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血嫁 > 如坠雾中

如坠雾中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徐红玉浅浅一笑,道:

    “这说不上是回避,如果堡主不相信我,尽可留下来。”

    或许是那浅浅一笑发生了作用,或许是这句话说到罗天保心坎上了,他连忙哈哈一笑,道:

    “在下纵然不相信天下人,岂能不相信姑娘。孩儿们,随我退出厅外去,谁也不许窥探窃听,违令者斩!”

    最后那句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徐红玉听的,说完,挥挥手,率领着十八名蓝衣铁卫退出大厅外。

    徐红玉明知他必然不会去远,倒并不在意,望望长城五友,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意思好像说:

    我已经拒绝过你们一次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来,只向蜘蛛翁裣衽为礼,道:

    “红玉年轻,不知老前辈当年跟先父还有一段交往,失礼之处,务求老前辈多多赐谅。”

    蜘蛛翁急忙还礼,道:

    “姑娘,快别客气,当年若非令尊开导,老朽哪会有今天,不过,请恕老朽说句真心话,你们燕徐家京名重武林,如今你却允婚下嫁罗家堡,这件事做得太不值得了。”

    徐红玉平静地点点头,道:

    “是的,晚辈也知道,此事很难得人谅解,但晚辈有晚辈不得已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

    醉丐接口道:

    “咱们都不能算是外人,你有什么苦衷,尽可对咱们明说。”

    徐红玉黯然道:

    “事涉隐衷,请恕我不便直言,不过,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婚事也出于自愿,绝无半点勉强,诸位都是先父的朋友,就请看在先父薄面。成全了侄女这片心愿吧。

    长城五友已经是第二次碰这种软钉子,彼此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蜘蛛翁道:

    “姑娘,你有难言隐衷,咱们也不便追问,可是你年纪太轻,思考行事难臻万全,咱们是担心你受人欺骗,作下错误的决定,不仅影响令尊一世英名,也害了自己终生。”

    徐红玉道:

    “红玉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而且,我这样做,老实说,也是为了先父”

    蜘蛛翁诧道:

    “姑娘能否再说得明白些?”

    徐红玉沉吟良久,好像下了极大决心,道:

    “好吧,晚辈可以说出允婚的原因,但诸位前辈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蜘蛛翁道: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徐红玉道:

    “晚辈说出允婚的理由后,希望诸位立即离开罗家堡,不再追问晚辈的婚事。”

    蜘蛛翁毫不迟疑道: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有允婚的正当理由,咱们自然没有从中作梗的道理。”

    徐红玉道:

    “晚辈只能说出概略理由,或许不够详尽,但求诸位不要追根究底,因为有许多事晚辈虽然心中明白,却无法形诸言词。”

    蜘蛛翁道:

    “行!你尽管拣能说的说吧!”

    徐红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有一件秘密,诸位都不知道,先父并非死于宿疾,而是被人谋害的”

    “啊”在场六个人都骇然一惊,六张脸上全变了颜色。

    醉丐脱口道:

    “这话当真?是被什么人谋害?”

    徐红玉却摇摇头,道:

    “如果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事情就容易了,可惜当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先父身边,唯一知道凶手的,只有先父自己,但他老人家竟来不及说出凶手就咽了气。”

    这回答,自然不能令人满意。

    因此丑书生急忙接口道:

    “姑娘请将经过情形略述一遍,出事现场可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徐红五缓缓道:

    “出事当时是在深夜,先父住前院,晚辈则居住后楼,事前毫未听到动静,不过,先父有早起的习惯,每日天亮前,必至后山面对旭日练习吐纳功夫,数十年未曾间断,府中下人也习以为常了,那天晚上四更后,看守后园门的老佣人不见先父出去,感觉很意外,往卧室探视,才发现先父已经身负重伤,倒卧在房门口。”

    丑书生道: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呢?”

    徐红玉道:

    “待晚辈得讯赶去,只见到卧榻前有一滩鲜血,那是先父被人击伤后吐的,另外,房中一张矮几翻倒地上,几面也已破裂,而先父的右掌关节已断,掌骨尽碎,看情形,好像曾在卧室中跟凶手有过一番搏斗。”

    丑书生道:

    “令尊伤在何处?”

    徐红玉道:

    “伤在左胸要害,内腑被重手法震裂,因此吐过大滩鲜血,但晚辈赶到时,先父犹未断气,他老人家拼着最后一口余气,只说了两个字,就归天了。”

    丑书生急问:

    “那两个字?”

    徐红玉道:

    “铁皮。”

    铁皮?

    这是什么意思?

    听的人显然都不懂,大家互望,个个如坠五里雾中。

    如果说这是凶手的名字,武林中从未听过这个人。

    如果说是指一件东西或兵刃,那就太广泛了,铁皮包裹的狼牙棒?

    铁皮制的太极牌?

