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金扇玉箫 > 第四章天外之天

第四章天外之天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四人对淳于俊、林凝碧均不陌生,既约“百毒孙膑”轩辕楚,至君山寻事的“关东三煞”和欧阳一缺。

    欧阳一缺手巾拿着半幅素绢,向病纯阳元无道人,恨声说道:“元元道长,我们是不是被那死鬼‘云山隐叟’彭刚所愚?怎的根本这半幅素绢,几乎找遍整座伏牛山区,也不曾发现过什么‘山上之山’?如今好不容易,缒涧寻幽地找到了这条‘谷下之谷’,但在谷,搜索三日,依旧毫无所得,岂不令人烦恼已极?”

    淳于俊、林凝碧闻言心头一动,遂自石隙以内,注意小贼欧阳一缺手中,果见他拿着半幅素绢,与自己所得完全相同,不过是一左一右之分。

    二人这一喜非同小可,因为无意之中,得窥隐语全貌,应是“山上之山,谷下之谷,洞内之洞,天外之天”四句,而根本自己斜行向下,约莫百丈之深,与小贼欧阳一缺口中所云,缒涧寻幽等语配合起来,再来推敲,分明“谷下之谷”已得所差的只是“山上之山”及“洞内之洞”若能解决这两隐语“天外之天”定即不难寻得!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正在相顾微笑,心头高兴之际,那位“关外三煞”中的病纯阳元元道人,已把眉梢略蹙地,向小贼欧阳一缺说道:“若照彭刚老贼拼死维护的情形看来,这素绢不会有假!但可惜的是左半遍寻不得,而这所剩的右半幅之中,我们也仅仅找到了这条‘谷下之谷’,不曾发现何处有座‘山上之山’?自然难免白费心力!”

    小贼欧阳一缺浓眉双剔,目射凶光,厉声说道:“这‘天外之天’中所藏三宝,我并不觊觎什么‘百化拳经’,与‘一心剑谱’,支太想要得到那粒‘天香豆蔻’!因为这种罕世灵药,非有两粒,不能临危救命,使人暂时瞑目,百载还魂!而普天下仅余三粒之中,先父家传一粒,另一粒下落不明,第三粒据说就藏在‘天外之天’,如今辛勤多日一无所获,叫我怎样某心?”

    欧阳一缺话犹未了“关外三煞”中的圣手心猿金伯起,便已接口说道:“欧阳贤侄何必气恼?依金伯起所见,我们不如暂时脱身这场事外。因为一来‘东瀛妙道’洞玄子的踪迹,已现伏牛山中,看情形也似有所搜索,万一狭路相逢,我们非他敌手,难免弄得灰头土脸;二来,‘百毒孙膑’轩辕楚命我们到他万妙山庄集合的期限即届,此老性情特异,倘若迟去,似乎对他略嫌不敬?”

    欧阳一缺凶睛闪烁地插口问道:“以金叔父之言,是叫小侄放弃那粒‘天香豆蔻’?”

    圣手仙猿金伯起一阵仰天狂笑,奸滑得意地道:“贤侄怎的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你既有一粒天香豆蔻,当然第二粒对你的价值更大,谁叫你放弃谋取?我不过因‘天外之天’奥秘难寻,太费心力,而轩猿老前辈的约期又近,才你暂时罢手!”

    “须知别人若寻不到‘天外之天’,我们他日再来;别人倘若参透玄机,有所获得,则我们设法辗转夺取,不也一样?以我们交游之广,手眼之灵,还怕探听不出嘛?”

    欧阳一缺静静听完,脸上愤怒之色,渐渐消除,换了满面奸笑说道:“金叔父此论甚高,我把这半幅素绢留下,便立即离开伏牛山,去往万妙山庄。”

    说完腾身而起,竟用内家真功,把半幅素绢的一端,嵌牢石壁之中,另一端则任它随风飘荡,并在素绢旁边,留子十二个大字,写的是:“天外之天何在?须由此绢参寻!”

    病纯阳元元道人见状诧然问道:“欧阳贤侄,你这样做法,是何用意?”

    欧阳一缺“嘿嘿嘿”地奸笑三声,眉梢双扬答道:“道长有所不知,我这欧阳一缺命名含意,即系酒色财气七情六欲等等,万事不缺,唯一缺德!我留这半幅素绢之意,就是要使其他来这伏牛山搜寻‘天外之天’诸人,得见以后,疑真疑假,无所适从,至少也会费他们十天半月心力!”

    关外三煞闻言,个个纵声大笑,抚掌赞好,簇拥着这位看来极其刁奸险恶的欧阳一缺小贼,飞身离开了这条他们辛苦寻得的所谓“谷下之谷”

    淳于俊等四名贼子的身影离后,见壁外空谷幽幽,别无人踪,遂向林凝碧笑道:“碧妹,想不到我们无意之中,探悉有关‘天外之天’所在秘密,及得知谁是杀害云山隐叟彭刚凶手。

    如今究竟回头试探适才洞壁顺音之处,还是利用‘龙渊宝剑’、‘吴越金钩’破壁而出,搜素欧阳一缺小贼发现的谷下之谷?”

    林凝碧心想这两处所在,一处有点合于洞内之洞,一处却又分明就是谷下之谷,但却似乎与另一句隐语“山上之山”均扯不上任何关系。

    遂微一忖思,认为洞中气闷,不如先把这石壁开通,看看在那“谷下之谷”以内,另外可有什么洞府之属?

    淳于俊也觉得有理,遂各以“龙渊宝剑”和“吴越金钩”穿刺石壁。

    这一钩一剑,均是前古神物,锋芒之利,无与伦比。石壁既有空隙,能透天光,自不甚厚,所以片刻之后,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已把石隙开大,在一堆石粉上,钻出壁来,各自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

    淳于俊与林凝碧略为休息,便即双双驰进那条“谷下之谷”哪知这条幽谷,不但极长,别无任何山洞,并在淳于俊林凝碧仔仔细细地寻到另一尽头之时,居然发现是一死谷。

    林凝碧气得顿足叫道:“矛盾!矛盾!实在矛盾!我真弄不懂那云山隐叟彭刚,为何在死后还耍弄这玄虚害人?俊哥哥你想,撇开我们所得左半幅素绢不谈,但以欧阳一缺小贼留在石壁间的那另半幅而论,山立百仞,直向云霄,谷险干寻,深垂涧壑,两才绝对无法联系起来!‘谷下之谷’之中,怎会有‘山上之山’?而‘山上之山’之上,便不会有‘谷下之谷’!两句隐语以内,岂不含了绝大矛盾?”

