜,咱们也好庆庆功。”

    李玉翎答应一声出去了。

    过不一会,他回来了,多伦格格道:“德玉回来了?”

    李玉翎道:“正等着您呢!”

    多伦格格道:“你坐啊!”李玉翎坐了下来,多伦格格余怒未息,哼了一声道:“桂荣这东西,我非整他不可。”

    李玉翎道:“以卑职看,错不在桂大人”

    多伦格格道:“不在他,在谁?”

    李玉翎道:“以卑职推断,桂大人那位护卫领班大有问题,他怎么会知道卑职是代西城那帮人出头,当然是‘斧头会’那帮人告诉他的,显然他跟‘斧头会’那帮人有关连了。”

    多伦格格道:“可是桂荣他不该找玉铎去啊!”李玉翎道:“桂大人曾经告诉过卑职,外城有‘斧头会’这么一个组织,他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连这个组织都不知道,何来不好对付之语,必然是他那个护卫领班的高明指点,因为他既然跟‘斧头会’有关连,断不会让官家查办这个组织。”

    多伦格格道:“他那个护卫领班你见过,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应该看得出来。”

    李玉翎道:“高手,而且是个高明的人物。”

    多伦格格冷笑一声道:“他的护卫领班勾结江湖莠民,有这么一个罪名该够他受的。”

    德玉进来了,把酒菜放在了桌子上。

    多伦格格道:“你去睡吧!别等我了。”

    德玉答应一声走了。

    德玉走了,多伦格格跟李玉翎小桌对坐,多伦格格亲自斟上了两杯酒,一举杯,含笑说道:“玉翎,这头一杯算咱们庆功。”

    头一杯算是庆功,第二杯多伦格格敬李玉翎,第三杯李玉翎回敬多伦格格。

    一连干了三杯,多伦格格娇靥上泛起了酡红,灯下看,益显得艳丽动人,娇艳欲滴。

    放下空杯儿多伦格格嘘了一口气,旋即一笑道:“原想借酒消消这口气,谁知道适得其反,心里闷得慌,借酒浇愁愁更愁,看来这句话不错。”

    李玉翎道:“那您就少喝点儿”

    “谁说的?”多伦格格美目一睁道:“你没听人说,一醉解千愁,今儿晚上我就要尝尝醉滋味,看看它能不能解千种愁,你得陪我喝个酩酊。”

    她又斟满了两杯,一举杯儿道:“来,喝!”

    李玉翎皱皱眉道:“格格”

    “喝啊!”多伦格格道:“难道你这个男子汉,还不如我这个女儿家吗?”

    她先干了,李玉翎岂能不喝。

    多伦格格一张娇靥越来越红,酒意盎然含笑。李玉翎也觉得头晕晕的。

    三更过了,夜更深,人更静了。桌上酒没剩一滴,菜也残了,多伦格格醉态可掬,一推空杯儿,道:“行了,玉翎,我不能再喝了,咱们聊聊”

    一顿,接道:“你还记得李清照那两句佳句么?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还有,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李玉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卑职记得。”

    多伦格格玉手摸上秀颊,哼地一笑道:“我只觉瘦了不少,非因病酒,不是悲秋,谁知道为什么?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李玉翎心头一震道:“格格”

    “你听听这句。”多伦格格凝睇含笑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叫郎比并看。”

    李玉翎心头又是一颤道:“格格,你醉了!”

    多伦格格娇笑一声道:“我醉了?人家说人醉心不醉,不错,我心里也明白得很,玉翎,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会生为皇族,生为亲贵,使我不能说出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呢?”

    李玉翎道:“格格尊贵”

    多伦格格道:“我讨厌这两字尊贵,甚至痛恨它,我有什么尊贵的,得人先荫而已,尊贵有什么用,心里想说的不能说,心里想做的不能做,我宁可是个平凡的民间女子。”

    李玉翎道:“格格,人生际遇不同,格格的身份,也是天下人民钦慕的,梦寐以求不可得,恨不生在官宦家。”

    多伦格格哼地一笑道:“谁要有这种想法,谁就是天下第一等愚人。”

    李玉翎道:“格格,话不能这么说,人总是难以满足的”

    多伦格格道:“你说呢?你说你的现在满足么?”

    李玉翎道:“卑职不求闻达。”

    多伦格格道:“好一个不求闻达,那你图的是什么?”

    李玉翎道:“卑职无所图。”

    “无所图?”多伦格格抬手一指道:“试问这些身在官家的,不惜逢迎,不惜钻营,那一个不求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心?”

    李玉翎道:“卑职一不求飞黄腾达,二不求荣华富贵”

    多伦格格道:“那你求的是什么?一辈子就这么下去?”

