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月落大地 > 第六章独坐小楼娇容瘦

第六章独坐小楼娇容瘦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飞雁庄最后一进院落,耸立着一座小楼。

    小楼周围是幽静雅致的花园,一潭清水,满园花树,点缀着二座假山,在这仲夏之夜,浓荫密绿,萤火穿梭,映着天上一轮明月,充满了诗情画意。

    可是此刻倚在小楼窗畔的香芸,眼睁睁地望着下面景色,丝毫没感到这份宁静的享受,她只觉得一片漆黑,犹如她目前的处境。

    自被安置在这座小楼以后,正义帮主对这位初见面的独生女儿真可说细心照护,爱之已极,每天为她裁制新衣,又派了春兰、春梅二名丫环侍候,凡是有好吃的,好玩的不断命丫环往香芸房里送。

    依常理说,骨肉重圆,锦衣玉食,父亲又对她这么爱护,应该感到幸福快乐才对。

    但世事就这么奇怪,香芸愈来愈感到痛苦不堪,甚至心中许多话,在父亲面前,连提都不敢提,每天中午,面对父亲时,如坐针毡,觉得无话可说。

    以前梦想父亲时那种相拥畅谈,幸福欢笑的想像,变得无影无踪。占据她脑中的只有罗成英俊的影子,以及盘占心上的难题,要怎样才能避免伤害罗成又能向父亲交差呢?

    这正是个解不开的结,每天她的精神都集中在这个结上,想尽各种方法,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

    而现在,她的思想已情不自禁地集中在这一个结上!

    怎么办?该怎么办?

    夜色是宁静的,小楼中也是宁静的,她的心境却一点也宁静不下来,倏然珠帘一挑,有了声息,只见丫环春梅悄悄地走了进来。

    “小姐还没有睡?”木雕般坐着的香芸轻轻嗯了一声,头也不回。春梅又道:“刚才帮主叫婢子去问了许多话”她见香芸一声不响,依然呆呆望着窗外,忍不住接下去道:“帮主要婢子问问小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香芸依然坐着不动,懒洋洋道:“没有。”“帮主是见小姐愈来愈消瘦,所以关心你,要你多睡多吃,别多想闲心思!”“嗯!”“帮主还要婢子问问小姐,半个月过去了,心境宽畅了没有?”香芸如梦初醒,倏然转身过来,急急道:“我在这里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春梅抿嘴笑道:“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整整半个月,小姐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快了?其实人在幸福的环境里,谁都会觉得时间溜得快。”香芸的确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但她的感觉与春梅的说法却完全相反。她惊觉自己白白浪费了许多天来苦思如何解决难题,却几乎误了罗成的大事。请求父亲减轻对罗成的压力已经失败,若再不快点找到罗成的母亲,岂不让罗成悬在半空中,一筹莫展。想到这里,心中又不禁忧急起来。

    记得离开罗成时,有七日之约,在灵阴寺再见,如今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半个月,罗成的心情,已不想可知,定然日夜不安。

    她不禁急急道:“春梅,我问你一件事。”“小姐,什么事啊?”“你知道罗夫人被监禁在什么地方?”

    春梅一愕道:“哪位罗夫人?”

    香芸一呆,道:“你不知道?”

    春梅摇摇头道:“婢子才来不过一月,不过好像没听说帮中有位罗夫人!”

    见她神色似非虚假,香芸心中顿时失望。

    现在要去问那一个呢?问父亲?决不能提,提了反使他起疑,问其他人,他们早存猜疑之心,自然更不会说!香芸正自思量,倏春兰进来道:“小姐,燕姑娘求见!

    香芸一怔道:“哪位燕姑娘?”

    春兰道:“就是副帮主燕神君的女儿!”

    “哦!请她上来吧!”

    香云心中有些纳闷,燕玉姬从未与自己打过交道,今夜何以突然来访?

    只听得楼梯轻响,春兰已带着燕玉姬走了进来。

    “燕姑娘请坐!”春梅招呼着,端上香茗,然后与春兰双双施礼退出。

    香芸强打精神,微笑道:“燕大姐有什么事吗?”

    燕玉姬的神色,四分冷淡,三分礼貌,还有三分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芸姑娘,我向你打听打听罗成的近况,你可以告诉我吗?”

    莫非拖延这么多日子,没有行动,她是来刺探的?香芸心中一惊,立刻有了戒意,含笑道:“燕大姐,你知道我已来了半个月,从未跨出小楼一步,怎能知道罗少侠最近如何!”

    “不,芸姑娘,我只问他自逃出天星宫后,一路上身体如何?”

    “那时他受了点轻伤,不过已痊愈了,我离开他的时候,无论精神身体都很好。”

    燕玉姬幽幽道:“他谈起过我没有?”

    香芸微笑摇头,道:“倒未听说。”

    燕玉姬神色略现失望,又问道:“芸姑娘跟他很好吧!”

    香芸道:“与其说好,不如说对他感到有点歉咎。”

    “哦!芸姑娘难道还欠他什么?”

    “燕大姐,我能到达此地找到家父,全靠罗少侠帮助,如今竟没有一点一滴能报答他,岂不挂悬心中?”

    “芸姑娘,这么说你是不愿杀他了!”

    “我的确在为难,老实说,要我亲手杀罗成,万不能!”

    “吁!多谢芸姑娘,我总算放心了!”

    香芸一楞,道:“燕大姐似乎非常关心他,莫非与他有深刻的关系?”

    燕玉姬叹息道:“昔为梁上燕,今日东南飞!”

    香芸愕然道:“你说什么?我不懂!”

    燕玉姬低徊地道:“我以前就是他的未婚妻!”

    好像挨了雷击的木头,香芸呆了,望着燕玉姬,心中不知道是酸是妒,是恨是怨!

    怎么从来不曾听到罗成提过?他为什么不说?

    她这时倏然发觉燕玉婉很美,那种淡怨轻愁的柔美,似乎更能引人心弦!自己好像绝比不上她!

    正自胡思乱想,只见燕玉姬已哭道:“芸姑娘,你说与罗少侠没有感情,是违心之言吧。”

    香芸停了停神,她不愿被旁人看出心坎中的秘密,冷冷道:“我为何要骗你?”

    燕玉姬微微一笑,道:“你的神色已经告诉了我,不过请芸姑娘放心,我与他早已解除了婚约!”

    香芸一怔,急急问道:“为什么?”

