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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呼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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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着申无害,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就像是在含笑视着一豚即将要滚落下来的人头。

    申无害只好报以一个生硬的微笑。

    但他马上发觉,原来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

    这个人并不是在冲着他笑。

    对方根本就没有笑。

    这人看上去像是在笑,只是因为他的上唇太短,包不住那一排牙齿,同时又天生一双眼角起皱的细眯眼,所以当他望着别人时,暮然一看,就像在笑,其实,你不难很快的发觉,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

    巫瞎子似乎很高兴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人。

    适才血掌马骐进来时,他坐着没有起身,当这人进门时,他竟笑着站了起来,巫瞎子为什么要对这人如此尊敬呢?

    难道此人就是金长老?

    申无害知道不是。

    因为血掌马骐并没有站起来。

    血掌马骐不仅没有站起来,反而故意别开了面孔,同时露出一脸不屑的神色。

    申无害突然发觉,万应教在长安的这个小组,虽然连他们算进去,一共才九个人,但这个小组的内部,人事显然并不融洽。

    巫瞎子有没有注意到这点呢?

    以这个巫瞎子过人的细心和精明,他应该不会注意不到这些地方。

    可是,如以这瞎子现在的举动看起来。他好像又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他如果已经注意到了,他就不该在两人之间形成这种差别的待遇。

    难道这是一种有意的安排?

    是这瞎子特意在这些事之间,制造一些倾轧,以使他们相互仇视而利于控制?

    申无害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一阵不舒服,因为这个巫瞎子显然比他所想像的还要可怕得多。

    他很快的就证实了这一点。

    细眯眼的这个家伙,名叫“仇天成”外号“一线天”

    巫瞎子在向他们两人介绍时,虽然没有为这个一线天如何大事吹嘘,但在语气之中,却带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推崇意味,与刚才介绍血掌马骐时,口吻截然不同。

    血掌马骐忽然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就找晁老头儿去!”

    巫瞎子点点道:“也好!”血掌马骐带着那幅画像走了,一线天仇天成就在他的座位上坐下来。

    巫瞎子以手势喊来那个聋子,将桌上吃残了的菜,吩咐聋子盗部撤走,另外重烧几样送上来。问回然后,他转问仇天成道:“各方面都布置好了没有?”

    仇天成道:“差不多都布置好了,如今只剩下两种行业,尚未安插人手。”

    巫瞎子道:“哪两种行业?”

    仇天成道:“洛阳的客栈,以及这儿的茶楼。”

    两人这番对答,好像在打哑谜,不过,申无害却不难听出这番话意何所指。

    他知道一张天罗地网,已经为他这位天杀星撒了开来。

    若是换了别人,也许还有一件事弄不明白。

    就是血掌马骐和大烟杆子蔡火阳,交易今天刚才谈拢,这一边怎这么快就在洛阳和长安两地,就采取了行动呢?

    申无害知道此事并不足为奇。

    因为主持这笔交易的人是巫瞎子,这个瞎子无疑早就料定了这笔交易必然会成功的!

    巫瞎子望着两人,微微笑着道:“现在只好借重你们二位了,两位谁愿意去洛阳,谁愿意留在这儿?”

    粉楼怪客抢着道:“洛阳我熟一点,我去洛阳好了!”

    一动不如一静,他如此选择,无疑仍没有忘记申无害当日的救命之恩。

    巫瞎子又问申无害道:“张兄意下如何?”

    申无害笑笑道:“都可以。”

    巫瞎子道:“那就这样决定好了。”

    仇天成忽然轻咳一声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两位出去时,最好不要忽略过去。”

    巫瞎子道:“什么事?”

    仇天成道:“我们虽然有那小子的画像,但这幅画像并不一定就靠得住是那小子的真面目,所以,我认为我们行事可不必太拘泥,只要是可疑而形象相近之人,均须加以特别注意!”

    巫瞎子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还是仇兄细心,这一点的确很重要。”

    仇天成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道:“为了怕被这幅画像把我们引进牛角尖,仇某人这次去洛阳,已经另外布下了一着暗棋。”

    没有人开口,大家都在听着。

    仇天成道:“我已经吩咐洛阳那边的眼线在暗中着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巫瞎子道:“谁?”

    仇天成道:“如意嫂!”

    粉楼怪客的一双眼突然亮了起来。

    他忍不住抢着问道:“如意嫂那女人目前也来了洛阳?”

    仇天成道:“是的,我听人说,那女人曾以耍猴戏的艺人身份,在城隍庙前出现了几天,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就突然失去了踪影。”

    他顿了一下,缓缓接着道:“只要找着了这女人,再找那姓申的小子,就容易多了。”

    粉楼怪客道:“为什么?”

