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星斗迷幻录 > 第十七章春近年关乐融融

第十七章春近年关乐融融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只见大厅外飘然走入丰神俊逸洒脱不群的舒翔飞,并无麻面秀才及全无忌。

    群雄均知风尘侠丐乐宸有意说笑打趣.不禁闻然大笑,唯独孟翠环、田大姑、小红、小青二婢茫然困惑。

    孟翠环自然知道麻面少年就是舒翔飞,一而二,二而一,原是一人,但全无忌呢?为何不见其人?

    她本玉雪聪明,猛然大悟,忖道:“莫非舒翔飞就是全无忌!”

    霞靥不禁泛出花朵般笑容。

    田大姑究竟上了年岁,心中虽感淆惑,但持重沉稳,丝毫不形于颜色。

    小红小青两个婢女只在盛长福客栈见过麻面秀才,全无忌匆匆一面即逝,但未见他们进入大厅,不禁面面相觑,小红忍不住向盂翠环低声道:“姑娘,麻面秀才与全大侠为何未见?”

    孟翠环瞪了小红一眼,笑道:“他二人均已进入大厅,你自不见怨得了谁?”

    小红闻言疾将螓首星目四巡,仍然不见全无忌之人身影,知孟翠环与她说笑,不禁望了小青一眼,掩嘴吃吃低笑。

    舒翔飞忝为主人,立时华宴盛张,觥触交错,周旋于群雄

    间谦穆雍容,宾主尽欢。

    由于邢无弼确兼程赶往岳阳去,因京师无法再作逗留,否则恐成众矢之的,自己离京一则可以将情势缓和,再也要重作妥善安排。

    如此一来,匡舜、舒翔飞、胡薇兰等人,所布的每着棋子算是下对了,邢无弼、诸葛明反目成仇,自顾不暇,暂时不敢妄动,武林之内也暂获短时的平静,是以舒翔飞主张不如过一轻松愉快的太平年。

    大厅内热闹非凡,仅胡薇兰这一席竟寥落寂静,群雄均挤聚在一处便于不拘形踪,谁也不愿与妇女共席,酒过三巡后,风尘丐乐宸拉起舒翔飞,正色道:“舒大侠,过年嘛,须使大家尽欢,你看姑娘们这一席尽自横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瞧在心里委实怪难受的,别使场面冷落,这张桌面太挤,走,咱们去姑娘那一席聊聊,老醉鬼我也去。”

    不由分说强拉着舒翔飞走向胡薇兰那席而去,醉济颠郑奇呵呵大笑,立起拿着酒杯随向舒翔飞之后。

    舒翔飞红着一张脸连道:“胡闹,晚辈忝为主人,自然要向姑娘们敬酒,怎会冷落她们。”

    郑奇故意唉了一声道:“老弟,别充强,休看你平时威飞八面,可见着姑娘便矮了半截儿,像个斗败公鸡似的尽自泄气,尤其是你兰姐姐,她只要这么一跺脚,那罪可就不好受了,老化子也是一番好意,埋怨他则甚。”

    大厅内生起如雷大笑声。

    胡薇兰虽落落大方,此时也不由玉靥绯红,嗔道:“老醉鬼,姑娘又未惹你,少在此借酒装疯。”

    郑奇两眼微翻,道:“姑奶奶,老醉鬼话也没说错呀!”

    胡薇兰也不理他,盈盈立起娇笑道:“翔弟你和孟姑娘坐在一起吧!”

    有意安排使与孟翠环亲近,迳自移座与郑奇并肩而座,道:“老醉鬼,迩来很少瞧见你说话,大概是憋得慌,姑奶奶闻暇无事,到也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郑奇摇首道:“高见无有,妙论到有一大罗,姑奶奶这样好吧!你要听什么老醉鬼就说什么?”