    燕玉姬苦笑道:“那时就与你目前处境一样,所以我只能慧剑斩情丝。其实要想冲破这层难关,非得要有勇气毅力不可,否则,芸姑娘,你就会步我后尘,心中永远痛苦万分。”

    香芸呆了,她这时才发觉燕玉姬并非来刺探什么,完全是由于私自感情上的缘故。

    见她那种轻愁淡怨,旧情未断的样子,心中倏一动,道:“燕大姐,听说罗成的母亲被监在帮中!”

    “不错。”

    “被监在什么地方?”

    “西偏院的铁房中。”

    “啊!燕大姐,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燕玉姬道:“莫非芸姑娘想去救她?”

    香芸忙否认道:“不,不,罗少侠托我去看望一下,顺便转告问安之意,我旁的忙帮不上,这点应该要为他做到。”

    燕玉姬沉思道:“奇怪,罗成怎么会知道这消息的?”

    香芸道:“是三环先生莫于道通的消息。”

    燕玉姬双眉一挑道:“这个老狐狸在搞什么鬼,一会儿帮这一边,一会儿又把消息漏给那一边,不知他究竟在帮谁!”

    香芸心中一动,道:“姓莫的常来吗?”

    “几乎十天八天就要来一次,这几天却奇怪,连影子消息都没有了。”

    香芸追问道:“燕大姐,你见过姓莫的吗?”

    “怎会没见过”

    “那你认识他的面目吗?”

    “没有!其实当今江湖,谁能认识莫于道的面目,每次见他都是白布蒙面,一来就与帮主在密室中长谈。”

    “这么说,家父一定见过姓莫的真面目了?”

    “关于这一点,我父亲早已问过帮主,帮主的回答也是摇摇头。”

    燕玉姬说到这里,反问道:“芸姑娘,提起蒙面问题,帮主为什么也与莫于道一样,要故示神秘!”

    香芸苦笑道:“我问过家父,家父说是姓莫的告诉他要这么做。”

    燕玉姬一哼道:“看样子正义帮好像都被三环先生在牵着鼻子走!”

    香芸一怔,燕玉姬已站起来道:“夜已深,姑娘请安息吧,我也该告退了。”

    “燕大姐,你不带我去看罗夫人了?”

    燕玉姬摇摇头道:“帮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准接近西偏院,那座院子等于是帮中禁区,我可不敢触犯帮法。”

    香芸一呆!

    燕玉姬又接着道:“再说罗夫人此刻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看看她对她非但没有益处,陡自增加难过而已,假如有办法,我早已把罗夫人救出去,也不会等你来再想办法了!”

    说完微微一福,就转身下楼而去。

    看来这件事又有了困难!香芸呆呆望着燕玉姬走下小楼,直到离开花园,没了影子,她才转过神来!觉得无论如何困难,也必须代罗成把这件事办到。

    她略整鬓发衣衫,信步向外走去。

    “小姐要去那儿?”

    春兰与春梅双双迎上来。

    香芸挥挥手道:“我随便走走,你们不必跟随,早点安息。”

    她装作漫步散心的样子,下楼先在园中慢慢走一圈,然后走出月门,避过父亲居住的四进院落,绕箭道,走向西偏院。

    对庄中所有路径,她完全陌生,而偏院在哪一段,自然不清楚,只是凭得方向慢慢查看而已。

    此刻深夜,庄中屋子,大部都已熄灯,有的还可闻屋中人的谈话声,边走边观察,在一座月洞门口驻足不前。

    这是被一道矮墙隔开的一座独院,院中不但见不到一丝灯火,而且太静了,静得像没有人住的一样。

    莫非就是这里?

    目光四下一扫,倏见洞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奉帮主谕,擅入者死”

    香芸心中一喜,心中暗自道:“这就是了!”吊着心,转身跨进了月门。

    刚走近屋边,暗影中陡自响起一声沉喝:“是谁!”

    “我。”香芸一惊止步。

    中间屋子的门户倏然无声而启,像幽灵一闪,走出一个鸡皮鹤发,满面皱纹,陋恶而阴沉的老妪。她一身黑衣,目闪精光地打量着香芸。

    深夜静院,恍若厉鬼,使得香芸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只见老妪冷冷问道:“有帮主令牌吗?”

    香芸摇摇头。

    “既无帮主令牌,你也敢进来?”

    香芸倏然感到不服气,抗声道:“帮主就是我爹,有什么不敢进来的?”

    老妪一怔,道:“帮主怎么从未提过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语气虽有怀疑,却已变得柔和起来。

    香芸一哼,道:“爹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好倔强!”老妪咧嘴一笑,但这笑容使得脸上皱纹都挤在一起,比哭还难看:“好,你回去吧!”

    “我为什么要回去?”

    “有什么事?”

    香芸装作不屑,道:“难道一定要有事?闲得无聊,到处溜溜不可以吗?”

    “嘻!真是娃儿脾气,这里有什么好溜的”

    香芸改口道:“老婆婆,听说罗夫人关在这里?”

    她这改口称呼,老妪似乎很高兴,颔首笑道:“不错。”

    “老婆婆是专门看守罗夫人的了!”

    老妪又点点头。

    “还有别人吗?”

    “只有老身一个。”

    “老婆婆,我跟你打个商量好吗?”

    “商量什么?”

    “让我进去看看罗夫人!”

    老妪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摇头道:“不行。”

    “看看有什么关系?”香芸嘟起小嘴。

    “除了帮主,任何人不准进去,这是帮主的亲谕。”

    “通容一次不可以吗?”

    “不可以,老身对你已破例多说几句话,若是别人,嘿!早已毙于掌下!”

    “哼!”“姑娘,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看看?”

    “好奇嘛!”

    “其实一个病人有什么好看的,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只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

    “就因为这样,我才要看!”

    老妪一怔道:“老身不懂你的意思!”

    香芸抿嘴一笑道:“我学过医道,却始终没机会施展,所以我想察看一下病情,看我能不能医好她!”

    “原来如此!”

    “老婆婆,你答应了?”

    “抱歉,老身还是不能答应。”

    香芸倏放低语气,道:“老婆婆,我还要告诉你一桩秘密!”

    “什么秘密?”

    香芸缓缓靠近,小嘴靠近老妪耳边,双手十指却已飞快点了老妪身上十处经穴,笑道:“我要告诉你,非进去不可!”