    仇天成道:“因为只有这女人知道那小子的本来面目长得什么样子。”

    申无害不断地点头,不断地微笑,因为巫瞎子也在不断地点头,不断地微笑。

    其实他这时真恨不得一掌劈烂这个什么一线天。

    从早上进门到现在,他如今还是第一次感到忐忑不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戳中了要害。

    计算时日,一个月快到了,这也就是说,如意嫂那女人没有多久就要从北邙被放出来了。

    那女人只要一走出北邙,无疑马上就会落入万应教手中。

    如果那女人被万应教的人给逮住了,他这个人屠张弓,还冒充得下去吗?

    这只是他担心的一部分,其实他所担心的,还不止这一点。

    没有事泡泡茶楼,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但申无害并不惬意。

    因为他没有选择,一个人被指定了去做某一件事,而又明知费尽力气也无效果可言,若想仍能保持心情愉快,实在不大容易。

    同时,茶楼又不比其他商店,你不能像走进其他商店那样,随便挑几件东西,买好了付钱就走。

    你泡好了茶,就得坐下来,哪怕坐下来打打盹也好,坐得住得坐,坐不住也得坐。

    一所以,昨天整整一个下午,他只走了两处地方。

    城里像样一点的茶楼,一共有八家,他今天走进来的这家清风楼是第三家。他泡过茶,坐下来,便开始他的例行工作:等待。

    等待过去一段时间,再换另一家。

    今天,他连想也懒得想了。

    该想的一些事,他昨天都已想过,而且想了不只一遍。

    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他如今恰似一头陷在泥沼中的大熊,空有一身蛮力,却不知如何施展。

    他可以动,因为他还很自由。

    他也想动,因为他不能坐以待毙。

    但他只要动一动,他无疑就会陷得更深,灭顶得更快。

    他没有想到会在无意中发现这个万应教。

    起初他以为这是自己的运气好。

    如非他及时发现了这个神秘而可怕的组织,一旦等巫瞎子的那道网慢慢收拢,届时就有得他受的了。

    可是,现在呢?

    现在他才发现,他的运气实际上并不如他所想像的那么好。

    他忘了如意嫂那女人还活在这个人世上。

    这女人活着一天,永远是男人的麻烦,而又以带给他的麻烦特别多。

    今天的天气总算还不错。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桌上放下几枚青钱,一边缓缓站起身来,他希望出去到阳光下走走。

    他也希望下一家茶楼的茶叶好一点。

    不过,他马上发觉他走的不是时候,他刚刚转过身去,便看到一个人正向他这边走来,一个他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碰上的人。

    来的赫然竟是血掌马骐。

    申无害一直不知道一个人被别人像欣赏古董似的,死命盯住不放,是股什么滋味。他只能凭想像猜想,那种滋味一定不怎么好受。

    如今他才知道,这种被人死盯住不放的滋味,实在比他想像的要难受得多。

    血掌马骐盯着他瞧,就像在欣赏一件古董,隔了很久很久,才好像突然认出了他是谁似的,微笑着缓缓说道:“张兄没想到我也会跑来这里吧?”

    申无害点点头道:“是的,小弟的确很感意外,如果马兄迟来一步,小弟就要到南大街的阳春阁去了。”

    马骐微笑道:“如果这里碰不着,我也会赶去的。”

    申无害不觉一怔,道:“马兄有事找我?”

    马骐敛起了笑容,点头道:“是的,我有点事,想跟张兄私下谈谈。”

    他端起茶壶,喝了一口,慢吞吞地接着说道:“关于我们这个死士小组的情形,我想巫老大昨天向你们说得一定不够详细。”

    申无害点点头,他承认有很多事情还不知道。

    马骐道:“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他还有三个月,就要升为长老。”

    申无害道:“你是指巫老大?”

    马骐道:“是的。”

    申无害道:“这一点他昨天的确没有提起。”

    马骐道:“我想他也一定没有告诉你,一旦他升为长老之后,一线天仇天成就会成为这个小组的领导人。”

    申无害扬扬眉尖,露出一脸疑问之色,他希望这是对方欢喜看到的一种反应。

    马骐道:“在我们这个小组里,论资质和声望,除了这个姓仇的,便是我马某人。”

    申无害渐渐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这厮显然想拉拢他和粉楼怪客,以便结成一股力量,好跟那个一线天作对!

    但是,他马上就发觉他请错了。

    事情比这要严重得多。

    马骐忽然沉下脸来道:“这个姓仇的气焰凌人,如果当了本组的领导人,别人感想如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马某人第一个就无法忍受。”

    申无害皱眉道:“可是”

    马骐道:“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申无害道:“什么办法?”

    马骐道:“我知道这个家伙一个月之中,差不多有二十天以上,都歇宿在一个叫白寡妇的女人那里。”

    申无害愕然道:“难道马兄,竟竟打算于掉这厮?”

    马骐道:“是的!只是我不想亲自动手。”

    申无害道:“那么由谁动手?”

    马骐道:“你!”

