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极魄孤星 > 第三十九章九

第三十九章九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容华郡主突然发帖相邀,是什么意思呢?陈七星有些不明白,回想上次容华郡主献曲相谢和后来醉香居与祝五福相斗,乔慧轻轻说的那一句“容华郡主”来了,两件事凑一起,尤其是后来乔慧那句,很有些暧昧的味道。但陈七星却清楚地知道,乔慧的暧昧和容华郡主的本意绝对是两回事,仅帮助宫九与阉党打了两架,容华郡主就会喜欢上孤绝子这个胖子?绝无可能,献曲算是感谢,有道理;观战还是感谢,给他助战嘛,但这次莫名相邀,为什么呢?

    陈七星本来没心思去,烦着呢,但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便决定去看看。

    兰若寺不大,但十分精致,寺后有一片梅林,每逢初雪时节,总有一些文人雅士来此举行文会,士林中倒小有名气。

    陈七星进寺,报上名字。小沙弥合十为礼:“公子请随我来。”引陈七星到寺后,一片梅林中,露出亭台一角,亭中站着个女子,白衣如雪,亭亭玉立,正是容华郡主。

    听到脚步声,容华郡主转过身来,看到陈七星,微微一笑,敛衽为礼:“容华见过孤绝公子。”

    “郡主多礼了。”陈七星忙还了一礼。

    “公子请亭中入座。”

    亭中石桌上已摆了几样瓜果,边上有侍女,容华郡主却亲自斟酒:“孤绝公子,请。”

    “请。”陈七星喝了一杯,酒香醉人,酒香之外,却另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如兰如梅,是容华郡主身上的香气。

    陈七星偶尔听市井传言,京中纨绔公子,将乔慧与容华郡主并称为二美,这会儿亲自目睹,容华郡主的相貌,可能要略输于乔慧,但却独具一种出尘脱俗的清贵之气,便如空谷幽兰,让人心为之折。她的声音也非常好听,陈七星一直觉得,乔慧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而容华郡主的声音,如空山鸟语、雪后梅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空灵之感,与乔慧相比,却是各擅胜场。

    如果拿关莹莹、乔慧、容华郡主三人作比,关莹莹像个小辣椒,红艳鲜活,生机勃勃,虽然偶尔也会装装淑女,但更多的时候是跳跃的、律动的,让人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乔慧则像一朵牡丹花,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却隐隐露出一种王者之气,如果她是男子,这份气度会让千万人心折,但身为女子,这份气度却无法发挥到极致,不过已经相当不错,她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无数豪杰争口夸赞,夸的可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这份气度聪慧;容华郡主呢,如梅如兰,真若以相貌论,她确实还比不上关莹莹和乔慧,但那两个,性格中都隐隐有一种江湖女子的野性,容华郡主身上却完全没有那种气息,不但没有半丝野气,甚至不见半丝烟火气,倒仿佛不是人间的女子,只是谪仙临凡。

    清楚地把握到容华郡主那完全不类俗态的禀性,对容华郡主的举动,陈七星也就越发好奇,道:“不知郡主相召,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还请公子再喝一杯,容华有事相求。”容华郡主起身给陈七星斟酒,身动处,幽香扑鼻,皓腕凝霜,纤指如兰,十指之纤长秀美,却远在关莹莹、乔慧两女之上。陈七星不好直视她脸,看了她皓腕纤指,心中竟是情不自禁一跳,忙强自收敛心神。

    “郡主不必客气,但有所命,只要孤绝力所能及,绝不推辞。”陈七星说着,一饮而尽。他虽心有所疑,但这样的美女软语相求,是个男人便没法拒绝。

    容华郡主却又倒上一杯:“请公子再满饮此杯。”

    “郡主,不论有什么事,还望直言相告,否则这一杯,孤绝真是不敢饮了。”陈七星不肯再举杯。

    容华郡主顿了一下,离桌而起,到一边,忽地拜倒,哭道:“容华身负血海深仇,还望孤绝公子助我。”

    陈七星大吃一惊,不敢伸手相扶,以一缕魄光扶她起来:“郡主快快请起,但有所命,孤绝绝不推辞。”

    听他答应,容华郡主这才站起,她本纤弱如兰,这时脸上挂了泪珠,更增三分楚楚动人之态。

    陈七星心中生疑,道:“只不知郡主所说血海深仇,是指什么?”

    容华郡主纤手拭泪,盈盈坐下,道:“便是我祖父的血仇。”

    陈七星疑道:“戴回春自杀,洪江伏法,令祖的仇,不是报了吗?”

    “不。”容华郡主摇头“洪江是戴回春指使的,但戴回春呢?莫非公子真的认为,仅是戴回春妒忌小陈郎中的医术,便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先前吉庆公主的人捉到洪江,供出指使的是戴回春,而且给出了理由,说是戴回春妒忌小陈郎中名声太响,损了他的声誉。陈七星听着有理,也就信了,这会儿听容华郡主一说,似乎还另有内情,倒是又惊又疑,道:“难道戴回春背后还另有人指使?”

    “是。”容华郡主点头“戴回春其实不是自杀的,是被人毒死的,但咽气之前,我却有属下赶到了,亲口听他说,他背后还有人,针对的其实也不是小陈郎中,小陈郎中只是个借口,针对的就是我祖父。”

    “竟然是这样。”她这么一说,陈七星又信了三分,同行相忌,这很正常,但因妒忌而害人,尤其是公然下毒害死身份显赫的老亲王,确实不太合情理,只怕针对的确实就是老亲王,说妒忌陈七星只是个借口。

    “知道是谁指使的吗?”

