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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出奇兵妙手治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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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元寺深藏崇山峻岭内,古木参天中一角红墙隐现,山道上一双人影疾逾流星向朝元寺奔来。

    突闻松云婆娑中传出朗朗笑声道:“两位脚程好快!”

    来人正是狄康余风云。

    林中飘然走出黑龙会主欧阳哲,含笑道:“朝元寺地处隐蔽,形势天险,虽相距金陵九十里匪遥,却罕为人知,兄弟之意把黑龙会总坛设在此处。”

    余风云道:“此本无不可,但须从长计议。”

    三人并肩走入寺中,朝元寺建自晋初,年代甚久,虽极宏伟,但黯然失去光彩。

    程冷梅衣裙飘飘同着四个黑衣老者立在大殿阶下迎候,眸中湛冷眼神注视着狄康面上。

    余风云大笑道:“此番东方黎明已丧胆心寒了,黑龙会基业初创,如须正面与乾坤圣手为敌,似嫌势孤力薄,此刻揭穿乾坤圣手隐私,更未必令人相信,不如廷揽才智杰出英豪,待时而动,但东方黎明耳目甚众,无孔不入。”

    欧阳哲道:“余大侠之言极是,还望余大侠指教。”

    余风云略沉吟道:“兹事体大,老化子数十年龌龊形貌必须改容,否则老化子长此潜迹朝元寺内,不然东方黎明决不会放过我老化子。”

    说着向狄康笑道:“外事全仗老弟你了!”

    大殿内忽传出一声怪笑道:“余老叫化,洒家数十年清净,俱为你一念之奇,闹得乌烟瘴气。”说时迈出一个头陀,豹目深睛,绕腮猬疵,脸如锅底,赤足芒鞋,短衣直缀。

    余风云冷笑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数十年潜迹朝元寺为的是什么?”

    头陀不禁一怔道:“难道你能治好洒家背疾么?”

    余风云沉声道:“若非如此,我老化子岂肯来你朝元寺,你先别急,赶紧准备一席盛宴,吃了再说。”

    头陀大笑道:“要吃,那容易。”说着转身向廊后走去。

    余风云伸手一拉狄康道:“老弟,你心念已了,也可恢复本来面目了。”拉着狄康向一间云房走入。

    片刻,狄康走出,欧阳哲暗道:“好人品!”

    只见狄康丰神倜傥,宛若玉树临风,潇洒不群。

    程冷梅不禁多打量了狄康两眼,芳心中不由升起一种无名的惆怅。

    因狄康在鸡鸣寺中谈起杜紫苓、杨玉芙、潘杏娃三女,追述经过,言者虽无心,但听者有意,不免怅触无端。

    欧阳哲目光锐利,已知程冷梅心意,暗暗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坠入情网了!”

    余风云道:“欧阳会主,当年江湖四怪谅有耳闻,老化子这位和尚朋友就是四怪之首痴秀才周易。”

    欧阳哲诧道:“周易是他!”

    “不错!”余风云太息一声道:“痴秀才满腹经纶,奇门遁甲之术尤所精擅,惜非练武根骨,习武半生难臻上乘,但其胸罗之博,天下武学源流无不了若指掌,周易截长补短,得侪身武林高手之列,成名非易,那年与老化子结伴南游,误在黔南缅边与剌花苗巫细故结怨,困在榛莽密林中苦战十数日之久,如非藉奇门遁甲之助,老化子久已埋骨荒山了,但周易突罹怪蛊,背上生出一金蛛怪虫。”

    程冷梅道:“此乃苗人施蛊之术,解铃还须系铃人!”

    余风云颔首笑道:“姑娘说得极是,当蛊毒发作时,周易面色惨白,痛极晕倒,老化子背着他逃出苗山,封闭住蛊毒近处穴道,一个对时后才慢慢醒转,他说这痛苦无法禁受立要自刎寻死,为老化子点了睡穴,独自一人潜赴苗峒寻觅剌花苗酋”

    狄康问道:“找到了么?”

    余风云黯然摇首笑道:“剌花苗巫虽已找到,但已死去,因周易所罹毒蛊,受其心血培养,在施展驱蛊巫法时为其族侄刺毙,金蛛毒蛊无人可解,得一老苗指点,必须每日子午两时以禽畜鲜血喂服,才可安然无事,所以周易灰心江湖,避来朝元寺削发”

    突闻周易语声传来道:“老化子,洒家底细可任意泄漏么?”