    李玉翎道:“做得头顶天,脚立地,又何求其他。”

    “好。”多伦格格一拍桌子道:“好一个做得头顶天,脚立地,又何求其他,该浮一大白”

    拿起酒壶就倒,倒不出点滴。

    “咦!”多伦格格笑了:“酒没了”

    一丢手中酒壶,摇晃着站了起来道:“我已不胜酒力,玉翎扶我一把。”

    李玉翎忙起来伸手,可是他也头晕目眩,脚下踉跄。

    两个人倒下了一对,相拥着倒在床上。

    刹时间,两个人都静默了

    突然,多伦格格颤抖着一声:“玉翎”

    李玉翎本在震颤,这颤抖一声,他无法控制自己,只因为那害人的酒

    桌上,灯焰摇动着,一伸一缩的

    外头,似是那么黑那么静

    人定后,酒醒了,多伦格格娇靥酡红已退,如今是苍白的一大片,泪说无声地滑落那绣花枕湿了一大片:“玉翎,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李玉翎手颤、心颤,浑身俱颤。

    “卑职该死”

    多伦格格道:“这句话无补于事,只要让别人知道,家法难容,我就是死路一条”

    李玉翎双眉突扬,道:“格格,卑职”扬手抓向自己天灵。

    多伦格格不知那儿来的快捷,不知那儿来的神力,伸手一把抓住了李玉翎的手:“生在皇家已经够可怜的,你还要我更可怜么?”

    李玉翎道:“可是格格”

    多伦格格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格格,卑职的么?”

    李玉翎没说话。

    多伦格格道:“告诉你,我自己取了个名字,连我哥哥都不知道,叫雁霜,可是不许当着人叫我”

    李玉翎道:“是,格格。”

    多伦格格眼圈儿一红,道:“玉翎,你要是心里没我,你就不该”

    泪珠儿成串地落了下来。

    李玉翎忙道:“雁霜”

    多伦格格娇躯一歪,一颗蓬松的乌云玉首埋进了李玉翎的怀里,道:“玉翎,我刚才说过,咱们俩间的事,为家法所不容,万一要让人知道了,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玉翎两眼发红,缓缓说道:“我绝不会辜负你”多伦格格道:“这是不够的,玉翎,带我走,天涯海角,那儿我都跟你去,什么苦我都能吃,只要能跟你长相厮守,虽苦也甜,带我走,玉翎,咱们马上走。”

    李玉翎没说话。

    多伦格格猛然抬头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要我么?”

    李玉翎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格格,既使是我心里没你,事情发生了,我也应负起责任,何况我心里也有你。”

    多伦格格道:“那你就带我走呀!你知道,咱们不能再在京里待下去”

    李玉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暂时不能走。”

    多伦格格道:“你暂时不能走,为什么?”

    李玉翎正感难以作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便道:“你知道‘天威牧场’宫天鹤的女儿?”

    多伦格格道:“你是说宫无双,我知道,怎么?”

    李玉翎道:“她对我不错,我曾经答应一旦进京,要替她办一件事。”

    多伦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答应替她办什么事?”

    李玉翎道:“营救她的父亲。”

    多伦格格怔了一怔道:“营救她的父亲?怎么回事?宫天鹤怎么了?”

    李玉翎摇头说道:“她不是宫天鹤的女儿?宫天鹤也不是她的生身父亲。”

    多伦格格讶然说道:“怎么说,她不是宫天鹤的女儿,那么她是”

    李玉翎道:“她的身世够悲惨,也够可怜,她本姓严,叫玉华,父亲原是吴三桂麾下的一员副将,因不愿随吴三桂降清被执,囚在京里某处,就在这时候宫天鹤找上了她,告诉她说他可以救她的父亲,但是,必须以她的姿色为朝廷延揽人才上百人,否则他也有权杀死她的父亲。

    她是个孝女,为救自己的父亲牺牲了自己,先失身于宫天鹤,后又跟宫天鹤扮做父女,赴‘天威牧场’为朝廷延揽江湖上可用之才,到现在为止,她为朝廷招揽的人才也不止百名了,可是宫天鹤仍不放她父亲”

    多伦格格听红了眼,怒声说道:“这宫天鹤简直该死!”

    李玉翎道:“宫天鹤是该死,可是官家之中有那一个肯替一个罪犯之女说话,又有谁敢为一个罪犯之女主持正义?”

    多伦格格道:“我。”

    李玉翎说道:“也只有你了,也只有你肯、你敢、你能!”

    多伦格格恨声说道:“我非杀了宫天鹤不可,他原属‘侍卫营’的,明天我叫他们调他回京”

    李玉翎摇了一下头,说道:“雁霜,他个人的作为,那只是他个人的作为,对朝廷,他有大功,你要动他,恐怕不容易,以我看,目前不是动他的时候,真要说起来,你也不该动他。”

    多伦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可是难道就任他欺凌一个弱女子不成?”

    李玉翎道:“难得你有这份正义之心,可是,雁霜,在这宦海之中,并不是事事都行得通的,你只要帮忙救出她的父亲来,也就够了。”

    多伦格格沉默了一下道:“她的父亲叫什么名字,囚在那儿?”

    李玉翎道:“她的父亲叫严重威,囚在那儿就不知道了,据她听宫天鹤说是囚在天牢,以我看不可能,她父亲只是吴三桂麾下的一员副将。”

    “不错。”多伦格格点头说道:“这种人多半是囚在一些秘密处所,像‘九门提督’辕下的‘五城巡捕营’,或是‘侍卫营’、‘亲军营’”

    李玉翎道:“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多伦格格道:“她这个忙我是要帮的,明天我就去问。”

    李玉翎道:“事隔不少年了,怕只怕她父亲已不在了。”

    多伦格格一怔道:“真要那样,怎么办?”

