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血魔刃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本来,伍中年考虑来考虑去,除了一死以外,真是一点其他的办法也没有,死意既决,普通声音,当然也惊不动他,何况血魔刃上含有如此剧毒,只梢划出一道口子,抖手将血魔刃抛入江中,便可一了百了。

    但是那“在这里了”四字,却实在太是怪异,不但声音难听,如以钝刀刮除铁锈一样,令人牙龈发酸,而且那声音突如其来,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倒像是从地底下蓦地里冒出了一个人来一样,伍中年不禁为之一怔,血魔刃也就在他咽喉寸许处停住,刚想回头看一看时,另一人道:“不错!在这里了!”

    这人的声音更怪,伍中年又是一怔,就在这一连两怔之间,猛地觉出一玻劲风,向腰问袭到。

    伍中年此时若是不顾一切,转手一刀,反削而出的话,至少也可以令对方受伤。

    但他却想到自己反正难免一死,又何苦以血魔刃来多害无辜之人?因此,只是将血魔刃向下一沉,沉到腰际,挡住了那股突然袭来的劲风。

    他动作快疾,刚好那股力道迎上,只听得“叮”地一声,力道碰在刀身上,竟然发出了声音,而且虎口发麻,由此可知来者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急忙一扭腰,避了开去,回头看时,又是一惊,原来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伍中年心中大异,暗忖莫非真是人之将托,便会遇到鬼么?刚才身后不但有人讲话之声,而且还有一股大力袭到,如何会一个人也没有?

    刚在发呆,左右腰际,又同时一股暗劲风袭到,这一下,伍中年挡得了左边,挡不了右边,这才知道对方果然武功高绝,竟自己刚才一个扭身时,便来到了自己的身后,一个犹豫间,左右两腰,同时被那股力道撞了一下,只觉全身痹麻“咕咚”一声,向地上倒去,显然已被人封了穴道。

    可是以伍中年的武功而论,竟然不知道自己被封的是什么穴道,一运真气,尚可运转,但是全身软绵绵地,真气通行全身三十六大穴,毫无所阻,只是全身不能动弹分毫。

    他倒下去时,是伏地而下,虽然眼珠尚能转运,但用尽力向上翻时,却是什么人也看不到,只听得脚旁两人争道:“血魔刃是我的!”

    另一个道:“胡说!是我的!”

    那一个又道:“放你妈的屁,是我的!”

    另一个更怒道:“你敢碰一碰,我便要去见姥姥!”

    那一个更是勃然大怒,道:“好极,看你怎么送我去见姥姥!”

    那两人讲活的声音,本来就难听之极,再加上内功精纯,语音直透耳鼓,这一争吵,简直是惊天动地,伍中年只觉得心头大受震动,极力镇定心神,方能弄清他们讲些汁么。

    只听另一个又“哈哈”一笑,道:“实说了吧,我也不能送你去见姥姥,只送你去见师兄,叫他问爸爸一个心怀不轨之罪!”

    那一个大怒道:“放屁,我怎么心怀不轨?”

    另一个道:“你凯觎这种歹毒兵刃,还不是心怀不轨?”

    那一个笑道:“你呢,还不是一样?”

    两人争吵了半天,可以说一点结果都没有,忽然之间,两人一齐静了下来,齐声道:“有马来了!”

    那时,伍中年伏在地上,左耳贴地,也只隐隐听得一些马蹄声,而两人同时听出有马来到一事,可知他们耳力之强,惊人之极,心中大是叹服。

    两人说了一声“马来了”之后,又齐声道:“咱们哥俩别争了,谁的不都一样,快取了走吧!”