    又是一阵哗然大笑。

    舒翔飞坐在孟翠环、淑莲公主中间,不知说什么好,但淑莲公主、盂翠环两女习性爽朗大方,左一句右一句竟和舒翔飞联了起来,气氛融洽异常。

    风尘丐乐宸满满斟了一碗酒立起,高声道:“老化子天涯飘萍,处处为家,一生骗吃蒙睡,专说鬼话,想不到今日老化子作起舒少侠座上嘉宾,礼遇备至,感愧惶恐,老化子先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少不得还要说上几句人话。”

    老化子先干为敬,捏起酒碗咕噜一饮而尽。

    厅内群雄立时鸦雀无声,凝耳倾听乐宸要说什么?

    乐宸面色一正,拉高了嗓音道:“明儿个就是大年除夕,舒少侠隆情厚谊,意欲款待大夥在此过了元宵再分头行事,有吃有喝还有零子花,似这样的好处打锣也没处找,老化于无德不报,惟祝舒老夫人多福多寿,早日添孙,祝舒少侠吉祥如意,一床四好!”“难得!”

    郑奇道:“想不到老叫化还会说几句人话。”

    胡薇兰、淑莲公主、孟翠环三女早自绯红双靥,低垂粉头。

    猛同老叫化乐宸哎呀一声惊叫出口,身形跳了起来,喊道:“姑奶奶:你怎么拧得这么痛嘛?”

    群雄又是一阵哗然大笑。

    舒翔飞只觉坐立不安,频频怒视乐宸。

    乐宸装着并未瞧见,只与胡薇兰低声细语,引得胡薇兰不停地格格娇笑。

    郑奇突向舒翔飞道:“宋杰现在何处?”

    舒翔飞道:“晚辈命侯秀在另处款待,食宿亦极方便,此人心性并不坏,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并非怙恶不悛之辈,能为我用卑益不小。”

    孟翠环忽道:“我始终想不透邢无弼何以知我等来自雷音谷。”

    说时牵了牵舒翔飞衣袖。

    舒翔飞道:“邢无弼有过目不忘之能,吴胜在九魂沟虽蒙面目,却为邢无弼仔细留意,将吴胜形态举止语音,已然牢记在心,原因就出在吴胜身上,在下原也不知,系匡老前辈见告方始明白。”

    孟翠环道:“那在送子观音庙内毒香何人施展?我看未必是邢无弼。”

    舒翔飞道:“姑娘还不明白原因出在炉香上么?邢无弼及其党羽已先姑娘而去。”

    孟翠环似信不信,轻哼出声道:“他就算准姑娘一定进入庙中?”

    舒翔飞微笑道:“姑娘不是进去了么?”

    孟翠环咬了咬唇,嗔道:“下一次我一定不进去。”

    舒翔飞哈哈一笑,起身去至邻席敬酒。

    郑奇道:“孟姑娘,还有下次么?为了你.舒老弟劳动了乐老叫化,我这老醉鬼以及胡姑娘守伏在庙外近处,邢无弼倘对姑娘动强,老醉鬼必会现身施救,谁会料到邢无弼竟暗置毒香,幸而姑娘镇静如恒,应付有方,使邢无弼患得患失,犹疑难决,舒老弟又及时赶到,这才化险为夷,下次舒老弟会让姑娘轻身涉险么?”

    最后一句话,使孟翠环芳心大慰,但犹自冷哼道:“原来老前辈早就到了,为何让晚辈担惊受怕?”

    郑奇道:“为了让姑娘洞悉邢无弼阴险奸诈,他逆谋未彰,老醉鬼等不愿现身为敌,免打草惊蛇!”

    乐宸笑道:“数由天定,邢无弼弄巧成拙,他若知反而合了一段良缘,不把他气得发疯才怪!”

    孟翠环由不得又两朵红云飞涌上靥,白了风尘侠丐乐宸一眼,娇嗔道:“老前辈,晚辈在说正经话,你偏要捉狭逗弄人,讨厌!”

