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六脉天罡 > 第十章绝处逢生

第十章绝处逢生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灵音童子道:“我没说不喜欢她啊。”

    姜薇薇莞尔一笑,站起身子,道:“那发病的时候快到了吧,我去把行李拿来。”

    “行李?”

    “唔。”姜薇薇点点头道:“那天我去换洗衣裳,忽然想到你没有洗换的,又见不远就有市镇,索性替你买两套衣服,不料迟了一步,你已被人掳走。”

    灵音童子诧道:“谁告诉你这些事?”

    姜薇薇笑道:“可不是郎姑娘?”

    “哦——原来你先认识了她,怪不得她说我要当和尚得问过你,但她几时知我被掳?”

    “拿行李来再和你说。”姜薇薇一纵身躯,拔过林梢。

    灵音童子但见一阵香风扑鼻,人已无踪,不禁暗叹道:“薇弟若是女的多好。”

    少停,姜薇薇携了两个小小包袱回来,笑道:“你好好看我悬挂这张网床,将来你自己也用得着。”

    他先把一个包袱打开,相好了树枝,交包袱皮的绳子结在两根横枝上,构成一张布床,由包袱皮中间一抽,竟抽起一床尖顶帐子,将帐顶的布环勾在一根较高的枝上。再把垂在帐外的油布张开,斜系在几根小枝,竟然像一间小屋子。

    灵音童子看得呆了,答讪道:“你竟是连屋子都带来了。”

    姜薇薇由帐里抽出一套衣服,笑道:“你的衣服在这里,进去睡吧,我还要架我的床哩。”

    灵音童子道:“何必麻烦,不能睡两人么?”

    姜薇薇连连摇头道:“这床像个袋子,软绵绵的,一睡两人就要叠起来!”

    灵音童子依言钻进帐里,躺得十分舒适,笑道:“你怎会想出这个主意来?”

    姜薇薇道:“你一被掳,我就由这里向外一圈一圈巡视,夜间则在树枝上睡,蚊子扰得不亦乐乎,客栈的床铺又多臭虫,今天偶然见苗人睡网床乘凉,便想出这个办法。”

    灵音童子诧道:“你怎做了两张床?”

    “一张是你的呀。”

    他怎知灵音童子必定要回这个地方,这话显然有了漏洞,但灵音童子只感这位薇弟设想周到,并不多加思索,眼见他把另一张床拴在旁边,仅隔两层几乎透明的薄布,不禁好笑道:“这真可说是‘可望不可及了’。”

    姜薇薇“呸”一声道:“说话休要不老实,说不定我妹妹什么时候来这帐里睡,你若冒昧揭帐,可当心她骂你。”

    灵音童子愕然道:“你妹妹要来?”

    姜薇薇笑道:“你怕什么?我兄妹一个明,一个暗,把你送到天音寺当和尚好不好?”

    灵音童子知他说送去当和尚是假话,他兄妹恐怕自己在路上有失,暗里护送却是事实,不禁感叹一声道:“薇弟,你妹妹这样对我维护,教我粉骨碎身也难报答。”

    姜薇薇轻笑道:“用不着报答,只要你第一不当和尚,第二喜欢我妹妹。”

    灵音童子长叹一声道:“将来的事,谁能预料?”

    “”子时过后,灵音童子热毒已除,由昏迷中醒转过来,悠长地吹出一口闷气,立闻姜薇薇帐外有人轻笑道:“哥哥,那呆子醒了,我该走了。”

    那应是姜薇薇的口气,灵音童子直想搁呼她一声,但听她一开口就是“呆子”心下大不服气,在这刹那,但闻一声轻响,似乎有人穿枝而去。

    如果他能及时探起上躯,当可看出,现在鬼影也没有一个,但他动一不动,竟至“卧失良机”笑问道:“薇弟,薇妹又走了?”

    姜薇薇笑道:“待你不再呆的时候,她就会见你了。”

    “我几时呆了?”灵音童子气得几乎吼了起来。

    姜薇薇轻轻笑道:“你发起呆劲,还说不呆,好好睡吧,明天还要赶程哩。”

    西风斜峭,大雪漫漫。

    虽然才是初冬季节,但西藏地高风劲,比江南的隆冬还要寒冷。

    高原上的人,个个穿着皮衣,戴着风帽,只留着手掌大的脸孔露在外面,坐在犁牛背上,任犁牛信步而行。

    但在这凛冽的寒风之下,却有两匹骏骑向西疾驰。

    前面一匹马背上,坐有一位身穿银色狐皮衣的少年,气朗神情,英风奕奕。后面一匹马背上,坐有一位身穿火狐皮的少年,浑身红紫如火,容貌绝丽,体型娇小,看起来十足的黄花少女的形象。

    这二人正是灵音童子和姜薇薇。一个为了告知天音寺预防灵音老君骤以琴音突袭,一个为了要去毁去天音寺迫人为僧的誓言,是以不惜万里迢迢,来到这边疆之地。

    但天音寺自从创寺以来,西天佛吟绝不传给别人,灵音童子眼见天音寺的路程越来越近,担心这位薇弟与寺僧冲突,眉宇间不时浮现着忧疑。

    姜薇薇却似成竹在胸,一见他转脸向后,立即报以微笑。

    这一段山路一分闭塞,不能并辔而行,再则风雪很大,也不便开口说话。

    然而“心中无限意,尽在不言中”二人只须换个眼色,也各知对方心意,说话反而多余。

    蓦地,一阵-琮的琴音由远处传来,但见罡风排空而到。罡风过处,把地面的积雪卷得漫空飞舞。

    二匹健马被琴音所惊,同时一声长啸,放蹄疾驰。

    灵音童子勒冯惊讶道:“谁在这荒山弹出‘天风操’?”

    姜薇薇笑道:“莫非就是老魔?”

    灵音童子摇头道:“决不是他,因为‘天风操’音调虽厉,却不是杀人的琴音。”

    姜薇薇道:“管他什么操,我们看了去,还得问他为什么惊了我们的马。”

    灵音童子知道这位薇弟要故意找别人的岔,但那人弹出的琴音不俗,一曲“天风操”竟然声传数里,而罡风来势,更是惊人,在天下震慑于灵音老君的时候,居然有人炫露极高的琴艺,也不得不去看一看。

    然而,一看琴音来处,远隔重山,当中还横拦有一道雪谷,如何能够过去。

    灵音童子剑眉微皱道:“你看能打马过去么?”

    姜仁一向雪谷一看,也觉为难,沉吟道:“马儿虽过不去,人可过行去,你腿痛不便走,在这里照管马匹,我自己去看好了。”

    经过这么多日子,灵音童子膝盖上的伤已经痊愈,只因脚盘筋损,走起来有点跛蹶,不再感觉疼痛,要命的是身上余毒未除,一到子午两个时辰,立即大发寒热,必须有人照顾,此时午刻已过,天色未晚,看管马匹并无不可,但不放心“薇弟”独自犯险,一起还有一个姜红薇在暗中护送,笑笑道:“马匹不可失走,薇妹也许就到,我们一道走好了。”

    姜薇薇楞了一下,忽然轻笑一声道:“你说红薇呀,谁知她今天来不来?”

    说起这事一奇,姜薇薇和姜红薇或明或暗,每天分别出现在灵音童子身旁,但这对兄妹从来不在他面前同时出现,灵音童子想不出所以然,也不敢猜疑这“薇弟”以一人行使两种身份,毅然道:“走失马匹也不要紧,别把你走失了。”

    姜薇薇好笑道:“人怎么走得失了。”他微微一顿,又“唉”一声轻叹道:“你对我那位妹妹也这样关心就好了。”

    灵音童子跳下马背,将马匹牵进枝林,随口答道:“我什么时候不关心薇妹?”

    姜薇薇摇头笑道:“我妹妹和你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不曾关心她,只像寻常朋友那样点头问候,是不?”

    灵音童子不服,道:“我当她像自己的妹妹来爱护,还要我怎样?”

    姜薇薇轻“哼”一声道:“你不懂得促膝谈心,像喜欢李姑娘那样么?”

    “唉——”灵音童子悠长一叹道:“其实我和李姐姐几时有过促膝谈心?不说这个吧,该快去看看谁弹琴了。”

    姜薇薇将两个小包袱藏在树枝上面,一缩鼻子道:“一说到李姐姐,你就顾左右而言她。好吧,走就走。”话落一扭腰肢,已举步疾走出谷。

    灵音童子知道这位薇弟又犯了小性子,暗自好笑道:“有那样漂亮一位妹妹,还怕嫁不了人,替她着什么急,而且这事怎能勉强。”

    那知再看姜薇薇走起来身腰,不由得猛可一怔。

    原来姜薇薇不仅是身材纤巧,十足是少女身形,而且腰枝款摆,臀浪晃荡,分明是少女的步法。虽说他和姜红薇是一胞孪生,面貌,身段可以尽相同,到底是个少年,不该连步法也和她妹妹——红薇一样。

    灵音童子一发觉这件异事,不禁疑团大起。

    姜薇薇已经领先走了十几丈远,发觉灵音童子没跟上,回头一看,见他仍楞楞地站在原处,目光灼灼望向自己身腰,俏脸不禁一热,恨声道:“你可是着鬼迷了,到底要不要走?”

    灵音童子心下虽然犯疑,也不过只是一个“疑”而。已情知这位薇弟最会闹小性子,如果说了出来,万一不是,被他挥袖而去,怎能对得起他万里相随,沿途照应之情。

    在打退灵音老君,一同出谷的当天,曾经幻想薇弟若是女的,自己该是多么幸福,但若真正是女的,又不知与李娇娇二者之间如何抉择。

    这念头迅速浮现,不禁微微一掠,急摒开玄想,上前陪笑道:“走啊,谁说我不走?”

    姜薇薇白了他一眼,并启起步,淡淡道:“你方才发什么呆,好好地说,不许扯谎。”

    灵音童子一听这话,顿党自己方才失神的形态已被他看出,暗叫不妙,自己颇疑他是女的,这话怎说得出口?

    姜薇薇见他被问得楞住了,却轻笑一声道:“说呀,你尽管说,我不怪你。”

    灵音童子不说也不行了,视线一触及薇弟那清澈如水,真情流露的目光,再也不忍不说,俊脸微红道:“你兄妹长得一模一样,竟教我不能辨认谁是谁。”

    姜薇薇何等聪明,一看他那付尴尬的神情,已知他想的是什么,禁不住俏脸红到耳根,把头略偏向外,微带颤声道:“你可曾想过我就是妹妹?”

    灵音童子无可奈何地轻轻点头。

    姜薇薇由眼角看见他点头,忽然拧转头对向他道:“如果我真是呢?”