    淳于俊细一思索,也觉得山上有谷,似还可说;谷下有山,却太已玄奇!但这两句隐语,绝对含有某种意义,遂一面与林凝碧转身走出死谷,一面口中反复低吟这句费人忖思的“山上之山,谷下之谷”林凝碧见淳于俊凝神一志,那等仿佛老僧念经似的精神,不禁失笑道:

    “俊哥哥不要再念经了,我们已将出谷,下一步到底作何打算?”

    淳于俊这一反复低吟,仿佛已有所悟,等到林凝碧那句“我们已将出谷”入耳,骊珠立得,停步轩眉,俊目之中,神光一闪,含笑问道:“碧妹,我大概猜出来了,想想所谓山上之山,是不是指的一个‘出’字?”

    林凝碧恍然顿悟,偏头一想,高兴得拍手笑道:“俊哥哥,你真聪明。但留这隐语之人,把字谜与实地景物,互相融会,心思也未免用得过分巧了!”

    “山上之山”即是“出”字,四句隐话便立可译成:“出了谷下之谷,有个洞内之洞,找到洞内之洞,即能寻得天外之天!”

    而关键全句的“谷下之谷”又已被欧阳一缺小贼找到,则按图求骥“天外之天”岂不就在目前么?

    淳于俊闷了这久,一下参透机关,自然也高兴得眉飞色后,但等走出谷口,只见两旁峭壁,哪里还有什么洞府之属?

    林凝碧却含笑说道:“俊哥哥,你认为这‘洞内之洞’的两个‘洞’字,有没有大小范围?”

    淳于俊剑眉一蹙,沉思有顷笑道:“碧妹,这个问题,颇难答复,若照字义来说,凡属下空孔穴,都可称‘洞’,似乎不该有什么大小范6q!”

    林凝碧点头笑道:“俊哥哥既然这等说法,那么我偷窥欧阳一缺小贼,与关外三煞谈话的壁上石隙,便可靠为洞,而洞中处似有回音的中空洞壁以外,假若别有妙境,岂不是这四句隐语,互相符合了吗?”

    淳于俊虽然觉得林凝碧这种解释略嫌牵强,但也不无道理,何况在这谷口,除了用“龙渊宝剑”、“吴越金钩”砍开的峭壁石洞以外,别无其它洞穴。遂与林凝碧拔出宝剑金色,再度钻入石隙。

    林凝碧一面摸索前进,一面用手中金钩,敲击石壁,等她敲击到一块回响中空之处,脚下踢到不少散落石块,知道找到先前曾经以钩剑开凿,并得奇异回声所在。

    心头一喜之下,不由用“吴越金钩”往壁上连划,哪知这一划,居然划出妙悟。原来用这种前古神物开凿石壁,根本不必乱砍乱削,只要纵横交错地以钩剑深深-划,再掉转剑柄,微运内家真力一橇,方方正正的一块岩石,便即随手而落!

    淳于俊、林凝碧眨眼间开凿进了数迟深厚。林凝碧见自己所料有望,方高兴得叫了一声“俊哥哥”淳于俊突然一剑刺入石壁,火花进处,以伸猿臂,揽住她的细腰,低声笑道:

    “碧妹,这石壁已被我刺穿,壁外果是空处,你的那些推测,完全正确。不过须防其中有险,我们且先静气凝神悄悄前进,等把周围环境看清,再作处置!”

    天下事往往奇妙无方,淳于俊、林凝碧以为所料完全正确,其实他们连半丝也未料对,不过却误打误撞地撞个正着,因而生出后文书中,无数惊奇紧张,旖旎低回的情节。

    淳于俊任凭“龙渊宝剑”插在石中,要过林凝碧的“吴越金钩”四周一划,再复往回拔剑,应手带下一块大石,壁上便有了一个尺许方圆洞穴。

    二人穿过洞穴,觉得壁外果然另有一处山洞,但越发迫狭,也越发黯然无光,几乎要伏地蛇行,才能前进。

    淳于俊颇为皱眉,暗忖万一这洞穴以内,藏有奇毒蛇虫,骤起发难,自己无法施展功夫,岂非束手待毙?

    但事已至此,林凝碧又兴高采烈,自己无法畏缩不前。好在宝剑金钩的精芒,尚能照耀出二三尺远,遂与林凝碧伏地蛇行,并肩前进。

    这样走法,不仅耳鬓厮磨,稍一转侧之间,连唇颊均将相偎相接,二人虽然两意交投,但同是一样光明磊落襟怀,发情止礼,从无丝毫过分亲热举动;所以前进未及一丈,林凝碧便即芳心狂跳,玉颊上满布娇羞,成了桃花颜色。

    淳于俊则在“龙渊宝剑”精芒映照下,看见心上人这等娇羞神态,越发添姿,不觉爱得心头痒痒地,要想趁势再如亲热亲热,但又恐羞恼了林凝碧,鄙视自己轻薄,只得强忍情怀,默默消受这种生面别开的销魂滋味。

    林凝碧发现淳于俊星目巾满含情意地,时时偏头凝视自己,不由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娇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连眼皮都不敢多抬,怕与淳于俊的目光相对。

    淳于俊正在对自己心上人,眼皮供养,心坎温存,包骨销魂,栩栩欲化之际,突然手中“龙渊宝剑”已然触及尽头洞壁,不由地细声叹道:“咦,这洞怎的这样短?”

    林凝碧体会出他的语中之意,不由又是脸上一片娇红,连忙晃动手中“吴越金钩”借着钩上精芒,观察洞中情势。

    林凝碧偷眼看出淳于俊痴痴凝视自己,满眼情思,知道幸亏洞径尚短,倘若再延长片刻光阴,极可能彼此间的理智,全为人欲所迷,不能克制!

    心中警觉之下,立时神色一肃,向淳于俊说道:“淳于兄,这洞径即分两条,又复仅容一人通行,你我不如分头一探?”

    淳于俊心荡神迷之中,突然听得林凝碧称呼忽变,把平常叫惯了极其亲密的“俊哥哥”

    改成了这生生分分的“淳于兄”不由心神一凛,发现自己失态,把张俊脸涨得通红,一面诺诺连声,一面往左面的小洞钻去。

    林凝碧银牙微咬朱唇,见淳于俊钻入左面小洞以后,不知怎的竟在眼角浓出两颗泪珠,也自钻入右面洞穴。

    人类的感应力量,极其神秘。林凝碧忽然落泪,在她以为要属偶然,哪知便因二人这一分路,竟引出无数事端,几乎弄得爱海翻澜,情天生变。

    且说淳于俊伏身钻入左面洞穴,蛇行丈许以后,面上犹觉烧红不已,自己暗诧平素颇为持重,怎的今日突然难禁儿女情怀,有点略涉轻薄?