    乐宸呵呵一笑道:“老叫化也是说正经话,孟姑娘敢说我老化子那一句有假,唉!这年头好人难做,即使者叫化掏出心给世人瞧,人家也未必说是红的。”

    盂翠环知与这些风尘异人歪缠不清,别面迳自和淑莲公主闲聊起来。

    田大姑只觉满天雾水,听他们言里语间及孟翠环神情已有所悟,舒翔飞人品不凡,风神俊逸,孟翠环得与偕结良缘堪称佳配,但孟翠环如何与舒翔飞结识的?”

    她不信世间真有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之说?

    煞是疑猜,正欲启唇动问,邻席金湘、童寒两人双双走来敬酒,遂又忍住。

    这时又上了一味红烧蹄膀,不但颜色赤红悦目,而且尚佐以冬笋、莲子、香菇佐烧,香喷喷的令人垂涎欲滴。

    诸女惧肥仅夹香菇莲实,余下蹄膀原封不动,乐宸嘻笑颜开朝醉颠郑奇道:“放着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未免可惜,老醉鬼,你我一人一半,分而食之如何?”

    郑奇、乐宸均有兼人之量,晶食又精,舒翔飞这一席酒菜所费不少,庖厨更佳,两人怎会轻易放过,自然郑奇没有不同意的,颔首笑道:“就这么办,不过”

    乐宸伸出两手正要裂开盘中蹄膀,闻言不禁一怔,两眼猛瞪,道:“老醉鬼,你又有什么花样经!”

    郑奇笑道:“你我均有兼人之量,这双蹄膀在你我眼中,虽不算小,却也不大,分而食之尚不足以塞牙缝,不如”

    乐宸冷笑道:“原来你想独吞,咱们猜拳赌胜如何?”

    郑奇尚未答言,玄衣龙女胡薇兰却娇笑道:“猜拳乏味,不如行个酒令!”

    说着向郑奇打一眼色。

    乐宸目睹两人神色,知是存心捉弄他,使自己永无机会吃到一口蹄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哈哈大笑道:“提起酒令,我老化子不禁想起一个笑话,以博诸君一笑,倘或诸君不笑的话,那么这盘蹄膀双手奉送郑老醉鬼如何?”

    大厅中腾笑喧哗立时静寂如水。

    胡薇兰暗中命人招呼群雄无论如何谈谐捧腹,均不许发出半点笑声。

    乐宸虽已觉察,却装作未见,自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将盘内蹄膀剥切成块。

    郑奇道:“你这算什么?”

    乐宸翻眼冷笑道:“老化子说话算话,决不猴急,只要你们不笑,老化子情愿白瞪看眼看着你吃。”

    神情滑稽,群雄不禁捧腹,诸女忍不住吃吃低笑。

    只见乐宸喝了一口酒,算是润喉,右手一抹嘴唇,高声道:“不久之前,有三个到处流浪汉偶然相逢聚在一处,因臭味相投,即结伴同行,一为走方郎中,到处说真方卖假药,另一却是地仙,又名风水先生,拿着罗盘与人择地,穷可变富,贱易为贵,一张嘴天花乱坠,可骗得人死去活来,还有一位要饭叫化子,与我乐宸一般,人见人厌,和尚道士吃四方,要饭的可以吃十方,那叫化子无疑是捡了饭票,从此以后便吃定了走方郎中风水先生两人。

    日子久了走方郎中、风水先生两人见叫化子饭来张口,酒来伸手,自己两人好不容易骗来的钱平白无故为要饭的白吃白喝掉,未免心有不甘,密商甩掉这要饭叫化。

    那知道这叫化子虽令人惹厌,却机伶如鬼,宛如附体冤魂般驱之难去,有几次走方郎中与风水先生藏在别处聚饮均为叫化子闻香而去,把两人气得牙痒痒地干瞪着眼无计可施。

    一天,走方郎中不知在何处弄来一集新鲜麂腿邀约风水先生避往山中烹煮,走方郎中精于疱厨,一锅麂腿烹煮得委实味美可口,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料要饭的竟飞奔而至,呵呵大笑道:“两位有肴美酒,为何不曾叫我要饭的一声。”