    “我的人去得稍迟了一点儿。”容华郡主黯然摇头“戴回春已是撑不住了,只说他也是受人指使,到底是谁指使的,却没能说出来。”

    这倒和祝五福写下陈七星名字后“杀”字再没能写完有三分相似了,陈七星大觉遗憾,但容华郡主的话,至少解开了他心头的另一个疑惑。容华郡主以郡主之尊,本身更是清雅绝尘的性子,却不惜降尊纡贵,一再示好,原来原因在这里。她知道害死祖父的另有其人,自己却无力报仇,只能求到陈七星头上,当然,那个时候洪江还没给抓获,戴回春还没显形,但陈七星可以肯定,容华郡主心里,必然早有怀疑对象。

    “那么郡主有具体的怀疑对象吗?”

    “我不敢确定,但吉庆公主说找洪江就能找到,公子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

    “有道理。”陈七星轻拍一掌“莫非根本就是吉庆公主指使的。”

    “那也不一定。”容华郡主却又摇头,看到陈七星讶异的眼神,她道“京中势力,交相错杂,尤其权奸、阉党之间,彼此都有人渗透,或许戴回春是阮进指使,但洪江的行踪落到了阉党眼中,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下陈七星有点儿挠头了:“那那”

    “可疑的,还不止阉党、权奸。”容华郡主眼光向远处望去,两泓眼眸,幽远若深湖。陈七星瞟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她凝眸思索的样子,实有着一种不类人间的美态。

    脑子里突然涌出幻日血帝的一段记忆。幻日血帝当年有一个妃子,容貌禀性,和容华郡主非常相似,被幻日血帝强掳为妃之后,一直不开心,常常一个人凝眸远望,思念故园,而幻日血帝最迷的就是她那种神态,极为宠爱,甚至在她病死之后,还哭了一场,为一个女子落泪,幻日血帝平生只此一次。

    “这样的女子,确实能动人心魄,只这一个神态,谁又能忘记。”陈七星心中暗暗赞叹,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关莹莹。关莹莹极少有这样的神态,偶尔出神,眉眼间往往也带着顽皮之意,不知在琢磨什么古怪念头。若是不相干的人,拿两人的神情对比,容华郡主确实更动人,不过在陈七星心里,倒是关莹莹更让他动心,因为关莹莹那么出神的时候,往往就是在想怪点子捉弄他呢。想到要被关莹莹捉弄,每每他整个人都会骚动起来,便如听着了春雷的虫子。

    “这些势力,说起来都有可能,具体是谁,我也猜不到。”因为出神,容华郡主的话就没听全,只听到这么几句,不过不用说陈七星也知道。京中除阉党、权奸、清流三股势力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好几股势力,例如各大皇子,便各有自己的班底,而老亲王这个目标又实在太肥,可以说,只要有机会,谁都想咬一口,所以容华郡主说她猜不到,也是事实。

    看容华郡主微凝着秀眉,陈七星道:“不知郡主想要我怎么帮你。”

    容华郡主回他一个感激的眼神,道:“想请公子帮忙,护送宫九伯出关。我也不瞒公子,祖父毕生经营,绝大部分实力都放在江南,这股力量不能散,必须掌握在手中。暗害我祖父的,最有可能还是阉党、权奸,手中有了力量,才有可能跟他们斗,也才有可能最终把那只幕后的黑手找出来。”这话有道理,便如关山越,强忍哀痛反要多吃碗饭,吃了饭才有力量,手上有力才能报仇,陈七星慨然应允:“好!”“多谢公子!”容华郡主举杯“容华敬公子一杯。”她自己抢先干了,似乎不胜酒力,秀面微红。她本是清冷的性子,酒后倒显出几分妩媚来,见陈七星也一口干了,又给陈七星满上,道“我以后呼公子为兄好不好?”

    “只怕孤绝当不起。”

    “有什么当不起?”容华郡主喜滋滋地举杯“孤绝兄,请!”

    “请。”

    容华郡主性子虽清冷,人极聪明,也很会说话,不时劝酒,两人渐渐熟络起来,随后商定了行程。宫九要准备一下,两天后坐船走,魄江往下,可直放东南,人在船上,也更便于隐蔽,船由宫九买好,偷偷上船。陈七星可在两天后的午夜到三十里外的下滩处,见挂着九个红灯笼的便是。

    商量好了,又说了会子闲话,陈七星告辞离开,自回宅中,一路上眼前仍不时浮现容华郡主的身影,这样的女子,当真让人忘忧。

    宫九虽说是秘密出京,但各大势力盯得紧,难保不泄露,陈七星吩咐鹰大安排三名血影跟随,但嘱咐除非得他的召唤,否则不必现身,他可不想为保一个宫九而让血影这把秘刀曝光。

    两天后午夜,陈七星悄悄出城,下行三十里,一个大洄弯,便是下滩;上行三十里也有一个洄弯,名为上滩,上下是对应的。

    离着岸边百余步外,停着一艘中型客船,桅杆上挂着九个红灯笼,左近更没有船停泊,那便是了。陈七星以魄带形,上了船,船头、船尾钻出四五条黑衣汉子,手中都端了强弩。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露出头来,看清陈七星脸形,眼中露出喜色:“孤绝公子果是信人,请随小的进舱。”

    陈七星随他进舱,舱中坐着一个老者,老者中等身材,脸容枯瘦,发须皆白,但两眼炯炯有神。如果说他的身体超过了六十岁,他的眼睛则最多只有三十岁。一见陈七星,老者站起身来,抱拳作揖:“孤绝公子,老朽富九,烦劳公子了。”