    李玉翎叹了一口气,才道:“也只好实话实说了,让她早一天挣脱宫天鹤的胁迫也是好的。”

    多伦格格道:“严姑娘真是太可怜了,玉翎,你心里也有她么?”

    李玉翎道:“这个?雁霜,这是不可能的。”

    多伦格格道:“她心里有你,这一点我看得出,也早就多多少少的听说过一点儿,只要你心里有她,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玉翎道:“我刚才说过,她先失身于宫天鹤”

    多伦格格道:“别说了,我知道,就为这你不愿意。”

    李玉翎道:“雁霜,你知我不是那种人。”

    多伦格格道:“是她自觉羞惭,不愿跟你?”

    李玉翎点点头。

    多伦格格扬了扬眉道:“一个女儿家爱一个人,却因某种原因不能跟他结合,不能跟他长相厮守,这是最断人肠的”

    她缓缓地低下了头,旋即又扬起了头,道:“玉翎,严姑娘的父亲还在,就救他出来,要不在,就把消息原原本本的送给严姑娘,然后咱们就能走了是不是?”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是的。”

    多伦格格道:“那我明天就去办,玉翎,你知道,我怕”

    李玉翎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我知道雁霜。”

    多伦格格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怎么?”

    李玉翎道:“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知道我是‘藏龙沟’的人。”

    多伦格格道:“我那儿都愿意去,只要能跟你厮守在一起”

    李玉翎道:“雁霜,我不是这意思。”

    多伦格格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不是这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玉翎道:“我是孤儿,‘藏龙沟’的人没人瞧得起我,只有一个赖大爷,他视我为己出,待我跟一家人一样”

    多伦格格道:“这位老人家是个好人。”

    李玉翎道:“他有个女儿,叫芸姑,从小跟我一起长大”

    多伦格格道:“我明白了,你心里有她,是不是?”

    李玉翎道:“赖大爷当面跟我提过亲,我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凭一句话定了,我不能不让你知道一下。”

    多伦格格仰着娇靥道:“现在我知道了,怎么样?”

    李玉翎道:“雁霜,我是说我是说”

    “你不用再说了!”多伦格格道:“你的意思我懂,谁叫她在我之先,我愿意居小就是了。”

    李玉翎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芸姑也不是那种人,我只是担心你不愿意?”

    多伦格格道:“事到如今,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

    李玉翎双眉一扬道:“雁霜”

    多伦格格白了他一眼,嚏道:“偏你在这时候傻,逗着你玩儿的”

    李玉翎神色一松道:“雁霜,谢谢你”多伦格格微微低下了头道:“你放心,只要她能容我,我会和她处得很好的。”

    李玉翎道:“这你放心,雁霜,芸姑不是世俗女儿。”

    多伦格格道:“我呢?我就是么,这时候就偏心么?”

    望着那娇态,再想想刚才情景,李玉翎心头怦然,情不自禁伸手握住了多伦。

    这时候的多伦更温顺,紧紧的偎在李玉翎怀里。

    良久,良久,多伦轻轻地挪离了娇躯,仰脸说道:“玉翎,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怕德玉”

    脸一红,闭上了小口。

    李玉翎神情一震,忙收回了手。

    多伦格格红着脸站了起来,理理秀发,整整衣衫,道:“我走了,别忘了,人前不许叫我雁霜。”

    李玉翎站了起来,道:“是,格格。”

    多伦格格含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突然一皱眉,轻轻地哎哟了一声。

    李玉翎忙一步道:“怎么了?”

    多伦格格娇靥飞红,害羞地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李玉翎一怔,心弦为之震颤。

    就在他发怔的时候,多伦格格轻轻开了门走出去。

    天亮了,李玉翎还在睡梦中。

    昨儿晚上他睡得很迟,一直睡不着,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敲门声惊醒了他,睁眼一问,门外是德玉,他连忙披衣下床开了门。

    德玉进来了,看样子她是早就起来了,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她一进门就拿眼盯上了李玉翎。

    李玉翎“做贼心虚”心里刚泛起一丝不安。

    德玉那里已矮身请了安,这是下人对主人的礼,这一礼施得李玉翎心又一跳。

    德玉开了口:“爷,格格在前厅里,九门提督府来了人,请您走一趟。”

    连“李”字都免去了,这还不明白么?李玉翎心头猛一阵跳道:“谢谢你,我马上就来。”

    德玉走了,李玉翎忙着漱洗,他脑子没想是谁来了,干什么来了,只想德玉刚才那神情,那一礼,那一声称呼。进了前厅“九门提督”桂荣赫然在座。

    多伦格格赏他个座儿,面子不小。

    李玉翎上前先给多伦格格见了一礼,多伦格格受了,接着一抬皓腕说道:“见过桂提督。”

    李玉翎转身就是一礼,桂荣连忙离座站起,连称不敢当,一付诚惶诚恐,禁受不住的模样。

    容得李玉翎往边上一站,多伦格格开了口:“玉翎,桂提督是来请罪的,你说咱们怎么当得起呀?”

    桂荣那里哈下了腰:“卑职该死,格格开恩!”

    李玉翎向着多伦格格递了个眼色。

    多伦格格轻抬皓腕,淡然说道:“你坐。”

    桂荣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坐了下去。

    多伦格格又开了口:“桂荣,过去的事我不再提了”

    有这一句话,桂荣如逢大赦,忙又站起哈腰:“谢格格开恩,谢格格开恩!”

