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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深入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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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瑟瑟,天空只闪耀着几颗寒星,一座孤坟墓碑上冲起一头怪鸟,呱呱的一声飞向如墨沉沉月色中。

    一条迅疾如电黑影飞落在墓台上,只听阴暗树丛中传出语声道:“小侠,程某恭候巳久。”

    墓台那人正是霍文翔,循声走去道:“程老师,别后可好。”

    暗中闪出程南淮,躬身抱拳,含笑答道:“不敢,贱体粗安,少侠奔波江湖,辛劳艰苦,程某终日思念”语尚未了,一眼瞥清霍文翔和自己形象,竟是一模一样,不禁神色大变,只道自已遭他疑忌扑杀灭口。

    霍文翔笑道:“在下意欲李代桃僵,扮作程老师的形象,混入恶鬼堡中,不知老贼已赶回堡内否?”

    程南淮心中一块重铅方始落下,答道:“老贼前晚才赶回,深居简出,其所居处为其本人设建,凶险异常,非奉宜召,不能见他一面,堡中诸人管束苛严,一动一静,均难逃他耳目之下。”

    霍文翔鼻中冷哼一声道:“此贼跑得好快,花九鹏老师情况如何?”

    程南淮道:“建造工程已完成十之六七,钟离炎日夕严令赶工,务须在一月之内峻完,花老师甚受礼遇,但由四名武功上乘高手跟随保护,其察监视甚严。”

    霍文翔冷笑道:“完工之日,就是花老师授首之期,恐程老师亦将不例外。”

    程南淮不禁心神猛震,面色大变,道:“少侠所说极是,鸟尽弓藏,老贼心狠手毒,杀人灭口,少侠混入堡中,莫非有歼除老贼之意。”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孤身犯险,智者不取,何况老贼深藏于密,武功旷绝,万一行事不慎,贻误武林大局则百死莫赎,在下意欲查明堡中设施及老贼阴谋,以及救出花大侠。”

    程南淮道:“既然如此,少侠要去尚宜从速,程某系潜出堡外,恐已起疑,少侠小心为是。”继说出堡中地形,暗语等等。

    霍文翔道:“多谢见告,程老师可去金凤帮临时总坛隐迹,暂不宜露面。”

    程南滩抱拳一揖,如飞奔去。

    霍文翔目送程南淮身影消失后,才慢慢向墓台走去,取出一束香烛纸钱,察啦一声亮起夜行火摺,就在墓碑前燃点焚化祭奠,口中喃喃有词,嘴角忽泛起一丝冷笑。

    须臾,不远处风送入耳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程堂主,你私自潜离堡外,该当何罪。”

    四条黑影由墓周窜起疾逾飘风掠落墓台上。

    霍文翔面色镇静如恒,锐厉眼神缓缓一巡,含笑道:“四位奉何人之命而来?”

    一个头大身矮的黑衣老叟沉声道:“苗某奉钟离护法之命。”

    霍文翔冷笑道:“胡说,花九鹏监造天星阁,因需赶工早日完成,内有二种机关巧妙装置,堡内之人无法打造,是以花九鹏密绘图形交程某出堡觅一良工铸制。”

    黑衣老叟不禁一呆,暗道:“竟有此等事,不要为他骗了。”厉声道:“程堂主无须巧言令舌,苗某奉命施行,身不由主,你最大失策,为何不事先禀明钟离护法,岂非欲盖弥彰。”

    霍文翔大笑道:“钟离护法已为令主召去商议大事,无法陈明,何况花老师一再催促,谓此良工系他多年旧交,年逾古稀,已不再动手铸冶,雅爱林泉,恐出外不易找到,为此潜离堡外。”继又面色一沉,道:“这等机密大事,须权变而行,虽钟离护法亦无权过问,何况花九鹏妻女惨死,重托程某来此代为祭奠,此亦人性之常,哼,若程某面见令主,证明四位有意阻挠,只怕四位身受之惨较程某尤过之。”

    五人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黑衣老叟竟和颜悦色,抱拳笑道:“只要程堂主确属真情实话,钟离护法天大胆子亦不敢治罪,我等只奉命所为,概不由己,彼此深交有年,毫无怨隙,何必非置我等于死地不可,程堂主你我同返总坛吧。”

    霍文翔昂然一笑,步履从容,飘然走去,似有恃无恐。

    四名匪徒暗中惊疑地互望了一眼,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走去。

    走出二三里外,霍文翔突回面笑道:“程某系待罪之身,还请苗兄引作前导如何?”