    灵音童子不知由那里得来一股勇气,一把抓过他的手掌,轻轻抚摩道:“如果你真是妹妹,我更加高兴,可惜”

    姜薇薇心头一震,俏脸红得像一片朝霞,却又粲然一笑道:“你这个人很奇怪,我和妹妹虽是一男一女,可长得一模一样,连性格都完全相同,而你对我却是噜噜苏苏,一说起我妹妹,你就成了呆子。难道要我变成女的嫁你?”

    “不敢。”灵音童子见对方虽然红脸害羞,说话仍和平时一样从容,真无法决定是男是女,但觉他掌软如绵,指节纤细,握在手里大有感受,也舍不得放松,听到后可一句,不由得笑起来道:“你这样一说,反令我不敢再疑你是妹妹了。说来也奇怪,我一见令妹,果然感觉有点不自然,没有和你相处得烙热,也许她是女的吧。”

    姜薇薇皱起鼻子道:“你把她也当是我,岂不是好?”

    灵音童子摇头道:“不论如何,她总是个妹妹,说话和举动总不能太随便。”

    “哈”二人款款深谈,不觉已度过雪谷,越过一座雪山,突然琴音一止,顿时山寂寂,但见雪花飞舞,四野无人。

    灵音童子诧道:“这人好警觉,相隔几十丈,居然察觉我们到来?”

    姜薇薇笑道;“你别替他吹牛,也许不因察觉有人才收起琴音。”

    果然少停之后,一缕如丝而绵绵不绝的琴音又响了起来。

    灵音童子摇头笑道:“我们莫非找错人了,说不定别人是在开奏演唱会。”

    “管他哪,既然来了,总要有个明白。”姜薇薇坚持去看,那知才走几步,忽然面呈诧色道:“灵音哥,你可觉得有什么怪异?”

    灵音童子点点头道:“不错,好像有一条柔丝缠在脚上,敢是我们没运功相抗之故。”

    “试试看,运功来走。”姜薇薇一运起气功,身上发上出来的幽香,竟把灵音童子薰得魂飘心荡,急道:“薇弟,待我自己运功带你走好了?”

    姜薇薇诧道:“这是为什么?”

    灵音童子道:“两人一齐运功,岂不是浪费?”

    姜薇薇笑起来道:“你怕浪费精神,就由我以气功护你走好了。”

    他就像出谷那天在洞里并肩而行一样,以左臂换着灵音童子的左腰,但出洞那天,还不运出气功走路,灵音童子已被香气薰得有点飘然,这时因气功迫出更浓的香气,灵音童子更加消受不了,赶忙又道:“薇弟不要这样,我自己来好了。”

    姜薇薇诧道:“你这就够古怪?为什么忽然和我客套来?”

    灵音童手欲待不说,又怕他发起小性子,只好笑笑道:“你一运起气功,身香更加浓郁,怕不被人疑是女子?”

    姜薇薇俏脸酡红,白他一眼,道:“你这话倒还老实,但我怕什么,我本来就是女子。”

    他这样坦然承认是女子,反令灵音童子不敢相信,摇摇头道:“薇弟你别开玩笑,教邪魔起了疑心,你的麻烦就多了。”

    姜薇薇自觉脸皮烘热得像一团炭火,轻“呸”一声道:“谁像你那样死脑筋?”

    灵音童子不知他这话的意义何在,只好报以一笑,却发觉他已收起气功,急运起“小劫奇功”连他罩在气功之下,登下山峰。

    飞雪苍茫,风生四野。

    这一对少年侠士登得上山峰,向对面谷中一看,但见四人齐坐在一座高高的雪顶上面,各抱着自己的乐器——

    背北面朝南一位,身穿一领黑色生衣,面前放着一具小箱子,背西面朝东一位,身披一件黑色大衣,露着前胸的白色内衣,膝上横着一架极狭而长的乐器,也不见他如何拨弄。背东面朝西一位,手中握有一营长达三尺以上的巨笛,笛身金星闪烁,想是嵌有不少珠宝饰物。

    背南西朝北一位不见什么乐器,但两手持着一据弓形之物尚两侧抽动,极发出纤细如丝,极像胡琴的声音。看来这人所用的乐器该是两件组合而成,但因背向这面山峰,未被二侠士所见。

    灵音童子只知乐器中有“琴”、“琵”、“箫”、“笛”、“竽”、“钟”、“鼓”、“箜篌”等物,而面对着主人,除了巨笛有几分像笛,狭长的乐器像古等之外,那具小箱子就不知是否乐器。

    回顾姜薇薇也是一脸迷惘之色,悄悄问道:“薇弟,你可认得那些人用的乐器?”

    姜薇薇轻轻摇头道:“那些乐器全没见过,但目下那人,拉的该是一把锯吧。”

    “锯木的锯?”灵音童子觉得十分奇怪。

    姜薇薇点头道:“当然也可锯木。”

    锯木用的工具,也能奏出奇妙的乐章?灵音童子真是闻所未闻。在这时候,拉锯的人全身往左一弯,左手尽量往外方压出:“嘤——”一声长鸣过后,乐声戛然而止。果见他两手一分,左手执的是一柄长有四尺的锯,右手执的是一张约有四尺的小弓。在那人发出一声长鸣的时候,灵音童子,护身罡气竟然大起震荡,不禁讶然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物?”

    姜薇薇脸色微变道:“莫非是四隅四子他们。”

    灵音童子见他脸色有异,急道:“四隅四子是什么来历?”

    那知话声方落,手持巨笛的人已吹起一阵厉啸,随即向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其余三人所坐的雪堆,忽然下沉尺许。

    姜薇薇轻呼一声“不妙”拖起灵音童子回头就走。

    灵音童子情知有异,但赋性酷爱音律,眼见四人各以新奇乐器演奏,怎肯错过欣赏的机会?悄悄道:“为什么要走?”

    姜薇薇把他拉退数尺,已看不见演奏的人,这才轻吁一声道:“这四人在音律上各有成就,武艺也已登峰造极,若被他群起为仇,只怕我们就难逃得出去。”

    灵音童子见这位不怕天,不怕地的薇弟,这时竟怕到脸色煞白,忙道:“我们走吧,不去惹他好了。”

    姜薇薇低眉一笑道:“你不听了么?”

    灵音童子确是想听,但见薇弟惊慌的神情,于心不忍,摇摇头道:“我以为与恶有关,才要过来看看,既是什么四子,也不必听了,还是去天音寺要紧,你再把他们的来历告诉我就是。”

    姜薇薇妩媚一笑,不料才要举步,谷下已群音并起,顿时气劲激荡,恰如千军万马由四面冲来,不禁骇然叫道:“快运功相抗!”

    灵音童子身外罡气巳起了反应,待微弟发言,已将“小劫奇功”提足,同是又嗅到他散发的体香,情知薇弟也运起气功,赶忙点头示意。

    敢情谷里四人同时将乐器演奏,所以混乱成一片杂音。

    灵音童子深明音律,也只觉得“鸣鸣”、“锵锵”、“嗡嗡”、“当当”分辨不出是什么乐器、不胜诧异道:“这是”

    那知一开口说话,气功微松,立觉身外压力万钧,压得他踉跄半步,贴向姜薇薇身侧。

    姜薇薇既知“四隅四子”的名头,当然也知厉害,暗运气劲抗御奇音挤迫,见灵音童子冲来,急张臂把他揽着,俏脸不禁一热。

    乐声继续震荡着空间,积雪漫空飞舞,顷刻间天昏地暗。几只秃鹫忽然一敛双翼,就像几块巨石由空而堕。

    二人虽已运起气劲,但身外的压力有加无减,而且越来越重,不由自主的越挤越紧,最后只得紧紧相抱,以二人的气劲合二为一,才抗得身外的音力挤迫。

    这时,灵音童子已觉得这位薇弟呼吸急促,胸前起伏不停,暗忖对方的功力比自己深得多,为何会有这样反常的现象?

    他对这位娇怯怯的薇弟,虽是十分爱怜,也曾一度怀疑是女的,但若果真是女的,怎有这么大胆,随便?是以一度怀疑之后,又很坦然。

    然而,这一对拥抱,立觉对方体型有异,不禁暗吃一惊。

    难道薇弟果然是薇妹?

    他心里疑云大起,真想立刻问个明白,但方才一开口说话,已被奇音挤迫得站不隐脚,这时乐声的音量微增,那还敢丝毫大意?

    约经半刻之久,一阵急剧的乐声响起,气功汹诵如潮,不绝地向二人身上冲击。然后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向西摇曳而去。

    姜薇薇深深吐了一口脂香,轻轻推开灵音童子,苦笑道:“又经历了一劫。”

    灵音童子惊讶道:“薇弟,你的功力比我深厚,难道竟支持不了?”

    姜薇薇摇头叹道:“各人体质不同,感受各有不同,尤其是魔从心造,我几乎不能自持,还长唔,若不是闭上眼皮,真个要遭透了。”

    灵音童子见他说得吞吞吐吐,更是惊疑,鼓起勇气,问道:“薇弟,你到底是男?是女?”

    姜薇薇怔了一下,俏脸又涌起两股红潮,轻笑一声道:“你好端端的为什么问起这个?”

    灵音童子正色道:“我觉得你像是薇妹。”

    “像是呀?”姜薇薇轻笑道:“像就不一定是,到不像是的时候就是了,你可别要糊涂。”

    灵音童子真无法打破他的哑迷,同时又不好追根究底,不觉轻轻叹息一声。

    姜薇薇明知自己受了嫌疑,仍然假装糊涂,笑嘻嘻问道:“你又叹什么气啦?”

    灵音童子茫然道:“我只觉得你这对兄妹怪得出奇,令人莫测高深,也无法分出真假。”

    姜薇薇好笑道:“你何必要分出真假?我老早就对你说过!我兄妹同是一体,希望你对我妹妹就和对我一样,千万不可存有芥蒂,你看我是你的弟弟,眼前这样亲热,假如忽然发现我是‘红薇’,你会不会马上分生?”

    灵音童子笑道:“我求之不得哩。”

    姜薇薇脸皮微微一热,笑道:“我就是红薇好了。”

    灵音童子讶然道:“别开玩笑。”

    姜薇薇坦然道:“几时开玩笑,我真的是红薇。”

    灵音童子本来怀疑这位薇弟是女身,被对方这样坦率承认,反而认为是闹着玩的,笑吟吟道:“你真顽皮,别再来骗人。”

    姜薇薇一抽瑶鼻,哼一声道:“怎样才令你相信?”