    说着已把老妪扶进屋里,关上了门,然而搜寻油灯,点上了火。

    黑暗的屋中顿时亮了起来,只见老妪定自脸色含怒铁青,却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打量了屋中情形,只见靠里墙上挂着一条铁钥,旁边有一道门户。香芸立刻取钥推门而入,里面是条甬道,尽端一座黑门,正挂着一把大锁。

    香芸心头狂喜,急奔过去,这正是一面铁门,敲敲两旁,竟完全是铁板。

    她打开了锁,推开铁门,铁屋里却亮着灯火,一张木床安置在中央,旁边摆着一桌一椅,别无他物,床上躺着一位五十不到的妇人,云鬓蓬松,轮廓清瘦,神色苍白,病容恹恹,却仍可看出绝世风韵,她此刻发觉有人进来,正转动眼珠,向门口望去。

    香芸急急走近病床,低声道:“你是罗夫人吗?”

    罗夫人眨了眨眼。

    “伯母,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香芸得不到回答,语气有点焦急。

    罗夫人又眨了眨眼。二次眨眼,香芸有点明白过来,这大约就是表示对的意思。

    香芸立刻接下去道:“罗少侠托我看探望你!他不久就可以来接你回去。”

    罗夫人神色大动,倏伸手把香芸的柔夷握住,开口道:“你是谁?”

    香芸大奇,道:“伯母会说话!”

    罗夫人点点头。

    香芸急急接口道:“那你的病并不重,是假装的吗?”

    “我不是病,是中了慢性的毒!”

    “啊!”“姑娘,告诉我,你是谁?成儿呢?他好吗?”

    香芸迟疑片刻道:“我我跟成哥很好,他也很好。”

    罗夫人轻轻一叹!

    香芸又急问道:“伯母中毒深不深?”

    “很深,姑娘,你还是快走吧!给人发觉了不好!”香芸点点头,道:“我受成哥之托,还要问伯母一件事。”

    刚要探问三环先生的面目,倏觉得罗夫人的手缩了回去,心头一惊,回头一看,只见父亲挂着面纱,静静地屹立在门口。后面跟着满面怒容的老妪。

    香芸骇然变色,正义帮主已开口道:“你要问罗夫人什么事?”

    “我我只想问问她病况如何?”

    “嘿!芸儿,我告诉过你罗夫人已无法开口说话,你再问,她也无法回答你。”

    “是的,爹!”

    “你也太胡闹了,走!”

    香芸不敢违拗,心情不安地走出铁屋。

    老妪倏冷冷道:“帮主,若令媛再来,老妪该怎么办?”

    正义帮主淡淡道:“这次算是初犯,若有下次,格杀不论。”

    “很好,老身记住了。”

    出了西偏院,正义帮主道:“芸儿,你坦白说,去看罗夫人有何目的?”

    “我”

    “嘿!可是受那小子之托?”

    香芸一咬牙道:“是的,爹,罗少侠一共托我二件事,其一,请求爹宽容期限,这点已经失败,所以我觉得无论如何该探望他母亲一次,为他做到这一点,也算尽我一番心意答谢过去一段友谊,何况这对爹来说,并无损害。”

    正义帮主一哼,道:“罗成不是要你救他母亲?”

    “没有,他觉得单救出母亲并不能把事情完全解决,所以目前还没有这种打算!再说,有损害爹的事,我也不敢做!”

    “嗯,芸儿,爹没白疼你,你还算明白一点道理,现在你也看过罗夫人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没有了。”

    “那么,明天你也该动身了。”

    “爹”香芸惶急地想说什么,却被正义帮主的话打断。

    “芸儿,爹这两天虽然没有催你,但你可知爹所身受的压力?若是你再不依我的办法去做,叫我今后如何号令手下!”

    香芸道:“爹,你与双方都无怨无仇,超然物外多好,为什么一定要当这个正义帮主?”

    正义帮主语声一沉,道:“住口,我昔日与鲁庄主龙堡主也是知交好友,纵无关系,也该维护江湖正义,罗成为母求药孝心虽可嘉,然竟不分青红皂白,不听父叔辈好意劝阻也还罢了,居然以剑犯上,杀人遗尸,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恕,孰不可恕。”

    香芸呐呐道:“爹,他是冤枉的”

    “嗯,做贼的从来不敢说自己偷过别人东西。芸儿,假如你不忍心杀他也行。”

    “爹,我确是不忍下手!”

    “那你就把他活捉回来,让武林同道公开处置,相信他决不会对你有所防范,明天,你就走吧!”

    “爹”

    “不准再多辩,芸儿,若你不愿做,爹只有与你断绝父女之情,二条路你只能选一条路。”

    “是”香芸不敢再说了,但她的眼中,泪水已滚滚而落,心中觉得难过已极。

    灵隐寺在杭城以西,距城约四十余里。

    寺院是建于一片山谷中,谷中极多耸突的岩石,是以寺院建得极为分散,远远望去,东一座,西一座,倒也别具格局。加上山多岩洞,大部分洞中都供了佛像,所以变成佛教名胜之一,不但香火极盛,游人更多。

    罗成自香芸走后,就与牛钊潜来灵隐寺,向知客僧租了靠飞来峰边的一间排房,隐居下来。

    他盘算过,要洗清身上二条人命的嫌疑,必须活捉莫于道,而能否达到目的,香芸实在是个关键。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路!

    于是他静静等待着香芸的消息。

    七天恍眼就过去了。却没见香芸的影子。日复一日,他由忧愁而焦灼,被罗成派往一线天,天天等候香芸的牛钊也有点不耐烦起来。

    这是第十四天的晚上,罗成正在禅房中坐立不安,牛钊已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道:“少主,这二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罗成一怔,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牛钊道:“前天我就发觉有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光在这附近打转,今晚我在一线天附近逛荡时,却见有个家伙提了个灯笼直摇晃。”

    罗成讶道:“摇晃灯笼干什么?”

    牛钊道:“后来我才发觉是向飞来峰方向打暗号,这正是江湖上一种联络方法。”

    罗成道:“你看这些来历不明人物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牛钊肯定地道:“八九不离十,灵隐寺的和尚不会武功,都是普通出家人,不会与江湖上有恩仇纠葛,那批人不是冲咱们来的,还会冲着谁?”

    罗成恨恨道:“真可恶,简直是无孔不人,他们难道认定我软弱好欺!”

    牛钊接口道:“少主,我看芸姑娘那边必有什么变故,不会来了,你得另想办法,这样等下去岂是妥善之计。”

    罗成长叹一声,默然不言!

    他感到自己确已忍耐到了极限,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

    牛钊又道:“少主,依我早闹他个天翻地覆。什么正义帮,什么三环先生,老子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让他们到阎王那边算账去。”

    罗成倏然足一顿,下了决心,道:“牛兄弟,我现在就赶路上正义帮去!”