    头大黑衣者叟心神猛震,道:“不敢,事已言明,程堂主岂可误会。”

    霍文翔道:“法不可废,还是苗兄请。”

    黑衣老叟见他面色凝肃,不禁暗叹了声,道:“如此苗某有僭了。”跨步趋了。

    霍文翔智计过人,如果杀了这四人,自身恐难顺利抵达恶鬼堡,破绽百出,反不如利用此四人带路为上策。

    差不多奔了两个更次,所经之处均是莽林深札,绝壁危壑,险恶万分,沿途至少遇上八处暗桩喝阻,如非此四人怎能化险为夷。

    天色微曦,行至一座谷口,谷周尽是耸天峭臂,插壁如刃,谷内系田野平原,翠禾翻浪,穷极目力,隐隐可见一座城堡。

    谷口上突飞跃下八个雄健大汉,一身紧衣捷服,手持雪亮钢刀,背腰均带有辣毒暗器。

    头大黑衣老叟忙缴验了一支令旗,道:“我等出堡公干已了。”

    一个大汉躬身含笑道:“苗堂主请。”

    恶鬼堡凭山而建,形势险要,堡中房屋栉比,俨然如同镇集。

    霍文翔向黑衣老叟笑道:“程某意欲先与花九鹏见上一面。”

    黑衣老叟道:“那是当然。”领着霍文翔快步走向一幢高阁,尚未完成,工人如蚁忙碌不堪,吭唷作声,地面上堆集着一堆堆的礴石桂粱木材,只见花九鹏正在指挥一群工人吊起一根巨大主梁。

    花九鹏忽然发现霍文翔走来,不禁面展笑容道:“程堂回来啦,花某相托之事定巳办妥。”

    霍文翔道:“幸不辱命,程某依址相觅,恰巧令友尚未外出,立即说明来意,将图样交与令友,令友说七日后便可铸成。”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尊夫人墓前程某已代为祭扫。”

    花九鹏道:“如此多谢程堂主了。”

    黑衣老叟哪知两人事先已派神猕小灵传讯联络,自然一无破绽,心念一动,暗道:“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立即抱拳微笑道:“程堂主一路辛苦,尚宜体息为是,苗某独自前往覆命,一场误会,谅钟离护法亦不致严究。”话落转身领着其余三人疾奔离去。

    霍文翔与花九鹏目光相接,露出会心微笑。

    花九鹏低声道:“这堡中除了老贼密居之地,一切布设花某已暗中绘出详细图形,供他日武林群豪攻堡按图索骥之用。”

    霍文翔蚁音传声道:“在下此来端在相救花大侠出堡,风闻老贼业已赶回,不知花大侠见着了没有?”

    花九鹏摇首答道:“老贼回堡,只有钟离炎一人知情,花某怎会见着。”微微叹息一声,又道:“逃离堡外谈何容易,花某知道大功告成之日即我授首之期,但全功未竟恐一番心血俱付之流水矣!”

    霍文翔道:“这个无庸顾虑,在下巳熟筹一策,到时可安然逃离。”

    花九鹏忽道:“钟离护法向这边走来了,神色不善,恐对少侠不利。”

    霍文翔微微冷笑一声,佯作不知钟离炎奔来,眼神注视着冉冉上悬的巨梁。

    钟离炎已率着头大黑衣老叟一行十余人飞掠而至。

    霍文翔微笑欠身道:“参见护法。”

    钟离炎沉声道:“罢了。”继向花九鹏冷笑道:“花老师你铸制机钮为何不事先与兄弟说明。”神色激动。

    花九鹏微微一笑道:“花某本欲禀明护法,但护法已奉令主之命相商要事离去,此物关系重要,又不知护法何时返回,为此”

    钟离炎面色一变道:“住口,你虽说得天花乱坠,休想骗得了我,分明花老师将堡中一切机密利用程堂主送出。”

    霍文翔忽厉声道:“钟离护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将程某比作吃里扒外奸细,也是你能说出口的么?花老师系受令主礼聘而来,一切概由令主作主,用不着你狐假虎威。”

    钟离炎料不到程南淮今日疾言厉色顶撞于他,不禁呆住,神色异样难看。

    花九鹏忽向二人大喝道:“停下!”