    这样一说,灵音童子更不敢信了,一托他的脸颊,向他脸上端详一下,失笑地摇摇头道:“半点也看不出妹妹的样子,算了吧,去看那几个乐师是不是还在。”

    姜薇薇原已心头卜卜狂跳,至此又平静下来,暗喘一口气,笑说一声:“走呀。”轻轻一扭腰肢,回头就走。

    灵音童子笑呼道:“我们先看看这几只秃鹫。”

    “你自己看吧。”姜薇薇急行几步,已走过一株树后。

    灵音童子料他不至于去远,见那几只秃鹫大的出奇,略加审视,已知被声音震碎五脏而死,暗忖那四名怪人不知为何要造这杀孽,再翻转秃鹫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每一只秃鹫的翅根下面,全有一丛拳大的银色白羽毛,正是天音寺饲养之物。这种秃鹫从破壳化雏,就在天音寺里饲养,听惯厉害的琴音,连那“灭魂消魄绝音”都不能伤它,平时也只栖息在寺里,自己学艺半年,和这群秃鹫朝夕为伴,也不见它向寺外飞翔,怎忽然飞来荒山受劫?

    不受“灭魂消魄绝音”伤害的秃鹫,竟然在四种奇异乐器的声音之下死亡,怪不得方才须合二人的气功才勉强抵挡,对方的功力岂不比灵音老君和天音寺诸长老更高一筹?

    灵音童子越想越惊,恐怕薇弟涉险,赶忙扬声招呼。那知连叫几声,却不见有人回答。

    “顽皮鬼,又和我捉迷藏了。”他暗自好笑地咒着,悄悄走往姜薇薇身形隐没的大枝后面察看,却是连脚印都没半个。

    奇怪,一路来都有脚印,但一到树后就忽然消失,不由他大大着急。猛一垫步,登上枝梢。

    这才发现一道紫色纤影在“四隅子”演奏的雪堆上坐着。

    “好哩,连招呼都不招呼一声。”他瞥见对方十分悠闲地坐在雪堆上面,也想去捉弄对方一下,掩掩藏藏走下雪崖,施展起轻身术,一跛一蹶地到达紫衣纤影后面猛可伸出双掌,蒙起对方的眼睛。

    “嗷!”对方一声尖叫,直向他怀里倒下。

    灵音童子猛觉不对,急一托他腰肢,定睛一看,不禁满面通红,歉然道:“薇妹,是你。”

    原来那人长得和姜薇薇一模一样,服饰也完全相同,惟一差别的是皮袄上有开禁,是女子的衣服式样,才让他知道是姜红薇,这玩笑已经开错了。姜红薇回头见是灵音童子,一皱瑶鼻,轻嗔道:“吓死人了,你以为是谁?”

    灵音童子尴尬道:“你哥哥呢?”

    姜红薇“噗”一声笑道:“原来你把我当作他,好吧,恕你无罪。我和哥哥交换了,你高兴不?”

    如果眼前人是姜薇薇,则灵音童子一定和他并肩相偎,也许他有把对方抱起来叫闹一阵,但既然是姜红蔽,灵音童子不禁有点气馁,勉强报以一笑道:“我几时说过不高兴来,但薇弟怎地就走了?”

    姜红薇道:“走不就走了,我可不是陪着你?”

    “唔。”灵音童子当然知道姜薇薇故意让他妹妹有接近自己的机会,暗暗感激这位好友热心,也深觉这位妹妹痴情,但感情就是奇怪,半点也勉强不得,由得姜氏兄妹除了男女有别之外,一切尽同,而面对这位姜红薇总觉有几寸隔膜,接着又道:“他到底往那里去了?”

    姜红薇道:“他一见我来,就说要追蹑‘四子’的行踪,要我陪你去天音寺。”

    灵音童子急得跺脚道:“薇弟是怎么搞的,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唉——”

    姜红薇心头暗笑,狠狠地横他一眼道:“你如果不喜欢我,我走好了。”

    如能够走,灵音童子也许少却一重尴尬的心事,但她是至友的妹妹,路上也曾受他不少帮助,怎能让她赌气离开,急道:“我几时说过不喜欢的话?”

    姜红薇眨着乌黑的眼睛,皱皱瑶鼻道:“不是不喜欢,就是喜欢了呀!”

    灵音童子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微笑,心里暗说这刁姑娘别再进一步相逼,那就难得应付。

    但姜红薇一对星眸却是厉害无比,紧紧望着他那暗淡无光的眼珠,已经看穿他的心事,轻摇螓首道:“你这人会说假话,反不可靠。不过,真也罢,假也罢,你自己承认喜欢我,总有山灵共见,你可赖不了。”

    灵音童子轻叹一声道:“我真的喜欢你,不过”

    “要当和尚了。”姜红薇不待他说,立即接了一句,然后吃吃娇笑。

    灵音童子也笑着道:“这里困难多哩,要是再遇上什么‘四隅子’怎样才好?”

    他想起方才和姜薇薇抱在一起,各展气功,才躲过一劫,眼前忽换来一位少女,怎能像方才那样?是以接着又道:“你我还是快点离开才妙。”

    姜红薇那娇艳如花的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轻吐出“也好”二字,又道:“其实我还不至于怕那四个怪物。”

    灵音童子怎知个中大有奥妙,闻言讶然道:“你哥哥还不敢”

    “我就敢。”姜红薇傲然道:“你知道他号称‘九音童子’,我却号称‘十音姑娘’,比他总要狠些。”

    话落,忽由十丈外传来一声轻笑。

    姜红薇闻声一拧身子,已转过正面,灵音童子也转了过去,即见十道黄衣身影徐徐走来,认得正是玉箫郎君,微感突然道:“阁下居然逃到这里。”

    玉箫郎君见他转过正面,也认得是谁,纵声狂笑道:“好小子,本郎真要谢谢你了,带来这个娇娃比那晚的凤管姑娘更加美艳。”

    姜红薇一听不是好话。峨眉一竖,粉脸含晕,叱道:“狂徒要不要命!”

    玉箫郎君淫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闯进来。鬼使神差,令你二人自行投到,在这‘无怒谷’里,不是降就是死,那还有你发威的地方。”

    灵音童子进出天音寺,走的是经过天山的路。没有遇上凶险,这次由川入藏,竟闯进什么“无怒谷”来,暗忖这玉箫郎君艺业比紫笛神君还差一截,当夜不被崩崖压死已算万幸,这时独自一人居然口出狂言,一定大有所恃,恐怕姜红薇姑娘心急,一下和对方闹僵,无法获知虚实,急向她使个眼色,低声道:“这个人就是我说过的玉箫郎君,满嘴不干不净,别理会他好了。”

    姜红薇点点头道:“无怒谷是著名的险地,我们得擒下人来,才好退出。”

    灵音童子向四周瞥了一眼,但见百丈高崖围出这块方圆数里的谷地,地势并不十分险竣,若被人封死几条登崖小径,确也无路可逃。

    玉箫郎君停步在五丈开外,手里横势玉箫,面浮奸笑道:“你二人是降还是死,赶快决定,本郎君无暇等候。”

    灵音童子也将陈含英赠予的凤管执在手中,虎目扬芒,喝道:“你这恶孽没在崖下压死,还敢来这里作怪!”

    玉箫郎君哈哈一笑道:“灵音小子,你以为本郎君那样容易死么?方争光若非本郎君救他,也许难逃郎老儿一笛之击。”

    灵音童子听说紫笛神君追赶的灵音老君,竟获这“郎君”相助,情知定是以多欺少,同恶相济未必无此可能,急道:“紫笛神君那里去了?”

    玉箫郎君嘿嘿干笑道:“当然是死了嘛。”

    紫笛神君笛艺只胜过玉箫郎君几分,若被灵音老君加了进去无疑是要败,但紫笛神君在江湖行走几十年,岂有不见机逃走之理?纵令当时被激发怒火,力求一拼,以他那臻于化境的武学,岂能让玉箫郎君全身而退?

    灵音童子毋须思索,也知对方说了假话,微微一笑道:“灵音老君那里去了?”

    玉箫郎君冷笑道:“本郎君岂有平白告诉你的义务?”

    灵音童子笑道:“阁下要什么酬报才肯说?”

    玉箫郎君向姜红薇瞟了一眼,脸浮诡笑道:“本郎君的条件也不难,只要你代劳点那娇娃的麻穴,送了过来”

    姜红薇再也按耐不住,二声娇叱,由雪堆上飞落,一掌劈了出去。

    灵音童子也见敌人说得太不像话,连纵几步,凤管荡起霞光,朝玉箫郎君心坎疾点。然而,玉箫郎君不待劲风到达,身子一飘,横闪半丈,手中箫向空挥出裂帛似的二声厉啸。

    姜红薇早知“无怒谷”是险地,下手绝不容情,玉箫郎君的奸声未歇,又一个飞步上前,玉掌荡起一片掌云,向他头顶罩下,一面娇呼着:“灵音哥哥,快截住凶邪,把他擒下再说。”

    灵音童子脚上仍然有一点不便,所以在纵跃方面不如姜红薇轻灵,但一枝短短的凤管也挥出劲风如潮,涌向玉箫郎君身侧。

    但那玉箫郎君却避不接招,只是向空挥箫,一声接一声厉啸呼响空谷。

    蓦地,山腹里传出三声碧响,玉箫郎君忽然反攻起来,一枝玉箫幻出一片霞光,专向徒手的姜红微进招。

    姜红薇仗着身躯灵活,把敌人引进身边,忽然探袖一甩,但见一道霞光掠过“锵——”一声响,玉箫郎君攻得快也退得快,在这刹那间已退出五丈开外,面目俱寒,手里只胜半截玉箫,厉声道:“贱婢以什么东西伤本郎君玉箫?”

    “要你的命!”姜红薇叱声未歇,又是一片寒霞卷去。

    这一下,玉箫郎君看清楚了,见她手中一片寒霞原来是一柄不到一尺长的小剑!骇得抽身疾退,叫道:“你是葱岭鸳侣门下?”

    “是又怎么的?”姜红薇一枝小剑化作漫空长虹,逼得对方像磨盘般急转。

    灵音童子手上一枝短短的凤管,派不了多少用场,眼见山腹传出磐声过后,西首二座崖壁忽然出现一座洞口,一队白衣裙的少女,在两面长幡引领之下鱼贯而出,排成二列横阵。北首冰崖之下也出现洞口,一队黑衣黑裙的少女,也在两面长幡引领下出来列阵,几乎是同一时间,南方奔出一队红衣红裙的少女,东方也走出一队绿衣绿裙的少女,立刻成了四面包围之势。

    这四队少女除了衣裙的颜色不同,装束却完全一样。每一名少女胸前抱着乐器,肩后斜一剑柄,徐徐向中央挤迫过来。

    姜红薇虽不停地向玉箫郎君进招,防他另生诡计,对四周的形势,也已落在眼帘。赶快招呼道:“灵音哥哥,你该拿出看家本事来了。”

    “啊!”灵音童子也暗骂自己一声,急将凤管近口吹起一曲。

    凤管在构造不如千年乌金石琴,不能发挥音律上的妙用,但他琴艺已高,又有“逆气大法”、“小劫奇功”助长气劲,是以当夜对抗灵音老君的“灭魂消魄绝音”也不过略逊一筹。这时被姜红薇一语提醒,提气吹奏起来,岂同凡响?

