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南风真集 >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忽然遽明似想到些什么,努力一挺身子又自站了起来,坚决地捶掌自语道:“不行,我不能倒在此地,为了慧君,我要争口气”

    “唉!这事一了,我也须找个地方安葬自己了”遽明悲哀地忖道。

    这时,他想起了在括苍山石洞内先师记载的一句话,喟叹一声:“唉,苍山皓皓,独待我薄!”

    遽明抬起头,眼光四下一瞥,只见方才玉面书生走时让出的一条路,此刻又被一群围观的人堵上,那些人各目光怔怔地望着自己,呈现惊惧之容。

    他不由想到:还是这些人无忧无虑,自己虽然怀有一身武功,却不见得比他们快乐!

    他停留在一个牵着一头黑色骏马围观的老者身上,望着他垂胸的胡须,暗忖:瞧他一介平凡的人尚能活到偌大年纪,却是自己空怀一身武功所不能办到的!

    那长须老者瞧他这样的看自己,不由心中发毛,畏惧地低下头,深怕这本事高强的少年人对他不利。

    遽明若笑一声,摇摇头,把目光转向别处。忽然他想到,还不赶快乘自己未死之前将事情办完,呆在这里乱想又有什么用。但是,随即他失望了,暗想:自己现在几乎走路都没劲,还能办什么事?

    他暗哼一声,用力支持微呈麻痹的身子,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长须老者。

    老者大吃一惊,面无人色,瞧着遽明一步一步徐徐走近身前,心中直打鼓,不停地颤抖,呆张着一张嘴,说不出话来。

    瞬间,遽明已趋至老者身旁,望着他那惊魂不定的老脸,摇摇头道:“老丈别怕,在下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您的,您放心。在下不过向您借个马用用,老丈能否答应?”

    老者这才稍为放心,但诊然哆嗦不已,颤着声音点头道:“答应,答应,相公要什么,小的都答应”说罢诚恐诚惶地把马牵了过来。

    遽明也不客气,接过马缰,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看也不看,朝老者手中一塞道:“这个就算给您的马费。”

    忽然又想到一事,他苍白脸色微动说道:“请问老丈,那凤池在什么地方?”

    长须老者接过银子暗自一喜,知道买这匹马是足够的了,盈利使他减轻微许的畏惧,闻言不由抬起头,惊疑地说道:“少年英雄,你是要”

    遽明摇摇手,打断他的话,呻吟一声,痛苦地说:“老丈不必过问,告诉我路径怎样走法就是了!”

    他胸腹之间,此刻已如锋芒钻刺,豆大冷汗从他额头洒落,脸色苍白得可怕。

    长须老者手臂一抬,指向东方,嚅嚅说道:“好,好,好,英雄别急,老丈告诉你。从这向东走五十里,有一座石砌水池,水池之中盘雕一双彩凤,那便是凤池了”

    老者换了口气带着惊异的口吻道:“这两天不知有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向凤池走去,敢情是出了什么事情,相公,你你可要当心啊!”长须老者称呼由英雄改为相公,因为他看见遽明一派斯文书生模样,故作此称呼。遽明微一点头,问明了方向便不再耽搁,强压余毒,用力跨上马背,微喘口气,辨明方向,一提马疆,骏马轻挪马蹄。

    忽地他身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呼唤:“前辈慢走!”

    遽明微怔,随之他哑然失笑“前辈”一词,并非他这般年轻的人所能被称呼的。

    于是,不再理会,骏马缓缓地向前走去。

    蓦地,一条黄影带起风声,停立在他马前不远之地,发出声音:“前辈留步!”

    骏马受惊,昂首一阵长嘶,前蹄翻起。

    乘骑的遽明已摇摇欲坠,不胜力乏之际,哪能受此动荡,骏马前蹄倏翻,他本身突感力道顿失,把不住马鞍,一个身子顿从马背上翻落。

    周身无力,心中正感一沉,蓦觉身子被人抱着。

    他微微呻吟一声,惊忖道:“是谁?”

    微侧头,只见一个俊美的少年正俯首凝视,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生得肌肤洁白,五官清秀,衣冠整齐,显然出身于富贵家庭。

    遽明强压体内翻涌的焚心热气,茫然问道:“你是谁,为何称我前辈?”