    钟离炎面如喷血,双肩颤动不止,似控制不住内心的激怒,眉目之间渐升起杀机,冷冷笑道:“程南淮,你这是自己找死!”

    霍文翔道:“未必见得,程某奉令主之命,忝膺一堂之主,倚畀之重不亚于你,令主并未授你生杀予夺大权,谁是谁非,你我面见令主裁夺如何?”

    钟离炎狞笑道:“用不着,钟离炎便可置你于死地。”回顾左右大喝道:“将程南淮拿下。”

    霍文翔笑道:“程某早就疑你心怀叵测,意图不轨,令主迩来连遭挫折,谅是你泄露出去,不然,令主一举一动,强敌如何了如指掌。”

    钟离炎万万不曾料到程南淮竟会反噬一口,不由须发怒张,厉喝道:“程南淮,反噬之词无人采信,无须枉费心机。”

    霍文翔微笑道:“你是令主最亲近之人,倘非你泄底,外人岂能获知令主行踪,为何你又不敢同程某面见令主辩理。”说着面色一寒,道:“哼,你妄欲歼除异己,不啻梦想天开。”

    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这时钟离炎真不敢动他,四顾左右均踌躇不前,又不好自下台阶,僵在那里怒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花九鹏暗暗赞佩霍文翔应变机智,徐徐出声道:“看来,花某只有停工了,有烦钟离护法转告令主另请高明,事事制肘,花某实无法监造。”

    钟离炎面色铁青,倏地欺身如电,双掌上下分攻而出,掌心吐出两蓬黑弄,夹着寒冽玄罡。

    霍文翔身法奇奥绝伦,迅快地转在钟离炎身后,两指疾点在“命门穴”上,冷笑道:“你那七毒黑耆,只吸入一点,不消半个时辰,便身化血水而亡,端的厉害已极,但程某两指只略运闪力,护法立即横尸在地,势逼如此,在下不得不尔。”

    钟离炎更未料到程南淮身负如此奇绝武学,不禁脊骨上冒起一缕奇寒。

    程南淮又冷笑一声道:“钟离护法,你如想两败俱伤,那也只好由你了。”

    在钟离炎掌吐七毒黑耆之鉴,群邪已自疾飘开去,避在上风位置,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他们均是钟离炎心腹死党,本想抢救出手,怎奈投鼠忌器,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钟离炎面色灰白,心惊胆寒,但当在人前又不便示弱,狞笑道:“谅你也不敢。”

    程南淮扬声大笑道:“有何不敢,分明你包藏祸心,阴谋篡占,不然,如何不敢在令主面前对质。”

    钟离炎心惊胆寒,早将发出的七毒黑耆收回,嘿嘿冷笑道:“兄弟有何不敢,因令主巳离总坛。”

    霍文翔闻言不禁一怔,倒捉摸不出钟离炎之言是真是假,淡淡一笑道:“那只有恭候令主返回总坛再行办理了。”说着两指迅疾收回,但已在钟离炎身上暗弄了手脚。

    这时堡中匪徒闻讯,蜂涌纷纷赶来旁观,他们均不同心一致,也有程南淮一派死党,亦有保持中立,不偏不倚,静候下文。

    花九鹏亦朗声道:“花某已蒙不白之冤,无法兴工,候令主返回裁夺。”

    头大黑衣老叟大喝道:“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余地。”呼地一掌向花九鹏劈去,排空如潮,威势骇人。

    霍文翔眼明手快,右臂疾伸,迅如电火抓在黑衣者叟肘腕上,暗劲一拧,咔嚓微响,把臂骨错开。

    黑衣老叟痛极大叫一声,面色惨白如纸,黄豆般汗珠涔涔沁出。

    霍文翔冷笑道:“花老师受令主礼聘,甚蒙宠遇,儆以客宾之位,你分明是与钟离炎一丘之貉,意图不轨,意欲辣手残害花老师,孰可忍是不可忍。”