    然而,他自学成以音律杀人的绝艺以来,还没真正用来杀人,杀少林派掌门大师慧生,是趁对方晕迷,而以利剑割下对方首级。从那时候起,他仗着一架铁琴救了天山一派,以紫笛神君的紫竹笛恢复对方的功力,以这枝凤管救陈含笑一命,连带紫笛神君和玉箫郎君都同受其益。

    如果敌人方面,仅仅是一个玉箫郎君,他可毫不犹豫吹奏出“灭魂消魄绝音”令这位享誉三十年的黑道巨魁立刻死亡。但这“绝音”施展开来,那四队少女又怎能逃生一命?

    他见四队少女也有五六十名,虽由魔窖里走了出来,未必不是被掳供人驱使的可怜虫,不忍令她们在一曲琴音之下完全毁灭。

    是以,他念头一转,不吹奏“灭魂消魄绝音”而吹起“暮云幽径别有天”那首曲子。

    这是令人迷惑,令人疯狂,令人晕迷的“蚀心三曲”之一,决不至于令听曲的人五脏迸裂而死。

    他只希望以这首曲子震撼玉箫郎君的神智,只要这位黑道巨魁身体略缓,姜红薇那柄小剑便可贯胸而过,剩下那些少女便不难各奔前程。

    那知他这主意竟然打错了,一缕缥缈的乐音刚透管而出,八面旗帜也同时摩舞起来,每一名少女也各将自己的乐器奏起杂乱的乐章。

    钟鼓磐钹的敲击声,震耳欲聋。

    丝弦管竹的演奏声,入耳便教人魂飘魄荡。

    灵音童子一枝短短的凤管,刚发出如丝的声音,竟被这一阵靡靡之音制压得无声无息。最奇怪的是南方上来五名红衣少女,各将一把长锯夹在大腿根,蹲着走,左手执着长锯上端,将锯向外方弯成弓形,右手执有一张长弓,弓弦在锯背上拉出极凄厉的怪声,赓得心头发颤。

    这还不算,那群少女除了五名使锯乐者外,其余几十名竟是载歌载舞,叉腿折腰,摇胸摆臀,探手挺腹,做出百般丑态。

    霎时间,香风四起,人影缤纷。

    玉箫郎君在这种狂歌热舞中,竟是精神大振,神采飞扬,一声长笑,断箫挥出一片霞光,向姜红薇疾卷。

    灵音童子迅速猛提真气,力吹凤管。

    二级!

    三级!

    在极短的时刻里,音量已提升到六级,顿时罡风汹涌,四周的积雪被声浪冲击得向外方激射。

    虽然是轻飘飘的雳花和冰粒,只因射击的速度太大,竟然穿破诸少女的衣裳,射上她们的肌肤。敢情冰雪一沾肌肉,立即感爱又冷又痛,惊得她们个个退后,也忘了奏乐,只各将乐器在身前挡拂。

    玉箫郎看原已听过传说上的“辟音神咒”但一见诸女乱了阵势,也气得忘了念咒,大喝一声“谁敢再退!”

    那知喝声方落“暮云幽径别有天”的迷人之音也同时入耳,由得他功力深厚,在不及防备之下,也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晃上躯。

    姜红薇好不容易有这取胜的机会,一声娇叱,身随剑走,掌剑齐发。

    但见霞光一掠,玉箫郎君惨呼一声,身子被掌力震飞丈余,原地却留下一条右臂。

    在同一时间,叮当的响声乱成一片,诸女几乎是同时倒地,乐器被弃在地上,散发着闪闪光辉。

    姜红薇剁下玉箫郎君一条右臂,又在他的胸前打了一掌,料想不能再活,看都不看一眼,揩揩额头汗珠,收起宝剑,转向灵音童子妩媚一笑道:“你这人不早卖点力气,害得我出一身臭汗,说该不该打?”

    灵音童子头一遭以音律制服凶邪,心下着实喜欢,笑起来道:“你喜欢打,就打呀!”

    姜红薇忽又噗哧一笑。

    不料声方落,一个阴森冷酷的笑声也接踵而来,二人惊得侧目看去,即见一位身穿绿色长袍的老人,在八名艳妇呼拥之下,由东崖洞踱步而来。

    姜红薇因那笑声笑得自己心头发毛,情知来人功力绝高,赶忙压低声音道:“灵音哥哥,你先走吧,我自会寻你。”

    灵音童子怎肯舍她而去,急道:“要走就一道走吧。”

    “不。”姜红薇着急道:“你脚下不便,我若背你走,一定逃不出恶人追赶。”这话确也不假,尤其在此时此地说来,更见一往情深,灵音童子只是一味摇头,不肯离开她半步。

    绿袍老人步履从容,其实来势极速,不容这对少年多说几句,已飘然到了近处,相距不及十丈,老眼向二人身上一溜,徐徐道:“谁人有这份好功力?”

    灵音童子怕姜红薇抢先把罪名包揽,急拱手当胸道:“是小可略施薄计。”

    绿袍老人冷冷瞧他一眼,道:“你胆子也真不小。”

    灵音童子心中暗怒道:“你这伙凶邪,装模作样,大不了是一死而已,难道我真个怕你?”但因拙于言语,却不知应该如何措词反驳,只好冷冷地“哼”了一声。

    姜红薇忽然轻笑道:“这伙人胆子真也不小。”

    绿袍老人的话被她改装退还,顿即面呈怒意,冷冷地瞧她一眼,轻哼一声道:“你这丫头是那家的?”

    姜红薇仰脸向天,悠然道:“我正想打听你是那家的老头。”

    灵音童子见她好像苏东坡学人下棋,别人怎样下,他也怎样下,禁不住笑出声来。

    绿袍老人也不禁哑然失笑:“绿阴树下莺藏舌,芳草池边蚌露唇。你就只有这份本事么?”

    姜红薇,只觉对方吟这两句诗的意境很好,也轻笑一声道:“姑娘这份就有本事,你又”

    一语未必,对方那八名艳妇忽然齐声浪笑。灵音童子虽不像她那样心思敏慧,文武兼备,却知道绿袍老人吟的两句诗,是无聊文人嘲笑妇女的诗句,急敝声一笑道:“老丈举止从容,应是文人雅士,为何藏舌齿唇,出口便俗?”

    绿袍老人冷冷道:“老夫与人说话,于你何干?”

    灵音童子回头转向姜红薇道:“薇妹,不必开口了,我们走吧。”

    “老夫不教走,谁人敢走?”绿袍老人回顾八艳妇道:“七姬八姬出阵留人,长姬二姬查看他们伤势如何。”

    四名艳妇齐声答应,像四瓣娇娇花被交卷起,由绿袍老人身侧飘向四方,一位身着紫裳和一位身穿锦袄的艳妇莲步珊珊,同时到达相距灵音、姜二大丈许之地停步。

    这二位艳妇约是花信年华,肌骨丰腴,娇艳绝色,眉眼之间,荡意撩人。

    锦袄艳妇身型略为娇小,刚停下脚步,即先向灵音童子飞个媚眼,才一转向紫掌艳妇媚笑道:“七姐,你挑选那一位?”

    紫裳艳妇轻笑低声道:“你可是想死了,当着老头儿面前,得防他打破醋罐子。”

    姜红薇见二妇那般贪馋的形状,太感恶心,瑶鼻一皱,轻“呸”了一声,手肘轻触灵音童子,道:“我们就走,看她能怎样了?”

    “好。”灵音童子回答一声,牵着姜红薇向西拔步。

    “敢走?”随着这声娇叱,紫影锦影如风一般由左右卷出,走的是半个圆弧,又同时挡在二少面前。

    “照打!”姜红薇娇叱声中,已挣脱灵音童子的手,欺身疾上,向正对自己的紫裳艳妇劈出一掌。

    紫裳艳妇一声冷笑,毫不经意地一掌封出。

    敢情她以为年方破瓜少女,了不起只仗一点轻功和眼明手快,所以这一掌不过使出三几分真力,那知姜红薇发掌虽似无风无劲,却有无穷的后劲跟出,紫裳艳妇掌刚贴实,顿爆出“啪”的一声脆响,并觉的对方掌劲如洪潮涌到,直惊得退出丈余,讶然喝道:“你这丫头先报个名来。”

    姜红薇一皱鼻子,冷哼一声:“十音姑娘的名字岂让淫窖的人知道,若不是看你身是女的,早就赏你几个耳刮子,还不赶快替我走开!”

    紫裳艳妇怒道:“难道本姬怕你?”

    “一个老头儿的第七妾,没有什么了不起。”姜红薇一脸不屑的神情,疾上三步,娇叱一声:“你到底走不走?”

    纵是甘心作妾,也生怕别人一句话说穿,紫裳艳妇自称为“姬”偏被姜红薇讥笑是第七妾,羞恨得艳脸飞红,猛喝一声:“别走!”

    姜红薇哼了一声,又是一掌劈去。

    这翻紫裳艳妇已作准备,不待姜红薇掌形到达,立即以十成真力反劈一掌。

    双方相距不及半丈,一伸手便碰在一起。

    “砰!”的一声暴响,但见掌劲交击下的地面积雪向两侧飞溅,顷刻间留下一道横沟。

    姜红薇被掌力反震得后撒一步,但见那紫裳艳妇却被震得顿坐在当地,然后一个四脚撩天,倒翻两个跟斗。

    锦裳艳妇“八姬”不知存何种心意,被灵音童子一连逼退几步,仰没真正交手,待见七姬被姜红薇一掌击倒,这才尖呼一声,向灵音童子猛劈一掌,随即一转身躯,疾奔七姬身侧,扶她起来,悄悄问道:“七姐你怎么了?”

    在这时候,被遣往察看同伴伤势的二名黄裳艳妇忽然尖叫道:“老爷子不妙了,这伙小妮子全被‘西天佛吟’所伤,以致人人晕迷。”

    另一名褐裳艳妇也叫起来道:“奇怪什么兵刃能割断郎君的寒玉箫?”

    绿袍老人徐徐道:“若非‘天龙之音’,谅难同时令‘靡靡阵’六十四名妮子倒地,这已不消说得,惟有削断千年寒玉箫,除非葱岭双剑,就是古代的龙泉太阿,此事得查清楚,江萝熊死了没有?”