    言毕挟起一盘麂肉便往口中送入。

    走方郎中迅疾举箸一架,将麂肉拔回锅内,道:“且慢,这次与往昔不同,要吃的定须行酒令,如说不出即不得饮用。”

    要饭的心知两人有意刁难,答道:“怎么个酒令,先说出来听听。”

    走方郎中道:“此酒令相当难,须以本人行业为题,誓如我卖药看病的,应以药草病症作答,酒令用天地前后左右分述六句,后述一句,须用本身行事应用之物,继述三百六十,最后更有两个好字,共是十句,缺一不旬。”

    要饭的皱了皱眉头,道:“酒令是相当难,这样吧,我要饭的读书无多,你们先说说看,如要饭的无法说出,拍拍屁股掉面就走如何?”

    风水先生心内暗暗冷笑道:“凭你怎会说得出来,今天这锅麂肉,你就不用想吃了。”

    只听走方郎中道:“天有天门冬,地有地骨皮,前有前胡朴,后有后实,左有槟榔,右有花粉,拿起一根杆子,称尽三百六十味药,不管治凉也好,治热也好。”

    言罢,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风水先生道:“天有天文,地有地理,前有青龙,后有白虎,左有朱雀,右有玄武,拿起一方罗盘打了三百六十方向,不管葬南也好,葬北也好。”

    两人六道锐厉目光逼注在叫化子脸上,瞧瞧这要饭的如何说这酒令。

    要饭叫化子连摇其首,道:“难,难,不过我要饭的还是要说。”

    “天有不绝人之路,地不生无禄之人,前有前难,后有后堪,左有左思,右有右想”

    说到此处,乐宸突然把话打住,竟举着向盘中蹄膀疾如风卷云扫般去了大半。

    醉济颠郑奇呆了一呆道:“你这是做什么?”

    风尘丐侠乐宸道:“那要饭的说到右有右想,便用筷子夹,食锅中麂肉,口中却道:“拿起一双筷子,吃尽锅中三百六十块肉。”

    说到此处,连连夹食,走方郎中就似方才老醉鬼这么说话:“你这是做什么?”

    要饭叫化子不理会走方郎中,只管夹食锅中麂肉,一霎那间吃得一干二净,放下筷子道:“不管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乐宸说完笑话,顿时大厅中起了如雷震天大笑,诸女笑得前仰后合,因乐宸说到吃尽锅中三百六十块肉时,自己也插着盘中,比拟要饭的模样,将盘中蹄膀一扫而空。

    醉济颠郑奇直气得吹胡子瞪眼。

    无疑这两位风尘异人逗笑打趣,图大夥儿一乐,虽然如此,大夥均暗佩风尘侠丐乐宸真有那么一丁点学问。

    此时已席到中途,但却不见玉萧客匡舜及舒翔飞身影,淑莲公主不禁问胡薇兰道:“翔哥哥呢?”

    孟翠环这才发现舒翔飞已然离去,不禁一怔。

    胡薇兰嫣然道:“你那翔哥哥尚有两处酬应,稍时必然返转。”

    淑莲公主闻言恍然明白必是去华星隆,罗明及宋杰那儿去了。

    胡薇兰又道:“今晚翔弟设宴相请,一则是洗尘接风,也算团圆午夜饭!”

    孟翠环诧道:“该是明晚大除夕嘛!”

    “不错!”胡薇兰道:“明晚翔弟要返家陪伴老夫人度岁,此处将由郑奇、乐宸两位前代翔弟为主人!”

    淑莲公主诧道:“这不是他家么?”

    敢情淑莲公主也不知情。

    郑奇呵呵大笑道:“舒老弟秉承祖荫,家道殷实,他太夫人厌恶城市繁嚣,故长住乡间别业,公主别依依不舍,说不定你们三个丫头也要去拜见这未来的婆婆呢!”