    参观群匪中闻言心惊,泰半以怒目光投注在钟离炎面上。

    钟离炎更是心惊胆寒,暗道:“不好,想不到程南淮乃心机至工之人,往昔竟忽视了他,今日情势对老朽极为不利,不如见风转舵,等待有利时机加以反击。”忙厉声喝道:“苗鑫,你不奉老朽之命妄自出手,该当何罪。”

    霍文翔冷冷一笑,放开苗鑫右臂,身形飘了开去。

    钟离炎面色一变,袖中飞出一柄锋芒利刃,寒光疾闪,只见苗鑫一条右臂脱肩落地,鲜血如注。

    霍文翔视若无睹,朗声道:“钟离炎,无论如何作模作样,骗不倒程某,篡占之心,昭然若揭,你我还是静候令主处断。”说罢转身向花九鹏道:“走,在下与花老师一醉解千愁。”

    两人联袂走去,堡中街弄纵横,店肆俱全,程南淮领着花九鹏走入一家酒楼,凭窗对坐,要了几味菜肴,举杯相敬,一饮而罄。

    花九鹏微笑低声道:“你这一击,正好打中钟离炎要害,钟离炎心机狠辣,恐放不过程堂主。”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无妨,谅他不敢在堡内加害程某。”

    两人谈话,自有钟离炎心腹死党窥听飞报钟离炎。

    暮霭苍茫之时,出了酒楼,迎面相遇陈耀韩广。

    韩广向霍文翔丢了一个眼色,道:“本堂屑下各舵均为堂主不平,意图向钟离炎心腹爪牙掀起一场拼搏,请堂主回堂晓以大义。”

    霍文翔面色一变道:“自相火拼,箕豆相煎,不是好事,两位贤弟快带路。”

    四人并肩而行,陈耀低声道:“其实令主尚在堡中,只缘钟离炎声言他已离去,话已出口,不便现身,而且由堂主言语引起令主对钟离炎动了疑心,这一着委实辣毒,使钟离炎无法

    反击。”

    霍文翔不禁一呆,道:“你这是从何处得知?”

    “郝遇春。”

    “那明日老贼必佯称赶回。”霍文翔微微一笑道:“在下已胸有成竹,可籍老贼除去一武林大害。”

    陈耀摇首答道:“其中恐有变化,方才有一中年儒生来堡求见老贼,现由钟离炎陪待,命人暗中通禀老贼,那中年儒生言语闪烁,与钟离炎说话时,时用隐语,钟离炎对来人神情异常虔敬”

    霍文翔不禁面色微变,忙道:“陈香主速领本座一往。”

    陈耀闻言呆得-呆,说道:“堂主,若是公然明目去见此人,只怕钟离炎属下坚拒。”

    霍文翔道:“无妨!”

    陈吴两人不再言语,领着霍文翔转了两条街弄,只见一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衙署,门首警卫森严,俨然官府,韩耀低声道:“钟离炎就在此。”

    霍文翔暗道:“好大的气派!”快步跨上石阶。

    四柄金刀疾晃交叉阻挡住霍文翔去路,一个黑渗渗脸膛,目光阴鸷的大汉喝道:“程堂主意欲何为?”

    霍文翔目光一瞪,逼射两道慑人心魄寒光,沉声道:“本座要面见钟离护法,你好大胆子,竟敢拦阻本座。”右掌一挥,四柄金刀被击落呛琅坠地,右臂迅疾无伦穿出“啪”的一声,掌心击实在那大汉胸上。