    姜红薇依旁在灵音童子身侧,暗忖江萝熊该是玉箫郎君的姓名,这倒不关重要,惟有这绿袍老人不知何等来历,居然看出玉箫不是被龙泉太阿所断,就是被飞燕卧虹双剑所斩,如果和自己一家有冤怨,这下子非糟不可。

    灵音童子也趁绿袍老人和妻妾对答的时候,举目四望,要寻找一条突围的捷径,却闻一个妇人的声音在耳边细语道:“你们若是葱岭鸳侣门下,赶快打伤我们二人,就向西逃走,然后躲藏起来,否则一定没命。”

    声细如丝,人耳却十分清晰,情知是七姬八姬指示逃生之路,俊目向八姬一掠,见她一脸诡异之色,猜想多半是她传音告知,灵音童子急情声道:“薇妹,我们快走,老贼和你家有仇。”

    姜红薇骇然道:“你怎么知道?”

    急道:“来不及说了,你跟我向西冲,把对方打伤就走,万一我冲不出,你就邀约薇弟来救我。”

    姜红薇自己知道没有哥哥,但在这紧急关头,那有时间让人辩说?反而“噗”一声笑道:“好吧,我们冲,不见得会死。”

    话落,一步腾空,跃到锦裳艳妇身旁,嘲笑道:“方才第七妾吃我一掌,你这末妾也该不例外才是。接招!”

    分明是极其紧张的空围之战,但姜红薇竟然轻描淡写,比寻常交手还要随便!反令对方看不出她的真意“招”字一落,电闪般一掌已递到敌人面前!

    锦裳艳妇因被称为“末妾”气得轻“呸”一声,那知眼前一黑,掌形已到,来不及转掌招架,急忙一偏身子,挪开三尺。

    “不能让你占别人的便宜。”姜红薇娇声中,双掌翻飞,幻起如云的掌影,向前疾涌。

    绿袍老人阴森森的冷笑一声道:“原来你这妮子正是葱岭鸳侣门下。”

    灵音童子和紫裳艳妇交手,即闻绿袍老人叫出姜红薇的来历,赶忙高呼道:“薇妹还不快走?”

    “谁说不走,你也走啊!”姜红薇狠狠一掌,逼开锦裳艳妇,向西崖飞奔。

    绿袍老人厉声道:“你们八人擒下那小子,老夫非制住那贱婢不可。”

    灵音童子情知姜红薇一走,自己定受诸妇围攻,猛向紫裳艳妇扫出一掌,也就施展轻功奔向南崖,百忙间侧目一看,见姜红薇才走到倒在地面上的白衣女阵中,绿袍老人已追到她身后,不禁骇然叫起一声:“不好!”然而,姜红薇不慌不忙,一折柳腰,顺手扒起一名白衣女直向绿袍老人砸去,娇叱一声:“接着!”

    绿袍老人不防她突然来这一手,吃惊地飘开一步,姜红薇却吃吃娇笑,把那白衣女向他扔去,随即趁势转身,奔向北崖,刹那间已逃出十几丈。

    灵音童子看了大感惑然,不知她为何忽然中途转向,恰见八名艳妇像风送彩云飘了过来,黄裳、锦裳两名艳妇走的最快,相距也不过丈许,也急学姜红薇一一提起一名晕倒的红衣女向黄裳艳妇扫去。

    那知各人的性格大不相同,黄裳艳妇虽见同伴被人用作兵刃扫来,不但不躲不避,反而一挥纤裳向那晕迷如死的红衣女劈去。

    “大胆,不可!”锦裳艳妇惊叫声中,疾上一步,横臂把黄裳艳妇的纤掌拔开,灵音童子趁着这机会又逃远一二十丈。

    黄裳艳妇被锦裳八姬挡了一下,灵音童子已逃出掌劲范围,顿时脸色一沉,喝道:“八妹可是要吃里扒外?”

    锦裳八姬艳脸一红道:“我吃什么里,扒什么外,不见那小伙子以我们的人挡灾?”

    黄裳艳妇怒道:“我就要连这贱婢一起劈死。”

    灵音童子捡起一柄长锯当作兵刃,回头冷笑道:“灵音某还没见像你这样的恶妇,胆敢再追上来,我就先把你锯成两段。”

    那知话声方落,南崖下忽然有人冷笑道:“小子还想走么?”

    回头一看,原来是另外两名艳妇绕过侧面,先挡阻在南方,其余四名艳妇也由飞步奔上,成为合围之势。

    他本来作独自逃生的打算,只想吸引多数敌人,好让姜红薇逃生,所以见八各艳妇把自己包围在核心,仍是泰然笑道:“列位若不打算立即香消玉殒,最好还是让路。”

    然而,再一看姜红薇那边情形,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姜红薇已不知走往何方,只剩下绿袍老人面向东崖下的洞口呵呵笑道:“小贱婢,老夫这番正可瓮中捉鳖。”

    由绿袍老人这口气听来,姜红薇一定是被逼进洞,怎不教他大吃一惊?但绿袍老人话刚说罢,立闻姜红薇在洞里娇笑道:“老苍头,你真是替姑娘当管家啦,谁敢伸手进瓮里来,我就先咬他一口!姑娘还是故意进来,搜查你偷藏什么东西哩,要不啊,难道还怕我不龙归大海?劳你的驾紧守门户,过些时候必定有赏,灵音哥哥快去找我哥哥多带点钱来,这里的苍头丫头都忠心得很。”

    她边笑半说,满有把握说出自己进洞的用意,又暗示灵音童子赶忙离开,直把他听得又惊又急,暗叫一声:“你这丫头好大胆!”

    绿袍老人吃她连嘲带激,气得七窍生烟,欺近洞口,厉声道:“老夫先劈死你!”

    声落,却不闻姜红薇回答。

    一位年方破瓜的少女居然敢在强敌环伺之下,孤身在敌方重地,纵令艺业高绝,另有所恃,也该算她胆大包天,才能把握时机加以运用。

    绿袍老人敢是怕被她由暗处偷袭,猛可冲近洞口,忽又退了出来。

    在这刹那间,又闻她娇笑的声音道:“你跑得好快,要不啊,马上就会死。”

    绿袍老人恨声道:“由你鬼丫头在洞里胡闹,老夫先毁这野小子再来收拾你。”

    不说是灵音童子,连那八名艳妇都因姜红薇的大胆行动,惊愕得楞在当场,没想到趁机下手。

    绿袍老人这么一说,顿令各人如梦初醒,灵音童子暗忖薇妹恁地聪明,必定自己值得照顾,若勉强去和她会合,反害她无法脱身,此时不走,难道要等待人来擒捉?当下将手中长锯挥起一团寒光,向黄裳艳妇冲去。

    “灵音哥哥对啦!”姜红薇不知由哪里看见灵音童子攻敌,竟出洞里欢呼起来。

    绿袍老人虽说要收拾灵音童子,实则没离开原地半步,一听姜红薇招呼,立即悄然闪身进洞。

    灵音童子因姜红薇招呼称赞,才要回头招呼,猛见绿衣身影在洞中消失,急道:“薇妹当心,老凶邪进门去了!”

    “不妨,我和他捉迷藏了,总要把他这家搜光再走。”

    “别大意啊!”灵音童子顾得招呼姜红薇,缓缓招式“当——”一声响,长锯被黄裳艳妇一剑荡开,一位彩裳艳妇的剑尖也乘虚而进。

    “杀!”灵音童子凛然一声大喝,向前猛跨一步,被彩裳艳妇的剑锋将衣后割断,横掌砍向黄裳艳妇的粉颈。

    这一招临危应变,竟是和黄裳艳妇同归于尽的打法,黄裳艳妇还是自己的性命要紧,急一仰上躯,全身暴退数尺。

    “杀!”再一声暴喝,回头锯一扫,彩裳艳妇长剑未及收回,恰被钢锯扫中。锯长剑短,锯梢弯转过来,同时扫中她的右手。

    一声残呼夹着“当”一声呼,彩裳艳妇四指被锯齿截去,长剑被击飞回空中。

    灵音童子为了脱困逃生,一锯得势,更使出浑身解数,挥锯如飞,向黄裳艳妇猛攻,几百个崴崴锯齿,在内力运用之下,全部闪闪生辉!像无以计数的虎牙,将要择人而噬。

    黄裳艳妇力挡几剑,被钢锯震得手腕发麻,虎口发热,惊急叫道:“你们敢不尽力擒人,当心剥你们的皮!”

    除了一位彩裳艳妇受伤退下,还有六位艳妇围绕在灵音童子四周,也许见他凛如天神,人人惜命不敢过份逼近。经黄艳妇一叫,猛觉若让他逃了出去,重刑之下比死还难受,顿时齐齐娇叱,争涌上前。

    灵音童子因脚筋受伤,纵跃不灵,眼见七剑齐来,剑影如虹,剑光如电,剑气四合,情知逃生不易,索性横下心来,把钢锯挥成一个钢桷,暂求护身自保。

    一阵阵金铁交击之声,响激这座雪谷。

    敢情彩裳艳妇当时想捡便宜,过份轻敌,才被扫断四指,这时诸艳妇认真打了起来,七童童子但觉对方除了内力较弱之外,人人艺业惊奇,剑剑奥妙难测,自己家传一套“风雨剑”非决大家敌手,况何以锯当剑?几十招过后,已累得额头见汗,吁气喘吁。

    黄裳艳妇见胜券在握,脸上绽开笑容,喜孜孜道:“姓灵音的,你降了吧,我蓝小蝶一定保你不死。”

    一位身着蓝裳,满头珠翠的艳妇也笑盈盈道:“灵音小侠,你降了吧,我们老当家是最爱才,白小虹也保你活命。”

    “灵音相公,与其被擒受辱,不如束手投降,田凤羽绝对替你讨个人情。”“灵音童子”

    “灵音童子”

    “灵音童子”

    七名艳妇除了锦衣八姬之外,人人都要替他作保,做个人情。灵音童子无法叛断这伙艳妇是故作讥诮,还是另有用意,只能对每一句话冷哼一声当作答复。

    对方好像志在擒人,所以攻势并不十分凌厉,但他招式略缓,立被艳妇一缕指劲奔向穴道,迫得他急忙挥锯化开。

    这种敌众我寡形势下,继续苦战,自是必败无凝,但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仍然守的无隙可乘。唯一令他担心的是,自从绿袍老者进入东艳洞之后不久,姜红薇便无声无息,究竟在洞里和绿袍老人“捉迷藏”还是被俘受辱一概不知。

    姜红薇是他的好友姜薇薇的妹妹,虽说她艺业绝高,聪明绝顶,但女子不比男子——一切能由自已操纵,主宰。倘若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住她的哥哥?