    这段路比前长出何止数倍?淳于俊默计约数十丈,洞径犹自曲折回环,且越来越觉狭逼,最近几乎连一人蛇行均不大容易通过之际,淳于俊突然听到隐隐的喝叱声!

    他行进这久,根据洞中的光滑有洁净程度,已判明绝无蛇兽潜踪,并生恐因宝剑光华闪烁而败露自己行踪,遂轻悄悄地将龙渊宝剑回锋入鞘,伏在深沉暗影之中,静心体察所闻喝叱声。

    由于声息越来越昂,以及越发惨厉,淳于俊渐渐不仅听得出似是一男一女互相动手,并连对方口音,均觉得有点熟悉。

    这种喝叱语音仿佛来得太远,在可辨与不可辨之间,淳于俊起初以为是林凝碧业已出洞,与人交手,但仔细听听,又觉不象,心头由不得添上了一重疑问。突地在一再尖锐娇哼,及一声沉厉怒吼并作以后,喝叱声音便即寂然。

    再静听片刻,依然声息毫无,淳于俊又复蛇行前进。

    这次不过略一转折,前面便有两扇石门阻路。淳于俊知道越来越已接近心目中的秘境奥区,为好奇心理所激,不顾危险地双拳猛凝真力,贴着石门,试加推动。

    哪知道这两扇看来颇为凝重厚实的石门,居然毫不费力地一推便开,但极淡极淡的微光闪处,立有一片奇异浓香扑面而至。

    淳于俊仓促中,既发现似乎石门后的地势颇广,又恐怕那阵浓香,是甚奇异蛇虫来袭,来不及拔剑防御,遂以双膝脚尖一起用力,象根急箭似的,斜向石门以外纵出,内家轻功一吐,右掌微翻,便把那片异香,凌空震散。

    身在空中,却看出当地是间石室,室顶中央,悬下一具丝囊,囊内放着一只小小玉匣,所仗略向辨物微光,便系发自玉匣,而那片浓烈异香,却发自玉匣以内。

    淳于俊恰自那丝囊之旁,飞身而过,极其自然,也漫不经意地随手一捞,便将那具丝囊,连着囊中玉匣,一并捞在手中。

    淳于俊适才一纵,纵得太急,加上空中捞物,纵势未收,竟自一下横越这间石室,直向另一面的石壁撞去,根本既未回头,也不曾看清室内的任何景色。

    淳于俊见自己撞向石壁,遂微凝真气,向壁卜随手一掌,想借这劈空一掌的反震之力,略阻去势,飘身落地。

    哪知事有凑巧,这边的石壁之上,也有一扇圆门,只向外开,不能向内开启。

    淳于俊这一掌,所凝内家真气,恰好壁中圆门,应手立启,人也跟着穿洞而过,进入另一间几乎与适才一间的同样石室!

    这一连串的奇遇,把这位平素极其机智沉稳的玉面孟尝淳于俊,几乎弄得头昏眼花。急忙丹田吸气,猛打千斤坠,但身形落处,壁上圆门,却已“砰”然自合。

    淳于俊此时因洞中情势,太已奇诡,哪还顾得什么败露行藏?“当当啷啷”的一阵清越龙吟,前古神物“龙渊宝剑”便已出鞘,借着剑亡精光,转身打量来路石壁。

    那扇石门,制作得天衣无缝,自合以后,居然没有丝毫痕迹可寻,但石壁下却横书八个大字,写的是:“玄天寝宫,妄入者死!”

    淳于俊哪里知道自己若非误打误撞地先行扯断定顶丝囊,触发机关,根本壁上就不会现出圆门,也就必将受尽各种艰危,而伏尸这间所谓“玄天寝宫”之内。

    他幸脱大难,看着壁上八个大字,微觉似乎言过其实,低头看注意手中那具是异香馥郁的丝囊。目光及处,不由意外地“呀”了一声,原来囊内那只玉匣,温润无伦,大小寸许,匣上无盖,当中嵌着一粒朱红小丸,朱丸四周精工绣出八个篆字,写的是:“人间奇药,天香豆蔻!”

    淳于俊曾经听西域酒神陶大杯说过这种“天香豆蔻”的功效,并知普天之下,只有三粒,价值自然珍贵无比。

    弃去丝囊,再看玉匣,原来匣盖就在匣底,淳于俊盖好玉匣,顿觉馥馥郁异香立止,遂将玉匣揣入怀里,欲待转身借着“龙渊宝剑”精光。勘察这间石室情状,及出路何在。

    但异香才收,突然又有一种异味扑鼻,淳于俊初闻之下,因鼻端被“天香豆蔻”的异香薰陶太久之故,无法分辨;不过少顷以后,便发觉这是武林人物极其熟悉的血腥气味。

    奥区秘室,血腥何来?淳于俊惊疑之中,转身用剑芒一照,看见石地上,有不少宛如桃花的鲜艳血渍。

    室中暗影沉沉“龙渊宝剑”精芒,虽然照物,也不过闪耀三数尺远近,淳于俊遂功凝百穴,气贯周身,循着点点鲜红血渍,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间石室,虽然不算太宽,但因室作葫芦形状,越过一重圆门户以后,便即开朗。

    淳于俊暗想发初建造这秘洞石室之人,心思委实灵妙,并不费多少精力。地处山腹深处,而不觉丝毫气闷,仅这一点通风装置,便似艰难无比。

    如今入洞这深,石室又不透光,自己何必再顾虑泄漏行藏?还是干脆燃着火,察看点点滴滴的鲜红来处。免得仅借宝剑精芒,看不真切。

    主意既定,江湖人物身边常备的千里火折,自然一晃即燃,淳于俊蓦地看清石室以内的情况,惊奇不已。

    原来发地不仅石润如玉,各种陈设极其气扔,室中模放着八扇雕工精细的紫檀屏风,看不见屏后所置何物,但那点点血迹,支只到屏前为止。

    淳于俊以手中火折,点燃壁间的原有油灯,横剑护胸,身形微闪,便到了那扇紫檀木屏风之后。

    屏后是张上铺锦褥的宽大石榻,榻上扑卧着一个秀发如云,缟衣如雪的窃窕少女。

    白衣少女虽然一动不动地扑面而卧,但背景极熟。淳于俊略为迟疑,上前翻转她娇躯一看,不由惊得叹了一声,竟是那位对自己与林凝碧一见如故,并曾出手吓得夺命郎君刁小五,武学极高,自称姓文名非的白衣少妇。

    文非施展“七情柔索”赶走奔命郎君之时,何等英风豪气!但如今却气息奄奄,香魂渺渺!