    大汉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身形摇晃了两下,仰面倒地,内脏糜腐,气绝倒地。

    其余三人右臂紫肿若茄,气血逼滞,面色惨白,踉跄倒退,目泛悸惧之容。

    只见一黑衣瘦小汉子飞窜入内。

    霍文翔向门首两行守卫冷笑道:“有谁还敢阻挡本座。”昂然率着陈耀韩广两人走入。

    才走了丈许,忽感飒然微风破空,霍文翔伸臂将陈韩两人掀踣在地,但暗器喟集如雨袭至。

    他佯作闪避不及,为暗器所中,只见一件黑色长衫嵌着无数暗蓝色染有居毒的三棱铁针,及五只蛇头断魂钉。

    似忍受不住毒性发作,霍文翔身形颤动不止。

    人影纷纷掠出,一个面目森冷,驼背老叟狞笑道:“程南淮,你这是自找死路,怨不得老朽。”

    霍文翔突哈哈一笑,双肩疾震,长衫鼓展,嵌着的剧毒暗器芒雨般反袭出去,他左手疾伸,一把扣住了驼背老叟肩骨,右掌如刃,嗖地横劈脖颈。

    “擦”的声响,驼背老叟一颗斗大头颅离肩飞出丈外,腔中喷起一股五尺高下鲜血。

    只听数声闷嗥腾起,那掠出人影纷纷为暗器反击所中。

    霍文翔出手快极,拿捏时刻部位又准,令人难防。

    但闻内进传出钟离炎阴恻恻冷笑道:“程南推,你也欺人过甚了,兄弟现尚忝为护法之职,你无事生非,犯不上敬。”

    霍文翔大喝道:“谁说无事生非!”

    钟离炎已自后进疾掠而出,目闪威光,沉声道:“你毒手戳杀兄弟手下,又作何等解释。”

    霍文翔冷冷答道:“你那手下伏袭暗算,视程某如强仇大

    敌,非置程某于死地,为儆效尤,杀之也不为过。”

    钟离炎嘿嘿狞笑道:“程南淮,你好一张利嘴,要知尊卑有序,职权有别,欲求见兄弟,为何不待通禀,强行闯入,你道兄弟真个畏惧你么?”

    霍文翔道:“请问钟离护法,程某职司是何?”

    钟离炎不禁一怔,暗道:“今日才知此人委实难惹难缠,言语须要谨慎,不要坠入他的术中。”心念一定,答道:“职司金鸡堂!”

    “金鸡堂所管何事?”

    “护法总坛,严防奸宄。”

    钟离炎口中虽如此回答,心内却测不出程南淮用心何在,只觉心神浮躁不宁。

    霍文翔哈哈大笑道:“风闻有一中年儒生,潜入本堡,为护法所接待,程某职司所在,不得不来此查问有无此事。”

    钟离炎猛感心神一凛,忖道:“此人耳目甚众,附从爪牙谅必不少,幸亏自己问心无愧,否则此人是一心腹大患。”逐微微一笑道:“诚有其事,程掌主只道兄弟真个意图不轧么?那中年儒生,是令主莫逆之交,柬邀而来,并有令主亲笔书信,因令主离堡外出,刻由兄弟接待,难道有什么不对。”

    霍文翔微笑道:“程某并未责护法有何不对之处,既有此事,可否容程某一见?”

    钟离炎鼻中冷哼一声,答道:“兄弟无负令主,问心无愧,有何不可。”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那么护法就请带路!”

    内处忽传来朗朗语声道:“不必劳步了!”

    人影一闪,一个中年儒生身法美妙,疾飘而出。

    霍文翔定睛打量了那中年儒生两眼,只见他仪容不俗,面如冠玉,三绺黑须剑眉隆准,惜目光带煞,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但闻中年儒生笑道:“贵上真个名下无虚,所网罗的无一不是一时之俊彦,在下先还不信,适才目睹程堂主武学,虽不出中原武学范畴,但已臻化境,不知程堂主师承来历可否见告。”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不敢当此谬奖,敝堡如程某武学者不啻车载斗量,羞于见辱师门,碍难奉告。”

    中年儒生大笑道:“如此说来,贵堡真个卧龙藏虎,济济多士。”

    程南淮道:“程某职责及关,尊驾来意可否言明。”

    中年儒生道:“应贵上之邀而来。”

    程南淮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令主嘉客,在下失敬了。”继向钟离炎笑道:“程某可否借一席之地,略备菲酌,为嘉客洗尘?”