    话声甫落,面色突变,叫道:“姑奶奶,虽拧得这么重嘛!老醉鬼说的全是真心话,若有半点虚假,日后必遭天打雷劈。”

    胡薇兰嗔道:“谁让你灌饱了黄汤在此贫嘴薄舌!”

    郑奇长叹一声道:“姑奶奶不识好人心,老醉鬼自认倒楣就是”

    说着转向乐宸道:“老化子你我去打个通关如何?”

    乐宸欣然应诺,端起酒杯与郑奇离座而去,郑奇口中喃喃说道:“和姑奶奶们共席委实索然无味,又要挨骂更要挨拧,不如避之大吉!”

    诸女娇笑不止。

    田大姑趁机低声询问孟翠环道:“那位全无忌大侠何在?怎么始终不见?”

    孟翠环此时已不愿隐瞒,道:“全无忌就是麻面秀才,均是舒翔飞的化身。”

    田大姑恍然大悟,问询孟翠环与舒翔飞如何相识经过。

    孟翠环便将详情叙出,自然尚有隐瞒之处,但也是她女儿身心底隐衷。

    小红小青闻知欣喜不已。

    田大姑暗暗叹息一声,衷心希望孟翠环能如愿以偿,但江湖之事云谲波诡,舒翔飞与雷音谷主日后是敌是友,尚难预料。

    孟翠环忽道:“大姑,你见着了郝连方李豪么?”

    田大姑面色沉肃颔首道:“见着了,他们两人负伤沉重,幸为玉萧客匡大侠所救,令人震骇的是,那暗算施袭的手法怪异,如非匡大侠胸蕴奇学尚无能将两人救治回生。”

    孟翠环不胜讶异,她们这一席因无拘束,彼此谈笑,尤其胡薇兰拉着小红小青问长问短,慰赞交加。

    菜换五道,舒翔飞由厅外飘然走入,逐席向群雄一一面致歉意

    迎新年,送旧岁,玉枝胡同群雄席过了一段不算长温馨和穆的日子。

    口口口

    岳阳楼居岳阳城西,唐张说守此时所筑、宋滕于京重修,范仲淹曾为之纪,相传纯阳子吕洞宾曾登临留壁诗云:“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后人塑像供奉,香火不绝,楼临洞庭湖滨,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无眺群山苍翠,犹置几席之间。

    江南春早,因去年有一闰月,未届春分,洞庭湖滨已是繁化胜锦,芳草如茵。

    岳阳县城鼓儿巷五华镖局门前竖立一根旗杆,高耸入云,杆顶悬有一面白锦镶红三角旗,在晨雾迷蒙,晓寒瑟瑟中迎风摇曳。

    镖局大门突轰轰开启,走出一个卷眼惺忪的镖夥,连连打了两个呵欠,似昨晚一夜未睡,两眼张望了巷首巷尾一瞥,巷中行人稀少,他只觉浑身无劲,懒洋洋地转身将入镖局内之际,忽仰视那面镖旗,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镖旗上面金绿五双狮面尽然不见,换易一双血淋淋的

    掌印,当然不是真的血掌,显然是用红漆涂绘,在锦面托亲下分外刺目惹眼。

    镖夥怪叫一声,望局内飞步窜了进去。

    但,久久竟无人迈出镖局一步大门依然敞开着,晨雾消失,春阳光辉照射在那面镖旗上鲜红手心,格外骇目怵心。

    约莫一个时辰,镖局内走出身着墨褐长衫中年人,握着一面镖旗重新换易,将那面旧旗卷束,缓步入内而去,这份镇定神情委实令人不禁泛生佩服之感。

    大厅内聚坐着六人,均是面色沉肃阴暗,上首坐着那人正是鬼刀邢无弼,形貌较之往日苍老清瘦甚多,频遭拂逆,他最得力臂助裘盛竟然无故暴毙舟中,予他问鼎武林霸图乃一极重打击,多年来裘盛为其穿针引线着冥尽心血,如今俱已成空。