    “宫九伯无须客气。”陈七星忙也抱拳还礼。

    “船上也没什么东西好作招待,备了点水酒,聊胜于无,孤绝公子请坐。公子屡次援手,老朽无以为谢,敬公子三杯。”

    “宫九伯不用这么客气。”陈七星呵呵一笑,到桌边坐下,两人边吃边聊。宫九是老亲王身边最得力的亲信,为人也颇为冷硬倨傲,老亲王活着时,便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碰上他,话不投机时,他也难得露个笑脸,因此而有个“宫老怪”的外号,不过这会儿对陈七星当然不会这样,着意结纳,极为亲切。

    说话间,船身一震,往下驶去。魄京到赤虎关一段,江面宽阔平坦,这时又是五六月天,江中水满,更不怕什么暗礁,夜里也可行船。

    酒席间,宫九也给陈七星介绍了船上的人员:船夫、水手之外,共有十二名精锐武士,均配了强弩,不过没有什么高手。不过陈七星知道,宫九自己就是高手,据说是三魄师,相当不错。

    陈七星的卧舱安排在宫九隔壁,还有个丫环服侍,估计也是亲王府中精选的,颇为秀美,陈七星却推辞了,这一路绝对不会太平,可不是玩女人的时候。

    这一夜倒是平平静静,除了偶尔夜鱼跳江拍打水面的啪啪声,再无异动,第二天也没什么异常之处,连着数天都是这样。几天后,出了赤虎关。赤虎关建在南岸岩壁上,只是筑了一条水堤,伸入江中。远远看去,黝黑苍古,便如一条扎进江中饮水的苍龙露出了背脊,这一段江面极窄,不到百丈距离,那条水堤便有二十余丈。和平时期,水堤可以从水上获得补给,战争时期,水堤便是拦江的恶龙,堤后水门中隐藏的战船便如短促的匕首,无论船只往上往下,都会非常头痛,而水关上布设的八具床弩,更是一切敌船的噩梦。

    赤虎关以一关而扼水陆两路,真如虎踞龙盘。天下雄关,赤虎第一,还真不是吹的。

    过赤虎关时,陈七星也多留了一分神。阮进在军中势力庞大,若得到消息想中途拦截,难保就不在赤虎关水门上设伏。水关上八具床弩发射的可不是寻常的劲箭,而是那种儿臂粗七尺长的铁箭,巨大的箭头就像一把铲。这样的箭,劲力大得不可想象,百丈之内,可射入最坚硬的江岩三尺有余。像宫九乘坐的这种中型客船,没有特别加固的,弄不好一箭就能射穿。水关上又有一种钓龙箭,其实就是箭尾拴了绳子,一箭钉在船上,水关上绞车扯动,可以把船生生扯翻或者扯到水关下。陈七星可不想挨这种铁箭,凝着神,若真有埋伏,床弩发射,说不得只好运花拳硬砸,从上往下砸,以横打直,或许能把铁箭打入江中。至于以白骨箭射铁箭,那个想都不要想,床弩发射的铁箭是何等劲力,区区白骨箭,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螳臂当车。

    即便以幻日血斧化成的花拳的力量,又是从上往下打,用的是以横打直的劲儿,能不能把铁箭砸进江中,陈七星都没有半点儿把握,不过是抱着一个想法而已,真要不行,那就和宫九上岸去,只不过北岸若有埋伏,南岸必定也有,要强冲,必有一场血战。

    然而出乎陈七星意料,作为进出魄京最大的险关,船过赤虎关,竟是无惊无险,风不起,浪不惊。

    陈七星先前凝足了劲,居然无用,便如一拳打在空处,反倒让自己愣了半天,心下暗暗惊奇:宫九的保密功夫真的做得这么好?他溜了出来,京中各大势力居然真的全无发觉?

    因为陈七星提前打了招呼,要宫九留神北岸水关上的床弩,所以宫九一直坐在北面窗前。陈七星偷偷瞟了他一眼,宫九的神情也从紧张到讶异,显然他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

    “怪了。”陈七星心里暗叫“不过倒也好。”

    其实容华郡主请陈七星保护宫九出关,真正可以说是一个不情之请。陈七星真的没有多少义务要给她帮这个忙,然而他一口答应下来,心里更是隐隐盼望着能平安把宫九送到地头,想着事后容华郡主开心的样子,他心里就觉得很舒服。

    如果换一个人,例如乔慧,陈七星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要说乔慧容貌还要略强于容华郡主,跟陈七星的交情似乎也还更深一些,也更会做人,可乔慧给人的感觉,亲和中总带着一种强势,让人生不出一种保护弱者的感觉,找不到那种快感,容华郡主却可以。她便如一朵最美丽的花,虽然清冷,虽然孤傲,但冷做得让人怜惜,她若软语相求时,估计任何男人都愿意为她去死。这便是气质的不同,容貌已退居其后。

    容华郡主当时跟陈七星说的,也是护送官九出关,现在已过了赤虎关,按理说陈七星可以回去了,不过宫九不开口,陈七星也不好主动提,想想反正也无事,说实话,他不太想回去。这段时间,他害怕看到关山越,关山越的情形让他既心痛,又害怕。还好,他打的是找药治病的借口,出来个十天半个月的,无所谓,他说在山里采药,谁还来查证去?

    船再行数日,依旧平平静静,这天拐进清江,便可直放江南第一大城南都了。

    但就在这天夜间,陈七星听到了异响,放出血鹰灵目一看,两条船,一前一后,借着夜色正悄悄驶过来,摆明了前后夹击的架势。

    “原来埋伏在这里!”陈七星确定来者不怀好意,只是心中奇怪,是哪一方势力,情报如此准确,就知道宫九铁定要走清江?如果宫九不走清江呢,从魄江再往下,中途上岸也可以啊?