    周易一闪而出,满脸怒容。

    余风云竟不理会,转面向狄康微笑道:“老弟可否试请一治!”

    狄康在平凉随父窑居涉猎医书之广,几乎无所不包,泰半均是手抄秘本,闻言剑眉微蹙道:“治蛊在下毫无把握,但不妨一试。”

    周易顿现喜容,大笑道:“殿后长廊已摆下一席酒宴,各位请就坐尽兴畅饮。”拉着狄康向云房内走去。

    狄康道:“请禅师解下上衣,容在下察视是否有治?”

    周易苦笑一声袒露上体。

    狄康不禁面色一变,原来一灰碗大金色毒蛛蠕蠕而动,丑恶狰狞,嘴部嗡张吮血,通体覆满金毛,身形暴涨,欲脱体飞出。

    周易似禁受不住痛苦,闷哼出声,汗如雨下。

    狄康目露忧容道:“此物已通灵,无法可制”说时倏地取出一颗红珠,*射如火赤焰,一室蒸热如焚。

    那只金色毒蛛如遇克星,身形暴缩,蜷伏畏慑不动。

    狄康高喝道:“老前辈!不得移动身躯,免伤性命,请闭上双目。”

    周易闻言合上两眼。

    狄康红珠移捏左手,慢慢退至周易左斜侧,相距五步,霍地右掌握向肩头刀柄,奔电一刀出鞘,紫虹眩目一闪,刀锋平着周易背面削下。

    只听吱吱哀鸣,毒蛛离背坠地,尸分两截,腥黑毒血流溢屋角,中人欲呕。

    周易顿感背部一轻,只听狄康清朗语声道:“老前辈毒蛊已除,可以睁眼了。”睁目一望,但见毒蛛尸坠屋角,狄康含笑托着块黑白药饼立在面前道:“老前辈宿疾痊愈,可喜可贺,此药请即服下驱除体内余毒。”

    周易欣喜过望,接着药饼吞下。

    老化子余风云在屋外窗隙觑得一清二楚,朗声大笑走入道:“老弟刀法真准,稍偏分毫,穷酸怕不被劈成两半才怪咧!”转目注视在狄康面上道:“那红珠从何得来?”

    欧阳哲、程冷梅亦在屋外,此刻先后飘身而入,目睹毒蛛丑恶尸体,不禁骇异。

    狄康赧然笑道:“此珠乃在下刀诛蟠冢喷火怪兽眼珠,本不以为异,一路行来,发觉蚊虫不侵,才知此珠之珍,适才目睹周老前辈毒蛛,棘手难治,偶然灵机一动,一试果然。”

    周易目光微巡,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欧阳会主,我周易并非惜死贪生之辈,怎奈毒蛛平常刀剑难伤,喜吸吮生人血髓,我死后血尽髓枯,必飞出另害他人,一甲子才产下幼蛛死亡,因此宁可苟廷残喘,每日子午二时喂服禽畜鲜血,藏在此朝元寺内逃尘避世。”

    欧阳哲正色道:“周大侠宅心仁厚,兄弟怎敢轻视腹诽?”

    老化子高声道:“酒菜冷了,老化子饥肠辗辘,快去。”说罢一跃而出。

    程冷梅不禁绽露笑容,如同盛开百合,令人心醉神迷。

    狄康怦然心跳,赶紧别开目光,向余风云身后随了出去。

    殿后宽敞长廊上摆好一席丰盛酒宴,一坛陈年泥封醇酒摆在廊柱旁。

    老化子一手拍开泥封,揭去坛盖,一股浓郁酒香弥漫长廊,余风云连声赞道:“好啊,你这穷酸何时觅得一坛陈年竹叶青!”