    少年眉头一展,露出笑容道:“前辈,我叫沈齐。”

    遽明摇头道:“我是问你什么事”此言方出,他胸中又是一阵闷涨。

    遽明对他颇具好感,但此刻心情恶劣,禁不住不悦道:“你我素不相识,有什么事过些时候再谈,现在烦你把我扶上马背就可以了。”

    少年闻言,方才显露的笑容,在他此言一出而突然收敛,改而换成一副忧伤、哀怨的神色。

    遽明见到,心中为之黯然。但是他现在的情形是恶劣的,他的死期一天接近一天,也许只有一日一夜的时间。

    少年起了一种难以表达的同情意念。须知,少年清秀的双颊,竟然挂满了泪痕,他悲伤而又激怒地道:“前辈,请原谅,晚辈并非有意打扰,只是

    只是”

    蓦见遽明脸色不对,慌忙说道:“前辈,您受伤了?”

    遽明苦笑道:“何止受伤!唉,少年人,你有什么事快说,或许我临死之前能够帮你一次忙,唉我我只有一两天的寿命了”

    少年心头一震,惊道:“前辈,你你适才不是那等生龙虎吗?”

    遽明黯然道:“沈齐,适才是适才,现在我已是没枯灯干了。”

    突然,一个意念闪过他的脑际,他突然觉得自己纵然临死之前也须要坚强。

    他个性刚烈,外柔内刚,此刻他虽知自己不会活长了,但他仍然坚强地想到:哼,太鱼教、毒爪帮,这群毫无人性的魔徒,欠我深仇血渍,只要我遽明活着一天只要自己九死一生必定讨还的

    沈齐微带失望的心情说道:“前辈,你是不愿帮沈齐了。”

    遽明无神的眸子微微一斜,心头又是恻然,原来少年那令人神伤的忧怨之色又浮上他的面颊。

    刹那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的,不知哪里来的一般力量,使他霍地挣脱少年怀抱的臂膀,落在地上。

    少年似乎脸色一红,但立即轻咳两声,以掩饰着他霞红的面颊。

    遽明立感一怔,不知少年为何脸红。放眼一瞥,只见四周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正在望着自己。

    他感到在这儿不是讲话的地方,正想牵马,只见那清秀少年早已牵过马来,带着一脸乞求的神色,嚅嚅说道:“师父,你的马在这儿!”

    闻言,遽明又是一怔,不知少年为何改了称呼。少年见他并不拒绝自己称他为师父,不由喜睛眉梢,含笑道:“师父,你上马吧,沈齐为你牵缰如何?”

    遽明怔了一会儿,脸色一沉,严肃地说道:“你不必称我师父了,休说你我认识不久,再说我这样年龄也不可能做你的师父”说罢,翻身中马,径从少年洁白的手上接过缰绳。

    沈齐听他这样谪,眼角不知怎地又挂上两颗泪水,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神情万分尴尬。

    只见众目睽睽,不约而同齐将惊讶的目光向他身上投来,沈齐脸色禁不住又是一红。但他仍乞求般地望着脸呈灰暗的遽明,羞羞地吐出几个字:“师父你你”

    遽明心绪正值恶劣之时,认为他基苦纠缠不休,若然自己不走,势难摆脱,于是他暗自一横心肠,毅然道:“我不是你师父,以后你也别这样叫我”

    径一搅马首,围观群从,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沈齐闻言脸色大变,忽红忽白,他呆呆怔立一会儿,急然一顿足,极为矫健地拦在遽明马前,愤愤呼道:“前辈,你妄有一身武功,竟如此你算侠义人士吗?”

    少年眼珠凝视远方,似乎想到一件极愤恨的事,他清秀的脸上连连闪过无限的恨意,听他激动地道:“前辈,锄奸助弱是每个侠义人士的行径,难道你你”他一口气讲出这几句话,激动的情绪使他再也说不下去。

    遽明星眸默默集中在他的脸上,灰暗的脸竟不知怎地,忽然闪过一丝红光。

    突然,他浮上惭愧之色,星眸之中隐约闪动着两道威光,他点点头,忍耐他心内如焚的痛苦,毅然道:“好沈齐,你有什么困难,先说出来听听!”