    伍中年只见一条手臂,伸了过来,劈手将自己紧握在手中的血魔刃抢了过去。

    那两人声音如此之难听,讲话又这样粗俗,开门放屁,增闭口放屁,在伍中年想像之中,一定是两个彪形大汉,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条手臂,竟然又白又嫩,纤细无比,看来竟像女子的手臂一般,才一伸到,中指便在他腕门上一弹,伍中年五指立时松开,那手才伸指一夹,将血魔刃夹了过去,动作轻巧快疾之极,一将刀取走,轻风一起,便自没有了音响。

    接着,马蹄声大起,苏怡苏慧两人赶到。

    且说伍中年被苏家姐妹送到儒侠顾文瑜所居的翠竹渚,苏家姐妹又离翠竹渚而去之后,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暗忖在江边偷了自己血魔刃的,不知是谁?看来她们两人的师傅一到,将自己被封的穴道解开之后,自己暂时却是没有办法死去!想起弟弟伍中星沉尸江底,心中又是阵阵难过,由此想了开去,一直想到本门镇山之宝,阴阳双剑,也糊里糊涂地失去,此次北上,和原来为阴阳扬名的愿望,相去何止千里!

    心中不断地感叹,过了好久,未见苏家姐妹回来,心想她们不知道是为什么,才一到便匆匆离去,正在心绪烦乱,忽然邻室传来“砰砰”两声巨响。

    那两下声响,震得伍中年所睡的竹榻,轧轧作响,茅屋四壁,皆为之摇动,伍中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骇然,暗忖自己睡在榻上,一动也不能动,若是有什么人来到,只怕要吃大亏。

    正在想着,又是“砰砰”两声,接着,便听得“啊啊”一阵欢啸之声,从邻室传出,伍中年一听便知正是那个来历神秘的聋哑小儿所发,但是却不明白何以将他的声音,听得如此清楚。

    只听得几声欢啸后,又是“砰”地一声响,茅屋的竹墙,竟然倒了下来,那聋哑孩儿,欢啸着跑了出来,来到伍中年榻前,嬉皮笑脸,神色高兴之极,指手划脚,口中“啊啊”乱言,也不知他讲的什么?

    好半响,伍中年才弄清楚,敢情那墙是被他撞倒的

    这几间茅屋,虽然只是编竹为墙,上面涂些泥土白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推它也不是难事,但是以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竟然能将之撞倒,却是令人不可想像的事。

    伍中年口不能言,无法与之交谈,只得怔怔地望住他,正在此时,忽然又听得“呀”地一声,似有人推门而入,伍中年头部不能转动无法看见进来的是什么人?

    但那孩子就在他的眼前,只见那孩子转过头去,天真的眼神中立刻现出了一丝恐惧的神情,向伍中年更靠近了些,那情景就像受了惊恐的雏鸡,向母鸡的翼下乱钻一样,极是得人怜爱。

    伍中年心中一怔,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突然间会害怕起来,只见他拚命摇头摇手,显然那进门来的人,正是在向他打着手势,而他却表示不愿意。

    伍中年此时,真比自己遭受到危害,还要着急,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会对那孩子这样有缘,此时唯恐他被人伤害,但又苦于毫无能力去护卫他。

    心中正在着急,只听得一个老太婆的声音道:“赤血魔,你和这小畜牲打什么手势,装神弄鬼地将他一把拖了去,不就行了?”

    另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道:“老鬼婆,你不知道这小畜牲气力大得紧哪!”

    老太婆“嘿嘿”怪笑两声,道:“赤血鬼,亏你讲得出这种事来,湖上脸面全都叫你给丢尽了!”

    脚步声一响,伍中年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翻起眼睛看时,只见面前已多了一个身高不满四尺,尖头尖脑,满面皱纹,貌相极之丑怪的老太婆,右手拄着一支鸠头拐杖,却少说也有她两个人那么高,杖上鸠头,大如铜锤,两只眼睛,是上佳的“祖母绿”镶成,碧也似翠,一走过来,左手便近了起来,向那孩子打去。

    那孩子一侧头想要躲避,但是怪老太婆出手奇快,只听得“叭叭”两声,左右开弓,两掌已然结结实实,打在那孩子左右颊上,打得那孩子脸上肿起老高,颊上留下了极是明显的一只手印。

    孩子眼中,泪花乱闪,但却抿紧了嘴唇,并不哭喊。

    伍中年见那老太婆出手如此之狠,对一个小孩子也下这样的重手,心内大是不忍,眼中充满了怒色,那老太婆却只当没有他这个人那样,打完两掌之后,一把揪住了小孩的冲天辫,在拐杖上一缠,便向外拖去,那孩子硬是赖着不肯定,向伍中年“啊啊”地叫个不已,但是总敌不过头上疼痛,坚持了半晌,终于被那怪老太婆,拖开了三四步去。