    多伦格格道:“你坐。”

    桂荣又是恭恭敬敬一声坐了下去,不过转眼工夫,他已是三起三落了。

    桂荣刚坐定,多伦格格那里开了口:“桂荣,我托你件事儿。”

    桂荣忙欠身说道:“卑职不敢当,格格吩咐。”

    多伦格格道:“你帮我查一查,你辖下的那个‘五城巡捕营’里,可有囚着个叫严重威的人。”

    桂荣道:“是,卑职回去后马上查,只不知格格查这个人是”

    多伦格格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查明之后给我回话就是。”

    桂荣又应了声:“是。”

    多伦格格道:“真难为你起得这么早,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桂荣离座而起,行了个大礼就要退。

    李玉翎开了口:“大人,我直说一句,还望大人见谅。”

    桂荣忙道:“李护卫有话只管说。”

    李玉翎道:“西城那帮人,都是我的朋友,这回办案也替格格出了不少的力,还请大人严饬所属,别再让他们纵容‘斧头会’侵犯了人家的地盘儿,要不然的话,格格可不便不管。”

    桂荣也不知道这是冲着多伦格格,还是冲着李玉翎,忙一哈腰,连声应道:“是,是”

    李玉翎道:“多谢大人了,我送大人出去。”

    李玉翎代多伦格格送出了桂荣从前厅到大门这段路上,桂荣拣好听的说,极力巴结,十分热络的邀李玉翎常到他那儿去坐。

    李玉翎含笑称谢,然后说道:“大人既然今儿个到格格这儿来了一趟,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往后大人要有什么事,只管亲自来见格格,或者对我说一声都行。”

    桂荣乐了,感激得不得了,连声称谢。

    出了大门,门外就是一顶四抬软轿,两名武官抬轿杠,那护卫班领万子仪就负手站在软轿前。

    李玉翎偕桂荣一出去,万子仪连忙迎上来含笑问好。

    寒喧几句之后,桂荣上轿走了。

    当着万子仪,李玉翎什么话都没说,可是有他在前厅里对桂荣说那句话就够了。

    桂荣走了,李玉翎转身进了门。

    一白天李玉翎都没出门一步,整天陪着多伦格格,下下棋,作作画,俨然燕尔新婚,画眉之乐。

    上灯时候,李玉翎出了“怡亲王府”多伦格格说得好,人家帮帮忙,不能不谢谢人家的。

    在那八大胡同里,李玉翎轻易地找到了铁奎,李玉翎见面便谢,铁奎瞪了眼,一巴掌落在李玉翎肩上。

    “这是干什么?自己哥们儿还来这一套。”

    接着铁奎问了情形,李玉翎概略他说了一遍。

    闲聊了几句之后,李玉翎道:“铁大哥,有地儿么?咱们喝两杯儿去。”

    “好啊!”铁奎道:“‘王老顺’不就是现成的地儿么?”

    李玉翎摇头道:“那地方嫌小了些。”

    铁奎目光一凝道:“那地方嫌小了些,兄弟,你想干什么?”

    李玉翎道:“弟兄们我不一定每个都见过,我邀大伙儿喝两杯,借这机会彼此也好见见面。”

    铁奎一咧嘴,道:“兄弟,会说话,自己哥儿们,咱们可别来这一套,要嘛咱们哥儿俩去王老顺喝一杯儿”

    李玉翎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弟兄们跟着你上过刀山,下过油锅,现在有酒有肉,你怎么的一个儿独享?”

    铁奎笑了,道:“吃独食会长毒疮。”

    话虽这么说,他仍是不肯。

    他不肯他的,李玉翎是非请不可,铁奎拗不过李玉翎,最后他只得点了点。

    地方决定在老七相爱的小红姑娘那儿,小红原是跟三姑娘使唤的。这阵子铁爷点了头,三姑娘欢欢喜喜的回乡下去,要陪老妈妈住些日子再回来。三姑娘原住的那儿地儿大些,在自己人家里也可以尽情热闹热闹,酒菜在“王老顺”叫。

    决定了,铁奎偕李玉翎先到小红姑娘那儿,没多大工夫,酒菜送来了,弟兄们也到齐了,把李玉翎跟铁奎往上座一按,大伙儿掳胳膊卷袖吃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老七红着脸到了铁奎跟前,嗫嚅着道:“大哥,小红她要嫁我,我想请大哥说几句话。”

    看小红姑娘,忸怩的站在一边儿,低着头直捏衣角儿,不胜娇羞。

    铁奎眉锋为之一皱,还没说话。

    那里李玉翎轻咳了一声,道:“好哇!今儿个不正是机会么,兄弟们都在,干脆,今儿个这一顿就算大伙儿叨扰你两个一杯喜酒了!”

    铁奎看了李玉翎一眼,李玉翎直笑:“拆散人婚姻,是会打入阿鼻地狱的,既是五百年前注定事,你又何必,我是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铁奎道:“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好姻缘。”

    李玉翎一把拿起面前碗道:“铁大哥,我敬你一碗。”

    一碗仰头干了,铁奎转过脸去,对老七正色道:“今后你是个有家的人了,少惹事,听见么?”