    “不!”少年坚决地说道:“前辈,只要你答应收我做徒弟,沈齐立刻就说出来。”

    此言一出,遽明不由有点为难,暗想,自己充其量,也只有两天寿命了,为什么要累人自累呢?遂苦笑一声道:“这个,唉,实在说,我也做不得主!”

    “为什么?”少年眸子露出诧异的光芒紧跟着问道。

    遽明被触痛处,倏而仰面狂笑,笑声失去往昔的响亮,而有点嘶哑的音调。

    “前辈!”少年见他狂笑不绝,尚以为自己无意触动他的伤处,不由歉疚地说道:“前辈,都是沈齐不好,沈齐愿受你责罚,而毫无怨言!”

    他语气充满的惭疚、自责等多种情调,令人听了,心中会油然生出怜惜的心情。

    遽明闻言之后,微一摇头道:“你没错。”他两眸直射出两道犀利的光芒,愤恨道:“只是那般鄙劣无耻的小人,明斗不过,暗箭伤人!”

    沈齐闻声一惊,关切问道:“你受到过暗算?

    “暗算,哈哈,我现在还剩两天的寿命了。”

    遽明想起自己被毒爪帮毒爪过,禁不住连声狂笑,笑声充满了愤怒,没有一丝快乐的声调在内。

    沈齐闻言激冷冷打了个寒颤,惊道:“师父,您只有两天寿命?”

    遽明沉重地点头,哼道:“那毒爪帮帮主万年毒,暗下的菩提毒汁已在我的体内发作了,我只能支持两天光景”

    “啊!”遽明话还没说完,少年已惊呼出声。

    只见沈齐片刻之间,似乎象换了一个人般的,一种愤怒、怨恨的神情布满了他的脸,他仿佛恨到极点,直把牙齿咬得格格作中向。片刻,只听他愤怒地吐出几个字:“毒爪帮,哼,姑我恨不得把这批恶徒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恨”他愤怒极发的脸色,似乎隐隐透出红晕,但这红晕又极快地消失了。

    遽明亦没察觉,只惊讶问道:“沈齐,你跟毒爪帮亦有仇恨?”

    沈齐一咬牙,愤怒地说道:“他们杀了我爹娘,毁了我的家园,我恨不得将这批丧尽天良的恶徒,杀个尽光!”

    沈齐随着话声,清澈的眸子流露阵阵杀机。

    遽明恍然大悟“哦”的一声,疾忖:原来沈齐跟毒爪帮还有这么段仇恨,怪不得他要拜我为师,学艺以复仇!

    他转念又忖道:但是我只有两天的寿命了,便有一番心意,亦无法做到的。

    他顿感心有科而力不足,虽然甚是同情沈齐的凄惨遭遇,但是自忖也只有两天时间,而这宝贵的短暂时间内,对于自己又是珍重的,因为自己尚有更多的事须要在自己未死之前,作个了结。

    遽明暗想:如果帮助他呢,自己尚有许多未了之事;如果光办自己的事,他呢?遽明犹豫不定,心中委实为难已极。

    舍己与救人在他心中,形成极大的矛盾,他久久不能决定,究竟应该倾向哪一方面。

    他为难了,尽管象这类似的事情,他遭遇到的并不在少数。

    沈齐清秀的脸孔,接二连三闪过仇恨的光芒,显示他心中充满了仇恨。

    遽明忽然觉他的身世与悲惨遭遇,不正跟自己一样吗?或许比自己的遭遇还要悲惨,因为爹爹如今尚在,并且从爹爹口中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并没去世,而尚在“碎尸人”处,待自己去救呢!

    于是他毅然下了决心,苦笑道“好吧!我暂答应就是,不过这就要看你的运气如何,也许我侥幸死里逃生。”

    他明知死里逃生这四个字,是种不可能的事,但当一眼瞥见少年欢愉的神情时,他就产生不愿使他失望的念头。他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微笑道:“只要我逃过厄运,你的一笔仇恨,就一手承揽下来!”