    周易骂道:“瞧你这猴急像,不怕丢人现眼!”说时肃客入座。

    席间宾主尽欢,觥觞交错,周易忽立起举杯相敬狄康,正色道:“狄老弟武功得之异数,救治之恩,愧无以相报,生平精擅奇门遁甲小术,愿倾囊相授,与老弟绝伦武功相得益彰。”

    余风云大笑道:“此亦异数也。”

    狄康道:“在下笨拙不悟,只怕有负前辈传艺之德。”

    周易忙摇手道:“咱们无须客套虚礼。”

    席间商谈今后大计,数人均是才智卓绝之士,立即着手筹划。

    狄康留在朝元寺内研习奇门遁甲,并随周易察视朝元寺外各处形势,并按河图洛书布设先天奇门。

    七日来,欧阳哲网罗门下义共生死的一批武林高手陆续赶至,各授职司。

    狄康与程冷梅偶相晤觌面,仅仅晤谈几句,即行引开,冷漠如水,程冷梅少女矜持,误认狄康心有别恋,殊不知狄康是个诚厚君子,即有爱慕之心,却不敢浮薄失礼,私通款曲。

    这样一来,无异划下一道鸿沟,壁垒显明。

    一日,朝阳初上,狄康在朝元寺后绝顶之上调息行功研悟无名老僧所授佛家绝学心法。

    他自得鲁英峰所赠武林秘笈,虽凭仗天赋奇佳聪慧悟解多半,但秘笈内文字含蕴玄机,晦涩精奥,苦心推敲,才能悟出实用法门一鳞半爪,集丝成锦,然受绿衫人一掌击伤后,获无名老僧以他本命真元之力打通生死玄关,传授口诀心法,与秘笈内文字真诀反覆推敲,灵思如泉涌般豁然贯通,武功突飞猛晋。

    但他深知武功一道,浩瀚若海,不敢稍自懈怠,每日按时参悟神髓,以期大成。

    朝阳映在狄康脸上,神光焕发,道气盎然。

    峰下突掠上四条人影,正是周易、余风云、欧阳哲、程冷梅四人。

    余风云首先掠至狄康身前,唤道:“老弟!”

    狄康缓缓睁目,微笑立起道:“有事吩咐在下么?”

    余风云道:“这几日乾坤圣手门下侦骑四出,志在寻觅劫镖之人下落,屠龙方朔关穆贤弟前日又劫四海镖局一批红货,此次东方黎明已有防备,设下金钩钓鳌之计,关贤弟无比机智,红镖到手安然逃离,但东方黎明在此大江南北布下了严密伏网,耳目遍布,关贤弟等人尚蛰藏在维阳,无法逃离,东方黎明爪牙这两日遇陌生江湖人物盘诘甚严。”

    狄康笑道:“在下思念关老英雄甚殷,不如由在下接引来此,但不知我等在常州济仁药坊内安下眼目么?”

    欧阳哲含笑道:“已然遣得有人!”

    蓦地——

    山谷遥处随风传来一声刺耳长啸!

    欧阳哲面色微变道:“似有不速之客到来。”只见一黑衣老者飞掠而至,躬身禀道:“山外发现一绿衫人率领十数高手似向本山奔来,此人颇谙奇门遁甲,本门弟兄未奉命不敢现身拦截。”

    狄康一听知来者竟是绿衫人,忆起一掌之仇,只觉此人不除,后患无穷,目蕴怒光,道:“待在下前去除他。”

    欧阳哲道:“本山布伏奇门,愈深入愈凶险玄奥,少侠让他们陷入奇门后,问明情由及有无后继同党,再行诛杀不迟,但东方黎明自诩侠义,貌极仁厚,所网罗门下的不乏正派高手,他又善于矫揉做作,将他那丘壑心胸掩饰得天衣无缝,语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我等应体上天好生之德,只诛首恶”

    程冷梅嗔道:“舅父未免妇人之仁。”

    狄康向黑衣老者一挥手,双双疾掠而去。

    山壑间隐隐现出一面目森冷绿衫人,率领十数高手身形滞缓,四顾巡盼,眉梢眼角泛出忧急惊诧之色,喃喃自语道:“怎么有此怪异之事,此山一草一木竟是天生奇门,乍视平淡,其实玄奥已极,看来此山大有能人,莫非黑湖就在此山中么?”

    后随一个神态鸷悍,英气飘扬的锦衣劲装少年道:“斯大侠,三日来一无所获,不如回报令主,依在下之见,劫镖匪徒志在损毁令主声誉,却不敢正面为敌。”

    绿衫人鼻中冷哼一声,似有所见,纵身疾跃,向林木森森内一幢小屋扑去。

    砖造小屋三间,苔绿藤攀,古木匝覆中显得异常阴森,木门敞开着,却阒无一人,房内榻椅井然有序,被褥折叠齐整。

    绿衫人疾如惊鸿般一闪入室,眼神如电巡视室内景物,忽瞥见桌上镇着一纸笺,上书:“既来之则安之,何妨稍坐!”