    淳于俊虽与这位文姊姊萍水相逢,但因彼此倾慕,甚有好感,见她已重伤晕死,哪里还顾和先摧则其他?赶紧取出一种极好的治疗内伤的灵药,欲待喂服下。

    但一来文非牙关紧咬,二来不知室内是否有水,淳于俊救人情急,只得从权,遂把文非揽在自己怀中,口中对她,用津液度过那颗丹药。

    前文曾经交待,文非天姿国色,美得连林凝碧都有点自叹不如,淳于俊不仅佳人在抱,偎颊亲唇,又发现这位文姊姊身上,有一股天然幽香,令人一经入鼻,便即情怀激荡,难以自抑。

    淳于俊本不是轻薄之徒,心旌摇摇之下,赶紧把文非放好,肃然起立。

    他喂文非所服的丹药,向来效验极好,但如今却似乎失灵,下喉以后,依旧星眸紧闭,香息奄奄,不见丝毫醒转迹象。

    淳于俊剑眉微蹙,猜出可能文非晕死时间过久,气血不畅,以致药力难得发挥,只好再度把这位文姊姊揽入怀中,接唇度气,并凝远功力,在他胸腹之间,缓缓推动。但心头不住忖思,据自己与林凝碧观察,文非那身功力,似乎并不在“神州四异”及少林护法慧明大师等人之下,却被何人打成如此重伤?又从何来到这石室之内?

    想到文非从何而来,淳于俊不禁恍然顿悟,由这间石室的陈设布置看来,出路定然是一片灵奇美妙的“天外之天”可见文非才是找到了正当当途径,与劲敌相拼,身受重伤。自己与林凝碧则自作聪明地,猜错了那“山上之山,谷下之谷,洞内之洞,天外之天”四句隐语,而无巧不巧,误打误撞地撞到此处。

    如今自己在此巧入秘室,搭救文非,不知林凝碧在另一条路上,是否也危机惊险?

    淳于俊思潮起伏,一颗心由‘文姊姊’转悬向‘碧妹妹’之时,怀中的文非,经他用本身纯阳真气,接唇相度以下,终于挽回一缕香魂,微微动了一动。

    淳于俊见文非有了知觉,不觉心头狂喜,急忙丹田提起真气,又复一口度将过去。

    文非喉中嘤嘤微响,星眸连动几支,才勉强睁开一线,但只瞥了淳于俊一眼,又复奄奄重合。

    淳于俊见文非这种神情,知道她受伤太重,心头颇觉惨然,遂凑在文非耳边,柔声说道:

    “文姊姊,你所受是何种内伤?有无治法?小弟淳于俊在此!”

    文非仿佛连眼皮都无力再睁,只在喉中迸出宛若游丝的微弱语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淳弟弟,你你凝聚真力,用用重手点点我的三元大穴!”

    淳于俊闻之不禁左右为难,眉间双蹙。

    因为深知若用重手点了文非的‘三元大穴’,虽可使她略聚残余气力,回光返照片刻时光,但人也必将油尽打干,除了立服功能生死的千岁灵芝等罕世灵药以外,绝无丝毫还魂之望。目前幽洞秘室之中,何来此等灵药?如此做法,岂非使这位文姊姊等于死在自己手内?

    淳于俊因有如此顾忌,所以迟不下手,但怀中那位姿容绝代的文姊姊,却气息更弱地说道:“俊弟弟,我肮腑受受伤太重,魂游墟墓之间!你若不快快些照我所说下手,恐怕做姊姊的,连最最后几句话儿,都和你说不成了!”

    淳于俊见她这等神情,这等说法,知道委实作势奇重,即令自己不点她的三元穴,也必在片刻之间,香消玉殒。

    既然一样返魂无术,还不如遵从这位文姊姊所说施为,且听她最后有何遗言,及怎样受伤?伤在何人手内?也好设法为她报仇雪恨!念头一定,功力即施,运指如飞地在文非‘三元大穴’以上,接连三点。

    文非借这三指之力,勉聚残余真气,惨白如纸的笑靥上,微现一丝红晕,缓缓地睁开双目。

    这时淳于俊温香在抱,唇角犹濡,与文非双目一对,不由把张俊脸涨得通红,便欲释手站起!

    文非在他怀内,玉首微摇,一对惺忪无神的翦水双瞳,凝注淳于俊,脸上浮起半丝苦笑,说道:‘俊弟弟,你不要放手,就这样抱着我!做姊姊的在这茫茫浊世之间,最多只能留恋片刻时光,垂死之前,让我略享温馨,死后才好甘心瞑目!’这几句情意缠绵,而又极其凄凉的断肠低语,听在淳于俊耳中,哪里还好意思放手起立?

    但文非身上那一阵阵闻之令人销魂蚀骨的为淡淡幽香,以及一望生伶的天姿国色,尤其是那含愁凝怨,蕴毓深情的一双妙目,顾盼之间,简直使人壮意也消!淳于俊怀抱如此佳人,心头怎不似小鹿乱撞般地‘怦怦’直跳?只是强以内家定力,镇摄心神,不令自己有丝毫失态。

    文非见淳于俊对自己既不便放手,又不敢紧抱的那副尴尬神情,不由凄然一笑,说道:

    “俊弟弟,象你这等老诚,及情意专一的少年侠士,委实举世难寻!但请尽管放心,你纵然与我略微亲热,也绝非为色所动,只是对一个生平孤独,从来不曾得到真正爱情的垂死女子,稍作施舍性的怜悯,使她尝受一些温馨,在死前片刻,略减非凉而已!我等胸头积聚三口淤血吐出,便将撒手尘寰,所以漫说碧妹妹如今不在面前,即令她寻到此间,难道她还会为惨死的文姊姊,吃这一碗人间地下的生死飞醋?”

    ‘生死飞醋’四字才出,文非喉中忽然‘咯’的一声急忙略推淳于俊,偏头向榻下吐出一口鲜血,溅得满地桃花,又为这神秘古洞,增添了几分凄惨的景色。

    淳于俊的脸上,被这位语意凄苦,又复略带诙谐的文姐姐几句话儿,说得红上加比,不由把心一横.右手拢住文非香肩,往怀中略紧,以左手衣袖,替她拭去唇边的血渍,柔声道:

    “文姊姊,不要难过,你先告诉我,被何人所伤?有无救法?才好替姊姊报仇及设法医治!”