    “奇怪,奇怪,这些家伙倒仿佛是宫九肚子里的蛔虫了。”陈七星心中叫着奇怪,也不迟疑,伸手在舱壁上敲了三下。这是预先约定好的信号,宫九自然会提防。陈七星毫不停顿,飞步出舱,魄光一闪,星雾凝甲,沉泥陷甲一成,身子一晃,跳进江中,就以沉泥陷甲踏水,飞身迎上前面的一艘船。若没有沉泥陷甲,他要以其他的魄以魄托形,虽然也能在水上发起攻击,魄力却要大打折扣,而沉泥陷甲是整体凝甲,甲本身就可以把他托起来,不要另外借魄托形,幻日血斧和红颜白骨仍然威力不减。

    两船之间,相隔百丈左右,沉泥陷甲借水托形虽然比陆地上要慢些,但比普通的以魄托形可就快得多了,陈七星像鱼一样滑行而进,左一闪右一闪,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滑到了敌船三十丈左右,花拳早已凝足了劲,斜对船侧,一拳就轰了过去。

    花拳的内核是血斧,其实等于是急速旋转的血斧以九成劲力猛劈下去。没有船板能经得起这样的一劈,但闻轰的一声,船体破了个大洞,木屑飞溅。陈七星一拳见效,闪电般连轰三拳,后两拳都打在第一拳轰开的缺口处,将洞口轰成一个大豁口,江水立时狂涌进去。

    他借魄托形靠近时,敌船上其实就有人发现了他,只没想到他一声不吭,说打就打,更没想到他不上船发起攻击,居然砸船,一时失算,顿时就手忙脚乱起来。船上惊呼声一片,黑影一晃,一个人跃上船头。这人中等身材,脸上却戴了一个鬼面具,看不到脸面,叫人吃惊的是,这人脑后魄光一闪,居然有五条光柱。

    “居然是五魄师!”陈七星着实吃了一惊。

    虽然光明七宗的宗主几乎都是五魄师,飞雨宗宗主谭轻衣还是六魄圣尊,下九流中,也有不少宗主是五魄师,总算起来,天魄帝国二三十个五魄师还是有的,可也不像菜市上的萝卜白菜一样到处可见。至少陈七星到目前为止,就只见过祝五福一个,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

    “这人是谁?”陈七星心中电闪“吉庆公主手下功力最强的边盘只是四魄师,阮奸手下一山二虎十五匹狼中,最强的焦三山也只是四魄师,是他们隐藏了实力,还是截击宫老的不是权奸、阉党的人?”

    便在陈七星转念之间,那鬼面人一声怒啸,魄光一闪,现出一根蟠龙棍,一棍就向陈七星砸了过来。棍到中途,棍上龙头霍地变大,居然发出龙吟之声,摄人心魄。这变大的龙首当然不是真龙,也绝不是棍上还有个什么兽头魄附在上面,只是这蟠龙棍是器物魄,到了灵变之境,因此可幻龙首发龙吟,便如边盘斧上的震魂音。不过这龙吟比震魂音的力道可要强得多了,但取得的效果却还没有边盘的震魂音好。为什么呢?因为陈七星一发现鬼面人是五魄师,立时就以沉泥塞耳,眼睛也眯了起来,这是从边盘的震魂音和祝五福的赤芒上学的乖。耳塞上眼闭上,只用血鹰灵目观察,管你音也好芒也好,通通无用,这是个笨办法,可这笨办法,一般人还用不了,沉泥和血鹰灵目不是谁都有的。

    如果只有前面这一艘船,陈七星倒想以花拳和这鬼面人的蟠龙棍斗上一斗,称量称量这人和祝五福的功力到底谁高谁低,但后面还有一艘船,可不能蛮斗。前面打得热乎,后面给人抄了老巢,那就是傻蛋了。看着棍来,陈七星哈哈一笑,闪身就走,同时现出红颜白骨,魄力凝箭,照着鬼面人就是一箭射去。

    鬼面人一直未放魄护体,不知是自负,还是别的原因,不过要说,修成了五个魄,也确实有了自负的本钱。看见陈七星一箭射来,鬼面人仍是不放魄护体,只是蟠龙棍一抖,将白骨箭挡了开去。

    一般的草头魄、兽头魄即便能以枝或爪格开白骨箭,本体魄力也会有所损耗,但器物魄就不同了。器物魄更加坚凝,这也是四魄师以上不太爱放魄护体的一个重要原因。

    敌手魄来,以器物魄格挡便是,真要以草头魄、兽头魄硬挨,魄力反会受损,而且一般的草头魄、兽头魄,基本上都扛不住白骨箭、射日箭这样的劲箭直射。

    陈七星本也没想到能射中鬼面人,箭发连珠,连射七箭。鬼面人虽自负,对上白骨箭,却也不敢大意,没有借魄托形追上来,而是站在船头,以蟠龙棍将陈七星七箭尽数拨开。陈七星已到了这边船头,对宫九叫道:“前面有一个五魄师,宫老当心。”

    “多谢公子。”宫九早站在了船头,自也看到了鬼面人。他性子老辣,虽惊不惧,将船上武士都调到船头,十二张强弩齐对着鬼面人。

    “都瞄准那鬼面人,听我号令,不到三十丈内,不许放箭,惊惶乱动者,立斩。”他双脚不丁不八,立在船头,背脊微弓,整个人,就像一张绞紧了弦的弓,又像破船上一枚露头的钉子,虽然老锈歪曲,但谁要敢满不在乎地踏上来,绝对会把脚扎穿。