    甚至用铁皮制的衣服

    每一种与铁有关的,都有可能。

    蜘蛛翁眉头皱成一个死结,喃喃道:

    “既然伤在左前胸,那表示他曾经跟凶手正面动过手,据老朽所知,能在正面交手时以重手法击杀令尊的人,当今武林还没有这种高手,只此一点,已经够令人困惑的了。”

    醉丐道:

    “那凶手能深夜入室,击杀徐大哥后从容遁去,并未惊动任何人,其武功分明高过徐大哥,放眼武林,实在想不出这样一号人物。”

    蜘蛛翁道:

    “咱们别忽略了一件事,他在受伤前,可能掌骨已经碎了,临死又遗下‘铁皮’两个字,八成是指凶手利用铁皮做的什么物件,先暗算使他负伤,然后才趁机得逞的。”

    醉丐连连点头道:

    “不错,不错。”

    丑书生忽然转换话题道:

    “姑娘提起令尊死因,不知跟下嫁罗天保有何关系?”

    徐红玉道:

    “因为他答应替先父报仇。”

    “什么?”

    蜘蛛翁瞪大眼睛道:

    “他凭什么替令尊报仇?难道他知道凶手是谁?”

    徐红玉道:

    “在先父遇害之前,他就嘱罗家堡总管来我家提过亲,当时被先父一顿臭骂。撵了出去,先父遇害不久,他又亲来燕京,携媒求婚,我以父丧为辞,不肯应允,可是。他问明先父遇害的情形以后,竟一口答应愿生擒凶手,替先父报仇,条件就是要我允婚下嫁”

    没等她把话说完,蜘蛛翁已两手乱摇,道:

    “玉姑娘,你千万别上他的当,罗天保的武功虽然不错,绝不比令尊高强,如果凶手真的强过令尊,姓罗的也不会是对手,他凭什么能替令尊报仇?”

    丑书生道:

    “他有没有说出谁是涉嫌的凶手?”

    徐红玉摇手道:

    “虽然没有说明,但听他语气,似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醉丐沉声道:

    “除非凶手就是他自己,否则,他从何断定凶手是谁?”

    蜘蛛翁接口道:

    “这倒很可能,分明是他求亲不成,暗下毒手,却以缉凶作借口,骗你应允下嫁。”

    徐红玉冷冷一笑,道: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岂会上他的当。”

    蜘蛛翁道:

    “你现在不是已经答应嫁给他了么?”

    徐红玉道:

    “不错,我是答应了,但也有条件。”

    蜘蛛翁道:’

    “什么条件?”

    徐红玉道:

    “我要他在成婚之前,先将凶手交给我,并且在洞房中设置灵堂,必须等我用凶手首级祭奠过先父以后,才能合计成婚。”

    蜘蛛翁道:

    “他答应了?”

    徐红玉道:

    “答应了。本来,祭奠就在今夜举行,现在被诸位前辈一拦阻,只好延到明天了。”

    醉丐道:

    “贤侄女,这只是空口说白话,绝对没有诚意,姓罗的不过想骗你先行交拜大礼,等进入洞房,你就是罗家的人了,难道他交不出凶手,你还能再反悔不成?”

    徐红玉扬扬眉,道:

    “为什么不能反悔?这件事,婚约上已经事先注明,如果他无法履行承诺,婚礼无效,他还得自断一臂,当众谢罪。”

    醉丐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连声道:

    “那是不可能的,贤侄女,你千万休把自己的清白名声,拿来当作儿戏。”

    徐红玉道:

    “我并没有拿自己终生当儿戏,事先我已派人来罗家堡暗中查看,洞房中的确已经设了灵堂,可见他并未欺骗我。”

    醉丐道:

    “可是,凶手在什么地方,难道等行礼完了,凶手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徐红五道:

    “那是他的事,他若有诚意,自会安排,如果办不到,对他并无好处。”

    蜘蛛翁大声道:

    “无论怎么说,你绝不能这样做,替令尊缉凶报仇,是咱们的责任,他能办到,咱们同样也能办到,你何苦将终身大事拼作赌注!”’徐红玉点头道:

    “是的,晚辈承认是以终身在作赌注,可是,为了替父亲报仇,晚辈纵然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父仇不共戴天,没有父亲,此身由何而来,诸位前辈能说我这是做错了么?”

    醉丐忙道:

    “咱们不是说你错了,而是以为你这样牺牲太大,你是为了令尊,但令尊在九泉之下,必定不能瞑目。”

    徐红玉长叹了一声,道:

    “事到如今,我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诸位前辈的好意,我只能心领,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还求诸位前辈原谅成全。”

    蜘蛛翁道:

    “咱们负责替令尊缉凶报仇,难道你还不肯改变心意?”

    徐红玉摇头道:

    “并不是晚辈固执己见,无奈心急父仇,片刻难耐,而诸位前辈又无法在今天立获凶手,只好辜负诸位这番关注盛情了。”

    话说到这里,词意俱尽,长城五友和蜘蛛翁虽然一百个不甘心,却无片语可作辩驳。

    蜘蛛翁仰面长吁,热泪盈眶,颤声道:

    “徐兄弟啊徐兄弟,当年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却留下我目睹这愚孝毁身的惨事?我纵然立刻便死,也太迟了!”