    钟离炎暗中眉头一皱,忖道:“这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令人莫测高深,看来程南淮工于心计,较老朽犹有过之,不可不防,倘予以拒绝,反贻人口实。”当下大笑道:“自然可以,程堂主似有点见外了。”立即肃容导入,进入一间金碧辉煌,陈设富丽的大厅。

    陈耀暗道:“钟离炎也真能忍,阴沉狠毒,看来他们两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但不知霍少侠款宴那中年儒生有何用意?”

    不要说是陈耀韩广摸不透,连钟离炎亦宛如坠入五里云雾中。

    五人分宾主落座,霍文翔面向中年儒生道:“贵处哪里?”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道:“敝处洛阳!”

    程南淮道:“哦,好地方,雄踞中州,人文荟萃,在下昔年应朋友之邀洛阳小住半载。”

    他继说出洛阳风物,吐属典雅,庄谐备至,引人入胜。

    钟离炎暗道:“程南淮文武并资,才华非常,自己一向居住盘龙谷,未曾留意于他,引为助臂,今日形成水火,只怨自负太深,失眼于他了。”

    江湖凶邪,无不嫉忌僻性,只觉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后快。

    中年儒生似为霍文翔所吸引,频频颔首微笑答词,似一见为故。

    酒宴已摆下,霍文翔坐于主位劝酒豪饮,绝口不问中年儒生来历师承,仅提及昔年风趣见闻,令人捧腹。

    钟离炎虽怀着一腔不安心绪,也为之放声大笑。

    霍文翔话锋随之变为天下武功源流,博闻强识,肯中綮要,中年儒生暗暗钦佩不已,忖道:“此人他日必非池中之物,缘何届居人下。”不禁心中一动,只觉非查明程南淮真正师承来历不可。

    这一来正好坠入霍文翔的术中,此刻五人均有七分醉意,霍文翔还是催促添酒。

    忽地,一个黑衣大汉疾掠入厅,禀道:“百花老赋率领一干西域高手,及毒手魔什万钊夫妇等侵入护龙寺,现护龙寺分坛已发出告急信号,请护法定夺。”

    钟离炎面色一变,倏地离座而起,向中年儒生道:“兄弟调遣人手赶援,去去就来,尊驾稍留,由程堂主陪待,兄弟暂且失陪了。”

    中年儒生微笑道:“钟离老师请便。”

    钟离炎抱了抱拳,快步迈出大厅。

    中年儒生立道:“程兄腹笥渊博,一身武学已臻化境,意欲烦请展露一手,大开眼界如何?”

    霍文翔逊笑道:“无师自通之学,难登大雅,程某别无他长,只是记忆力特强,擅于剽窃别人之长补已之短,故不堪寓目,倒是两年前奉命外出,偶经天山绝顶,无意发现一老僧坐化该处,栩栩如生。”话音略略一顿,又道:“他那坐化之处,面对一块冰崖,光亮如镜,老僧以‘金刚’指力刻下一式剑招。这一式剑招经程某潜心研悟,只觉威力绝伦,集各家剑招神髓于一炉,阁下如不见笑,程某自当现丑。”他在说话时,由袍底溜而出一只小巧翠绿神猕,蹲在脚下,慢慢向中年儒生身前移去,小猕手中握着一支铁手令赝晶。

    中年儒生为霍文翔之话大感惊异,道:“那武林高僧是谁?”

    霍文翔摇首笑道:“不知,那天山绝顶积雪坚冰亘古不化,因寒冽澈骨,尸体难腐,据程某观察此僧已坐化了十余年,谅是前辈异人,不愿将绝学失传,故镶之于冰壁上。”说着略略-顿后,接道:“程某获此奇缘后,便将冰崖上雪迹削平,老僧尸体亦搬入一处冰穴藏起。”

    中年儒生双肩微掀,道:“如此说来,这招剑式定然厉害

    绝伦了。”说时神情似不尽信。

    霍文翔也是聪明已极之人,从中年儒生神色瞧出对自己所说迹近夸张,逐微笑道:“陈贤弟,你可取出三十六支‘七步午魂梭’。”

    陈耀立时在胁下豹皮革囊取出“夺魂梭”长仅二寸,通体碧光闪闪,中刻一槽,梭尖犀利。

    大厅灯烛辉煌,霍文翔道:“韩贤弟可将灯烛熄灭,仅留下二盏。”

    韩广应声而起,逐一挥掌,将灯烛息去,大厅中立呈惨淡阴森。

    中年儒生屹坐不动,口角擒着一丝笑意。

    蓦地。

    霍文翔喝道:“陈贤弟将‘七步夺魂梭’扬空洒出?”