    灵音童子一想到姜红薇为了引诱绿袍老人离开,以便利于自己逃遁,才故意深入虎穴,那料自己反被七妇围攻,不能脱困“西隅四子”若再回来助敌,岂非更加难逃一命,是以优心如煎,形之于色。

    然而,念头一转,忽记起姜红薇曾说她哥哥追蹑“四隅子”的行踪,如果“四隅子”再回此地,姜薇薇不也跟着到来?只要姜薇薇一露面,便可支使他去救援红薇,那时纵令自己身死,也已无遗憾。于是,一线喜又浮现出脸上。

    黄裳首姬蓝小蝶虽在交战当中,仍然留神他的形态,见他忽尤忽喜,又格格笑道:“灵音相公,你梦想那什么‘薇妹’能来救你,我们敢说她已经和老当家颠鸾倒”

    一个“凤”字还未出口,灵音童子陡然喝一声,钢锯化作一屏乌光猛扫过去。

    他恨极蓝小蝶出言不逊,辱为他的“薇妹”这一锯已经拼出全力,黄裳首姬见锯势凶猛无匹,骇然连退三步。

    “飕飕飕”一阵锯风疾响,灵音童子由黄裳首姬让开的缺口冲出,像一头疯虎,不顾一切地向前猛扑。

    这样疯狂进招,力量之大,与无伦比,阔有六七寸,长有四尺余的扁薄锯身,被震发嗡嗡之声,气劲把身边的积雪卷扑另六名艳妇,锦裳八姬惊急地叫道:“大姐,硬封着前面呀,别让他由你身上溜了!”

    黄裳首姬怨声道:“八妹,你们怎么不进招合击。”

    “谁说不,你的退比我的进招还快,我们追都追不乃。”锦裳八姬故意揭开对方的病疤,黄裳首姬又羞又恨道:“骆瑶香,你当心好了。”

    锦裳八姬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道:“蓝小蝶,人是被你放走,难道还要赖到我头上?”

    黄裳首姬尽力连挡几剑,厉声道:“我放走了什么人,你们作战不力,个个该死!”

    敢情这话激怒了对方,白小虹首先就冷笑道:“大姐别乱咬人,作战不力是你教唆出来的。”

    黄裳首姬怪道:“白老三,你也来说这话?”

    田凤羽接口道:“还有我田老四哩,你首先提出担保姓灵音的不死,教我们怎放得手干?”

    黄裳首姬惊得手底一缓,灵音童子挥锯一扫,击飞她的长剑,趁她惊魂未定,发出一掌,立即纵步飞奔。

    蓦地,雪崖上传来哈哈笑道:“七妇争夫,却叫人逃了出去,老残还有什么面目见人。仙翁可替你们出力,但不知以何物酬谢?”

    黄裳首姬欢呼道:“妙仙翁快来擒人再说。”

    “哈哈”崖上一阵大笑道:“蓝小蝶,赊帐也可,但得先说如何酬谢,不必担心那小子能跑得了。”

    黄裳首姬急道:“随便你怎么样都依你,快替我把人擒下。”

    妙仙翁又哈哈笑道:“小蝶,你们可知道我最喜欢什么?”

    黄裳首姬一看灵音童子已逃远三四丈,想起责任重大,急得连声呼叫道:“知道,知道,赶快,赶快。”

    “知道就好,但不仅是你一人的事。”妙仙翁顿了一下,又续问道:“白小虹你怎样说?”

    “依你。”蓝裳艳妇回答。

    “田凤羽,你的意见?”

    “依你。”

    “王笑鸾,你说!”

    “依你。”

    “冉姬屏,怎么样?”

    “大姐怎样,我也就怎样。”

    “牛侯春,到你啦,说!”

    “好吧。”紫裳七姬答话时声音微微打颤。

    妙仙翁已自察觉,诧道:“侯春你怕什么?”

    紫裳七姬恨声道:“依了你,还要怎么的?”

    “好,好。”妙仙翁大笑道:“轮到小瑶香了,你依不依?”

    锦裳八姬骆瑶香早知仙翁是老少咸宜,亲疏并用的凶邪,如果说一个“依”字,今后岂堪蹂躏?冷冷道:“我就是不依。”

    妙仙翁诧道:“你真敢不依?”

    骆瑶香昂然扬声道:“我若擒不得那人回来,也就立刻自绝,为什么要依你?”

    妙仙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后来居上,莫非老残对你特别钟爱,另有绝艺传授,否则你家大姐还不能说这硬话,你这小妮子如何敢说?”

    “我骆瑶香擒给你看好了。”锦裳八姬话声一落,立即飞步疾退远在几十丈外的灵音童子,眨眼间,相距诸姬已远。

    “不好!”黄裳首姬惊呼道:“仙翁当心那贱妇使奸,她打算带人逃走!”

    妙仙翁哈哈笑道:“她能逃得了么,如果她拎不了人,本仙翁就先把她剖了。”

    灵音童子虽然一足微跛,只听那“妙仙翁”声音洪亮,诸艳妇唯唯是从,心知定是极厉害的魔头,没命地往雪崖上爬。待听得锦裳八姬独特异议,并说擒不得人,立即自绝的话,不禁暗自佩服,回头一看,但见锦衣纤影如飞而来,看来势恁地急迫,真有必将下手擒人的模样。

    这时可教他十分为难——若果自己与对方力战,对方无论如何也取胜不了,并且真要立即自绝,但这样一来,自己怎能逃脱“妙仙翁”的毒手?

    如果自己成全对方,故意让她擒去“妙仙翁”当然不迫她做极不愿为的事,但自己被擒的后果如何?

    姜红薇深入凶邪巢穴,若不能自行脱险,自己若再被擒,何人请得姜薇薇前来解救?

    纷纷扰扰的武林,被灵音老君几曲琴音杀得七零八落,全仗姜氏兄妹和自己挽回劫运,才勉强安定下来,眼下又出现什么“四隅子”、“绿袍老人”、“妙仙翁”看这魔窑,仅就八艳妇、六十四艳女,说来已不算太少,究竟有何等作为?如果自己和姜红薇俱被擒去,谁又将这里的凶事传遍江湖?谁来替自己和她报仇雪恨?

    “逃!”

    他一面走,一面苦苦思索,终觉胜也难免一死,败则终生受辱,如果追在身后的是另一名艳妇,还可作拼个两败俱伤的打算,但由锦裳八姬骆瑶香传声示逃,敢碰敢骂等事看来,不也是个被压迫在魔爪之下的可怜人物?

    以可怜人打可怜人,以可怜人伤害可怜人,自己是个正堂堂正大丈夫,岂能这样做去?

    “逃”在某种场合来说,不一定是怯懦的行为,灵音童子在这时候不想死,不愿被俘,要留这条命回来救援挚友,拯救武林,只有逃之夭夭!溜之大吉可想。

    他希望逃到隐秘的所在,希望逃脱“妙仙翁”和蓝小蝶诸妇的追赶,也不让锦裳八姬追及。

    然而,他的脚筋受到伤,轻功终是有力难展,被锦裳八姬骆瑶香越追越近。

    他在竭力爬登雪崖的时候!已隐约听到追赶着的步音。

    选处传来黄裳首姬蓝小蝶的笑声道:“妙仙翁,你若让骆瑶香把人擒去,咱们就撕毁前约。”

    “本仙翁自有妙计。”

    “有何妙计?”

    “先让小瑶香先擒再纵,本仙翁再下手。”

    妙仙翁为了保留“既定的利益”不惜令骆瑶香先擒后纵,然后由自己下手,蓝小蝶知他这计策可行,只好默默无语。

    灵音童子听得双方对答,竟把自己看成囊中之物,可以“予取予携”气得回头厉喝道:“老妖邪,别想得那样惬意!”

    然而,他这一回头,猛见锦裳八姬骆瑶香相距不满十丈,不禁又是一惊,暗忖既要鼓勇追来,当初又何必相助?

    忽然,他又听到那细若游丝的声音道:“灵音小侠再奔二三十丈,假装跌倒,让我背你逃生。”

    故意让人俘虏,当然是十分危险的事,如果锦裳八姬使的是奸计,灵音童子这一生就要白白交代出去,但他没多余的时间思考!但觉对方先已传音示逃,这时又传音相慰,是理所当然,连纵带跃,估计已有二三十丈,在右脚着地的时候,佯装一蹶,惊叫一声:“不好!”锦裳八姬骆瑶香一声长笑,身如箭发,一步已落到他的身后,纤纤玉指竟向他脊背一点,笑吟吟道:“妙仙翁,看我得来全不费功夫。”

    灵音童子但觉脊骨被按了一下,穴道全未封闭,情知骆瑶香确实诚心相救,急忙弃锯伏地不动,却闻妙仙翁在崖上哈哈大笑道:“小妮子本事虽然不大,运气却是绝佳,快放开那小子的穴道,让我这大鹏扑兔,完了一场喜事。”

    锦裳八姬冷哼一声道:“你倒会占这便宜,我追了三里之遥把人制了穴道,你却安然在百丈高崖,打算凌空一击,那可不行。”

    妙仙翁笑道:“你要怎么着?”

    锦裳八姬骆瑶香笑道:“仙翁若不愿占这便宜,就请你向原处退回半里,我由这里放人,你由那边退过来追擒,这才算得是公平。”

    “主意打得不错,这叫灵猫耍老鼠,本仙翁听你的好了。”

    锦裳八姬以脚尖轻轻踏在灵音童子背上,仰向高崖笑道:“但我话得说在前头,我放了人,仙翁如果擒不回来,可不关我的事。”

    仙翁敞声豪笑道:“这小鼠岂须我仙翁费事,你把这小子带开三里,我再追赶好了。”

    灵音童子暗忖三里是个不短的距离,这个凶魔口出狂言,不知有何把握,难道周围三里全无藏身乏所?

    但锦裳八姬“噗”一声笑道:“你这方法不行,要我背这小子走三里路么?”

    妙仙翁呵呵大笑,笑声径向来路摇曳而去。

    锦裳八姬目送妙仙翁远离七八十丈,趁他远像一匹飞马疾奔的时候,忽然将灵音童子往身上一背,疾向崖下纵落。

    “不妙,这贱妇要逃跑了!”黄裳首姬虽在远处,但锦裳八姬的举动仍未能逃出她的视线,此时不禁振声高呼。妙仙翁一回头,见锦裳八姬背着灵音童子向崖下飞坠,好笑道:“小蝶也过份紧张,难道还不知这是一座绝谷?”他自恃技高艺绝,又知道崖下的雪谷是无路可逃的绝地,索性看着锦裳八姬像一颗殒星向下疾落。

    那知锦裳八姬抄袭姜红薇的故智,选定这处恰是四崖洞口的上空,一落地面,随即跃身进洞,一踏机关“砰”然一声,洞门已关闭得密不通风,这才放灵音童子下来,长吁一气声,道:“灵音小侠,总算暂时保命了。”

    蓦地“轰”的一声巨响,洞门被震得摇播欲倒。

    锦裳八姬脸色一变,牵起他的手,往洞里飞奔。

    这一条广阔而幽遂的遂道两旁,每隔四五丈就有一粒闪闪发光的明珠,每一粒明珠之下各有一个门形的缝隙,看起来后面该是一座空屋。

    默计有十六粒,恰就是持乐器出洞的白衣数目,暗忖之间,已被牵进一座广庭,还未及细看庭里的陈设,又有一股狂风由侧面卷来。

    锦裳八姬惊呼一声,单掌向风头劈去。

    灵音童子情知有变,急挣脱被她握着的手掌,双掌同时封出。

    三股掌劲汇成一股气流冲向狂风,顿时震起“轰”的一声,狂风被冲击得向四方扩散,虚摆的陈设纷纷坠地。

    灵音童子定睛一看,狂风来处竟然空无一人,不禁惊凝道:“这是什么古怪?”