    文非就势偎在淳于俊怀中,摇头答道:“我与人硬拼十掌,内脏受伤太重,除非目前立服功能生死千载灵芝之属,再经人以极高神功,导引灵药药力,遍达周身,才有些许生望。”

    淳于俊除了那种业已喂文非服过的丹药以外,哪里有什么千载灵芝之类的罕世灵药?知道这位文姐姐生望已绝,不由心头好生难过,暗想这样一位武功奇佳,心肠也看来颇好的绝代佳人,怎么遭遇这惨?要在深出古洞以内,香消玉殒!莫非真个天妒红颜?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硬要教花开正艳之时,遽然萎谢!

    ‘怜’、‘爱’两字,原本有极密切的关系,淳于俊对文非一念生怜,爱意遂自然地随之油然滋长;何况人之好色,理之常情。怀抱如此一朵只能在人间勾留片刻,而渴求慰藉的绝世名花,淳于俊怎忍不对她略为安慰?所以淳于俊在确知文非生望已绝之后,遂一心只想替她复仇,索性猿臂一圈,把这位文姐姐抱在怀中,偎着她惨白中略带绯红的玉颊,柔声问道:“文姐姐,你到底伤在何人手里?”

    文非见淳于俊对自己如此亲热,娇靥上现出一种极度安慰神色,睁着两只神光已黯的妙目,微笑问道:“俊弟弟,你问我仇人的姓名之意,是不是要想替我报仇雪恨?”

    淳于俊与文非目光一对,越发觉得这位文姊姊的一切丰韵,太惹人怜!遂向她颊上亲了一亲,微微颔首。

    他微微颔首,文非却微微摇头,叹道:“俊弟弟,你这身武功,虽然不弱,但尚有相当距离!做姊姊的尚且伤在别人之手,你若代我报仇,岂非平白送死?”

    淳于俊闻言,剑眉双剔,朗声答道:“姐姐怎的这样说法?我目前便算斗他不过,不会若练十年,再去寻他?只要淳于俊此身不化飞灰,誓为姐姐报仇雪恨!”

    文非听他这样说法,妙目凝主淳于俊,满含感激神色地幽幽说道:“做姐姐的,只恨识你太晚,不然,可能今日我也不会如此收场!仇人便是东瀛妙道洞玄子,但彼此十掌硬拚,他伤势料来未必比我轻得太多,江湖人物,不许乘人以危,俊弟弟,我求你答应我,既然寻他报仇,也须后诸异日,休要把做姐姐的一世威名,毁于死后!”

    淳于俊未听出文非语中含意,但已颇为佩服文姐姐的气度襟怀,不同流俗。

    方用一种怜爱交杂的目光,凝注怀中这位绝代佳人,正欲点头应允之时,文非柳眉一蹙,芳容忽变,又复忍不住呕出一口中含紫黑血块的鲜血。

    因为淳于俊是把她揽紧怀中,这口鲜血,遂喷得胸前一片狼藉。

    淳于俊心中好不惨然,因为若照文非所言,再吐出一口淤血以后,这位冰姿玉骨,柳眉花娇,令人一顾生怜,再顾生爱的文姊姊,便将长离尘世。

    文非稍微喘息,星眸半启,看着淳于俊胸前的血污狼藉的衣襟,脸上一片歉然,伸手自腰间取出一条素绢,似欲为他拂拭。

    淳于俊因知文非只剩奄奄一息,又着实怜悯,遂安慰地含笑说道:“文姐姐,且请养神珍摄,这件血衣,小弟弟将留为毕生永念!”

    文非闻言,双眸倏然一睁,满含惊喜神色,凝注淳于俊,说道:“俊弟弟,有你这几句话,文非死亦无憾!我且利用尘世中的最后顷刻光阴,把寻到这“天外之天”及受伤经过,对你略为叙述。”

    淳于俊本是性情中人,眼看洞内这一朵绝代仙花,即将萎谢,偏偏无法相救,自然心头充满一片凄楚,鼻头酸酸地,目中含泪欲落。双手微一用力,把文非抱得更紧一上噗,偎住她那片被重伤内火,煎熬得惨白中而带烧红的玉颊,低低说道:“姊姊,不必再说那些身外之事,让小弟弟陪你好好度过这人间最宝贵,最缠绵,也是最销魂的最后时刻!”

    文非把玉颊贴在淳于俊脸上,亲了一亲,好似安慰已极的微微含笑,说道:“俊弟弟,我能死在你的怀抱之中,业已无憾!这几句话儿,事关重要,却是非说不可!”

    淳于俊强她不过,只得点头,文非则微微喘息。

    文非提气说道:“我在到伏牛山以前,本以只想斗杀‘东瀛妙道’洞玄子,为我几个部属报仇!但在峰顶斩蟒,与俊弟弟、碧妹妹订交之后,却略变主意,想找到传说藏在这‘天外之天’以内的两册武学奇书,送你一册‘百化拳经’,送给碧妹妹一册‘一心剑谱’”

    文非说到此引,好似不支,樱唇唇角,及鼻也之间,均已微见知渍,目中神光不散,眼皮也以奄奄重合。

    淳于俊见状,知道文非已到最后关头,心头一惨,不由地目中珠泪泉流,事面急呼‘姊姊’,一面又取出两粒自己那种疗伤益气灵丹,口对口地度将过去。

    这种灵丹,虽然无补于大局,但总系三山五岳的灵药异草所练,也略微挽住文非即将飘渺乘化的一缕芳魂,使她眼皮将合未合地,又在淳于俊怀中,微微动了一动。

    人到情急境迫之际,往往灵智多迷,淳于俊在文非提到的‘百化拳经’与‘一心剑谱’之时,便似有什么灵机触动,却偏想来想去地想他不起。

    但文非最后奄留的微微一动,却把他动了个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一动,刚好碰着淳于俊怀中所藏,得自隔壁那间所谓‘玄天寝宫’的‘天香豆蔻’!

    淳于俊这一喜非同小可,不由暗骂自己该死,怎的早未想起?幸亏洞中的文姐姐气息未绝,尚剩一口游丝。不然,事后忆及,岂不终身抱憾?