    虽仅寥寥数字,绿衫人如遇蛇蝎,心神巨震,不禁骇然色变,蓦闻室外传来数声闷嗥,情知有异,疾向门外窜去。

    身如离弦之弩般,方欲穿出门外,迎面忽感一片绵软无形罡劲袭来,急施千斤坠身法,两足一沉,平胸拂掌外封,喝道:“什么人?”

    两股无形潜力一接,绿衫人双肩微晃,门外现出一个丰神如玉青衫少年,飘身而入,含笑道:“斯老师,你我别来无恙?”

    绿衫人闻言不禁一怔,森冷慑人眼神注视着青衫少年面上,只觉面像陌生,记忆中似未见过,不由发出阴恻恻冷笑道:“斯某与尊驾素不相识,请示来历。”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斯老师竟忘怀了在甘凉会宁郊外雪地冰天中掌伤之人么?”

    绿衫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喝道:“你竟未死!”

    “不错!”狄康沉声道:“在下幸能不死,但一掌之仇不能不报。”说着两指一招“二龙抢珠”疾如电光石火向绿衫人双目点去。

    绿衫人瞧出狄康手法诡异,含蕴无数神奇变化,身形一侧,右掌“玄鸟划沙”斜切狄康左肘,左足疾抬,踢向狄康“气海”要穴。

    狄康身形疾滑,指势未改,一缕寒风似箭点向绿衫人脑后“玉枕”穴。

    绿衫人知遇劲敌,身形跃开五尺,旋身快攻出七招,幻出掌影千万,夹带阴寒罡劲,辛辣诡异。

    狄康挥掌迎攻,只觉绿衫人掌法怪异诡奥,错综幻变,使人无法捉摸其攻来部位,心神稍分之际,为绿衫人怪异掌法*得连连后退。

    一招失闪,顿失先机,绿衫人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掌势疾变为沉厉如山,掌中套掌,迅厉如电。

    忽闻窗外娇喝道:“出刀!”

    狄康闻声一怔,右掌疾挽肩头。

    绿衫人阴恻恻笑道:“来不及了!”右掌已按实狄康前胸,蓦感狄康体内自动发出反震罡劲,只觉腕疼欲折,行血逆攻内腑不禁大骇。

    狄康身形暴退,一片紫飚向绿衫人凌头罩下。

    凄厉惨嗥中,绿衫人已尸横两截血泊中。

    程冷梅疾闪而入,星眸中流露出关注之色道:“少侠未受伤么?”

    狄康俊脸一红,道:“蒙姑娘相告及时出刀,得免毒手,不胜铭感。”

    程冷梅玉靥呈绽一丝笑意道:“我在窗外瞧得一清二楚,少侠不要骗我,死者掌力已先击实少侠前胸,慎勿自误。”

    狄康答道:“他那阴寒之劲悉为在下卸去。”

    “我却不信!”

    黑龙会主欧阳哲忽飘身而入,含笑道:“梅儿说得不错,少侠还宜察视,要知阴寒掌力大多罹受时初若无觉,愈是功力纯厚者发作愈缓,但发作时内腑尽糜已无药可治。”

    狄康知欧阳哲之言并非危言,但只觉无伤,又不便强拂两人关注情意,遂脱下青衫,只见他贴身穿着一件淡金色似草非缎背心,编织得异常平贴精致,解开背心,袒露白皙胸脯,前胸上现出一只淡淡的掌影。

    程冷梅不禁霞生双靥,别过螓首,只听欧阳哲道:“老朽所言如何,梅儿,你以乾元真力将少侠淤伤退去。”说罢一闪而出。

    狄康闻言不由大为惊惶,忙道:“这倒不必了!”

    程冷梅疾抬螓首,寒着杏脸,玉腕疾翻,迅如电光石火,一把扣着狄康右臂,低喝道:“少侠请坐榻上!”

    狄康不由自主地退向草榻,红着一张脸,嗫嚅道:“岂能有劳姑娘!”