    锦裳八姬一声不响,一步跃登靠紧石壁的一卷香案,正要伸手按壁上一个掀扭,忽然有人猛喝一声“打!”三枚闪光暗器由右首石壁同时射出。

    灵音童子喝一声:“当心!”身随声起,取出凤管一挥“叮叮叮”三声连响,三枚暗器全被击落。

    锦裳八姬为了躲迎暗器,已经飘身落地,这时激射而起,对准壁上那粒红色掀钮用劲一按,闪电般拔剑出手,把十几枚按钮全部削平,才驰下脸色,娇叱道:“是谁在这里陪葬,何不出来一见。”

    灵音童子见她一按按钮,四壁即隐隐传出机关之声,回头一看,隧道的珠光被闸门遂段遮蔽“砰”的一声,连这座广庭也被关闭得密不通风。心知锦裳八姬为了阻挡“妙仙翁”入洞,发动机关关闭所有的通路,并立即将机关总枢捣毁。但这样一来,把自己也关在广庭里面,又如何能够出去,是以忧形于色,悄悄问道:“骆姑娘,还有没有退路?”

    他这一声“姑娘”把锦裳八姬乐得微展笑容。但她一双星眸却紧盯那射出暗器的石壁,轻轻摇头不答。

    那发射暗器的人不知存何心决,在石壁后面也是一声不响。

    偌大一座三四丈见方的广庭,沉寂的有点怕人。

    灵音童子正想打量一番,又听到那如丝的声音道:“这里还有凶险,千万不可乱动。”

    奇怪,锦裳八姬樱唇闭成一线,声音由何处传来?

    灵音童子仔细看她的身上,但见她的小腹微微颤动,不禁讶然道:“姑娘会使腹语术?”

    锦裳八姬微笑点头,仍然注视那座石壁。

    “腹语术”是天竺派极高的绝技,却仅限于妇女练习,男人因体质与妇女不同,极难练成这种奇术,但练成之后,其成就要比妇女高得多。灵音童子在天音寺深造琴艺,获知练成“腹语术”的人有抗拒天龙绝音的能力,赶忙问道:“姑娘可是因那人藏在复壁,怕他把我们的话听去?”

    锦裳八姬笑道:“那人不知是谁,竟敢藏匿不出。”

    灵音童子道:“小可使用天龙梵音搜他好了。姑娘身怀‘腹语奇术’,不致受害。”

    为了报答救命同逃之德,他原可将姜薇薇那两句“神咒”传授,但鉴于在洞外吹奏天龙焚音,仍令六十四名妇女同时倒地,可见这座雪谷不和外异往来“神咒”还没传到,目下不知能否逃生,倘若传了“神咒”对方又被敌人擒回去逼问出“辟音神咒”不但害了自己,也要害了别人。所以希望对方使用“腹语术”自保,则“西天佛吟”便可大大发挥。

    锦裳八姬绽开笑脸,赞道:“好主意,我竟忘了你会奏天龙焚音,不是你提起,我还以为是那紫衣姑娘的杰作哩。”

    提起被绿袍老人追进那东崖洞里的姜红薇,灵音童子顿显忧色,急道:“这洞和东崖洞是否相通?”

    锦裳八姬摇头道:“原是可以相通,这时已不通了。你先以西天佛吟搜出人来,我再慢慢告诉你。若被那人设法接人进来,你我只有死路可走。”岩洞里更不宜轻用,又怕还有善良之人被拘留洞里,一奏起天龙绝音,便要玉石俱焚,四座洞里出过六十四名女人,八名艳妇,只有一个玉箫郎君和绿袍老人是男的,岂能没有佣仆之顾?是以又沉吟道:“这里的男人去那里了?”

    锦裳八姬随口答道:“他们在三天前已经远征天音寺。”

    灵音童子骇然道:“天音寺和这里有仇?”

    锦裳八姬摇头道:“没有仇,但势不两立。”

    灵音童子诧道:“这是什么道理?”

    锦裳八姬着急道:“你先奏乐搜人,过后再问不行么?”

    灵音童子正色道:“小可恐怕误伤好人,不知还有佣仆藏在那里没有?”

    “你真得慢郎中。”锦裳八姬恨声道:“这点是习艺洞,佣仆不在这里住,你放心演奏吧。”

    灵音童子点点头道:“姑娘你准备吧。”

    他先叮嘱锦裳八姬运功防备,然后提起逆气大法,吹起蚀心三曲,那知一曲未终,那座石壁后面忽然擂起一降鼓掌,直扰得他吹不成调。

    锦裳八姬微显惊容道:“原来击鼓吏留寺在这里。”

    灵音童子停管讶然道:“击鼓吏为人好坏?”

    锦裳八姬漠然道:“不分好坏,只懂得忠于主人,奴才性格,算得上一只忠实的狗。”

    石壁后的人怒喝道:“骆瑶香,你这破烂货也敢说我!”

    锦裳八姬艳脸飞红,怒骂道:“死拘,你敢出来,姑娘不教训你”“噫嘻!”击鼓吏嘲笑道:“好不害羞的姑娘,我还没问你肚里的娃娃多大了,背夫偷食,带个小郎来这里干什么?”

    锦裳八姬气得浑身发抖,斜斜倚在灵音童子的左肩。

    灵音童子原是念及击鼓吏能忠于主,算得是一位“义仆”所以容忍一时,待听语侵自己,辱骂锦裳八姬,也就肝火大发,厉声道:“狗奴,要不要我以七级音震死你?”

    击鼓史振声大笑道:“老夫多贪一杯酒,以致未能前往天音寺,你小郎来的正好,看你的七级音能否敌得过老夫的羯鼓三挝。”

    说罢“冬”一声低沉的鼓响,竟震得灵音童子心头一颤。

    击鼓吏竟能以气劲藉鼓音传达,一声低沉的鼓声,顿教灵音童子心头猛震,不禁暗惊,心忖武艺高的浩如瀚海,奇人多若泥沙,中原武林人物简直是夜郎自大,才学得几招散手,就自羯为什么宗什么派,也许连个“击鼓吏”都不如,是以肃然正色道:“好吧,小可愿以这枝凤管领教阁下的‘羯鼓三挝’,不过,阁下若是愿意打赌,我们不妨下个赌注。”

    击鼓吏在复壁里朗笑道:“老汉是嫖赌饮吹四样俱备,你赌什么,尽说好了。”

    锦裳八姬恐怕灵音童子不知厉害,接口道:“狗奴先开门出来再说。”

    击鼓吏怒道:“你这破烂货毁了总枢机,三尺厚的钢玉壁怎生开法?”

    锦裳八姬艳脸都气青了,恨声道:“你这狗奴一落我手,定把你剁成碎肉。”

    击鼓吏冷笑:“老汉只须把你撕成两片就行。”

    灵音童子心知若不能打开钢玉壁,一切都是废话,急婉劝锦裳八姬争吵,然后朗声说道:“阁下究竟要不要赌?”

    击鼓吏接口道:“谁说不赌,赌什么,怎样赌,快说。”

    灵音童子道:“当然是赌命。”

    击鼓史狂笑道:“这个赌注也还新鲜,但若认真要赌,你可大不合算。”

    灵音童子道:“合不合算是我的事。”

    击鼓吏笑道:“你那边是三条命,肯和我赌?”

    锦裳八姬冷笑道:“狗奴,你到底敢不敢赌?”

    击鼓吏接口道:“老汉以一条命换你三条,有什么不敢赌,可怜的是娃娃还未出世就要胎死腹中,罪过,罪过!”

    灵音童子怒道:“阁下专在口头上占便宜,算是什么人物。”

    击鼓吏冷冷道:“老汉不像你们要扬名四海,‘人物’二字绝对奉还,小小一个奴才而已。但你拿我小主人的命来赌”

    “住口!”锦裳八姬厉喝一声,截断对方话头,骂道:“你有什么小主人,老贼早就天阉。”

    击鼓吏停了一下才道:“那就赌吧,怎样赌,快说。”

    灵音童子忍着一肚子的怒气,沉声道:“小可索性让你多占几分便宜,阁下先奏‘羯鼓三挝’,看我能不能忍受下来”话未说完,锦裳八姬着急地推他肩头一下,俏声道:“这怎么可以?”

    灵音童子回头报以一笑,道:“我自有道理。”

    击鼓吏在复壁笑道:“这样的便宜,老汉可不愿占,最好是你使西天佛吟,我使羯鼓三挝看看谁的强。”

    “不!”灵音童子毅然道:“那样就显不出阁下的功力,而我也无法领略阁下的妙技。”

    击鼓吏诧道:“为什么?”

    灵音童子笑道:“阁下先死于西天佛吟之下,揭鼓三挝岂不成了绝响?”

    击鼓吏怒吼道:“小子,你也太狂了,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受得了‘羯鼓三挝’。”

    灵音童子笑道:“这也不用阁下担心,你尽管挝好了,小可若听不到‘三挝三折’,就算福薄无缘,若能听完绝响,就请阁下静静听小可的西天佛吟,如何?”

    击鼓吏冷笑道:“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老汉成全你了。”

    说罢,一阵“滚鼓”的响声已由复壁传出,疾如轻雷行空,令人听来十分悦耳,大有“久旱而望云霓”之概。

    灵音童子琴艺得自家传,再经灵音老君教导,入天音寺深造,对于寻常惯见的乐器作用并不陌生,听得这阵“滚鼓”的轻响,情知威力绝大的“羯鼓三挝”还未奏起,但对方自吹自擂,说得恁般厉害,总不该是大话唬人!是以一点也不敢大意,提足逆气大法护身,转向锦裳八姬道:“骆姑娘要不要准备一下?”