    “对,走!”

    “不,你得留下来!”

    牛钊一愕,问道:“少主,你既要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干嘛?”

    “我当然有用意。我让你在此做个幌子,让那批人钉住你,自然也等于你代我监视他们,使我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上正义帮先把家母救出来,只要三天,你就赶往四明山飞雁庄,我会在附近留下暗号等你!”

    牛钊高兴地道:“就这么办!”

    他问了这许多天,实在感到已经闯出病来,恨不得大施身手,杀他一个痛快。

    于是罗成再轻轻叮嘱一番后,收拾长剑,穿出窗户,翻上屋顶,不走前面出口,反向山后翻去。

    杭州江南一带,他是轻车熟路,不过更次,他迂回过山道,直奔四明山。

    第三天的深夜,飞雁庄最后进那座小院独楼屋顶,出现了一条黑影,正是罗成。

    正义帮的防范似乎并不严密,虽有巡更值夜,却无人发觉罗成已经潜入。

    小楼中灯火依然,但当罗成倒挂珠帘,正想查探楼中时,灯火恰适时熄灭。

    略一沉思,罗成双掌一推窗户,飘身而入。

    “谁!”

    黑暗中,锦帐内倏响起一声娇滴滴的惊呼。罗成沉声道:“请姑娘起来一下!”

    “你”“请休多言,在下并无恶意,问一句话就走!”

    锦帐一挑,一条纤影已钻出帐外,接着烛火一亮,只见那少女竟是燕玉姬。

    “啊!原来是你!”

    罗成也是一呆,道:“原来是燕姑娘,刚才失礼,请多包涵!”

    燕玉姬星眸在罗成脸上打转,幽幽道:“成哥,你瘦了!”

    这句话包含着多少幽怨,多少情意,却也引起了罗成千万感触,刹那之间,他冷静了下来,冷冷道:“我倒不觉得,燕姑娘,此来探听一事,尚请赐告!”

    燕玉姬旧情复燃,一腔热情,碰到冰上,不由心头绞痛,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但她强自忍住,道:“你可是想探听香芸姑娘下落!”

    罗成依然冷冷道:“也要请问。”

    “芸姑娘今晨离庄去找你,你难道没碰上她?”

    罗成暗暗一怔!忖道:“怎会这么巧?”

    却见燕玉姬一叹,道:“你来她去,这一错倒错得好。”

    罗成不禁问道:“这话怎么说!”

    燕玉姬道:“若是碰上,只怕你性命难保,岂不错得好!”罗成淡淡道:“你说香芸会杀我?”

    “香芸纵然不想杀你,但数十高手尾随在后,他们决不会像香芸那般好说话。”

    “多谢相告,请问家母可在庄中?”

    “是的。”

    “监在何处?”

    “西偏院。”

    抱拳一礼,罗成道:“那就告辞了!”转身欲走。

    “且慢!”

    “姑娘有什么事?”

    燕玉姬急急道:“你不能去。”

    罗成冷冷道:“为何不能去?”

    “你知道看守令堂的是谁吗?”

    “是谁?”

    “是蒙山怪妪,想必你也听到过这老婆子的名号与功力!”

    罗成心头微微一震!

    不错“蒙山怪妪”是当今武林中最难惹的人物,与北海的“飞鱼怪叟”号称东西二怪,不但一身功力高不可测,尤其为人行事,不分善恶,任性而为,想不到居然被正义帮网罗到了,看来这“赛诸葛”的人情面子倒是不小。

    但他心中虽这么想,口中却冷冷道:“一个蒙山怪妪吓不倒我罗成,不过我还是要谢你相告。”

    “成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罗成剑眉一挑,道:“从此各东西,相逢如顾途,这句话好像是你说的。时间不多,容先告辞!”

    说完,身形疾飘而出,三个起落,已不见影子。

    燕玉姬再也忍不住心中委曲,哇地一声,哭倒床上,拍着床板道:“罗成,你太狠心了我纵然有不是,你也不该这么对我”

    然而罗成如入无人之境,已到了西偏院,由于已得燕玉婉的警告,行动之间,格外小心。

    因为在救出母亲前,他不想逞狠称勇,怕的是万一正义帮主拿他母亲生命作要胁,就进退两难了。

    故而进入西院,他先隐身墙角,屏住气息,仔细观察。

    这一排了字形屋子间间都无烛火,倾耳听听,也未间睡眠鼻息之声。

    由此判断,除了“蒙山怪妪”外,看守的人不会大多。于是他窜到门边,轻轻一推门户,闪身而入,凝足目力一看,竟是一座空屋,并无人居住。也没有门户可另通别处。

    他退出一一搜查,搜到中间屋子,仍是无人,但靠里却有一道门户,门旁墙上挂着一把长钥。

    可能是在这里了,他告诉自己,蹑足过去取了长钥,轻轻拉开门户,窜入甬道中。

    而道中却有亮光,那是两道未端那座铁屋门户灯火速映出来的缘故。

    罗成心情激动,足下一垫,身如箭发,已到了铁屋门口,目光瞬处,心中陡然冷了下来。

    房中有床,灯火也亮着,可是却空无一人!

    “是燕玉姬骗了自己,还是”

    念头方在转动,身后倏响起一声刺耳冷笑!

    他一惊之下,陡然转身,只见南道进口,站着一个丑老太婆,冷冷说道:“小子,你来晚了一步!”

    罗成剑眉一挑,道:“既说来晚了一步,莫非家母刚才还在这里。”

    “不错,可惜帮主算出你大概会来,想不到居然被他一猜就中”

    “老婆婆可就是名震武林的二怪之一‘蒙山怪妪’。”

    “嘿嘿,眼睛倒尖,不愧是武林第一家的后代,既知老身名号,就束手听候处置吧!老身不多难为你!”

    暗救母亲之计不成,罗成也横下了心,冷笑一声道:“素闻你一向眼高于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以今天会屈居人下,趟这淌混水?”

    蒙山怪妪阴yīn道:“这是老身的事,用不着你小子多管,老身虽是无故不犯人,但你小子却闯了老身的管辖禁区!”

    罗成淡淡一笑道:“既已闯了,你老婆子又待如何?”

    一面说,一面已移步向前走去。

    蒙山怪妪双目骤瞪,神光如电,厉声道:“好狂!只怕你来得走不得!”

    罗成哈哈笑道:“那要看谁能拦得住我!”

    说话间,人已走近五尺。

    蒙山怪妪暴喝道:“你小子先吃我一掌!”