    陈七星身子往后飞掠,迎击后面的那艘船,血鹰灵目却仍留意着前面,眼见宫九如此气势,倒是暗暗点头:“怪不得老亲王格外信任他,才智不知道,但这种辣性,一般人身上还真不好找。”

    人不可能永远是强者,但碰上强者,你要敢拔刀。

    官九不过区区三魄师,对上五魄师,却半点儿不见畏惧之态,这就是气势,而绝大部分人身上缺少的,就是气势。

    陈七星发现异常时,前面的船距离约一百丈,后面的船距离还要远些,一百二三十丈,而在他砸毁前船的这段时间里,后面的船已驶到百丈以内。船头上站着一个蒙面人,看陈七星飞掠而来,他脑后魄光一现,显出四条光柱,竟也是一名四魄师。

    “一个蒙面,一个鬼面,这两人是一伙,不是一伙?”陈七星心里思忖,但不管是一伙不是一伙,老主意,砸了船再说,没了船,鬼面人也好蒙面人也好,要攻上船来,只好借魄托形,到时陈七星站在船上,脚踏实地,自然大占上风,就算不站在船上,以他的沉泥陷甲,就在江面上斗,也要强得多。

    蒙面人自然也看到了陈七星砸毁前船的情形,留了神。不等陈七星靠近,他已放出魄来,一魄护体,是个枣树魄,满树的枣子,一颗颗红亮亮的,煞是好看;随后放出个器物魄,却是一只亮银锤,八棱四面,月光照射下,银光闪闪。但并不仅仅只是好看,眼见陈七星到了三十丈左右,他亮银锤霍地变大,约有凳面大小,迎住了月光,一束光对准陈七星眼睛就照了过来。以光制敌,和狗肉胡当日以向日葵盘反射太阳光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人的亮银锤还有这么一手,难怪他在后面船上,好反射月光呢。”一看光柱过来,陈七星把眼睛一闭,上面血鹰灵目仍旧看得清清楚楚,花拳凝足了劲,照着船侧,一拳轰去。

    蒙面人原想着射住了陈七星眼睛,令其看不清楚,没想到陈七星完全不受影响。急收锤来迎时,已是不及,陈七星一拳轰在船侧,顿时就轰出个大窟窿来。

    一拳肯定不够,但蒙面人亮银锤下来了,再要轰,要过蒙面人亮银锤那一关。蒙面人也作好了准备,一面大声命令船夫水手下舱补漏,一面把亮银锤轰下,横在船前。不想陈七星忽地变劲,花拳不打了,红颜白骨张弓搭箭,一箭就射了过去。

    蒙面人急横锤一格,把白骨箭格开。陈七星出手不停“嗖、嗖、嗖”连射三箭,再又变劲,弓一收,花拳一拳轰出。陈七星由箭变拳,只是呼吸之间,白骨箭还没到呢,花拳又轰出去了。蒙面人完全顾不过来,刚格开白骨箭,亮银锤没来得及往外送呢“轰”的一声,先前的窟窿上又挨了一拳,几个下舱堵漏的水手大声惨叫,给轰得四下跌飞,窟窿扩大一倍,再也没法子堵了。

    全力截堵之下,船仍被砸毁,蒙面人惊怒交集,霍地往江中一跳,借着枣树魄以魄托形,亮银锤高高举起,照着陈七星一锤砸来。

    如果前面的鬼面人也只是个四魄师,那这蒙面人下水,对陈七星来说就是个绝好的机会。蒙面人魄力本身远不如他,又还跳进江中,以魄托形要耗费魄力减弱亮银锤的威力不说,水面上移动速度还慢。陈七星拳箭交错,他可以肯定,最多五十招,可以取了这蒙面人性命,可问题是,前面那鬼面人是个五魄师,实力太强大了。如果说蒙面人能死撑陈七星五十招的话,前面的宫九只怕十招都撑不过,虽有强弩,起不了太大作用。

    果然,就在陈七星略一犹豫之时,便听得宫九一声厉叫:“放箭!”

    “嗡”的一声,十二具弩齐放,放出震人心魄的嗡嗡声,但鬼面人身子一闪,同时蟠龙棍狂舞,闪开一半,格开一半,十二支劲箭,竟没有一支射到他身上。强弩虽劲,上弦太慢,尤其相对于身手快如电闪的魄师来说,简直就是老牛拉破车,想上好弦再射第二箭,黄花菜都凉了。事实也是如此,鬼面人一格开箭,蟠龙棍顺手就扫了过来,沿着船面一扫,十二名武士全给扫入水中,个个筋折骨裂。

    宫九不敢硬架鬼面人的蟠龙棍,身子往后一闪,一魄护体,一棵老桂树,两魄放出,一只铁鹞子,一头苍狼。鬼面人全不放在眼里,蟠龙棍一舞,棍影如山,铁鹞子急往上一钻,苍狼也是翻身回走,根本近不了身,而鬼面人反手一棍,照着宫九便捅了过来。宫九急往后一退,鬼面人顺脚就跟上了船。如果在陆地上,官九只是游斗的话,撑个百八十招,也不是做不到,但船上只有那么大,怎么游斗法儿?陈七星一看这情形,暗暗叹气,只得放过蒙面人,回身急掠。

    “宫老莫慌,我来助你。”瞬息之间,宫九已给逼得连连后退。不过陈七星的沉泥陷甲在水面上移动速度也相当快,人未到,声先起,而箭更在声先,白光一闪,一箭到了鬼面人胸前。

    鬼面人对陈七星的白骨箭倒是不敢轻视,不及追打官九,蟠龙棍一拨,先把白骨箭给拨开了,往前一纵,站在了船尾,横棍身前,哈哈狂笑。

    陈七星知道他笑什么。陈七星砸船的本意,就是想让敌人无船可坐无法借力,江面上以魄托形,敌人来再多,他也可倚船而斗,稳居上风,不想鬼面人先他一步上了他的船,这下好,他在水上,鬼面人反倒站在了船上,形势颠倒过来,鬼面人如何能不笑?