    锦裳八姬深深一叹,凑在他耳边道:“谢谢你关照,但我决可无妨,‘羯鼓三挝’并非小可,你千万不可大意。”

    当灵音童子见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自己被李娇娇、姜红薇、郎香琴这三个情深义重的女友转得眼花紊乱,还有天山的丰文姬和新近认识的陈含笑都要参进一脚,若再惹动这风流少妇的春情,将来更不知伊儿湖底,赶忙点一点头,即面对复壁,凝气应变。

    击鼓吏开头这一曲鼓调很长,而且美妙之极,仔细一听,不但没有“咚咚”之音,反而像金钟玉磐交鸣,又像夫妇和谐“叩叩咯咯”令人魂飘魄荡。约轻半柱香之久,击鼓吏忽然一歇鼓声,笑道:“你二人在庭上干什么,可告诉我。”

    灵音童子怒声道:“阁下再逞口舌,灵音某立刻请你一听八音。”

    击鼓吏笑道:“你那八音没什么值得听的,老汉再奉送一曲好了。”

    锦裳八姬忽记起一事,微微一惊,急向灵音童子附耳道:“相公你当心这老奴才行使奸计,若这样一曲接一曲擂下去,妙仙翁那伙人攻了进来,你我就一齐毕命。”

    经她这样一提,灵音童子也暗吃一惊,无奈已和对方说过听完“羯鼓三挝”怎好中途反悔?只得点点头道:“小可自有道理。”

    锦裳八姬看出他的心意,幽怨地瞧他一眼,轻轻叹息。

    这一曲鼓调比前一曲更长,而声音更细,细得好比断断续续的飞丝,在空中飘荡,隐约可以看见,但伸手去捉却又捉摸不到。这种微细的声音不去听它,倒是毫无所觉。一听起来,脑里立即起一种幻象,好像自己的妻妾在耳边絮絮聒聒,令人不忍不听,也令人听得心头烦燥。

    灵音童子深明音律,暗自连呼“厉害”待鼓声一收,赶忙振声笑道:“阁下不拿出真实本领,专以靡靡之音来塞责,小可不愿听了。”

    击鼓吏冷冷道:“你不是要尽听‘羯鼓三挝’么,每挝有三折,这才是初挝初折,你就急不可待,只怕听不到一半,你二人就‘倒凤颠鸾百事有’?”

    灵音童子本想借故先施西天佛吟,好毁了对方,设法寻求生路,那知对方竟以一句“西厢记”词曲嘲笑,不敢多听靡靡之言,不禁激发一股傲气,大声道:“你尽管挝好了,能看奈何灵音某一根毫发不?”

    “这才象个小子。”击鼓吏话声一落,鼓声再起。

    起初,鼓声如泣如诉,纤细可闻,经有半个时辰之久,忽然重重地“咚”了一声,鼓调立变。

    灵音童子吃他猛“咚”一声,几乎跳了起来急坐落地上,盘起双膝。

    锦裳八姬似无所觉,仍然站在他的身旁,微蹙娥眉,深情地向他注视。

    鼓音继续激响,忽而像串珠击玉盘,忽而像飞雹从天降,忽而风雨疾响,忽而雨雪齐临,声析山河,势崩雷电,三尺厚的钢玉晶壁被鼓声一催,竟然摇曳风下的小船,随时有崩塌的危险!

    灵音童子盘膝而坐,起初还面展笑容,一到鼓声急剧起来但觉五脏奔胯,似欲夺腔而出,一提再提,把大小劫奇功练成的罡气使到极点,才勉强把因鼓声激起、向自己冲击的气浪渐渐排开,暗忖道这不是最后的挝,还有更厉害的一挝,非把心肝五脏挝碎不可。

    经过很长一阵,洪亮严厉的雷声过后,挝鼓的声音一歇,剩下四壁“嗡嗡”的声浪,和“格格”的破裂之声。

    击鼓吏忽然振声豪笑道:“狗男女死了没有?”

    灵音童子大怒,起身喝道:“你死定了,且听我一曲琴音!”

    “哎,不好!”击鼓吏惊呼道:“老汉还有第三挝的‘渔阳鼙鼓’未挝,还轮不到你那‘霓裳羽衣’之曲。”

    锦裳八姬骂道:“奴才你敢骗人,你最后一折不是‘渔阳鼙鼓’是什么?”

    “咦——”击鼓吏失惊道:“贱妇你也未死?”

    也许他不知这位第八“主母”能使“腹语术”到了这时才觉大事不妙,以致失声惊呼。锦裳八姬好笑道:“凭你这点能耐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然而,复壁里的击鼓吏竟寂然无声。

    灵音童子诧道:“那狗奴难道走了?”

    锦裳八姬一看那座晶壁已起了不少龟裂,惊道:“这是钢玉晶壁,有三尺的厚度竟被鼓音震裂成这样,较薄而质料较差的石壁当然是坍倒了。若让他招了人来,我们就没命了。”

    灵音童子先是一惊,旋即哑然失笑道:“这晶壁已被鼓音震裂,小子索性把它震坍好了。”

    “不错。”锦裳八姬喜道:“你快演奏西天佛吟,我们也好出发。”

    灵音童子不敢迟疑,将凤管对准一块极大的龟裂晶壁,提足真气,吹出七级音律。一阵阵罡气由凤管涌出,压向晶壁,晶壁向前缓缓推动,脱离基脚“隆”一声响堕落地面,显出一间六丈宽广的石室。

    “跟我来!”锦裳八姬一声欢呼,首先跃进石室,立即发现有半片石壁向外倒坍,恨声道:“狗奴果然逃了,追!”

    “且慢。”灵音童子见她奔向倒坍的地方,急阻止道:“姑娘自是熟悉路径,还得当心那恶奴突然袭击,不如让小可吹管先走。”

    锦裳八姬回眸一笑道:“分别什么先后啦,我们一齐走!”

    灵音童子点点头,那知目光一触靠紧壁脚的一个长形革囊,不禁讶然道:“那架是琴?”

    “是琴。”锦裳八姬才答得一声,灵音童子已跃了过去,捧起琴囊,熟练地把琴往外一抽。

    天呀!那可不正是一架千载乌金石古琴?

    千载乌金石古琴,普天之下一共只有八具。当年天音寺的弥迦喇嘛因情缘未断,将二具古琴赠与李娇娇的母亲——李明君,后来这两具古琴转入灵音老君之手,灵音童子也曾使用其中之一,却被灵音老君夺了回去,另外六真古琴,仍在天音寺喇嘛手中,这隐秘的魔窖忽然出现一架同样的古琴,难道竟是仿造的赝品?

    灵音童子随手一拉琴弦,竟是纹风不动,再运起逆气大法,然后一按“宫弦”顿时响起“咚”的一声。

    经过试探之后,已可断定这具古琴纵不是八具古琴之一,功力也决不弱于那八具古琴,不禁又惊又喜道:“骆姑娘,这具古琴由何得来?”

    锦裳八姬“啊”一声道:“据说有人护送一具古琴”

    一语未必,灵音童子已惊问道:“护送的人呢?”

    “已经杀了。”

    “谁杀的?”“四隅子。”锦裳八姬诧道:“你认识送琴的人么?”

    灵音童子知道,李娇娇偷得灵音老君的古琴,但不知她托天山派的人送往天音寺,后来遇上郎香琴,郎香琴匆匆把李娇娇回转师门的事告知,也没提过古琴的下落。他把李娇娇回师门的事转告姜薇薇,姜薇薇却如痴扮傻,认为才获知的消息。是以一见这具古琴,竟疑被杀的琴主若不是灵音老君就是李娇娇,赶忙反问道:“那人是男?是女?”

    “是男。”

    “妙哉!”

    被杀的琴主是男人,不是灵音老君还能有谁?

    灵音童子想起今后毋须背上“杀师”之名,不仅是喜形于色,而且欢呼起来,抽出古琴挂在胸前,打算依赖这架古琴出去。

    锦裳八姬大疑道:“你会使用这架琴?”

    灵音童子笑吟吟道:“西天佛吟必须配合这千载乌金石玄铁古琴,才可尽量发挥威力。”

    “原来如此!”锦裳八姬接着道:“四隅子杀人夺琴,自己不会使用,才没有带走,不料竟遇上你这会用的人,我还以为你是使用凤管哩。”

    灵音童子得回古琴,又认为恶师已死,武林浩劫理当告一段落,不禁眉飞色舞,竟忘身居险地,滔滔不绝地将古琴妙用和武林历劫的事说出来。

    锦裳八姬也喜孜孜道:“你说得灵音老君叫什么名字?”

    灵音童子道:“他叫方争光。”

    “不对!”锦裳八姬摇头道:“听说被杀的人叫做‘赵纯一’,还有”

    “什么?”灵音童子满面喜气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惊讶之色。

    其实,他只须略加思索,当知被杀的琴主人若是灵音老君,在未死之前怎能不被迫说出古琴使用的方法,而这古琴仍被弃掷于地?这并不是他智力不及,而是喜欢过度,没有进一步考究。

    天山派第五代掌门人赵纯一为了将古琴交回天音寺,深恐别人有失,才亲率弟子护送并绕大弯、走曲径,不料在劫者难逃,这一绕道反而遇上追命的凶星,送掉一命。

    灵音童子一听是赵纯一被杀,顿悟必定是替李娇娇送琴经过,遭四隅子毒手,并还不止一人,惊讶失声,接着又问道:“还有什么人?”

    锦裳八姬道:“出去再说吧,这里危险得很。”

    灵音童子毅然道:“不,就在这里说了这架古琴,我什么都不怕。”

    他得回古琴,喜欢到忘却姜薇薇传遍江湖两句“神咒”能够抗御琴音,竟心满意足地说什么都不怕,只急欲知道死的还有何人,赵纯一还有带何物。

    锦裳八姬见他喜在头上,不欲浇他一头冰水,微笑道:“我说了出来,立刻就追那狗奴去。”

    “好。”灵音童子焦急地点头。

    锦裳八姬道:“除了赵纯一,还有四名天山弟子。”

    灵音童子黯然一叹道:“不料天山掌门人和门下弟子全都送命在此。”

    锦裳八姬愕然道:“赵纯一是天山掌门人?”

    灵音童子默默地点头。

    锦裳八姬诧道:“掌门人的武艺怎地差劲,竟挡不下四隅子十招?”

    赵纯一艺不如人,灵音童子自是无法替他辨说,不觉又婉叹一声。

    锦裳八姬关切地望他一眼,轻轻挽他右臂,道:“不必难过了,我们走吧。”

    灵音童子抚着琴弦,茫然道:“我多想知道有关他们的死因,姑娘能否在这里告诉我?”

    锦裳八姬道:“你怎么反悔了?”

    “不是反悔,只因我们未必就能安全出去,如果不幸”

    “够了,够了,我告诉你就是。四隅子是见琴起意,那知夺了琴,却不会用,转问那姓赵的,对方也不肯说,四隅子一怒之下,立将他五人杀了,后来在姓赵的身上搜出一封密函,才知这琴是天音寺之物,也因此而引起靡音谷大举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