    双掌一翻,一股劲厉无俦的掌力,隔空撞来。

    罗成早已默运“天地心法”戒备,见状双掌轻轻一推,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弧。

    蒙山怪妪陡觉发出的八成掌力,竟然毫不着力,化解于无形,不由大惊,脱口道:“你已得传两仪混元功?”

    罗成晒笑道:“那是太极门的心法,与我何干,老婆子,是不是还要试试?”

    “好小子,老身不信邪,再吃我一掌!”

    蒙山怪妪上次被香芸偷袭,已闷了一肚子气,今天又斗不过二十岁的小伙子,羞恼成怒,暴叱声中,双掌猛推而出。这是她毕身修为作孤注一掷,气势刚猛,劲力像惊涛骇浪一般向罗成撞至。

    “来得好!”罗成一声清叱,这次改变了方式,气转九重,双掌也疾推而出。

    这是硬碰硬的打法,二股劲气一撞,啼地一声闷响,劲气漩飞中,蒙山怪妪哇地一声惊叫,人影踉跄倒退五步,罗成已如旋风一般,冲出甬道,跨出屋外。

    可是他人到院中,心头都是一震,只见院中十余条人影,各执兵器静静屹立着,早已展开扇形包围。

    中间二人,一人白髯紫衫,胸前挂着七柄五寸短剑,正是“七剑神君”

    另一人白布罩头,一身白衣,却是神秘的正义帮主。

    眼见这种形势,罗成双眉一皱,正待说话,身后倏响起一声暴喝,杖风如刀自身后袭至。

    蒙山怪妪在二掌力拼下吃了大亏,狂怒中,再度冲出,鸠头杖向罗成当头砸下,像疯了一般!

    身形一闪,罗成怒喝道:“老婆子,你休要不识趣!”

    寒光一闪,长剑已经出鞘在手,倏见正义帮主喝道:“吕大娘,快住手!”

    杖影一收“蒙山怪妪”瞪目道:“帮主,你莫非还要让这小子活下去?”

    正义帮主发出一声阴笑,道:“吕大娘,你这么大年纪,犯不着同后生小辈生气,本帮主自有计较!”

    蒙山怪妪悻悻而退,屹立一旁,罗成向正义帮主一拱手道:“阁下谅必就是‘赛诸葛’尚帮主了!”

    正义帮主道:“不错,罗成,你是想救你母亲出去吗!”

    罗成挑眉道:“正是,请问帮主,我母亲移去何处?”

    正义帮主哈哈一笑,道:“只要你俯首认罪,本帮主不但告诉在何处,而且立刻让你们母子相会!”

    罗成淡淡一笑,道:“我并不急,却想问你一件事,问完立刻就走。”

    这话出口,正义帮主的神色虽看不见,其余高手的脸色俱皆愕然,感到迷惑。

    正义帮主问道:“什么事?”

    罗成道:“帮主与三环先生莫于道有交往么?”

    “有。”

    “若我猜测不差,贵帮与莫于道交往必甚密!”

    “嗯,是又如何?””

    “请帮主赐告莫于道真面目!”

    “这与你弑上罪过又有什么关连?”

    “当然有。”

    正义帮主冷笑,道:“那倒要请教了!”

    罗成沉声道:“龙堡主遗言被窜改,鲁叔叔尸体埋后被掘,这都是他诬我人罪的手法,故而我不能不找他,找到他真相自会大白。”

    “这是本帮主第一次听到你的反驳。”

    正义帮主目光二旁一望,问道:“各位相信这番话吗?”

    龙三游厉声道:“满口胡扯,帮主何必与他废话!”

    罗成一哼,道:“本使一再容忍,只是为了尊敬龙堡主生前为人,也为了顾全大局,龙三游,若你再固执偏见,一再相逼,莫以为罗某长剑不利,杀不了你!”

    “好,龙某正想一死以报堡主之恩,我现在就与你拼了!”龙三游一挥手中弯刀就冲了出来。

    “站住!”正义帮主一声大喝。

    龙三游止步,惶然道:“帮主”

    “解决恩仇,唯在‘理’字,岂能只靠武力拼闹,本帮既位名‘正义’,就不该封住别人的口,不让别人诉述道理,这番话你懂吗?”

    “是。”龙三游悻悻而退。

    罗成暗忖道:“这位赛诸葛倒是讲理的人!”

    这刹那,他对这位正义帮主的观念有了极大的改变。

    只见正义帮主目光移视过来,道:“罗成,你的辩驳虽然无人相信,但本帮主站在公正的立场,却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

    拱一拱手,罗成道:“尚帮主明鉴,在下感激不已。”

    正义帮主道:“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必感激,不过三环先生虽常来本帮,但他从未以真面示人,本帮主纵想奉告,也力不从心!”

    罗成顿感大失所望。

    却见正义帮主接下去道:“不过我倒有一公正办法可行,不知你愿不愿听?”

    “只要办法公正,在下岂有不从之理,帮主请说。”

    正义帮主道:“依你所辩,三环先生已成为关键人物,但他行踪飘忽,与其你去找他,何不在此等他来!”

    罗成心头一震,道:“帮主要我留在正义帮中?”

    “不错。”

    罗成拒绝道:“办不到!”

    正义帮主嘿嘿笑道:“公正之计,就是你与三环先生当着天下武林之面,二人对质,你拒绝本帮主之言,莫非情虚!”

    “我罗成心昭日月,为何情虚!”

    “那你就该接纳本帮主的办法,留下来,须知你在此等三环先生,总比找他容易,我的话对吗?”

    “假如莫于道不来又如何?”

    “我想不会,三环先生每月必来本帮一二趟,最近虽半月余未至,但以时间推测,也将快来了。”

    一句话被套牢,罗成顿感语塞。他明知是陷阱虎穴,不能留,但为了表示自己胸怀坦荡清白,不得不咬着牙吞下这口普水,当下冷冷道:“帮主之言无不中肯,使得在下难以说不,留下来虽无不可,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在庄中这段时间,行动完全自由!”

    龙三游倏然冷笑道:“正义帮不是客栈,难道要咱们供吃供喝,敬你当大爷!”

    正义帮主挥袖阻止龙三游话声,说道:“罗成,本帮主独排众人对你不利之言,力持公正,该知我担下了多大责任,难道你不能稍让一步,暂时委曲求全一下!”

    罗成冷冷道:“莫非帮主要把我当成囚犯?”

    正义帮主轻笑一声,道:“也不当你囚犯。”

    “但请明告,贵帮以何相待?”