    陈七星也只有苦笑了。还好,他的沉泥陷甲在江面上影响不是太大,狂吼一声,花拳凝足十成劲力,猛然轰出。

    “来得好,让本座试试,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鬼面人大笑声中,挥棍迎击,棍拳相交,轰然巨震,便如天际打了个闷雷。陈七星身子一晃,半截身子给压进水里,身子后仰,退出数丈,带起两条巨大的水浪,而鬼面人身子却只是晃了一晃。

    这一击,陈七星试出了鬼面人的功力,与祝五福比,还略有不如,但问题是陈七星在水面上不太好借力,所以明显落了下风。

    但陈七星身子一旋,大步跨前,忽又一拳轰出,而在鬼面人身后,宫九驱动两魄,也是狂攻上来,而另一面的蒙面人也正飞赶过来,看他的来势,明显和鬼面人是一路。

    现在的情势,一是陈七星、宫九联手把鬼面人赶下船,那么两人一面倚船而斗,一面快速开船,鬼面人与蒙面人在江面上不好借力,两条船又都给砸毁了,只好望船兴叹,即便死缠烂打也绝占不到半点儿上风。一是鬼面人能撑到蒙面人赶过来,陈七星再强,可也撑不住一个四魄师一个五魄师前后夹击,只有闪开,那宫九就只有跳水,借陈七星掩护逃上岸去,而上了岸,双方都不受水面影响后,鬼面人一方实力明显就要强出一截。陈七星即便施展幻日血斧,也不一定就杀得了鬼面人,至少短时间内绝无可能。两招杀了祝五福,那纯属意外,这个意外绝不会在鬼面人身上出现。而宫九则绝对斗不过蒙面人,如果都是一魂之内的魄,例如官九是两魄师,蒙面人是三魄师,两魄斗三魄,那还难说,可蒙面人是两魂四魄,相差一魂,由形变之境飞跃到了灵变之境,那就完全不具备翻盘的可能,铁定要输。

    其中的情势,无论是陈七星、宫九,还是蒙面人和鬼面人全都清清楚楚,因此陈七星不顾一切猛攻,宫九舍出性命夹击,而鬼面人虽撑得艰苦至极,一双脚却死死钉在船头,半寸也不肯移动,而数十丈外,蒙面人借着枣树魄托体,亮银锤飞砸水面,推着身子飞速冲来。

    就在这时,左岸突然蹿出一条身影,在江面上飞掠,竟是快如游蛇,魄光一闪,射向宫九。

    这人在江面上移动,速度居然如此之快,无论是宫九、鬼面人还是陈七星,全都吓了一跳。这人飞掠时身上没有魄光,好像不是以魄托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会儿没人有时间仔细琢磨这个问题。那人速度实在太快,宫九躲闪不及,索性不躲,上鹞下狼,迎头相撞。而鬼面人堪堪架开陈七星一拳,蟠龙棍反手后射,侧击那人腰肋。陈七星隔得远,却是张弓搭箭,一箭射了过去。三人竟是心意相通。

    那人或许不把宫九的铁鹞苍狼放在眼里,但陈七星的白骨箭、鬼面人的蟠龙棍可不是闹着玩的。或许他也想不到陈七星、鬼面人两个斗得好好的,却会为一个宫九联起手来。没办法,眼见已破开宫九两魄,却仍只得后退,一个旋子,将一棍一箭尽数闪开。

    到这会儿,陈七星等人才看清那人的样子,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肤色非常白,月光照耀下,仿佛一块白玉,两眼特别亮,就如白玉上镶着的两颗黑钻,看不出年纪,好像三四十岁,又好像四五十岁,然而与他眼光一对,那眼光中的幽远深邃,却仿佛是经历了千年的岁月。

    “谭轻衣!”宫九最先惊呼出声。

    “谭轻衣?”陈七星大吃一惊“这人难道是当世三大圣尊中最神秘的谭轻衣?”

    灵山轻衣,天狼独尊,三大圣尊中,谭轻衣排名是最低的,之所以低,不是他魄力最弱,而是他最神秘。他以太监之身,修成六魄圣尊,服侍三代天魄大帝,几乎绝足江湖,这才是排名最低的原因。至于魄力高低,三大圣尊从未碰面,谁高谁低,恐怕三人自己都不知道,但三人都是六魄圣尊,却是明明白白峙立在那里的。

    不出皇宫的谭轻衣,居然到了这里,而且出手突袭宫九,这叫陈七星如何不惊。鬼面人一跃,陈七星也同时往右侧一闪,前有谭轻衣,左有鬼面人,后面还有个蒙面人呢,本来最好是往船上跳,可面对谭轻衣这样的六魄圣尊,他可不敢冒险。

    这时蒙面人已经到了。本来蒙面人打的主意,是要从后夹击陈七星,谭轻衣一现身,蒙面人也不敢动手了,跃上船,与鬼面人并肩站在一起,两人果然是一路的。包括陈七星、宫九在内,四人八只眼睛齐齐看着谭轻衣。

    谭轻衣一击不中,身份又被喝破,倒拿出了大宗师的架子,退后十丈,背手而立,眼光在鬼面人脸上一扫,移到了陈七星身上,上下打量,似乎对陈七星身上的沉泥陷甲很感兴趣。虽然他只是背手而立,但眼光有若实质,陈七星的感觉中,沉泥陷甲竟仿佛挡不住他的眼光,给生生刺穿了,心中暗凝。