    老七马上双膝跪地,小红她伶俐乖巧,走过来也跪下了,两个人齐声说道:“谢大哥成全。”

    铁奎道:“别谢我,谢大媒。”

    两个人站起来要谢李玉翎,让李玉翎及时拦住了。

    这一顿吃喝变成了喜宴,大伙儿举杯称贺,正热闹间,门口来了人,席前一欠身道:

    “大哥,东城有人下帖子来了。”

    铁奎一怔道:“下帖子,这是干什么?让他进来。”

    那弟兄应声而去,转眼工夫带着四十多岁的壮汉子来到席前,那壮汉子冲上座一抱拳,道:“铁大哥,恕兄弟闹席。”

    铁奎站起答礼,道:“好说,有劳兄弟跑这一趟,坐下来喝一杯。”

    那壮汉子道:“多谢铁大哥仁义,敝令主还等着兄弟回话。”

    探怀取出两张大红帖双手递上,道:“有一张是李爷的,还请铁大哥转交”

    铁奎接过两张帖子道:“李爷人在这儿。”

    李玉翎含笑说道:“咱们没见过。”

    那壮汉子“哦”地一声,立即转冲李玉翎抱卷欠身:“恕兄弟眼拙,上回没能瞻仰李爷的风采。”

    铁奎打开帖子一看,皱眉说道:“就是今儿个嘛!”

    “正是。”那汉子道:“敝令主请二位一定赏光。”

    铁奎把李玉翎的帖子递给了李玉翎,李玉翎一看,可不就是今儿个了,他抬眼凝目,刚要说话。

    铁奎那里开了口:“蒙贵瓢把子宠邀,那是看得起铁奎兄弟,铁奎兄弟不敢不识抬举,请兄弟先行一步,铁奎兄弟随后就到。”

    那壮汉子一抱拳道:“敝令主的马车现在胡同口儿,专为接二位的。”

    铁奎道:“贵瓢把子太看得起铁奎兄弟了,请门外稍候片刻,铁奎兄弟马上就去。”

    那壮汉子很通江湖礼数,冲上座施一礼,然后又冲大伙儿一抱拳,转身走了。

    另一桌站起了老五,道:“大哥真要去?”

    铁奎道:“我点了头还能当玩笑么?”

    老五道:“大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要去咱们都去”

    铁奎道:“胡闹,你们热闹你们的,我跟李二哥去去就来,听着,不管我们俩什么时候回来,不许有人踏进人家的地盘儿一步,今几个是老七的好日子,别招我动火儿。”

    转身离了桌。

    一名兄弟伸手递过来一把叉子。

    铁奎伸手挡了回去,道:“用不着。”

    偕同李玉翎双双行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见了,果然,胡同口儿,那灯光下,停着一辆双套黑马车,铁奎道:我这辈子还没坐过马车呢!过过瘾去。”

    哥儿俩大步行了过去。

    下帖那壮汉子迎了上来,把两人护进马车,自己跳上车辕,那另一名赶车汉子“叭”地一声脆响挥起了鞭。

    车辕上坐的有人,哥儿俩也没话好说。

    车抵东城,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下,丈高的围墙,朱红的大门一对石狮子,一对大灯,四个站门壮汉。

    铁奎一下车便道:“比我那破瓦房气派多了。”

    那下帖壮汉子,一声客气往里让客,随即高声喊道:“西城贵客到。”

    震天的吆喝,一声声传了进去。

    李玉翎跟铁奎在下帖壮汉子前导下直往里去。

    李玉翎耽过“承德”行宫,住过亲王府,还没觉得怎么样,铁奎却只觉得这“斧头会”

    所在,简直是一等一的大户。

    转眼间到了大厅,大厅前那位“斧头会”的令主,站在石阶上等着呢!从头到脚一身墨绿,今儿个她没蒙面,柳眉杏眼,樱口桃腮,一双大眼睛好不水灵。

    刚健中带着婀娜,美艳中还带着几分俏意,看年纪不过二十多,李玉翎没怎么样,铁奎却猛觉得眼前一亮。

    她身后除了她那位兄弟外没别人。

    她含着笑,笑得美而且甜,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轻轻地开了口说:“恕我没远迎。”

    “好说。”铁奎一抱拳道:“令主派车往接,铁奎兄弟已经受不起。”

    她凝睇望向铁奎道:“铁大哥,今儿晚上咱们是初会。”

    铁奎道:“铁奎仰名已久。”

    她道:“我只恨无缘拜识。”

    那一双清澈深邃目光停在李玉翎脸上:“二位请!”

