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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丁寿不耐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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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忙不迭磕头赔罪“小人该死,老爷恕罪,丁大人恕罪!”丁寿眉峰一挑,不动声色,展颜道:“寅仲要去刘公公府上?”

    戴大宾难抑眉宇间得意之色“刘公公见召,有些私事商量。”“哦?”丁寿点了点头,唇角轻勾“看来坊间传闻不差,提前恭喜寅仲了。”

    “岂敢岂敢。”尽管丁寿说得隐晦,戴大宾猜想这位锦衣缇帅该是已然得知他与刘府的关系了,嘿嘿,不愧是缇骑出身,长目飞耳,消息灵通。“既然刘公公相召,请寅仲兄即刻起行。”丁寿随即转头下令:“将车马移至道旁,与探花公让路。”

    “大金吾此举折煞在下了,大人位高权重,岂有为不才避道之理!”戴大宾佯装推辞。“寅仲兄如今还未释褐改换冠带,朝堂那些尊卑之礼大可不论,再则嘛,”丁寿低头微微一笑“探花郎新科进士及第,便是进宫谢恩也是要走午门正中的,区区一条长街有何走不得,请!”

    “如此戴某有僭了。”戴大宾轻飘飘地如处云端,暗道果然刘瑾大旗无往不利,连朝中素有跋扈之名的丁寿也不敢当己锋芒,主动退避三舍,心中主意更是坚定了几分。

    目送戴大宾车马远去,丁寿一声嗤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便是刘家丫头没有看上二爷我,爷们也不会教你遂了心愿“呸!什嘛东西!”梁洪捂着腮帮子,骂骂咧咧从刘府西边角门溜了出来。

    刘瑾兄弟俩留戴大宾用饭,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客人仆役自有廊下安排饭食,梁洪等都是刘府里出来的,平日熟识人等不少,见了他一边红肿脸颊不免过问两句,还有那没眼色的问他在新姑爷府中日子如何的,他实在没心思答对,只好独自出来寻几杯小酒喝。

    入他娘的,一个拿笔杆子的,打起人来恁重的手!梁洪摸摸有些开裂的嘴角,心中不停咒骂。

    梁洪正在心里问候着主家祖上十八代,猛地两眼一黑,一个布袋自后套到了头上,还没等他张嘴叫喊,身上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待梁洪悠悠醒转时,已然身处一个僻静的死巷内,两侧高墙遮蔽了大部分日光,显得巷子内格外阴森冰冷。

    梁洪看着眼前两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吓得牙齿打颤“二位爷开恩,小人也就是个跑腿跟班儿,身上没什么银钱啊!”“爷不要你的钱,你要是听话,还可以赏你几个。”随着话音,两名大汉左右闪开,显出一个锦袍青年来。

    一见那人形貌,梁洪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子凉意,放声嚎哭道:“丁大人,适才不是小人有意开罪,都是戴大宾那小子搞的鬼,小人冤枉啊!”梁洪只当丁寿不忿方才避道吃瘪,要从他身上找回场子,作为刘府家院,厂卫的酷烈手段他听也听了个满耳朵,当即吓得亡魂大冒,直接将主子卖了出来“好歹主仆一场,你这般祸水东引,有失厚道吧?”丁寿搓着手掌,笑嘻嘻道。

    “天可怜见,小的几个本是刘府的奴婢,因结亲之故被老爷送与那戴大宾,本想着傍了新姑爷水涨船高,怎料好处半点未得,苦头却吃了不少,那厮饮酒无度,对我等动辄打骂,我看呐,他是从没把我等刘府人放在眼里,大小姐真若嫁给了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

    梁洪为了摘干净自身,大吐苦水,只为丁寿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他可是清楚这位爷在刘家分量,旁人或还顾忌戴大宾这位探花郎,这祖宗莫说新主人了,就是在老主家面前要发落自己,十有八九刘瑾兄弟也就是微微一笑,由他处置。

    梁洪这般配合,没等自己上手段,就将戴大宾卖个底儿掉,当真出乎丁寿预料,蹲下身平视梁洪“戴大宾果真这般举止不端?”“哎呦,何止是举止不端啊,简直是薄情寡义,狼心狗肺!”梁洪信誓旦旦,只为将丁寿注意从自身上引开。

    “怎么说?”丁寿纳闷,就是那小子没事打你这奴才一顿也不知落个这评价吧。“这个”梁洪不安地看着丁寿身后那两尊门神,丁寿摆摆手,让那二人退后,梁洪这才神神秘秘小声道:“那姓戴的在原籍还有妻室”停妻再娶?!丁寿面色一变,一把握住梁洪手腕道:“消息当真?”

    “千真万确。”腕骨被丁寿抓紧,梁洪疼得直咧嘴,不待他再动问,就自顾道:“昨日晚间有个叫刘天和的新科进士过府饮宴,小人负责边上伺候,开始间他们还谈得热络,一壶酒下肚,不知怎地老爷忽对那姓刘的唤起了”内兄“来”

    “彩凤小姐曾与刘天和义结金兰,这称呼倒也没错。”丁寿冷笑,戴大宾还真是打蛇随棍上,四处攀交情。“大人您果然无所不知,小人听着好像是这么回事。”梁洪谄笑奉承。“休要啰唣,说正经的。”

    丁寿不耐烦道。梁洪不敢再耽搁,继续道:“就这么一声叫出了麻烦,刘天和质问说他早先不是有言在家乡已然定过亲了么,何以又再做刘府东床,一男聘二氏,古今未闻”“戴大宾如何说的?”丁寿蹙眉问道。