    他惊喜之下,根本无暇深思,赶紧自怀中取出那只玉匣,匣盖一开,‘天香豆蔻’的馥郁浓香,立即弥漫石室。

    异香一起,文非便似有什么感觉,星眸动了动,但眼皮终于无力睁开。

    淳于俊声音微颤地附在她耳畔说道:“文姊姊,‘天香豆蔻’被我得到,你服食以后,且在此洞天福地之内,长睡上个周年半载,或是三五年,淳于俊誓为你寻得千岁灵芝,迎魂续命!”

    可怜文非此时已无力答话,只是唇角微牵,浮起半丝凄凉笑意。

    淳于俊知道文姐姐一缕芳魂,在顷刻之间便将断绝,再若迟延,即令他功能生死灵药到手,亦将难以返魂续命。遂赶紧把那粒‘天香豆蔻’。纳入文非樱唇中,并接连度过两口津液。这种两间灵气所钟的圣药异宝,功效委实神奇,‘天香豆蔻’才一入腹,文非立时气绝。

    文非虽已气绝,但周身柔和,遍体生香,星眸微合,边脸上颜色,也不似先前等惨白,与深闺美人,醉酒春睡的神情,一般无二。

    淳于俊见文姐姐服药以后,不言不动,不由心头欢喜,惨楚交集,仔细向她看了几眼。

    寻常的美人小睡,便益发娇艳,何况文非这种绝代容光,倾城颜色!

    淳于俊越看越觉得这位文姐姐太已美好,越觉美好也就越是爱看;直到他身上那只盛放‘天香豆蔻’的玉匣,漫漫滑坠石地,发出一声脆响,才惊醒他痴痴凝瞩,心头一愧,满面通红地轻轻把文非放在石榻锦褥上,代她势好枕头,并扯过榻上现有的一张薄绫,细为覆体,代她垫好枕头,心中默默祷祝道:“文姐姐,淳于俊生平言重如山,不论地老天荒,任何险阻艰危,必尽力觅取第二颗“天香豆蔻”以及功能起死回生的灵药,来此救你!”

    说完,便又低头在文非星眸垂合,凄艳欲绝的娇靥玉颊上,偎了一偎,暗想自己虽然立誓来救她,但起死回生灵药,毕竟难寻,天香豆蔻更是听说举世仅有三粒,一粒已被文非服用,其余两粒,除欧阳一缺小贼持有一粒以外,另一粒,根本不知存在何处。无论要觅得哪一粒,均极度困难,而这位文姐姐也不知要在深山秘洞之中,凄凄凉凉地长睡多久?

    淳于俊天生情种,想到替文非伤心之处,双目内又不禁暗暗洒下几滴英雄泪!

    对着文姐姐,淳于俊又想起碧妹妹来。知道文姐姐已暂无知觉,长睡不醒,即令企图重聚,也将等诸异日他年,目前不宜在此逗留过久,遂回身打量这个石室,寻觅出路。

    石室整个浑成,哪里有丝毫隙缝可寻?淳于俊找得头昏脑胀,突然看见来路壁上‘玄天寝宫,妄入者死’八字字迹,心中不由灵机一动。

    暗想自己就是误打误撞由此而入,则何不照隔室那种情形,试上一试?遂扬手向另一面洞壁上,与‘玄天寝宫,妄入者死’八个字相对之处,轻轻虚空一听,果然有片洞壁,稍觉活动。

    淳于俊心头狂喜,回头又对后室那扇屏风望了一眼,拔出‘龙渊宝剑’,护住发胸,奇力一掌劈空击向适才试探过的石壁活动之处,人也跟着纵起,随着掌风飞扑!

    果然这两间石室,构造竟完全相同,壁上也有暗门,被淳于俊的劈空掌力,一撞即开,人自门穿过,纵出洞外。

    人一出洞,门便自合。淳于俊举起手中龙渊宝剑,借着剑上精光,看见壁间也是一般无二地写着‘玄天寝宫,妄入者死’八个大字!

    他为这两间构造相同的奇异石室,诧然良久。心神略定,再复回身,却不禁使得这位‘玉面孟尝’的玉面上,又罩愁云,剑眉双蹙。

    原来龙渊宝剑的精芒闪烁之下,看出面前道路甚多,令人辨不出哪一条才是正确出路。

    淳于俊心中,揣摸出了一个概念,认定此间必经哪位前辈高人,苦心经营布置!

    所以面前这些道路,定然有阴阳生克之理,存乎其间;若不辨清门户,便既胡乱行走,可能困在其内,也说不定,晃着千里火折,仔细察看,果然看出这些路径,表面平淡无奇,其实暗合八卦九宫,先后天五行变化之理。

    这种先后天阴阳生克的五行变化,一时极难参透精微,淳于俊正在冥心体察之际,忽然看见正中偏右的一条路上,有几点业已凝结的紫黑血迹。

    这几点血迹,替淳于俊带来一丝灵光,因为知道定是那位长睡石室中的文非姐姐所留,则只要血迹不断,自己循以前行,何愁寻不着出洞正路?

    照所想实行以后,血迹果然点点连绵不断,淳于俊因立愿他年尚胯再来,故而一面循着血迹前行,一面暗记道路。

    经过不少盘旋曲折,石地上突然发现一大摊血块,但过此再也不见血迹。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的打斗声传来。淳于俊循声向外摸去.不一会,走出回旋曲折的洞穴,外面一亮,脚下竟是一片百亩宽阔的碧潭。碧潭中耸立着大大小小的岩石,或高或低,或肥或瘦。就在取高的一块岩石上,写着四个大字:‘天外之天’。

    那几个字不是用笔,而是指力所为,淳于俊暗暗赞叹写字人的内功深厚!

    这时,岩石上几条人影追逐迭飞,狠命厮杀。淳于俊心里一动,纵身向那‘天外之天’岩石扑去。

    哪知他才巧纵轻登地扑上‘天外之天’,慧明大师便自高声叫道:“淳于俊快来保护洞玄真人,这乘人于危无耻已极的刁小五,由我打发!”

    话完根本不等淳于俊回答,便自左臂一抢,把那位东瀛妙道,凌空抛过!

    淳于俊虽然恨极这东瀛妙道,但即听慧明大师这等说法,只好收起‘龙渊宝剑’,万般无奈地双手接住。

    慧明大师跟着仍用左手在腰间一探一甩,抛过一粒朱红如火灵丹,大声喝道:“洞玄真人与强敌拼斗,震伤腑脏,再被刁小五无耻袭击,受伤太重,你且把这粒少林秘药,护命灵丹,设法使他服下!”