    陈耀纵身跃开七尺,掌心扣着夺魂梭扬空飞洒,手法奇异,宛如万空吐蕊。

    霍文翔亦立时拔空而起,长剑离鞘,健腕疾振,青虹爆射万朵寒星,霎那间虹影疾卷,转瞬尽敛。

    只见霍文翔已端端正正坐在原位上,剑巳回鞘,神色自若,宛如无事人般,舒开左掌,掌心赫然显露七十二支断梭,根根齐中削断,毫厘不爽。

    中年儒生不禁骇然变色,在霍文翔挥剑之际,巳瞧出剑式确是威力惊人。

    一俟霍文翔舒开掌心,更是钦佩不止,嘴角一丝笑意突然消失无踪。

    就在中午儒生聚精会神观察霍文翔剑式之际,神猕小灵已在他怀中动了手脚,以假换真。

    这时,钟离炎已返回道:“兄弟已调遣人手赶援,方才闻讯护龙寺情势危殆,兄弟意欲亲身赶去。”

    中年儒生笑道:“既然令主离坛外出,在下陪侍护法相助一臂之力。”

    钟离炎道:“令主明晨即可返转,且在宾舍略事休息,怎好劳动佳宾。”

    中年儒生笑道:“久未活动筋骨,未免技痒。”

    程南淮道:“程某亦同往效力。”

    护龙寺突成一片火海,浓烟冲照十余里方圆,夜空反映成一片红色。

    恶鬼堡援手距寺五里外,即知护龙寺不保,不禁相顾失色。

    钟离炎等人亦相继赶至,程南淮长叹一声道:“护龙寺看来无一幸免,我等此刻扑去,恐将遭百花老贼伏击毒计。”

    中年儒生目露疑诧之色,道:“程兄认为百花翁尚未撤去么?依在下推测,百花翁来此志在探听虚实,未有全力侵犯之意,获胜立即回撤。”

    程南淮摇首笑道:“尊驾仅料中一半,百花翁志在探听总坛所在,怎奈寺中仅有一名住持才知总坛确址,必然誓不吐露,自绝而亡。”说着略略一顿,面色凝肃,又道:“倘不见信,我等将调来人悉数遣回,只剩我等二人前往,如遇伏袭,以我等武功不难逃出,否则其余弟兄,如不慎落在敌手,生死难能,将为总坛带来一场危难。”

    钟离炎略一沉吟,只觉程南淮之言委实有理,挥手将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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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形,双目之中逼泛杀机。

    中年儒生淡淡一笑道:“在下知道你还有再战之能。”继而脸色一变,道:“在下要断除你的双臂。”右腕上扬,犀利短剑一挥。

    寒光闪奔,那瘦长个子只觉无法闪避奇奥诡绝的剑式,猛感双肩一凉,两只臂膀脱肩坠地,鲜血洒飞如雨。

    “在下再削掉你两只耳朵!”

    寒芒流闪,瘦长个子似束手就割,血淋淋两只耳朵坠地。

    只听中年儒生森冷语声又起:“在下还要取你双目!”

    百花翁目睹中年儒生奇绝辣毒的剑式,不禁大感骇凛,喝道:“住手!”