    两月来江湖谣言纷起,谓邢无弼已将震慑武林两种歹毒暗器“白眉蜂尾”到手,为了“白眉蜂尾”不惜怀至交好友诸葛明反脸成仇,幸而邢无弼尚攻暗器手法,不然今日武林将是邢无弼天下。

    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把最近发生的江湖变故均加之于邢无弼头上。

    岭南清风山庄祝融为灾,乾坤七剑梅九龄生死不明。

    江都霍公衡父女被掳至今不知下落。

    快刀无敌华星隆其刀法之快与鬼刀同出一辙。

    雷音谷主为自身不慎罹受毒伤,与崂山玉清道长商借避毒珠一用,那知人珠均不知何往,显系俱是邢无弼所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究竟是否邢无弼所为,只有邢无弼自己心内明白。

    身着墨褐长衫中年人朝左侧一身高八尺灰股苍髯老者躬身道:“禀师父,弟子已把镖局换易!”

    双手捧上换下的镖旗。

    灰脸苍濯老者乃五华镖局局主灰面加蓝铁少雍。

    铁少雍鼻中轻哼一声道:“有无发现形踪可疑之人?雷平,这几日你要多巡视镖局内外。”

    雷平躬身道:“弟子知道!镖局外并无可疑之人。”

    铁少雍立即将镖旗轻交与邢无弼。

    邢无弼展开镖旗,只见呈现一双血红掌印,不禁长叹一声道:“此无异是欲将五华镖局血洗的警兆,但是否冲着我邢某而来?抑或为镖局主之宿怨强敌所为,如是冲着我邢无弼来的,邢某愿退避三舍,遁踪山林。”

    铁少雍摇首道:“邢大侠,铁某这五华镖局”

    邢无弼手掌一摇,笑道:“镖局主,邢某知道你要说什么,盛情心感,但此非逞勇斗狠即可缓靖,邢某亦非自甘退让任人欺凌的无名小辈,不过邢某决不能株守在贵局内引来-场腥风血雨,决查明端倪及邀约三山岳同道面商议应付之策。”

    说着缓缓立起。

    铁少雍忙道:“邢大侠这就是走么?如传扬出去定耻笑五华镖局均是胆小怕事之辈!”

    邢无弼微微一笑道:“事关武林全局,并非邢某一人私仇,铁局主无须心存介蒂,日后尚祈鼎力囊助。”

    言毕抱拳一揖,疾步迈出厅餐而去。

    煦日晴空,万里无云,邢无弼行云慢步向岳阳城外而去,他虽神态从容,却忧心忡忡,思绪潮肖,只觉纷乱如麻,茫无所措。

    最令他恐惧的无过于桂婆子、桂玲玲母女,虽是柳占魁居

    心邪淫,罪已伏诛,但柳占魁因自己及诸葛明授意行事,桂婆子母女怎可阴忍此仇不报。

    其次便是诸葛明,无论“白眉蜂尾”是否为他攫有,而自己因时一贫念弄巧成拙,以致割席断交,反目成仇,诸葛明在他心目中无异芒刺,因为诸葛明太清楚他自己了。

    无疑地,还有全无忌、六指神偷宋杰、雷音谷主、天竺万象门、乾坤七剑梅九龄、华星隆、罗明等人,均因江湖谣言身成众矢之的而无可置辨。

    邢无弼无法归纳一个总结,只觉无形中有一隐名巨擘藏在暗处操丛着,逼令他趋向死亡之途。

    多行不义必自毙,邢无弼反躬自问,多年来欺名盗世,难免有愧于天,无奈灵明悉为贪欲所障,故性为欲汩则乱,心为物动则争,不禁冷冷而笑道:“邢某如不将武林闹得天翻地覆,难消此恨!”