    一面发话,一面施展少林‘十八罗汉手’,如杂‘痛禅八法’,掌掌含蓄极强真力,一连三掌枪攻,把个夺命郎君刁小五,打得吼震天地,退出四五块嵯峨怪石!

    淳于俊匀出一手,接住灵丹,把东瀛妙道放在石头上一处孔窍以内,右掌贴上百会重穴,暗想如今老怪昏迷如死,自己只要微吐真气,代文姐姐报此深仇,岂非易于反掌?

    但一来文非服食‘天香豆蔻’长睡以前,嘱咐自己即令要想代她报仇,也必须等东瀛妙道伤势痊愈,才算光明之语忘记扰新;二来慧明大师适才更曾现骂夺命郎君刁小五,乘人于危,无耻无极!所以淳于俊的一只右拳,虽说贴在东瀛妙道的天灵穴上,内家真力,已提贯掌心,但还是颓然一叹,收力不发。

    既不肯乘人于危,便还须依照慧明大师所嘱,设法使东瀛妙道食把粒朱红如火的少林护命秘药护命灵丹。

    淳于俊右手拇中二指,微运真力,生生捏开东瀛妙道下巴,塞入那粒朱红灵丹,再弄些潭水,替他灌进口内。

    这时慧明大师施展‘十八罗汉手’,把个夺命郎君刁小五,迫得在矗出水面的嵯峨怪石上,来回乱窜。大师沉声叱道:“刁小五,你我全是来找东瀛妙道,为好友或本派子弟无端遇害一事问罪,但他既与强敌拼斗中,身受重伤,按照武林道义,怎能乘人于危?所以纵有天大过节,也应他日再算!你如听老衲之言,便赶快离开这‘天外之天’,否则就凭你身上那点功力,恐怕逃不出我少林神功!”

    夺命郎君刁小五自知决非这位少林护法之敌,眼内凶光一转,停手点头,并立即旋转身躯,似欲离去。

    慧明大师一片慈悲意念,因关心东瀛钞道伤势,见夺命郎君刁小五听劝退走,遂回身向淳于俊动问,曾否把秘药给东瀛妙道吃下。

    慧明大师问道:“淳于小施主”

    这五字方出,脑后忽起尖风,原来刁小五凶手不死,除了欲杀东瀛妙道,为拜弟追魂恶客司徒秀报仇,并想乘势攫取藏在这‘天外之天’中的‘百化拳经’‘一心剑谱’以及那粒罕世奇药‘天香豆蔻’。所以停手转身,全是假象,一听慧明大师与淳于俊对话,立即足尖用力,一式‘旋风舞叶’,身躯电疾翻回,左手连弹,三枚阴毒暗器‘冰魄冷光芒’,便照准这位少林护法射到。

    前文曾经交代,刁小五‘冰魄冷光芒’狠就狠在不必打中人身,能在凌空自爆。所以三缕寒光,在慧明大师身后三尺,便即一阵轻微炸音,光而流空,银芒电射!

    尚幸慧明大师深悉夺命郎君刁小五底细,知道他周身上下共藏有十三种奇毒暗器,而以这‘夺魂冷光芒’威力之强,为个中翘楚!

    所以一听脑后尖风锐啸,便料准刁小五用这阴毒看家暗哭,对付自己。右足尖地,一式‘寒凫赴水’,好似要想窜下那溺碧潭,但在身躯甫与脚下怪石石面平衡之时,却左足右足交错,猛然一翻,成了一式‘卧看天河’,双掌随势击出大片罡风真气,震得密罩当头的那些银芒光雨,四散纷飞,坠人碧澄的潭水以内。

    目前危机虽然度过,但凶人自有凶谋,夺命郎君刁小五明知这位少林护法,功力绝世,故而左手三枚‘冰魄冷光芒’,只是用来诱敌,要等慧明大师临危救急,势穷力蹇之际,十把右掌中的七根‘冰魄冷光芒’继续打出。

    真如由得夺命郎君刁小五这等施展,则慧明大师一代侠僧,少林护法,岂不生生断送在这种恶毒无比的‘冰魄冷光芒’之下?

    淳于俊眼看慧明大师因心存忠厚,未防刁小五如此无耻,以致身陷危机,自己又距离好几块怪石,求援不及,正在搓手长叹之际,忽然看见在刁小五位足的那块怪石上的一个洞穴之中,飞出一只七寸金钩,钩柄末端,还带着一条细长铜链。

    夺命郎君刁小五哪里会想到这广阔约百亩的一大潭碧水之中,几乎每一块突出水面矗立的怪石以上,全有暗洞秘穴,穴穴相通,洞洞相接,并恰好在自己立足的一个洞中,有人猝然出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祸因福善,天道无朽。夺命郎君刁小五右手才举,手内七枚‘冰魄冷光芒’尚未及发出,手腕便被那只金钩钩住!

    这只七寸金钩,锋利无比,钩柄未端的经长钢链,被人用力往回一带,夺命郎君刁小五的右腕,便随钩而落!

    骤然断折一腕,自然剧痛难当,刁小五鲜血泉喷之下,方自惨号半声,眼前微拂香风,心窝居然又被另一柄冷森森的黝黑短钩指住。

    这柄短钩,就是武林神物‘吴越金钩’,持钩之人,正是与淳于俊洞中分路的侠女林凝碧!

    林凝碧用‘吴越金钩’,指住夺命郎君刁小五心窝,回头向那位甫脱奇险的少林护法慧明大师,娇声笑道:“请问大师,这背后伤人的无耻鼠辈,是杀,是放?”

    慧明大师合掌当掌当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答道:“刁小五虽然心机险恶,但天道昭昭,丝毫不爽,害人未成,反断一腕。老衲愿姑娘慈悲本旨,给他留一条回头之路,下次相逢,如仍不悔,再复行诛便了。”

    林凝碧见慧明大师险遭不测,仍对敌人如此宽恕,遂满心钦佩地躬身答道:“晚辈敬遵大师法旨。”

    手中‘吴越金钩’略撤,夺命郎君刁小五咬紧钢牙,狠狠怒视林凝碧几眼,俯身拾起那一截鲜血淋漓的断腕,接连三度纵身,便钻入一块八角形的怪洞穴内。

    这时淳于俊业已替东瀛妙道捏好下颔,向林凝碧高声笑道:“碧妹,方才那一只七寸金钩,好象是我焦大哥之物,他也到了这‘天外之天’么?”