    手中奇形兵刃一式疾展,幻出万道金蛇。

    中年儒生剑招已出,只听起了一串金铁交击声,两人身形疾飘开去。

    虽只一式,但其中却经过了无数凶险的变化。

    百花翁风目中吐出两道浓重杀机,左掌一挥,示意随来西域高手合击钟离炎程南淮两人,自己疾攻出三式,袭向中年儒生。

    护龙寺外又展开一场惨烈搏斗。

    夜色更沉,火势仍炽,呼呼熊熊映着天际暗红,股股浓烟中冲起无数火星,炙热焚人。

    霍文翔不愿被钟离炎、中年儒生瞧出本身武功,而且防避佛面人屠铁少川已暗暗蹑来窥伺,只施展程南淮独门武学迎敌。

    西域高手似瞧出程南淮武功最弱,分出七人围攻,招式辣毒,如叠浪涌潮般迫袭而去。

    其实双方均是身负绝乘武功,出招均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程南淮另有用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剑式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无懈可击,七人无法得逞。

    中年儒生与百花翁功力悉敌,两人狠毒绝伦,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百花翁招式突变,一连七式,将中年儒生逼得连连倒退。

    但中年儒生封守谨严,七式已过,短剑如剑穿出一道寒虹点向百花翁眉心要穴。

    百花翁不愧为西域第一高手,举笔一式“月落星移”碗大群芒疾射出一串千百颗金星,迎击中年儒生此一奇绝剑招,宛若千百道笔影冲击青虹,叮叮当当,似流星飞撞,万斧砍山般,中年儒生身形又连连倒退了七八步。

    钟离炎知身处危境,一挥铁杖展开狂风骤雨招式,左掌吐出七毒黑耆,西域高手虽多,一时之间亦无法得逞。

    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大笑道:“百花老儿别来无恙?”

    百花老翁闻声即知是佛面人屠铁少川,不禁大喝道:“快走!”

    牵着一个西域高手疾逾电闪转身遁去。

    半空中电泻落下青衣老人,目光炯炯道:“百花老儿为何不战而退?”

    遥处传来百花翁语声道:“老朽若无万全把握,岂能与你放手一拼?”

    中年儒生淡淡一笑道:“他并非真退,暗中窥视我等行踪,以便循迹找我总坛所在?”

    才步出宅外,即见钟离炎一闪而前,附耳密语道:“方才闻讯,百花老贼已在谷外现踪。”

    青袍老人面色一变,道:“如有潜入堡中者立即格杀勿论,传令外三堂搜捕谷外强敌。”说着手一牵中年儒生如飞奔去。

    钟离炎一跃穿空而起,去势如电,转眼已落在三重屋面外。

    程南淮立在门外略一沉吟,向花九鹏宅内走去。

    一个锦衣大汉伸手一拦,道:“程堂主,奉令不准任何人与花老师相晤。”.

    程南淮不禁一怔,知道老贼已受钟离炎蛊惑,面色一寒,厉声道:“奉何人之命?”

    “钟离护法!”

    程南淮冷哼一声道:“好,本座去找钟离炎问他,此是何意。”身形疾转,忽又一个倒翻,五指一挥而去。

    四个锦衣汉子站立方位距离不同,只觉被一缕寒气着体,立被“虚空点穴”旷绝手法制住。

    墙外一株繁柯密翳巨榕之上突电泻疾落下陈耀,神色惊诧道:“堂主,这一来岂非败露行藏了么?”

    程南淮道:“不妨。”随即附耳密语数句,一闪而入与花九鹏道:“老贼已萌毒杀花大侠之念,今晚若不逃出堡外,明晓即插翅难飞。”猿臂一探,拉着花九鹏掠入里间而去。

    日正伫午,万里无云。

    四个锦衣汉子挺直立在墙外,阳光射在锦衣上反射出绚烂光彩。

    一人眼神不时左右巡视,忽发现远处青袍老人疾奔而来,不禁心神微凛,暗道:“老贼不待明午即赶来此处,分明怀有恶念,霍少侠可谓料事如神。”

    青袍老人身形如电,转瞬即至,慢步走入宅内,进入屋中,只见花九鹏伏案聚精会神执笔绘一图形,双眉微剔,低声道:“花老师!”

    花九鹏转面回望之际,青袍老人两指虚空点出,一缕细如毫发银芒穿入花九鹏眉心,只觉眼前一黑,立即气绝死去。

    青袍老人口角微泛一丝森冷的笑容广飞步趋出,向锦衣汉子道:“汝等各返属舵听后效力。”话落穿空疾掠而杳。

    四锦衣汉子互望了一眼,快步如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