    他不觉信步走至长江江滨,只见江流浩瀚,两岸山铺朱底,草蔽茵毯,碧水中流,风帆上下,景物优美。令人目旷神怡。

    蓦地——

    身后忽随风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似万丈冰渊卷起寒潮,闻之毛发悚然。

    邢无弼面色微变缓缓转过身来,凝目望去,只见距身四丈开外站着三黑袍人,认出是点苍龙首关三猿,袁章、袁豫、袁牧,朗笑道:“袁章,你们三位可是一路追踪邢某来此?”

    丧章哈哈一笑道:“邢大侠言重了,袁某兄弟三人即是吃了惊心豹胆,也不敢轻捋虎须,不过是奉命差遣,身不由主。”

    “奉何人所命?”

    “诸葛明!”

    邢无弼闻得诸葛明之名不禁心神猛凛,大喝道:“他现在何处?”

    袁章道:“诸葛老师只说一俟邢大侠恶贵满盈,授首之期定然相见,而且他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邢无弼面色一变,突见寒光疾闪飞出,卷向三猿而去。

    那知三猿早防邢无弼有此一着,刀势未出,倏地飘开两丈多远。

    邢无弼刀势劈空,不禁呆得一呆。

    因他出刀奇快,江湖中罕见有人能避开他这一式“无影飞虹”之下。

    袁章哈哈狂笑道:“果然江湖传言不虚,邢大侠作贼心虚,方寸已乱,袁某三人不过是无名小辈,居然邢大侠施展无影刀法意欲杀害我兄弟三人。”

    邢无弼面色铁青,厉声道:“邢某为何作贼心虚?”

    袁章道:“我兄弟与邢大侠何怨何仇?有云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邢大侠也不问我等来此何事,遽尔出刀,幸得诸葛老师指教,他说邢无弼已然心虚,方寸大乱,诛杀异已乃邢无弼成名手段,是以指教我等慎防哑口出刀之策!”

    邢无弼闻言暗暗心惊,面色倏转温文儒雅,微笑道:“邢某与诸葛明誓不两立,身闻诸葛明之名,即无名火冒,请三位见谅。”

    袁章忖道:“邢无弼果然厉害,笑里藏刀。”

    遂淡淡一笑道:“诸葛老师说他在武林中本无藉藉名,却拜受邢大侠之赐,使其名大彰,本当感恩图报,奈邢大侠昔年诛害异已,结怨甚众,迩来所为,更为人所不耻,诸葛老师念

    在结识一场,遣袁某兄弟宋此通知邢大侠!昔年仇家后人或知交均联手索偿血债。”

    邢无弼面色镇定如恒,道:“邢某一生光明磊落,怎能残害异己,莫须有之罪恐引起无边风波,三位受诸葛明愚弄尚不醒悟,日后恐悔之莫及!”

    袁章冷笑道:“血手印留之五华镖旗,应醒悟的是你邢无弼,葛明老师托袁某携带一封手书嘱转呈面交。”

    说着右手一扬,一封缄函,离手飞出。

    邢无弼五指虚空一抓,缄函竟自投入他的掌心中。

    袁章三人倏地转身迅步离去。

    邢无弼也不追赶,端详函上字体一眼,认出确系诸葛明的笔迹,抽字信笺一瞧,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诸葛明函中竟列举邢无弼昔年残害异已事实,诸如名姓,地点及如何设计陷害经过无不述载甚详,五华镖旗上血手印系被残害人后裔及至亲好友敛盟所为。

    最使邢无弼惊心骇魄的却是诸葛明最后一句话,谓邢无弼必丧身在“白眉蜂尾”之下

    龙首关三猿章袁豫袁牧快步奔出里许,只听一声如雷大喝道:“站住!”

    迎面忽闪出一个头大如斗怪人,面露狞笑道:“三位请带兄弟去见诸葛明如何?”

    袁章憬然悟出自己三人分明中了邢无弼诱敌之计,宏声大笑道:“就凭尊驾也配和诸葛明见面?”

    怪人鼻中冷哼一声道:“谁说兄弟不配!”