    进大厅看,席仅一桌,俱银杯银著,极是气派。

    高悬四盏琉璃灯,四壁尽是名家字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李玉翎暗暗叹道:“不想她是这么一位姑娘”

    铁奎显然也有同感,两眼四下观望,微微为了动容。

    主人是她,陪客等于是她那胞弟,一桌四个人,再没第五个,不,一边儿还站着专门侍候的壮汉子。

    入席坐定,她皓腕轻抬,尖尖玉指拿起眼前银杯,微微含笑说道:“水酒粗肴,不敢言请,也不成敬意,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向李爷赔个罪,一方面也好拜识铁大哥,还请二位尽量。”

    铁奎道:“我是美酒只嫌少,佳肴不怕多,铁奎借花献佛,先敬主人一杯。”

    银杯、银著,不怕做什么手脚。

    人家也为表示坦诚,杯奢交错之间,宾主颇为融洽。

    几杯酒之后,她娇靥微酡益显娇艳,含笑说道:“铁大哥在城西,我据东城,一向井河不犯,相安无事,都是我这个不听话的兄弟惹事,但愿能借这一杯酒尽释前嫌。”

    铁奎道:“好说,铁奎也有不是之处,今后如何,自然全凭令主一句话。”

    她道:“那我就谢谢了,愿贵我双方今后能成一家人,没什么东西城之分”

    一名壮汉子行了进来,席前一欠身道:“禀姑娘,爷来了!”

    她眉锋一皱,望着二人道:“容我失陪片刻”

    转望乃弟道:“你陪李爷跟铁大哥喝两杯。”

    站起来往厅外行去。

    她那里出了厅,这里年轻汉子举起了杯:“李爷跟铁大哥,请!”

    喝了一杯,铁奎望着年轻汉子道:“铁奎还没有请教”

    年轻汉子道:“不敢,我姐弟姓查,我叫查玉文。”

    铁奎道:“原来是查兄弟,府上原就在京里?”

    “不。”查玉文道:“我姐弟是‘辽东’人氏。”

    铁奎目光一凝道:“辽东姓查的不多,我提个人兄弟可认识?”

    查玉文道:“铁大哥提那一位?”

    铁奎凝注着他道:“昔日辽东‘长山岛’上,有个‘天地帮’,帮主‘四海龙王’查老爷子”

    查玉文神情一黯,强笑说道:“我姐弟听说过辽东‘长山岛,上,有这么一位雄霸四海的老英雄,可是没见过,也不认识。”

    铁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旋即叹口气道:“兄弟说的不错,查老爷子的确雄霸四海,他所率领的‘天地帮’尽是高手能人,能战之士,拥有战船百艘,快艇无数,自查老爷子在‘长山岛’高挂起‘天地帮’的旗帜之后,休说四海宁静,海盗绝迹,就是辽东陆路上的绿林宵小,也为之闻风胆落,敛迹远扬,无如树大招风,势大招忌,曾几何时‘天地帮’让江湖宵小勾结”

    一顿接道:“总而言之一句话,‘天地帮’是毁了,‘长山岛’上,查老爷子那创之不易的基业成一堆废墟,那上百艘战船,无数的快艇都沉人了海底,帮毁人亡,那些江湖豪雄,忠义之士全都”

    叹了口气,住口不言。

    查玉文脸色发白,举杯强笑,道:“铁大哥何必为他人之事伤感,来,咱们干。”

    铁奎举起了面前杯,道:“兄弟可知道江湖上多少人为‘天地帮’扼腕,多少人为‘大地帮’悲愤填膺,多少人

    查玉文举杯的手发颤,道:“铁大哥”

    有人进了厅,前头是她,后头是那位‘九门提督’桂荣的护卫班领万子仪。查玉文酒杯往桌上一放,低低说道:“铁大哥别再提‘天地帮’事”他站起来迎上去,叫了万子仪一声大哥。

    铁奎跟李玉翎互望一眼也站了起来。

    刚站起,万子仪笑着走了过来:“我还当‘斧头会’今儿晚上宴请那两位贵宾呢?原来是李兄跟铁兄,小弟来迟,应该罚酒,自罚三杯陪酒。”

    说什么来迟,分明她没邀他,也是赶巧了碰上的。

    万子仪走过来径自喝了三杯。

    李玉翎为他介绍铁奎,万子仪表现得相当热络,热络得感人。

    他手搭在她香肩上,望着两人含笑说道:“李兄,铁兄,这是小弟的未婚妻,她这儿以后还望二位多照顾。”

    李玉翎暗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他这么照顾‘斧头会’了,这位姑娘倒是找对了主儿”

    铁奎呆了一呆,抱拳说道:“原来姑娘是铁奎失敬,铁奎失敬!”

    她浅浅一笑,笑得有点勉强,什么都没说。

    重新入席,多了一个人。

    万子仪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她反倒静默,只在说笑的时候陪着笑笑。

    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才终席。

    铁奎跟李玉翎便起身告辞,铁奎说家里还有事。

    又是那辆马车送回了他们两个,回到小红姑娘那儿,弟兄们犹在兴头上,正热闹着呢!

    坐下来又热闹了一阵子,李玉翎走了。

    这一顿吃喝虽算喜酒,但仍归他请客。

    李玉翎一走,铁奎说话了,他要大伙儿散。

    大伙儿在闹笑戏谑之中散了。

    铁奎带了几分酒意去小红姑娘家,陪着他的只有老五,老五海量,喝了近二十碗,丁点事儿都没有。

    正走着,蹄声得得车声辘辘,那刚才送回他们已折了回去的马车又来了。

    铁奎一怔,跟老五停了步。

    转眼间马车驰到,车里探出个人来,赫然是她。

    “我正要找铁大哥,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铁大哥。”

    铁奎上前一步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她道:“铁大哥有空吗?”

    铁奎道:“我随时都有空。”

    她道:“我有件事儿想跟铁大哥谈谈,请上车来吧!”