    申无害呆了一下,道:“我?”

    马骐道:“不错!”

    申无害道:“为什么要我动手?”

    马骐道:“因为这对我比较安全。”

    申无害道:“对我呢?”

    马骐道:“对你也比较安全。”

    申无害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们喝的是茶,如果喝的是酒,这件事看起来就比较容易解释得多了。”

    马骐道:“因为你目前的处境,本来就不安全,如果你拒绝了,就会变得更不安全。”

    申无害慢慢抬起头来道:“巫老大知不知道这件事?”

    马骐道:“不知道。”

    申无害道:“全是你马兄一个人的主意?”

    马骐道:“是的。”

    申无害道:“而你马兄也认定小弟我有能力,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能干掉这个姓仇的?”

    马骐道:“我役听说天杀星干这种事情失过手。”

    申无害道:“天杀星?”

    马骐没有开口。他的眼光很明白地表示:这是一句废话!

    申无害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实在没有想到马兄为人竟是如此风趣,笑话说到这种程度,居然能忍住不笑出来”

    马骐冷冷截口道:“我这个人什么都懂,就是不懂风趣,你昨天第一眼看到我时,便该看出我不是一个风趣的人!”

    申无害仍笑着道:“你马兄既认定我就是那位什么天杀星,为何还不动手?”

    马骐道:“动手没有好处。”

    申无害微笑道:“为了那五万两银子啊!”马骐道:“那不是我的银子。”

    他冷冷地接着又道:“同时我也有自知之明。”

    申无害笑道:“动不了?”

    马骐道:“我承认。”

    申无害笑道:“这句话如果反过来说,马兄知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

    马骐道:“知道。”

    申无害道:“说说看!”

    马骐道:“我杀不了你,你却能杀了我。”

    申无害笑笑道:“而你马兄以为我不敢?”

    马骐道:“我没有这种想法。”

    申无害一哦道:“另有仗恃?”

    马骐道:“我不得不冒险。”

    申无害道:“以性命冒险?”

    马骐道:“我料定你犯不着。”

    申无害道:“为什么?”

    马骐道:“我猜你对万应教这个组织一定充满了好奇,如今好不容易人得门来,绝不愿就这样半途而废。”

    申无害道:“还有呢?”

    马骐道:“要不是大烟杆子蔡火阳跟你作对,你觉得以你的一身成就,将不难在本教出人头地,而大烟杆子这方面的问题,又好解决得很。”

    申无害道:“如何解决?”

    马骐道:“解决的办法,你比我明白,他并没有请求本教派人保护。”

    他轻轻咳了一声,又道:“说到这一点,马某人将来说不定还能相助一臂之力。”

    申无害点点头,想了想,才道:“现在我就只剩下一件事不明白了。”

    马骐道:“什么事?”

    申无害倾身向前,低说道:“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指使,去杀那个姓仇的,我现在就杀了你,岂不更省事得多?”

    马骐动也没动一下,冷冷道:“我当然也想到你可能会这么做,如果连这一点都想不到,我就不会到这里来。”

    申无害道:“你已有了布置?”

    马骐道:“一个很笨的方法。”

    申无害道:“听起来似乎很笨,其实却很有效。”

    马骐道:“不错。”

    申无害道:“我很想听听这个方法,是否真能吓得住我。”

    马骐道:“本小组到目前为止,还有四名死土你不认识。”

    申无害道:“对。”

    马骐道:“这四个人在什么地方,你也无法知道。”

    申无害道:“对。”

    马骐道:“你就是知道他们每个人的行踪,你也无法断定我把东西究竟交给了谁。”

    申无害道:“对。”

    马骐道:“这样东西我今天如果不在天黑之前取回来,它便会很快的转到金长老手上。”

    申无害道:“然后呢?”

    马骐道:“然后你便可以有机会试试万应教是不是真有点力量。”

    申无害道:“我不想试。”

    马骐道:“那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要不要我告诉你,那个白寡妇住在什么地方?”

    申无害笑道:“最好让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马骐道:“可以。”

    申无害笑道:“我不得不佩服你马兄的这套手法,的确很高明,只可借你马兄找错了对象。我现在可要请教你马兄一声:难道仅凭你马兄一句话,我就得承认我是天杀星?”

    马骐道:“当然有凭据。”

    申无害道:“什么凭据?”

    马骐道:“你认不认识丐帮一个叫小六子的年轻弟子?”

    申无害轻轻叹了口气。

    马骐道:“他还活着。”

    申无害又叹了口气,但心头已稍感宽松。

    马骐道:“活得很好,而且我可以担保他没有受内伤。”

    申无害道:“这小子,你是怎么遇上的?”

    马骐道:“你教给他一套轻功,可惜你却没有告诉他,施展时应避开官道,以他那种年纪,行家不难一眼”

    申无害道:“刚才你说那个白寡妇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