    程冷梅充耳不闻,右掌紧印在淤伤处,真力缓缓注入。

    两人相距太近,狄康目睹程冷梅犹蛴胜雪,一缕幽香直送袭鼻,不禁心神猛摇,忙合上双睛,守住心神。

    狄康极力不涉遐想,默诵秘笈内心法真诀。

    程冷梅也微有所觉,两朵红霞再度飞上玉靥,娇羞不胜。

    半晌,程冷梅目睹狄康嘴唇微动,似暗中念念有词,忍不住问道:“少侠,你在念什么?”玉掌疾收,只见狄康胸脯上掌印已消失无踪,迅疾转过身去。

    狄康睁开双目,迅疾将衣衫穿好,道:“多谢姑娘,在下适才忆及令尊一套金扇追风廿四招绝伦武学,尚未参悟其中神髓,俟融汇贯澈后再转授于姑娘。”

    程冷梅旋身转面,惊诧道:“先父独门武学,少侠从何而得?”

    狄康微微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此刻尚未能透露,还请姑娘见谅。”

    程冷梅呆得一呆,道:“我舅父知情么?”

    狄康摇首道:“欧阳会主仅略约得知一二,此事影响武林安危,姑娘暂请忍耐,俟我等查明令尊真正死因后,才可水落石出。”

    程冷梅黯然一笑道:“少侠何时动身起程?”

    狄康略一沉吟道:“在下意欲立即离山。”

    程冷梅星眸中泛出一丝幽怨之色道:“人心奇险,少侠万宜留神谨慎,恭祝一路顺风,望速去速回。”缓缓走出小屋而去。

    金陵通往镇江官道上不时来往一拨拨快马,荡起黄尘漫空,骑上人均是劲装捷服,肩头丝穗飘扬,形色勿匆。

    这数日江湖盛传金扇无敌程晓岚当年实为乾坤圣手东方黎明毒害毙命谣传,竟是不胫而走,愈传愈盛,传遍大江南北。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大怒,沧浪山庄高手四出,侦访谣言由何而起,但数日来奔渡劳禄,一无所得,来时有风,去时无影。

    于是

    大江南北武林,人心浮动,加上威远镖局等纷纷失事,沧浪山庄派出的高手,不是伤亡屡屡,就是无故失踪,无异罩上一层阴霾,心头如压重石,郁闷难舒。

    官道上奔雷般蹄声传起,两匹快马并辔驰奔,一红一黑显明惹眼。

    骑上人是一双俊秀明艳少年男女,正是杜紫苓杜雁飞姐弟。

    杜紫苓嫣然娇笑道:“晌午时分可赶至府城了,你我二人长途跋涉,一路劳累,不如在镇江打住一两日。”

    杜雁飞颔首道:“也好,不过”

    杜紫苓低声道:“你我不可乱说话,前途有人来了。”

    杜雁飞剑眉微扬,目注前途,只见风驰电掣来了四骑快马,转眼已*近。

    为首骑上人高声道:“那不是杜少山主么?”

    杜雁飞抬目望去,只见是一身穿皂青长衫,瘦削脸膛,双颊炯炯如电,颔下稀髭根根见肉,左耳下拖着一块紫红疤痕,不禁啊了一声,双手抱掌道:“原来是金大侠!”

    杜紫苓认出是东方黎明生死至交白骨判金重威,一身武功已臻化境,心计至工,料事如神,东方黎明倚作左右,言无不听,计无不从。

    金重威含笑道:“杜姑娘也来了,令尊可好?”

    杜紫苓道:“家父奉东方前辈手书,已知就里,适家父罹患伤寒重症,现已转愈,仍未复元,所以命我姐弟兼程赶来,顺途探听劫镖凶邪线索,更携来一封家父覆函,面交东方前辈。”

    金重威道:“贤姐弟可查出一丝端倪么?”

    杜雁飞赧然笑道:“江湖谣传,言人人殊,迹近空穴来风,莫衷谁是,在下尚未查明,不过依在下臆测,这劫镖凶邪必潜迹在金陵附近。”

    金重威笑道:“少山主料事甚有见地,难怪年岁虽轻,便已扬名武林,东方庄主刻不在沧浪山庄,令尊覆函交与老朽也是一样。”

    杜雁飞立时在怀中取出一封密缄,递与金重威。

    金重威端详了封皮字迹一眼,收藏于怀内,道:“贤姐弟如今何往?”