    徐红玉低下头,泪落如雨,默无一言。

    她心里何尝不辈伤,何尝不难过,但却紧闭着嘴唇,坚决不肯改变既定的主意。

    长城五友人人心如刀割,情知劝已无益,只得垂头丧气,带着满脸愧色向厅外走去。

    丑书生走在最后,行到厅门又停住,似在等候蜘蛛翁,怕他伤恸过甚,做出激烈的事来。

    同时,也用眼角余光,将罗家堡的形势迅速打量了一遍

    婚礼终于顺利完成了。

    仍旧是那座大厅,仍旧是那些贺客,只是气氛显得比头一天冷清了许多。

    一次婚礼分两天完成,的确是史无前例的事,因此,贺客们已经意兴阑珊,觉得已失去“新鲜”和喜气劲了。

    主人也同样提不起劲儿,巴不得早些行礼完毕,应付了这桩必须履行的“公事”省得夜长梦多,又生枝节。

    总算好。蜘蛛翁和长城五友都没有再出现过,婚礼草草结束,便急着把新娘子送进了洞房。

    外面排开喜宴,贺客们都入了席,但大家都好像已经失去喝喜酒的兴趣,场面冷冷清清的,一点也不热烈。

    倒是新郎倌今天喝了不少酒。

    也不知道他是怕场面冷落没有喜气?

    还是真正心里太高兴?

    反正有敬酒的来,他总是来者不拒,不但不拒,还自动跟人拼酒干杯,弄到后来,客人倒吓得不敢去向新郎倌敬酒了。

    罗天保独自开怀畅饮,等到贺客们告辞散席,已有六七分酒意,还一个劲地嚷道:

    “喂!你们别走呀,还没闹过洞房呢”

    宫天林怕他真醉了,忙低声提醒道:

    “堡主,春宵一刻值干金,可别让新娘子等久了。”

    罗天保哈哈大笑,道:

    “对!对!那我就不多挽留了,天林,你替我送送客人,多准备灯笼马匹,不许怠慢了贵客。”

    宫天林一面应诺,一面又低声道:

    “长城五友和蜘蛛老怪物虽然都没露面,不能不防着点儿,属下已经盼咐十八铁卫分布在新房四周戒备,堡丁都加倍派值岗哨,只等过了今夜,便可以放心了。”

    罗天保点点头,用力拍着宫天林的肩膀,笑道:

    “办得好,天林,这次婚事多亏你促成,等一会儿,我还得重重谢你。”

    宫天林谦谢着去送客了,罗天保却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向洞房

    “恭喜堡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洞房里的喜娘,丫头父迎进了罗天保,都跪下祝贺等赏。

    罗天保满脸喜色,连道:

    “很好!很好!你们也辛苦了,每人赏二十两银子,去喝酒去吧!”

    “谢堡主!”

    大伙儿等的就是这句话,急忙叩谢,就怕谢晚了,罗天保会把话收回去似的。

    罗天保也好像巴不得这些,快些走,本来还有坐床,掀盖头、喝交杯酒

    等等节目,都被罗天保一概省免,把这些娘儿们全撵了出去。

    掩上房门,罗天保才吁了一口气,在八仙桌前坐了下来。

    徐红玉一身大红吉服,盖头垂面,坐在床沿上,对适才新房中的一切经过,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但是,当罗天保掩上房门的时候,她却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

    一柄寒光闪烁的无鞘短剑。

    剑上透着蓝汪汪的光芒,显然,那是淬过毒的。

    罗天保怔了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徐红玉就用那柄短剑,自动挑起脸上的盖头布,面色冰冷的望着罗天保,整个脸仿佛一张死板的图画,毫无喜怒之色。

    罗天保轻咳了一声,讪讪说道:

    “娘子,你累了吧?”

    “不必这样称呼。”

    徐红玉的声音跟脸色一样冷!

    “咱们还不算是夫妻,请堡主尊重些。”

    罗天保似乎微感意外,但并不生气,又笑道:

    “咱们已经拜过堂,行过婚礼,其实就已经是夫妻了”

    他好像知道徐红玉会反对,没等她开口,又接着道:

    “当然,我答应你的事,还没有兑现,你指的不外就是这件事,对么?”

    徐红玉道:

    ‘你记得就好。”

    “记得!当然记得。”

    罗天保口里答得很轻松,暗地却在皱眉头:

    “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替你办得到的,只不过”

    徐红玉道:

    “不过什么?”

    罗天保轻叹了一口气,道:

    “我本来早已办妥了,只不过被蜘蛛翁和长城五友这一闹,竞没有办法分身,好在我对这件事早有把握,并不急在这一两天,反正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绝对替你办成就是了。”

    徐红玉冷冷问:

    “你是说,今天不能履行诺言了?”

    罗天保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为了应付长城五友和蜘蛛翁,原订计划难免受到了影响,时间上自然略迟了些,偏偏他们都是你的父执辈,我又无法放开手施为,所以,希望你也能体谅一二。”

    徐红玉道:

    “那么,我再请问一声,今天你能否履行自己的诺言?”

    “这”罗天保陪笑道:

    “并非我不办,而是时间已来不及,姑娘请想,我虽然明知凶手是谁,总不好在大喜这天去杀人是不是?”

    徐红玉道: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答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