    “本帮主一向采取中庸之道,就以此西院作你停居之所,对你不绑不缚,只要你不出这道矮墙,任你自由行动,这样可以了吗,”

    “饮食呢?”

    “一日三餐,由本帮供应。”

    “帮主是否能让在下先见家母一面?”

    正义帮主语声一沉,道:“罗成,你太奢求了,只要你确信能还清白,又何愁母子不能团聚。”

    罗成咬紧牙关道:“好,我就留下等候半月,半月之间莫于道不来,那时勿怪我不告而别。”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嘿,君子言出如山,岂能自毁诺言。”

    正义帮主点点头道:“很好,既已成约,你请休息,本帮主告退了。”

    手一挥,十余人立刻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罗成呆呆站着,对这种结果,自己也感到意外。他心中连连自问!

    这么留下来是做对了呢?抑是做错了呢?

    不过他已隐隐感觉到,这么做纵非全错,至少也错了八成,但是话已出口,岂能反悔授人以柄,虽仅有二成指望,也只好搏上一搏!

    这一晚,他不敢睡,身在虎穴,危机四伏,他不能不谨慎小心,以防暗算。所以只在外屋中打坐终宵。

    第二天一清早,他走出外屋,目光一扫,不由暗暗冷笑。

    因为院落四周虽然空空荡荡,非常平静,但凭他的功力已经发觉墙外屋角,都有人在把守。

    这点并未出他预料,只使他精神上感觉身被禁锢,险机更加严重而已。

    卯时正,一名庄汉捧着一大盘早餐进入。早餐倒非常精致,四碟小菜,一大碗粥,还有一个白馒头。

    当那庄汉摆在桌上方要退出时,罗成都伸手一拦,沉声道:“慢走!”

    那庄汉怔了一怔,道:“罗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罗成指指桌上早点道:“烦你老大做件事!”

    “请吩咐。”

    “请陪我一齐吃!”

    庄汉一呆,道:“小的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也得吃。”

    庄汉不再说话,坐落桌边,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霎眼就吃掉大半,抹抹嘴巴站了起来,道:“罗少侠可满意吗?”

    罗成冷冷地注视他片刻,才挥手道:“你可以走了。”

    等庄汉走后,他才放心食用,可是早点已去了大半,填不饱肚子。

    中午,那名庄汉又捧着午餐进来,菜肴虽然精美,却少了一大半,饭只有一碗!

    罗成不由问道:“怎么份量少了一半?”

    庄汉淡淡道:“因为掌厨的见少侠量小,糟塌了可惜,所以少送了些。”

    罗成心中有数,这是存心折磨自己。但他仍冷冷道:“照早晨例子,请你每样吃一口。”

    庄汉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每样菜吃了一口,饭也吞下一口,但这一口几乎去了半碗。

    到了晚餐,份量更少了,比中午还少了一半。他暗暗咬着牙关忍住满腹怒火,仍叫庄汉先尝,为了防止中毒,只能忍住饥饿。

    就这样,四天过去了,没听到三环先生的消息,可是饥饿已使他无法再忍受下去。

    第五天,依然是那庄汉送早餐来,份量之少,只够喂一个婴儿。罗成大怒,伸手一挥,桌上连碗带莱,全部扫落地上,哗啦啦,摔得粉碎!

    庄汉脸色变了一变,陪笑道:“少侠可是不饿?”

    罗成脸色铁青,一哼道:“请贵帮主来!”

    “帮主已经出庄二天了。”

    “谁管伙食!”

    “厨房的大师傅呀!”

    罗成上前一把抓住那庄汉衣领,厉声道:“少跟我油嘴,叫一个管事的人来,否则我杀了你!”

    庄汉此刻神色反而镇静下来,回答道:“不知少侠要叫管什么事的人来,若是指负责侍候你少侠的管事,就是小的了。”

    “哦!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卢顺。”

    罗成手腕一紧,一字一字,道:“卢顺,你坦白说,这么做是谁的主意?”

    卢顺道:“谁也没出主意。”

    “你想死!”

    “嘿!我知道少侠不会杀我。”

    罗成怒极反笑,道:“你怎么能肯定我不杀你!”

    “少侠你若要杀我,前两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今天,这是因为你少侠知道我卢顺是个下人,杀之无益,不值得动手!”

    罗成呆了一呆,冷笑道:“你倒很会说话!”

    手一松,卢顺踉跄后退二步,总算松出一口气,道:“小的只是实话实说,其实少侠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着觉得饭菜不够,尽管吩咐,小的还敢不多送吗?”

    罗成暗暗一叹,他觉得自已完全落入正义帮主的计算之中,这位尚帮主确是人如其号,与三环先生莫于道一样的不简单。但自己难道就这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心中愈想愈气,抖手就向屋外走去。

    卢顺却叫道:“少侠难道要离开?”

    罗成怒声道:“难道你还敢阻拦我?”

    卢顺诡笑道:“小的怎敢,其实少侠要走,帮中谁也不会阻拦的,只是”

    罗成喝问道:“只是什么了”

    “只是帮主临走时却叮嘱过小的一句话。说如果少侠要想离开时,要小的转告少侠!”

    “帮主说什么?”

    “帮主说,少侠千万不能走,这一走,不但自毁诺言,授人以柄,今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好歹等过这十五天再说。”这话正击中罗成的要害。

    罗成心头一凛,像吃了败仗一样,颓然垂首。心中暗忖道:“好厉害的手段!”

    倏又抬起头来狂笑,道:“贵帮主不但为本侠设想得周到,而且还摸准了本侠的个性脾气,好,冲着他这番话,本侠就再往十一天,让他知道本侠不但尊信重诺,也能忍辱负重,但是——”

    语声一顿,厉声道:“十五天后,莫贼如果仍无消息,嘿嘿,那时本侠要好好与他算清这笔账。请你就将这些话转告贵帮主!”

    “是,是。”卢顺连连答应道:“少侠还有吩咐吗?”

    罗成挥手道:“你滚吧!”

    卢顺立刻倒退出门,夹着屁股就往院外跑,刚走出矮墙,却见龙三游已在远远招手。

    “卢顺,那小子怎么样了?”

    卢顺这时才抹着脖子上的冷汗,透过气道:“那小子大发雷霆,差点把我宰了,吓得我冷汗直冒。”

    龙三游嗤鼻道:“他有把你宰了吗?”

    卢顺苦笑道:“总算堂主料得不差,那几句话把他稳得有火无处泄,只能冒烟!”