    杜雁飞道:“东方前辈既不在沧浪山庄,在下两人意欲在镇江打住一二日,如有驱策,但请吩咐。”

    金重威略一沉吟道:“老朽明晨即返,如有相烦之处,明日自当趋访。”双拳微拱,四骑疾驰而去。

    杜紫苓低声道:“爹未应邀赶来,东方黎明业已疑嫉,我们快走吧!”马驰如飞奔去。

    傍午时分,杜氏姐弟已进入镇江大街上,在一家“江天酒楼”前落鞍下马。

    门首立着一个跛足老丐,撑着一柄拐杖,目睹杜氏姐弟落鞍,伸掌讨乞。

    杜雁飞掏出一串制钱,猛然瞥见乞丐污秽掌心呈现一张摺叠纸张,上书“留呈杜少山主”几个蝇头小楷,不禁面色微变,疾将制钱放在乞丐掌心笑道:“拿去吧,足够你一日酒饭温饱。”迅疾无伦挟起纸缄捏于掌心,双双迈入酒楼而去。

    店夥领着杜氏姐弟登楼择一隔间雅座,由杜雁飞点了酒菜,店夥退出后,杜雁飞拆开纸缄,只见上书:

    “日落前速去长兴客栈,有要事相商,希勿自误。”落款绘一关字。

    杜紫苓低声问道:“是关老英雄么?”

    杜雁飞点点头,将纸搓成一团,咽下腹中。

    杜紫苓不禁皱眉格格娇笑。

    霎那间酒菜送上,两人迅疾用饱下楼,问明长兴客栈地址,登骑疾驰而去。

    长兴客栈在镇江府治可算是首屈一指,房舍数十间,清净宏敞,庭园幽美,遍植名种异卉,繁花似锦,四季不绝,尤以庖厨之美,更是脍炙人口。

    杜氏姐弟到得长兴客栈,一个老年店夥领着两人深入内进,转至一所小庭院,南西两厢毗连方间。

    店夥笑道:“此院独幽,两位当可称心满意。”说着领得二人进入,直向套间走去。

    杜雁飞不觉一怔,杜紫荟知店夥必含有深意,用指点了杜雁飞一下,杜雁飞会意不言。

    套间摆设一榻一橱,只见店夥伸手掣动榻下暗钮,那只木橱附壁离地上升,现出一扇暗门,店夥正色道:“内有一武林前辈等侯二位,请速去会晤。”

    杜紫苓知是屠龙方朔关穆,忙谢了一声,拉着杜雁飞疾掠入去。

    走入不远,只见灯火一亮,传来关穆哈哈大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一间大厅内趋出屠龙方朔关穆,满面含笑,打量杜紫苓两眼,道:“数月不见,杜姑娘愈发标致了,不知有否意中人?”

    杜紫苓玉靥飞红,白了关穆一眼,娇嗔道:“关老英雄真会取笑。”

    关穆呵呵大笑同着杜氏姐弟走入大厅落坐后,正色道:“贤姐弟因去阜兰已动东方黎明疑嫉,现令尊推病不出,疑嫉更深,欲挟制贤姐弟迫使令尊就范,大江南北沧浪山庄遍布耳目,惟长兴客栈例外,是以老朽通知贤姐弟来此。”

    杜雁飞面色一变道:“我姐弟两人总不能永久藏身在长兴客栈,何况我姐弟行踪已为白骨判金重威得知。”

    关穆挥手笑道:“少庄主别急,如今乾坤圣手已焦头烂额,手足无措,动辄得咎,必不敢轻举妄动,狄少侠最迟今晚必可赶到。”

    杜紫苓诧道:“狄少侠未与关老英雄在一处么?”

    关穆笑道:“老朽与狄老弟也有数月未见了!”

    杜氏姐弟闻言相顾愕然。

    关穆道:“待狄老弟赶至,贤姐弟便可明白。”

    在他们晤谈时,长兴客栈外一骑飞奔而至,骑上人仪容都丽,身背钢刀的少年落鞍下骑,少年进入客栈之际,突门前急闪而来一个银须老者,目中神光注射着那少年后影,面露惊疑之色。

    店夥急趋而出,哈腰笑道:“您老要住店么?”

    老者道:“方才进店那少年是何人物?”

    店夥道:“那是御前侍卫奉命出京查案。”

    老者一惊,转身疾掠离去。

    接着又如风而至四个面色阴沉江湖人物,为首者是一浓眉大眼中年汉子,掠上客栈门首石阶,向店夥沉声道:“速通知杜雁飞,就说曹凤彪求见!”