    林凝碧正待答话,怪石洞穴之内,哈哈大笑,闪出一位衣服褴褛,蓬头乱发的粗豪壮汉,正是‘风尘三友’中的‘铁杖金钩’焦天啸。

    焦天啸双手捧着一只尺许见方,形式奇古的黝黑铁匣,与林凝碧一同纵到这块镌有‘天外之天’的最大怪石之上。

    如今林凝碧问他在左边洞内,可有所遇?此间又触及愁肠,因生平不擅诺言,究竟是否应对林凝碧据实直陈?还是暂时搪塞,等把钟素文平昔所行的是非善恶,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铁杖金钩焦天啸见淳于俊那等豪爽之人,竟对林凝碧一句普通的问话,如此嗫嚅难答,不由微觉惊奇。但林凝碧却因女孩儿家,天生善妨,芳心中另有隐情作崇,‘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谁知道淳于大侠的心中想的是甚事?想的甚人?竟对我不屑答理。”

    话音了处,香风一飘,竟也纵出三丈,向一块怪石根际的葫芦形洞穴内钻去。

    淳于俊失神之中,被林凝碧那句‘淳于大侠’骤然惊醒,慌忙脱口高呼:“碧妹妹别误会,我在左边洞中”

    但林凝碧轻功极佳,身法如电,俏生生的背影,业已在那葫芦形的洞口消失。

    铁杖金钩焦天啸不明就里,恐怕二人因此小事,发生误会,遂也高呼:“林姑娘慢走,焦天啸有话奉告。”

    人与话音同起,跟踪追入那洞穴。

    淳于俊以为林凝碧不过撒娇负气,必被焦天啸一劝即回,哪知约莫等了一盏热茶之久,不但林凝碧不见回头,连那追人的铁杖金钩焦天啸也不知去向。

    淳于俊这才着急起来,心中满含疑惑地,亦自纵身钻入那洞穴内。

    入洞丈许以后,才知洞中道路纵横交错,复杂已极,满壁都是方圆尺许的足以容人洞穴,委实无法判断负气而走的林凝碧,走的哪条路?及随后追踪的铁杖金色焦天啸,走的又是哪条路?

    淳于俊万般无奈,只得随意钻入南面正中洞内,居然又与自己来时仿佛,不能直立,仅可蛇行,但一直钻到洞口,别无所遇,也未看见林凝碧焦天啸的踪影。

    出口在幽静山谷内,一片百刃峭壁的中腰之处。洞口为几株古松,及大石所障,人须从松石隙缝中,钻挤而出。

    淳于俊出洞以后,空山寂寂,所看到的只是几片扫壑白云,舒卷成趣,及四五只山猿松鼠,突然见人,纷纷惊惶走避。

    独立古松枝干之上,纵目长空,不禁心头茫然无措,暗想林凝碧、焦天啸,莫明其妙地突然高去,彼此又无固定存身之处,天涯海角,委实不知何时何地,才得重逢,真令人弄不懂这位碧妹妹何以突然‘蛮’?仅仅为了自己略一失神?未曾答她所问,便负气到如此地步?

    转念一想,‘天外之天’的对外通路,共有十三条之多,目前虽然无法寻觅林凝碧,以及结盟好友铁杖金钩焦天啸,但与‘百毒孙膑’轩辕楚订约的‘万妙山庄之会’,他们总不会不去。

    至多再有数日光阴,便可重逢,自己何不乘着这段时间,跑趟祁连山超然峰,试试可能把无忧观主闵守拙培养的那本‘千载雪芝’弄到手内,留作他年觅得第二粒‘天香豆蔻’,为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疗治重伤,起死回生。

    主意既然打定,立自伏牛山内,奔向西北,远上祁连,并拟在腊月十九以前,赶到崂山,赴那‘百毒孙膑’轩辕楚的‘万妙山庄’之约。

    这祁连山超然峰的无忧道观,是由一位武功颇高,但不大涉足江湖的风雷道长闵守拙主持,观中除他以外,只有两名弟子,修明、修慧,师徒三人,全是一般的冷傲,怪僻。

    那本‘千年雪芝’,是生长在超然峰腰一处积雪不化的古洞之内,被风雷道长闵守拙发现以后,遂率领弟子,在洞前建造一座规模不大的‘无忧道观’,准备在自己‘风雷神功’,及‘风雷八剑’练到相当成就,师徒三人,分食‘千年雪芝’,增长真气内功,再行出与武林中的当代英豪,一争雄长。

    由于闵守拙徒的这种打算,遂对无忧观后古洞内,生长有‘千年雪芝’之事,各自缄口,讳莫如深。

    东瀛妙道还是因偶游祁连,在七只雪山异兽‘金毛吼’的围攻下,救过风雷道长闵守拙,闵字拙感恩回报,才吐露此事,并自愿在服食雪芝之际,奉送东瀛妙道三片芝叶,此番东瀛妙道无意中吐露这项秘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加上淳于俊又受了林凝碧对自己突然负所绝裾那桩刺激,遂间关千里,远赴祁连,要想把这本‘千年雪芝’,弄到手内。

    但到了祁连以后,却颇费踌躇,因为明知这类灵药,对方性仍如拱璧,求索不易;而自己名列‘风尘三友’,极着侠名,又不能效法江湖未技俗流,暗自窃取!

    淳于俊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万全妙策,只得在见下风雷道长闰守拙以后,相机行事。

    无忧道观背峰而建,朴素无华,淳于俊趋叩双环,应门而出的,是风雷道长闵守拙的第二弟子修慧。

    修慧与他师兄修明均是中等身材,瘦削脸庞,不但相貌相若,连性情都一般冷傲。开门以后,只把两道漠然目光,凝注在淳于俊身上,不发片语。

    淳于俊一见对方这种神色,不禁眉头微蹙,但仍抱拳含笑说道:“道长法号怎样称呼?

    在下淳于俊,有事求见无忧观主风雷道长闵真人!”

    他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客气,神情礼貌,也颇谦恭,但对方这位修慧道人,却似乎不大通达人情,傲不还礼地冷冷答道:

    “我叫修慧,无忧观向来与外世绝缘,不见江湖俗客!”

    说完,根本不等淳于俊再度启口,便把两扇观门‘砰’然闭合。

    这样一来,把这位玉面孟尝淳于俊气得胸中怒发,间上火腾。

    但转念一想,自己此来,有求于人,艰难险阻,原是意料中的事,闵守拙既不肯接见自己,何不打东瀛妙道旗号度上一试”

    遂沉心静气面对无忧道观,扬声叫道:“无忧观主风雷道长听真,在下淳于俊,奉了东瀛妙道洞玄真人之命,有事拜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