    龙三游连声得意笑道:“这是帮主的神算妙计,叫他空有一身功力,乖乖听咱们摆布。卢顺,这份功劳,你是稳拿了。”

    卢顺兴奋地道:“多谢堂主栽培。”

    龙三游道:“行了,记住,中午膳食比照上午加一倍送进去!”

    “是,要不要”

    龙三游沉声道:“不必多问,我自会通知你!”

    “是。”

    中午,卢顺像平日一样,端着餐盘,送入屋中。对罗成哈腰道:“少侠请用膳!喔,对了,要不要小的先吃一点?”

    罗成望了望盘中饭菜,份量是多了,可是以一个大人的饭量来说,仍差得远。这次,他挥挥手道:“你退下吧!”他不想再多发无谓之火。

    “是。”卢顺含笑施礼而退。

    罗成实在太饿了,抓起饭碗狼吞虎咽,片刻之间,全部扫光。肚子虽略感舒服,但仍在半饥状态中。

    转眼,暮色渐浓,他刚点上了灯忽觉窗口一声异响,头顶生风,闻声知惊,伸手一抄,竟是一枝没羽短箭,箭上竟缚着一截纸团。

    他暗惊之下,抽下纸图,摊开一看,上面写着:

    “晚膳勿食,为汝之计,郎速离去,否则悔将无及。”

    赫然是燕玉姬的笔迹。正在惊疑之中,只见卢顺已端了晚膳进来。

    罗成收拾好那只没羽箭,目光一瞬,见晚膳份量又多了一点。他目光一瞟卢顺,冷冷道:“你按老规矩先尝一口!”

    “是。”卢顺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每样吃了一口,嘻嘻笑道:“少侠放心了吗?”

    罗成暗暗一怔,忖道:“菜饭并无异样,为什么不能吃?”

    脑中灵光倏然一闪,冷冷道:“卢顺,你好好跟我站着,最好不要动,动一动我就要你的狗命!”

    卢顺一愕,罗成已飘然出门,走到围墙边,却见二名壮汉仗剑移步,倏拦住门口,其中一人道:“罗少侠可是要出去?”

    “要出去又如何?”

    “希望少侠到此止步。”

    罗成目光冷冷一扫道:“但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在帮中身居何职?”

    “在下周锋与师弟蒋平,师出茅山富,人称杭城双杰,在帮中执事。”

    罗成道:“在下曾问二位大名,但不知二位对我看法如何?”

    蒋平一晒道:“你要我们说真话还是假话?”

    罗成道:“既然相询,自然要听二位真话!”

    蒋平冷冷道:“少侠昔为人中龙,今成草中蛇,嘿嘿,知道草中蛇的解释吗?”

    罗成道:“谅必另有诠解,正想听听!”

    蒋平道:“草中之蛇,人人可杀!”罗成冷笑道:“听二位这么说,在下却不想出去了。”

    周锋哈哈一笑,道:“这样最好,大家免伤和气。”

    “我虽不出去,却要请二位进来!”

    蒋平一怔道:“进去干什么?”

    罗成沉声道:“二位随我人屋,自会知道。”

    说完,转身就走。蒋平、周锋惑然互望一眼,禁不住好奇,仗剑戒备,在后跟随。

    进入屋中,只见卢顺呆呆站着,一脸惶惑之色。蒋平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成道:“本快要他站班侍候,二位请坐,今天心境烦躁,故请二位一同进食。”

    周锋一怔道:“叫我们进来吃饭?”

    罗成冷冷笑道:“正是如此。”

    蒋平哈哈一笑道:“我看免了,桌上这点菜饭只够一人食用,我们吃了,少侠吃什么?”

    “本侠可以不吃!”

    周锋、蒋平疑地目光一瞬,只见卢顺额头上已冒出豆大汗珠。罗成接着一笑道:“他刚才已经吃了一些,二位还等什么?”

    周锋不禁问卢顺道:“你身上冒汗,可是不舒服?”

    “没没有。”卢顺结结巴巴地回答。

    蒋平转头对罗成道:“我们不懂少侠此举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就是请二位把桌上这些东西吃下去!”

    “哈!我明白了!”蒋平笑道:“少侠是怕菜中有毒!”

    罗成道:“若是有毒,卢顺早已躺下了!”

    蒋平又问卢顺道:“你吃过了吗?”

    “吃吃过了。

    蒋平对周锋道:“看样子不吃还不行,师兄,我们就吃了又有何妨。”

    周锋点点头,二人站着拿起桌上菜饭就往口中倒。这不是吃饭,而是故意给罗成看,表示吃了看你罗成又有什么花样?”

    这时卢顺神色倏然大变,他张口欲叫,却被罗成严厉的脸色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蒋平已把一盘炒虾仁倒在嘴里,一面吃一面笑道:“好吃好吃,师兄,比咱们的伙食好多了!”

    周锋也把一碗三鲜汤饮得一干而净,点点头道:“的确不错。管伙食的钱师爷有点偏心!”

    二人故意奚落罗成,一吃一唱,把饭菜全部扫光。抹了嘴准备再说几句风凉话,蒋平陡然一皱眉头,手捧肚子起来。

    周锋也按着肚子,大叫道:“师弟,不对”

    “师兄菜饭中好像有毒!”蒋平也吼道。

    罗成冷笑一声道:“二位还认为这顿饭好不好吃?”

    周锋哇地一声厉吼道:“罗成,你敢暗算我们!”

    蒋平接着暴吼道:“我与你拼了!”举起长剑,脸色狰狞地向罗成踉跄欺近。

    卢顺倏然头一低向门外冲去。

    罗成左手一挥,挡退卢顺,昂然屹立冷冷道:“暗算你们的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帮中的自己人,要拼你们也该找姓卢的才对。”

    周锋、蒋平双双仗剑刚欺近罗成,再也忍不住丹田之间如绞阵痛,剑已无法举起,弃剑捧腹倒地打起滚来。连声长嚎,令人毛骨悚然。

    卢顺倏叹地跪在地上,脸如土色,道:“少侠,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的主意,不要杀我!”

    罗成望着杭城双杰满地打滚的痛苦形状,冷笑道:“卢顺,你的口才那里去了?”

    “少侠饶了我吧,都是龙堂主叫我这么做的,你饶了我,我跟你立长生牌位!”

    罗成冷冷道:“我不会杀你的,你自己说过不值得我杀!”“是是”卢顺在地上连连磕头,碰得额角肿起大包。鲜血直流。

    这时,杭城双杰周锋、蒋平二人已在地上喘气不动,似乎即将断气。

    罗成此刻心中也有所不忍,对卢顺喝道:“你站起来!”