    店夥堆下满脸笑容道:“曹大爷来得不巧,杜客官姐弟方才离此前往金山寺上香,日落后方可返回。”

    曹凤彪冷笑道:“这个,我却不信,杜雁飞姐弟现住何处,速领我等前往。”

    店夥似甚畏惧,唯唯称是,领着曹凤彪四人望那独院走去。

    进了月洞门檐庑,店夥转身道:“杜姓客官姐弟就住在此西厢毗邻三间,但确已离此往金山寺,如小的所言不实,神明不佑,定罹雷殛。”

    曹凤彪阴恻恻冷笑道:“他们真的会飞不成。”

    手出如飞抓在店夥肩骨上,厉声喝道:“速实话实说,一双小狗藏在何处?否则你休怨我心辣手黑!”

    店夥痛澈心脾,惨呼一声,大叫饶命。

    忽闻南厢房内传出一声朗朗大喝道:“此处难容江湖人物撒野,快滚!”一条身影疾如奔矢射出,挟带着一缕强劲指风点向曹凤彪腕脉要穴。

    曹凤彪不禁大骇,手指疾松,飘后五尺。

    只见来人是一丰神如玉的背剑少年,目蕴怒光,嘴角噙着一丝不屑冷笑。

    店夥向那少年叩首谢道:“多谢白大人救命之恩!”

    少年跨出一步,冷笑道:“尊驾竟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店夥出手,可见尊驾乃江湖中残暴成性,积恶如山的凶邪,如今撞在在下手中,若不严惩,岂非任由汝等欺压善良,无法无天。”

    曹凤彪脸色铁青,目中闪过一抹杀机,狞笑道:“阁下也太大言不惭了,草莽之民,不服王化,奉劝阁下及早迁出长兴客栈,免遇不测。”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那你们四人更是非死不可了。”

    曹凤彪身后一人,突抽刀出鞘,一个虎扑刀光电奔向少年劈来。

    青衫少年冷笑一声,五指如飞抓住来刀,迅疾一拧,左掌当胸击去。

    叭的一声,那人惨嗥中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仰面倒下横尸在地。

    曹凤彪面色大变,冷笑一声道:“阁下手黑心辣,你我青山不敢,这笔血债总须清偿。”

    青衫少年冷笑道:“你走不了,好言相告尚敢恃武横行”

    曹凤彪充耳不闻,转身疾遁而去,才出客栈门外,迎面忽感一片无形飞针袭到,闪避不及,只觉双眼奇痛,嗥叫一声,蒙着双眼,摔跌在地,指缝中沁出鲜血如注,满地飞滚,嗥如羊鸣,卒不忍闻。

    街上行人聚观如堵,片刻之间,三人身化一滩浓血,形销骨化,令人心骇神摇。

    客栈中人立在门前七嘴八舌,均称曹凤彪三人该死,围观人群中突走出一个银须老者,找上店夥问明经过,瞧店夥肩骨肿起老高,当非虚言,忖道:“曹凤彪三人决非白姓少年致死,奔出门外之际突罹暗算,目中毒针,针蕴奇毒,立时发作身化浓血哼,他们无非嫁祸白姓少年,淆惑视听,居心叵测,诱东方令主与大内为敌,老朽岂能中计。”

    他们是谁?无疑是指劫镖凶邪!

    银须老者略一沉吟,向郊外奔去,只见他奔向江滨翠竹幽篁环绕一幢尼庵。

    庵门紧闭,银须老者击指轻轻敲了两下,呀的一声庵门开启,现出一位枯瘦白发苍苍老尼,凤目开阖之间*射精芒。

    老尼合掌低宣一声佛号,道:“原来是陈施主,东方令主及金施主已在等侯多时。”

    银须老者含笑道:“多谢庵主!”疾趋而入,只见乾坤圣手东方黎明面色凝肃与白骨判金重威促膝商议,目睹银须老者走入,道:“陈钦林老师,你来的正是时候。”

    银须老叟神色虔敬,道:“令主有何吩咐?”

    东方黎明摇手示意坐下,轻轻叹息道:“如此人明且与我为敌,强存弱亡,胜败立分,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无奈此人用心叵测,暗箭伤人,尤其流言中伤,使我百口莫辩,含冤莫白”

    金重威佯咳了一声道:“小弟尚有一句不当之言,不知该问不该问。”

    东方黎明不禁微微一怔,含笑道:“你我如同手足,义共生死,我东方黎明生平襟怀磊落,决无隐私,贤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愚兄决不会见怪。”

    金重威道:“小弟追随令主多年,经历过不知多少风浪,令主始终镇定如恒,从容策划,均可迎刃而解,为何此次令主显得举棋不定,投鼠忌器,莫非令主已猜出此人是谁么?”