    他话才说完,少年似已迫不及待,欢呼一声师父,一个瘦小的身子顿时弯将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说道:“多谢师父成全,沈齐终身感激不尽!”说罢,脸颊上不知怎地又浮上一片红晕。

    遽明有点手足无措,皆因身负毒伤,行动艰难,只得连连摇手道:“起来起来,不要行这大礼,我既然答应了你,你就尽可放心了。”

    一观天色,日已正中,知道时辰一分一分过去,就等于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不敢再耽搁,于是朝沈齐问道:“沈齐你会轻功吗?”沈齐大眼睛眨了一眨,对遽明为何这样问他,大感不解,但他仍然说道:“沈齐小时随父兄学过少许!但还差得很远啊”

    一言甫罢,沈齐双晴注视遽明,问道:“师父,你问这个作什?”

    遽明将头一摇微笑道:“你现在的轻功到什么程度,不妨直说出,不要谦虚。”

    少年迷茫地笑了笑,面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点头道:“先父说,齐儿的轻功已接近踏雪无痕的边缘了。”

    听罢,遽明呈现失望之态,摇首道:“不行,不行,还差得很远,依你轻功的程度,恐连一匹马的脚程都赶不上这如何是好!”遽明不由犹豫起来。

    沈齐听遽明如此讲,脸颊不由涨得绯红,十分羞愧地低下头去。

    见状,遽明立刻发觉,自己无意说中少年的短处,不由歉然道:“不过,沈齐别生气,只要我侥幸不死,脱过厄运,一定尽量把我的武功传给你”

    沈齐缓缓抬起头,从他的目光里可以看出,此刻他充满了感激喜悦的神色。

    他微带稚气地问道:“师父,你刚才问这做什,是否肯告诉沈齐?”

    遽明微微颔首,一瞥遽明,便苦笑道:“我须立即去凤池赴会,恐你”

    他说到此处,立刻将下面恐你跟不上的话语收住,以免刺伤沈齐的自尊心,令他难堪。急切间,他想到一个办法,于是他极快地补上一句道:“这样好了,我现在立刻就去凤池,你暂且在这儿找一间客栈住下,两天后,我来接你”

    “凤池”沈齐惊异万分,目光露出一种疑色,极快地问道:“师父,你要去凤池做什?那地方”

    沈齐不禁显出翔的神情,原是近来江湖传闻,凤池将有一场风云集会,沈齐亦略有所闻,故此有这一问。

    遽明骄傲地说道:“哈哈,凤池凤池!也许是我一举而震动天下的地方!哈哈!”紧跟着,他脸色一变,满是怆然之色,惨笑一声道:“也许

    也许风池是我埋骨之所,哈哈沈齐大惊,目光望着这个仿佛略带一点神经质的,年轻师父

    遽明面容灰暗,但他仍强作欢色,一搅马缰,微带伤感的微带沙哑的声音又自响起:“沈齐听着,两天等我两天若两天后,我没有回来的话”

    遽明星眸黯然无光,却流露无限的伤感,一字一句地道:“若然我两天后没回来接你也许凤池是我埋骨之所你也别再等我,你可以另访名师

    望着一脸呈露忧容的沈齐,遽明对他突然由内心产生一丝感情。

    这种微妙的感情是友情,抑或是师徒之情?也许是遇到知音之人,所流露的纯真情谊。

    遽明带着伤感的沙哑声音又在说了:“记着,两天,两天过后,我若没来接你,你就当我死了你另访名师,忘了我,知道吗?”说罢,遽明无限郁闷地引腔长啸

    啸声一起,众人吃了一惊,已然听出这凄厉的啸声,充满了煞气。

    沈齐亦不例外,当他惊惧地抬起眼睛时,遽明已策动骏马,缓缓而去。

    紧跟着,遽明感慨而雄壮地长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在马上留恋地一回头,只见木立愕然的沈齐,眼角闪动着晶莹的泪水,同时他洁白的双颊亦同样被泪痕饰满。

    遽明不由恻然,目光在沈齐脸上停留一会儿,伤感地说道:“记着我的话,希望咱们两天后见面!”

    他强自挤出笑容,朝沈齐一挥手。

    突然骏马长嘶,遽明按下最后一瞥,随着奔驰加快的骏马,留下一条淡淡的身影

    轻风拂过,从人耳畔又传来悲怆而雄壮的声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沈齐茫然抬起手臂,缓缓地挥动,他的手是纤巧的,细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