    宫九忽地大叫起来:“谭轻衣,你说句实话,指使戴回春害死老亲王的,是不足皇上?”他紧紧盯着谭轻衣,身子前弓,微微颤抖,语音悲愤,显得十分激动。

    听到他这话,陈七星心里一跳,所有指使戴回春借洪江之手暗害老亲王的势力中,陈七星唯一没去想的,就是当今皇上,经宫九这一说,他才想到这点,确有可能。当今的天魄大帝,其实当得颇为憋屈,无论政权、军权、财权,都没在自己手里,政权、军权都牵涉到庞大的官僚集团,想收回不容易,唯有老亲王手中的财权最容易夺回来。暗中对老亲王下手,以太监夺回明里的产业,再让谭轻衣夺回暗账,把暗里的财富也掌握住,有了钱,便可大展拳脚。天魄大帝如果真是有野心有机心的主,这么做,完全有可能,而绝足不出皇宫的谭轻衣突然出现在这里,恰就证明了这种推断。

    “大胆!”谭轻衣低叱“竟敢对皇上不敬?”

    “是我不敬,还是昏君无德?”宫九霍地伸手,指向谭轻衣“你敢说,那昏君从未对老亲王起过黑心?你敢说,他真的就不是暗害老亲王的幕后黑手?”他戟指如铁,嘶声狂叫,口沫横飞,区区三魄师,却仿似浑没把谭轻衣这六魄圣尊放在眼里。

    百战老兵,单人独刀,敢斜视百万大军,不是轻狂,而是藐视生死的气概。因着猜测天魄大帝是暗害老亲王的幕后黑手,宫九愤怒欲狂,激怒之下,同样有了这种漠视一切的气势。

    谭轻衣六魄圣尊,气势浑然,如山如岳,这时对上狂暴的宫九,却是微微一滞,道:“你有什么证据?”这句话,气势已然是弱了。

    宫九猛地踏前一步,伸指向谭轻衣一点:“你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据。”也是,天魄大帝若对老亲王留下的暗账不感兴趣,几乎绝足不出皇宫一步的谭轻衣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宫九因激愤而颤抖的指头,谭轻衣眉头微微一凝,随即一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即便真如你所说,圣上要拿回暗账,有错吗?”

    官九一愣,蓦地狂笑起来:“王爷,你听见了没有?亏得你兢兢业业、忠心无二,竟就是这么个下场!”

    “他若真是忠心无二,又何来明账暗账之说?”谭轻衣冷笑。

    “防的就是兔死狗烹,和忠心无关。”宫九怒叫。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显然不可能有个什么结果,谭轻衣不想再和他争,转眼看向鬼面人,眉毛轻扬:“你想和皇上作对?”

    鬼面人略一犹豫,一抱拳:“既然是圣尊亲自出宫,我们不敢插手。”话里的意思,是给谭轻衣这六魄圣尊面子,可不是说不敢和皇家作对。这世道,跟皇家作对的人还少吗?说完,两人转身就走,跃人江中,借魄托形,不多会儿便上了岸,隐入夜色中不见。不过陈七星可以肯定,这两人不会真个离开,必然在远处看着,看暗账到底会落在谁手里。

    但两人这么一走,陈七星就头痛了,本来是个三角阵,他和宫九联手为一方,鬼面人和蒙面人联手为一方,谭轻衣独占一方。三方中,鬼面人两个的实力最强,无论对上哪一方,都稳居优势,陈七星则是最弱的一方,但鬼面人与谭轻衣两方互相牵扯,他便可就中取利。而现在,鬼面人说走就走,三角之势已不存在,他独对谭轻衣,可就半点儿把握也没有了。

    谭轻衣眼光又移到陈七星身上,冷冷地道:“沉泥陷甲不错,再练十年,或可与本尊一斗,现在滚吧!”陈七星哈哈一笑,往前一纵,霍地挡在了宫九前面:“十年太久,只争朝夕!来吧,让我见识一下名动天下的春风飞剪到底有多大威力。”

    谭轻衣的主魄,据说是一把飞剪,名为春风剪,因此有“轻衣飞剪春无迹,灵山雪后鸟留踪”之说。灵山是说的薛灵山,薛雪同音,薛灵山的主魄是一只铁爪,形如鸟爪,名为青鸟爪,威力奇大,被他青鸟爪抓上,可不是留踪,是要命了。声未落,陈七星的花拳凝足十成劲,一拳轰出,手却在身后做个手势,让宫九快走。

    谭轻衣能在江上快速移动,不是以魄托形,而是借一根芦苇,然后以魄催动,所以反而比以魄托形移动要快。但以魄托形可以借魄发力与人在水面上争斗,而芦苇只能微微借一点力,能把身子托起来就相当不错了,再想站在芦苇上和人打斗,绝无可能。因此陈七星这一拳轰出,绝不留手,却暗暗留心,提防谭轻衣闪身上船。

    “你既然找死,本尊就成全你。”谭轻衣低叱一声,脚下魄光一现,现一朵青莲花,托住身子,另一道魄光射出,魄光中现一物,是一把剪刀,式样和平常人家所用的剪刀并无二致,略大一点儿,色呈淡青,便是他的主魄“春风剪”了。