    铁奎迟疑了一下,他让老五先回去,然后上了车。

    马车驰动了起来。

    刚才他跟李玉翎同坐,没觉得什么,如今跟她坐在这辆马车里,心里好不自在。

    她,落落大方,一路上都没说话。

    没多久,车停了,铁奎有点急不可待地下了车,下车一看,他也一怔,在“北京城”

    里,铁奎没有不熟的地方,他一眼就瞧出眼前是南城根儿。

    荒凉的一片,有座小亭子,夜色迷-而静寂。

    她往小亭子里走,铁奎一肚子纳闷也跟在身后。

    进了小亭子,坐定了之后,她从袖底取出一柄解腕尖刀,往石几上面一投,刀光蓝汪汪的。

    铁奎又复一怔道:“姑娘这是”

    她浅浅一笑开了口:“铁大哥,我孤注一掷,赌赌自己的运气指了指石几上的解腕尖刀,道:“这把刀淬过毒的,见血封喉。”

    铁奎道:“我看得出。”

    她道:“我赌赢了,这把刀就收起来不用,我要是输了,铁大哥,咱们之中将有一个出不了这亭子。”

    铁奎笑了:“这阵仗倒是铁奎生平首见,姑娘亮牌吧!”

    她道:“铁大哥,我姓查”

    铁奎道:“令弟告诉我了。”

    她道:“我叫查韫玉。”

    铁奎道:“这令弟没说。”

    查韫玉说:“今儿晚上铁大哥跟我三弟提起过‘辽东’‘长山岛,上的‘天地帮’。”

    铁奎点头说道:“不错,我是提过。”

    查韫玉道:“铁大哥认识查老爷子?”

    铁奎摇头说道:“不认识,但久仰。”

    查韫玉道:“铁大哥见过查老爷子么?”

    铁奎摇头说道:“也没见过,我连‘辽东’都没到过。”

    查温玉道:“铁大哥知道‘天地帮’是怎么毁的么?”

    铁奎道:“我知道,可以说很清楚。”

    查韫玉道:“铁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铁奎道:“听家师说的。”

    查韫玉道:“令师是”

    铁奎道:“等见个输赢再说不迟。”

    查韫玉微微一笑道:“铁大哥可以说说看,‘天地帮’是怎么毁的么?”

    铁奎道:“树大招风,势大招忌,‘天地帮’是毁在江湖宵小勾结虏贼鹰犬血腥手掌之下。”

    查韫玉目光一凝道:“虏贼鹰犬?”

    铁奎点点头道:“不错,虏贼鹰犬。”

    查韫玉道:“铁大哥不怕招灾惹祸?”

    铁奎倏然笑道:“那么我改一改”

    查韫玉道:“改什么?”

    铁奎道:“改成狗腿子。”

    查韫玉脸色一整,道:“铁大哥,‘天地帮,全毁了,除了查老爷子的一子一女之外,什么都没留。”

    铁奎道:“姑娘跟令弟能够逃出来,那是不幸中的大幸。”

    查韫玉道:“只怕铁大哥在席间已经明白了。”

    铁奎道:“令弟年轻,不擅掩饰。”

    查韫玉目光一凝,道:“铁大哥如今总该知道,我找上万子仪那么一个护身,是别有所图。”

    铁奎道:“姑娘的牺牲太大了。”

    查韫玉一摇头道:“不,至今我没让他碰过我一指头。”

    铁奎一怔道:“姑娘原谅,我冒失。”

    查韫玉道:“不敢,谁都会这么想的。”

    铁奎道:“姑娘是要找那些当年去过‘长山岛’的那些狗腿子?”

    查韫玉道:“江湖上的我都找到了,只有他们,铁大哥知道,那不容易恐怕铁大哥也跟我一样,对么?”

    铁奎道:“姑娘是指”

    查韫玉道:“那位供职‘亲军营’的李爷。”

    铁奎笑笑,没说话。

    查韫玉脸色一整,话锋忽转,道:“我有万丈雄心,毕竟是个女流,有很多地方力不从心,我想请铁大哥赐我一臂之力。”

    铁奎道:“姑娘先把这把刀收起来吧!蓝汪汪的,让人瞧着别扭。”

    查韫玉道:“我遵命,铁大哥。”

    伸玉手拿起那把淬毒解腕刀,又藏进袖子里。

    铁奎道:“姑娘找对,也可以说姑娘找错了人。”

    查韫玉讶然说道:“铁大哥这话”

    铁奎道:“姑娘,我只是个摇旗呐喊的马前小卒。”

    查韫玉道:“铁大哥客气!”

    铁奎道:“这不是别的事,姑娘,这种事只有当仁不让,而没有客气一说。”

    查韫玉道:“那么那挂帅的是”

    铁奎道:“虎帐之中运筹帷幄,掌帅印的是我那位兄弟。”

    查韫玉道:“铁大哥的兄弟,铁大哥指的是那一位?”