    “那姓戴的说当初只是下聘,尚未过门,算不得数,他自有计较,断不会亏待令妹等等,反正最后是不欢而散,灰头土脸,瘪鼻子瞎眼!”梁洪说到这儿还真有几分幸灾乐祸。“满嘴顺口溜,想学你主子当探花呢?”丁寿吊着眼睛没好气道。

    梁洪立即给自己掌嘴“小人信口胡吣,您老别见怪。”丁寿叹了口气,看着梁洪怜悯道:“看起来你跟着新主子,这日子过得也辛苦委屈啊”“委屈大咯,比黄连都他娘苦哟!”梁洪点着头道。

    “想不想回刘府去?”丁寿笑吟吟道。“大人肯为小的美言?”梁洪眼睛一亮。“求人不如求己,只要你”丁寿对着梁洪耳语几句。“这”梁洪面露难色。“不愿就算了,某自去与刘公公分说。

    不过他老人家要问起我从哪听来的,本官可就实话实说咯。”丁寿无谓拍怕手,直身而起。“别,大人,小人愿意。”梁洪连忙点头答应,又不放心地仰头看着丁寿,一脸乞求道:“大人到时可定要为小人说几句好话呀!”落日西沉,刘府各处院落纷纷掌起灯火,花园戏楼所在笑语声声,显是聚集了许多人来。

    “请咱家赏戏,难为寿哥儿还有这份心思。”刘瑾调侃入座。丁寿在下首相伴坐下,嘻笑道:“近日在大栅栏寻得一个南戏班子,唱腔还算在调儿,晓得公公喜好这口,特意带来请公公赏鉴。”刘瑾点点头“也好,康状元近日侍奉老母汤药,咱家可有日子没听新戏了,正好放松放松。”

    丁寿急忙道:“公公您这可是欺负人了,市井间的草台班子,靠些老戏文糊口,纵然腔调身段上能有些长处,也没法与康翰林和王主事调教出的家班相比,您要想听雅词新曲,权当小子没来过,我这就带着戏班子走人。”

    “小川你听听,这小子总是玲珑心思,连”不好“都不许人说,”刘瑾笑骂道:“罢了吧,纵然这班子在台上有什么缺漏,也没人怨怪于你,总该放心了吧?”

    “那小子就先谢过公公了。”丁寿半真半假打了个躬,又朝对面坐着的白少川笑道:“其实真论起来。

    莫说坊间的野班子,就是康王二人家班里的名旦也没一个比得上白兄的唱功扮相,白兄若肯登台唱戏,定要饿死梨园行里一众名角。”折扇舒展,白少川星眸微寒,淡漠道:“白某的戏,他们听不起,你也是一样。”

    “那是自然,呵呵”丁寿讨个没趣,讪讪一笑。“好了,不要扯东扯西的,哎,今儿究是什么戏?”刘瑾插话问道。

    “琵琶记。”丁寿笑答。琵琶记讲的是汉代书生蔡伯喈上京赴考,一举及第,被朝中牛丞相招为东床,妻子赵五娘在家乡陈留辛苦侍奉年迈姑婆,盼夫不归,其中道不尽悲欢离合,人间冷暖,至今传唱已逾百年,戏班驾轻就熟,将初始时蔡伯喈夫妻新婚燕尔,花下酌酒,演绎得声情并茂,淋漓尽致。

    丁寿听戏之余,不时抬眼观望着天上月色,落入刘瑾眼中,哂笑道:“哥儿可是在等人?”“啊,没有。”丁寿矢口否认,急忙找话头掩饰:“今日殿前授官,除了一甲三人赐予编修之职,那二、三甲传胪也得授翰林院检讨,天家如此隆恩,小子想着是否也要为那焦蕴德贺上一贺呢!”

    大明旧制黄榜赐第之后,唯一甲三名即得授官,在二三甲者只由吏部和翰林院共同选拔出若干人改为翰林院庶吉士,待三年后学有成效,二甲授编修,三甲授检讨,其他新进士则另候吏部铨选,虽然庶吉士官品不入流,但其素有“储相”之名,选入翰林院比之六部五寺职事更有官场前景,按说焦黄中为二甲传胪,理该和刘仁、韩守愚等人一般传奉为庶吉士,他却直接跨过这一步,得了从七品的检讨官职,也算异数,至于状元及第立即飞黄腾达,伸冤雪仇,扳倒权奸的情节,那是只有话本戏文里才会出现的故事。

    刘瑾打个哈哈“老焦想将儿子拔为一甲不得,到咱家面前诉苦,念着他一把岁数,往后还有需借重之处,便给他个面子,在吏部奏选内批中加了一笔,却同时便宜了三甲姓胡那小子。”

    “如此说来也是那胡缵宗的运气,不知他该感谢焦阁老还是公公您呢?”丁寿凑趣笑道。刘瑾嘴角轻垂,不屑道:“咱家不在意这个,就是要让外朝那些人看看,什么旧制选官,按资历进阶,在咱家这里,都是个屁!”“公公高见。”丁寿附和了一声,心中暗自焦急,那姓梁的混账行子还是不见,莫不是事到临头打了退堂鼓?

    眼瞅戏台上那扮蔡伯喈的已然金榜得中,被相府招赘为婿,丁寿不耐再等,试探道:“坊间传闻公公有意招纳莆田戴大宾为侄婿?”“哦?你也听说了,说起来咱家还要谢寿哥儿你,若非你引荐那戴寅仲,他还未必入得咱家的眼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