    东方黎明闻言黯然一笑道:“贤弟委实心细如发,看出愚兄心事,目前尚未能断定,此刻言之尚属过早。”

    金重威知东方黎明有难言之隐,不便追问,淡淡一笑,道:“迩来江湖谣传,谓令主为了图霸武林,不惜杀害金扇无敌程晓岚,谋取金精铁母,铸制利剑,无奈金精铁母在程晓岚死前已失,致令主稍敛图霸之念,遣人四出搜觅金精铁母下落”

    东方黎明面色一沉,道:“贤弟大概也相信了!”

    金重威悚然答道:“小弟决无贰心。”

    东方黎明目露黯然之色,徐徐长叹一声道:“贤弟口虽不言,其实心中已有所疑,十数年来愚兄诸般作为,贤弟无不参豫,此人散出中伤流言,俱是有因而发,绝非空穴来风。”

    说着凄然一笑道:“贤弟如记忆不差,愚兄未成名前身旁有一支短剑名唤“楚郢”断金截铁,如同摧枯拉朽,珍惜异常。”

    金重威略一思索,颔首道:“小弟记得有这么一柄短剑,令主说无意堕入百丈寒潭内遍觅无着,为此剑之失,令主怏怏不乐久之。”

    东方黎明摇首黯然一笑道:“这是愚兄深藏已久的一块心病,失剑那年盛暑,游踪川东三峡,深入巫山十二峰内,无意发现一座洞府,一时好奇不禁深入其内,洞中石室不下数十间,间间相连,壁上刻有飞禽走兽图形,疑是前代武林奇人留存一宗武学,默察之下,果如所料,但玄奥难解,知非觅至起首一式,由浅入深,无法悟其神髓,于是愚兄慢慢深入,凝神观察壁上图形”

    金重威陈钦林二人不禁凝神倾听。

    东方黎明饮了一口茶后,接道:“突发现一间石室中满贮奇珍异宝,五彩霞光*射,常人如取得一件,一生受用不尽,愚兄不禁伸手取过一根珠串观赏,突闻身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你既来在老朽洞中,便是有缘,这满室奇珍异宝悉以奉赠如何?”愚兄转身一瞧,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一个身穿白衣老人盘坐于壁隅,面如白纸,两目洞凹,射出两道惨绿慑人神光,当即答道:“在下无意经此,并非觊觎奇珍,望乞见谅。”即要离室外出。那白衣老人伸手一拂,发出一片奇寒澈骨罡风相阻,迫使愚兄无法出室。白衣老人怪笑道:“老朽并无害你之心,但必须留此一年,一年后非但奇珍异宝悉以相赠,而且传授你绝世武学,纵横天下,睥睨武林,成为一代霸王。”愚兄曾道二者均非我所愿,请问白衣老人留下我之故?白衣老人阴沉笑道:“老朽已沉沦此洞有一甲子了,只为仇家所害,气海玉脐之下走火入魔,真气阻滞,双腿瘫痪,借你纯阳之体,助老朽打通阻滞穴道,老朽必有以相报,洞壁上乃百禽七兽图解,本身所学“冥府真经”两者均是武林中难求罕遇之绝学,习成后天下无人能敌。””

    金重威道:“令主不应允么?”

    东方黎明叹息道:“我若助他打通滞阻穴道,焉有命在?佯装应允,忖思如何遁出室外,岂料被他察破我心意,桀桀怪笑一声,伸掌攫抓,手出如风,掌势所及,只觉””

    (ocr:这里缺了大半页。大意是说东方黎明无法避开白衣老人的掌势,结果动用那柄“楚郢”宝剑,刺了白衣老人一剑,然后逃出洞外,不过剑却被白衣老人抢去了。)

    (ocr:这里又缺了大半页。不知道说些什么。据猜测,飞天燕魏少荣和庵里的老尼姑是一夥的,魏少荣躲在床底下偷听东方黎明说话,现在刚出来,赶着去报讯。)

    只见床盖板掀开冒出一衣多谢师太,在下立

    老尼道:“魏施主小心了。”

    那老者点点头飘然走出庵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