    铁奎正色说道:“就是那位刚从‘承德’行宫‘神武营’调来京里‘亲军营’的那位李爷。”

    查韫玉猛然一怔道:“是他”

    铁奎道:“是的,姑娘,他才是正主儿,他的一身所学姑娘见过了,只有他才配掌帅印做正主儿。”

    查韫玉道:“我没想到,真没想到”

    目光一凝,望着铁奎道:“铁大哥跟他是”

    铁奎道:“师兄弟,他是我二师伯的衣钵传人,得意高足。”

    查韫玉呆了一呆道:“原来铁大哥跟李爷是艺出一门。”

    铁奎道:“我们俩艺出‘神州八异,,姑娘听说过么?”

    查韫玉美目一睁道:“原来是那八位老神仙,我只听说过,家父在世的时候就常提起几位老神仙,看来对铁大哥跟李爷,我是大大的失敬了。”

    铁奎道:“我这个八异传人不怎么样,我二师伯这位高足那可了不得,一身所学不但在我们小一辈里称雄,就是几位老人家恐怕也不是对手。”

    查韫玉迟疑了一下道:“铁大哥,这我就不懂了,李爷既然是八位老神仙的传人,怎么挑了‘大刀会’”

    铁奎道:“姑娘,‘大刀会’挂的是羊头,卖的是狗肉。”

    查韫玉点头道:“那就难怪了。”

    铁奎忽然凝目问道:“姑娘对那万子仪知道多少?”

    查韫玉道:“铁大哥问这”铁奎道:“以我看这个人不是庸手,而且狡猾诡诈,极具心智,姑娘跟他交往,可要小心一二。”

    查韫玉感激地看了铁奎一眼道:“谢谢铁大哥,我会小心的,据我所知,他是经由‘热河’‘天威牧场’到京里来,艺出‘老爷岭’一个不知名的瞎老人。”

    铁奎神情一震道:“怎么说,姑娘,万子仪他艺出‘老爷岭’瞎老人?”

    查韫玉道:“是的,怎么,铁大哥你知道这位瞎老人么?”

    铁奎没答,问道:“姑娘怎么知道万子仪他艺出‘老爷岭’瞎老人?”

    查韫玉道:“他自己说的,有一回我夸他所学高绝,他借着几分酒意告诉我他艺出‘老爷岭’瞎老人。”

    铁奎双眉高扬,点点头道:“好,又找着一个了。”

    查韫玉道:“怎么回事?铁大哥。”

    铁奎道:“姑娘不知道,‘老爷岭’上那位瞎老人,就是我那二师伯了”

    查韫玉一怔道:“这么说,他跟李爷还是师兄弟”

    铁奎道:“他不配,他是我二师伯的不肖叛徒。”

    他把事情没隐瞒地告诉了查韫玉。

    听完了铁奎的说明,查韫玉明白了,道:“怪不得他一身所学高绝,原来他也是‘八异传人’”

    目光一凝道:“这么说李爷非杀他不可了?”

    铁奎摇头说道:“那倒不一定。”

    查韫玉道:“怎么说?”

    铁奎道:“要看他陷得有多深”

    查韫玉道:“据我所知,他在没任‘九门提督’护卫班领之前,供职于‘五城巡捕营’,在他手底下,有不少江湖忠义之士罹了难,都是受不了他的折磨死的。”

    铁奎扬了扬眉道:“那么,姑娘的这一句话就是他的催命符。”

    查韫玉道:“铁大哥,万子仪这个人不是好对付的。”

    铁奎道:“我知道,刚才我还提醒过姑娘。”

    查韫玉道:“我是指‘五城巡捕营’那些人,他在‘五城巡捕营’待过,也带过他们,尽管他现在已不在‘五城巡捕营’,毕竟‘五城巡捕营’仍在‘九门提督’辖下,他是桂荣面前的红人,仍可调用‘五城巡捕营’的人手。”

    铁奎道:“这个我知道,姑娘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管教那‘九门提督’桂荣都救不了他。”

    手一伸,又道:“姑娘可有当年踩过‘长山岛’那班狗腿子的名单,请给我一份。”

    查韫玉笑道:“有,我早预备好了,没来的时候,我有八分把握赌赢,另两分因铁大哥有李爷那么一个朋友,我不敢确定。”

    说着,便从袖里取出一张素笺递给了铁奎。

    铁奎摊开素笺一看,怔了一怔道:“十个?”

    查韫玉点点头道:“而且在他们之中都是一等的好手。”

    铁奎道:“这是必然的,要不然他们也不敢踩‘长山岛’。”

    把素笺一招,揣进了怀里道:“明天我就把它交给我那兄弟。”

    查韫玉站了起来道:“我这儿先谢谢铁大哥了!”

    说着就要施礼。

    铁奎伸手就拦,恰好碰着人家姑娘的玉手,铁奎连忙收回了手,红着脸儿道:“铁奎冒失。”

    查韫玉头一低,轻轻说道:“没关系。”

    铁奎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请回吧,有什么我会通知姑娘。”

    查韫玉抬起了头,娇靥上犹带着三分娇羞,煞是动人,那双眸子显得更水灵,看了铁奎一眼:“我送铁大哥回去。”

    铁奎不敢正视那双目光,道:“谢谢姑娘,不用了。”

    查韫玉道:“不”

    铁奎道:“我不是不让姑娘送,我认为姑娘少跑一趟西城,对姑娘会多一分好处。”

    查韫玉懂了,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身袅袅行出了小亭。

    铁奎望着她出亭,望着她登车,脸上浮现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