    巨灵手掌道旁一棵碗门大之粗径巨树挥去。

    只闻拍拍一声,那株大树应掌而断,上面一截飞出丈外,尘叶飞腾涌空,威势惊人。

    三猿面色一变,不待怪人出言,剑出如风,凌厉辛辣攻向怪人而去。

    头大如斗怪人竟视来剑无睹,毫不闪避,面色冷漠如冰。

    “笃”的声响,三剑同地砍实在怪人身上,如中败絮。

    龙首三猿不禁大骇,知怪有人一身横练功夫,金铁之人,忙收剑疾退,不料剑身竟传来一股反震潜力,只觉虎口发麻,慌不迭地松剑仰身倒窜了出去。

    头大如斗怪人突张口发出如雷狂笑,身形离去虚空飞出,两臂疾张拾指望三猿抓去。

    休看怪人体如巨灵,动作却轻捷迅快,双臂又长,拾指已然触及袁章袁牧肩际。

    就在此千钧一发,怪人身形凌空未坠间,田陇之下忽腾起一条身形,剑光震出一线寒芒,刺向怪人两股之间。

    只听一声刺耳悸心的狂嚎,怪人倒栽在地,满地翻滚,面色惨厉,倏地张口吐出一股血剑,方气绝毙命。

    三猿惊魂甫定,只见田陇间立着一个搏剑的青衫文士。

    面目叶冷,凝视着怪人,袁章忙趋前躬身施礼道:“承蒙施救,德重心感,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青衫文士道:“三位也太大意了,邢无弼在此湘江洞庭一带,党羽耳目极众,无异自寻死路,在下全无忌乃诸葛明之敌非友,三位请回吧,稍时邢无弼即至,迟则无及。”

    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龙首三猿再望了一眼,抑制不住心头惊骇,疾奔如飞,转眼身形杳失无踪。

    果然——

    邢无弼身影浮矢掠空般如风掠至,目睹怪人死状,不禁面目大变,锐厉目光扫视了四外景物一眼,已判明怪人并未丧身龙首三猿剑下。

    怪人功败垂成,为一武功绝高能手一剑刺入罩门毙命,但此人何以能知怪人罩门藏在两股肛门与药丸之间。

    如非怪人腾身虚空,罩门并不致暴露无防。

    此人出剑拿捏部位极准,一发中的,就凭此点即知身手绝高,诸葛明无此可能。

    这怪人佐邢无弼成名多年,形藏隐秘,如无必要决不让他现身,不料甫一露面即遭不幸,由不邢无弼不胆寒心惊。

    邢无弼忖道:“此人是何来历?莫非诸葛明约请相助的高手了?”

    一念至此,猛觉自身已罩身笈笈可危之境,面色顿泛苍白。

    江滨邢无弼尚安了甚多伏桩,不仅是头大如斗怪人,在此四外布桩若天罗地网,怎么一个未见,情知有异,迷离之念甫明,突闻一个冷峭如冰语声随风传来道:“阁下慢走!”

    邢无弼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静荡荡无有一人,阁下是谁?何不现身出见?

    距身五丈开外只是一片稀疏竹林,并无藏身之处,但语声确出自林中。

    但闻冷峭语声又起,道:“老朽自在竹林内,阁下何不入林晤谈,此处较林外安全无虞!”

    邢无弼听出这人语气并无敌意,略一沉吟,缓步走向竹林,他乃江湖巨擘,胸蕴奇学,稍一审视,便知林中已设下奇门禁制,而且玄奥已极。

    耳旁忽生冷峭语声,告知进入林中步法。

    邢无弼道:“承教了!”

    依言施为,疾步进入林中。

    只见一身着玄色长衫瘦长者叟盘膝端坐林中,面含微笑,左肩爬有一拳大白蛛,其白如雪,背生眼鼻,宛如人面,蠕蠕而动,神态骇人。

    老叟右肩佩有松纹长剑,两臂特长,枯干以铁,十指蓄留寸许长短指甲有如鹰爪,锐利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