    卢顺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爬起来。

    罗成又问道:“你同伴这么痛苦,你有什么感觉?”

    “我我”

    “与其痛苦而死,还不如早点了结他们,你就各刺他们一剑吧!”

    卢顺悚然一凛,讷讷道:“少侠,他俩个不会死的。”

    罗成一怔,喝问道:“为什么?难道不是毒药?”

    卢顺讷讷回答道:“菜饭中放的是子午散功水。吃了功力全散却不会致命,一过子时,他们就会毫无痛苦地起来,只是今后已无法练武了。”

    罗成剑眉一挑,恨恨道:“好毒辣,好狠的心,卢顺,我不杀你,但你老实回答,地上躺的若是我,龙三游告诉你下面怎么办?”

    卢顺立刻回答道:“龙堂主教我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很好,现在你就到门口向外招呼一声!”

    卢顺哪敢违背,忙到门口高声喊道:“来人呀!”

    这一喊,四周顿时出现四条人影,嗖嗖嗖掠落院中,向屋中冲。其中一人问道:“卢顺,得手了?”

    卢顺早已退人屋里,那三人冲进屋中,一见地上躺的竟是周锋、蒋平,一呆之下,神色大变,个个掣出兵器,向罗成刺到。

    罗成厉喝道:“来得好!”抬腕抽剑,寒光飞闪,一招“鬼影追魂”只听得三声惨叫,血雨四飞,三个正义帮中高手已齐齐倒地,拦腰分作六段,吓得卢顺魂飞天外,瑟瑟发抖。

    罗成长叹道:“这是我第一次因恨而杀人,卢顺,我母亲被监在什么地方!”

    卢顺抖声道:“二天前帮主离庄就为了送走罗夫人!”

    罗成沉喝道:“送去何处?”

    “不不知道”

    罗成冷冷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少侠,你知道小的也是为人所逼”

    “哼,为的是要你活着作我见证,同时也要借你之口告诉正义帮主,今天井不是我要毁诺,而是你们逼我弃诺!”

    “是,是。”

    罗成说完就握剑走出西偏院,一路上毫无阻拦,可是刚走到二进门户,只见一排五人,拦住去路,院中十余庄汉高举火把,亮如白昼。

    他目光一扫,面目都非常陌生,却不见龙三游与七剑神君等熟人。

    这五人二个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三个是五十余岁的老者,个个手执兵器,满脸杀气。

    左手的年青人首先喝道:“罗成,你要自毁诺言应此离开吗?”

    罗成一哼道:“本侠不甘被人下毒,被迫离开,算不得毁诺!”

    那青年人双眸一张,厉叱道:“放屁!”

    罗成星眸一瞪冷笑道:“我与贵帮主约期半月,尚剩十一天,十一天后自会再度登门造访,五位若想找死,就出手试试!”

    那青年狂笑道:“素闻‘神鬼三式’天下无双,今天我赵希凡就领教领教!”

    手中握着的三尺行者棍一横,呼地向罗成拦腰劈至。

    罗成飘闪而退,冷笑道:“另四位何不一齐上,让本侠一齐送你们上西天!”

    三名老者与另一名年青人闻言齐叱,刀剑一击,齐涌而上。

    罗成一声轻啸,剑起寒光,正要施出“鬼三式”陡听得厅外响起一声娇叱!

    “快住手!”

    双方招式俱是刚发,闻声皆撤招后退,目光瞬处,只见燕玉姬匆匆奔到门口,往当中一站道:“各位让开,让罗少侠走吧!”

    赵希凡厉声道:“姑娘何以帮他说话?”

    燕玉姬叹息道:“赵大侠,我是为各位好,我爹与帮主不在,我们不必多造流血局面。”

    赵希凡道:“就因帮主等不在,我们决不能让这小子离开!”

    罗成冷笑接口道:“只怕你们所有的人一齐上也阻挡不住区区一校长剑!”

    另一名青年人厉声道:“我屠云沙就不信邪!”

    手中七环刀一振,就挺身而出。

    燕玉姬忙伸腕拦住道:“屠大侠请息怒,小妹是一番苦心!”

    她急急转身向罗成又道:“你千万别再伤人,快快走吧!”

    罗成冷笑道:“我早已改变作风,今后凡向我动手的,都格杀不论,不再留情!”

    燕玉姬焦急地道:“你知道这五位并非是正义帮的人,而是本帮的宾客。”

    “既是客人,就不该多管闲事,我罗某就剑下无情!”

    “唉!罗公子,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我为你介绍,赵大侠与屠大侠系出少林,为当今少林掌门天痴大师的爱徒,那三位老丈是‘崆峒三剑’俞致平老丈、褚风老丈、萧忠梅老丈,难道你不为自己日后留点情面?”

    罗成心头一震,他想不到正义帮中还有八派中人!顿时明了燕玉姬明为介绍,暗中用心良苦。少林、崆峒为武林中势力最盛,也最具影响力的名门大派,得罪了确是难以善后。

    他不禁抑制了五分盛怒之气,淡淡抱拳道:“原来五位都是名门大侠,恕区区眼生,多有得罪!”

    崆峒三剑之首“七煞剑”俞致平老态傲然,冷冷道:“罗成,现在你知道了老夫等出身来历,还要走吗!”

    罗成冷冷道:“既然出了西偏院,自然要走!”

    “七煞剑”道:“够胆气,你就不妨闯一闯,只要过了老夫五人这一关,任你飞出正义帮!”

    罗成平静地对燕玉姬道:“姑娘请让开,我答应你不伤他们就是。”

    燕玉姬这才忧愁地缓缓退开。

    罗成目光倏变得澄清无比,缓缓一扫道:“久仰崆峒少林绝艺,区区要闯关了!”

    话落人动,身技一团寒光向门外冲去。

    崆峒三剑与二位少林弟子同时一声暴叱,一棒一刀,连带三柄长剑立刻向罗成周身猛刺而出。

    叮叮呛呛,接连五声兵器交击之声,五人倏惊呼踉跄而退,只听得传来一声长笑道:“十一天后,再行相见!”

    声落人杳,哪里还有罗成的影子。

    夜色如墨。

    罗成一口气奔出二里,才停下来,可是刚走到一片林边,透了口气,陡见一条人影自林中一闪而出。

    他心中又是一惊,长剑疾扫而出。

    “啊!少主,是我!”

    那人影惊呼闪退,原来竟是“托塔天王”牛钊。

    罗成忙收剑,大喜道:“牛兄弟,你来了?”

    “少主,我找得你好苦,再找不到你,我可要杀进正义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