    春风剪迎上陈七星花拳,堪堪撞上,春风剪忽地张开,迎着花拳就剪“嗖”的一声,陈七星这十成劲道的一拳,竟被飞剪轻轻剪住。陈七星五脏更大受震荡,花拳差点儿凝劲不住,几欲破散,顿时大惊失色。花拳旋转下发出的十成劲,能有幻日血斧鬼刑斩九成左右的劲力,被谭轻衣飞剪轻轻剪住。这个正常,便以幻日血斧鬼刑斩十成劲道,对上飞剪,也绝对要输,更何况是九成劲道。但陈七星之所以吃惊,是谭轻衣这一剪,劲力实在太强劲了。花拳本体是幻日血斧啊,这一剪,竟差点儿将幻日血斧剪破,这也太夸张了。尤其谭轻衣这一剪,看上去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真如一个熟手的裁缝,随手一剪,根本就不费力气,又如早春二月的风,轻轻地刮过,却就大地回春,真可谓是举重若轻。

    无论是一魂三魄的形变,还是两魂五魄的灵变,魄上发出的力道,都是本体魄力与外借的魄力之和,不可能凭空再多出另外的力道。而到了三魂七魄就不同,三魂七魄神变之境,可以借天地水火、五行四象之力,像谭轻衣的这春风剪,魄力细分开来,一是他本体修成的魄力,第六个魄,二是春风剪这个器物魄拥有的魄力,然后就还有外借的天地水火、五行四象之力,等于是三力合一了。

    虽然春风剪也只是个器物魄不是宝光魄,魄力较之于祝五福的赤霞剑、鬼面人的蟠龙棍之类,不会强上太多,但可借天地之力,就等于多了一个力,哪怕就是祝五福的赤霞剑到了谭轻衣手里,借天地之力修出来后,也要强得多。问题是,陈七星的幻日血斧并非凡物,春风剪魄力强是情理之中,但一剪差点儿剪开他的魄,这就强得有点儿逆天了。

    “他的春风剪怎么可能如此之强?”陈七星又惊又疑,却不知,谭轻衣心里也是暗暗吃惊。谭轻衣这一剪,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也用上了差不多十成力,安心一剪就要破了陈七星的魄呢,不想陈七星一个草头魄,一剪过后,居然毫发无损,怎熊不惊?陈七星拳力一旋,将春风剪甩开,拳一收,竟是有些不敢打出去了,那一剪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悸,弓一搭,一箭射出,同时急叫:“宫老,快走!”他先前的手势,也不知宫九是没看到呢还是犹豫,竟然没动身。

    “阴孽之物,也敢献宝。”谭轻衣似乎动了火,春风剪迎着白骨箭一剪,将白骨箭轻松剪灭,霍地加速,向陈七星疾射过来,其势如电。让人惊心的还不是速度,而是陡然变大,一把小小的飞剪,却带起惊天的气势,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两条飞龙,互相缠绕着,咆哮着,又仿佛是两道巨流,互相冲撞着,撕扯着,好像前路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它们吞噬一样。

    先前那一剪,陈七星虽然大吃一惊,但还能稳得住神,但这一飞剪过来,陈七星却是心神大震,仿如面对大河奔流,山岳飞崩,心中生出一种全然的无力感,几乎就想束手待毙。

    心神急凝,知道硬挡是绝对挡不住的,口中叫:“官老快闪!”自己同时飞身侧闪,身一动,弓也搭上了“嗖、嗖、嗖”连射三箭,即便射不中谭轻衣,至少也要让他不能肆无忌惮地追拿宫九。

    无论谭轻衣的春风剪有多么厉害,想三五招间杀了陈七星,那也是绝不可能的,所以谭轻衣的主要目标也是在宫九身上。他这一剪,是全身魄力所凝,本来想借着这一剪之势冲上船来,即便伤不了陈七星,也要趁势拿住宫九,不想陈七星人闪开了却还射出了三支箭,谭轻衣春风剪不空,只好身子一闪,闪了开去。他这一闪,陈七星已落到船尾,第四箭又射了过来。白骨箭对谭轻衣有威胁,但不大,这时春风剪转过头来,一剪就剪灭了,身子前冲,往船上冲来。

    而宫九站在船中,一直不动,先前陈七星叫他走他不走,这会儿谭轻衣往船上冲来了,他还是不动,双手抱着个盒子,搂在胸前,盒中装着的,估计就是暗账的账册了。

    宫九突然呆傻,陈七星急坏了,大叫:“宫老,宫九,快走啊!”同时连连放箭。但谭轻衣春风剪挡在前面,白骨箭来一箭他剪一箭,轻松随意,跟农田里剪麦秆差不多,两箭过后,谭轻衣已到了船上。

    便在这时,宫九突地哈哈狂笑起来,随着他笑声,身上突地起火,一下就烧成了一个火人。

    “宫老!”陈七星大惊急叫;却是无可奈何,中间还隔着个谭轻衣呢,他即便裹着沉泥陷甲,也不敢硬接谭轻衣的春风剪,先前那一剪的气势,实在太惊人了,他不敢保证,沉泥陷甲就一定挨得起春风剪一剪。

    “老匹夫该死。”一见官九身上突然起火,而且火势如此猛烈,谭轻衣知道必是宫九预先做下的手脚,心中惊怒,一道魄光射出,形如一爪,要把宫九抱在胸前的盒子抢过来。

    宫九虽然全身起火,神志却仍然清醒,见谭轻衣魄光射过来,他突然一声狂叫,双臂用力,只听“咔嚓”声响,那盒子被挤碎。还不止是挤碎,整个盒子居然被他挤进了身体里去。他双臂是环抱着胸的,本来隔着一个盒子不说,就算不隔着盒子,双臂只那么长,左臂最多到右肋,右臂最多到左肋,可他这一狂力挤压,双手居然穿了过来,左臂绕过来,又到了左肋,右臂则到了右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