    一拖开,伍中年便无法看到他们如何情形,只听得孩子不断乱叫,凄凉之极,但不一会,叫声便渐渐远去,终于听不见了。

    伍中年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人掳去,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忖:那孩子不知来历,但一见那两人,面上便露出了惊恐之色,分明是和他们相识的,那两个人那两个

    伍中年将两人进屋后的情形,详细地想了一遍,心中立刻闪起了三个字来血魔门!在江边被两个人夺去的那柄形如弯月,血也似红,含有剧毒的宝刃,水中仙江一统一见便叫出它的名字是“血魔刃”而同时又问自己和“碧血神魔齐太媪”和“赤血鬼赵巴”两人有什么干系。

    那两人的名头,自己实在是闻所未闻,甚至连“血魔门”三字,也未曾听说过,因此当时并不在意,刚才那两人进了室内,自己虽只见了一个老太婆,但是那老太婆却称另一人为“赤血鬼”说不定那老太婆就是什么“碧血神魔齐太媪!”

    伍中年这一想,虽然弄清楚了那两人的来头,但是却仍不明白他们何以要将那孩子掳走?一面耽心那孩子的安危,一面又焦急自己的处境,心中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不多久,天色已然渐撕暗了下来,兀自未见苏家姐妹回来,更未见儒侠顾文瑜的踪迹,伍中年心急也无用,不如闭日养神。

    又过了片刻,忽然觉出眼前一亮,猛地睁开眼来,只见榻前一张小几处,已然多了一盏油灯,灯光尚闪动不已,一看便知是新点着的,伍中年只当苏怡苏慧两人回来了,但是随即听得一个陌生女子的口音道:“师叔,你看他被封的是什么穴道?”

    那女子声音,娇脆动听已极,说不出的媚人,令人一听,便心中烦恼顿消,但是又生出另一股莫名的烦恼来,那股新生的烦恼,根本是无法形容的。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吟了片刻,接着便有一只手按了上来,伍中年觉出那只手心滚也似荡,显然那人功力甚深,按了一会,道:“奇了,他被点的是什么穴道呢?”

    那女子又急道:“师叔,你又说天下点穴谱,全在你心中,怎么闹了半天,敢情也看不出来!”

    那苍老的声音“哈哈”一笑,道:“哎哟!好侄女,你倒是真是厉害得紧哪,那小子是你什么人,你要那么着急?倒说给做师叔听听着,行不?”

    那女子“嘤”地一声,大发娇嗔,叫道:“师叔!”

    老头子又笑道:“好!好!我不问!”

    两人一面对话,伍中年仍感到那只手在他全身抚摸,虽然穴道未被人解开,也觉得甚是舒服,好半晌,老头子叹了一口气,道:“唉!今天真是考倒我了,乖侄女,我认罚,这人全身大小穴道,连附骨大穴,经外奇穴在内,无一被对,我真是没有办法可想,只有只有”

    那女子急道:“只有怎么?”

    老头子道:“除非找你师傅。”

    少女“嗯”地一声,道:“师叔,若是能找师傅,我还会来找你么!”

    老头子道:“那也没有办法可想!”

    少女“哼”地一声,道:“亏得江湖上人叫你作‘独指仙’,原来你连解一个穴道都不会!”

    伍中年本不知那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女,是什么来历,但听得他们的对答,像是那少女特地将老者请了来为自己解穴道的,也就心中安然,此时听那少女讲出“独指仙”三个字,心中不禁凛然,暗忖:常听得师傅阴阳叟单残枝说,武林十大高人之称,定下已有多年,在那么多年中,不免高人迭出,有一个异人,四十岁头上,才开始学武,苦练二十年,武功已然踏入一流境界,其人诙谐无比,精天下各种点穴之法,与人对敌,只以右中指应敌,人称为独指仙,其人最喜年轻人,常说自己因为学武之时,年纪已大,终于无法得窥学武的最高境界,年轻人就算一点武功不会,却总是有希望的,因此遇有出身正派的青年侠士,往往肯将他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嘱咐自己弟兄两人,若碰到了一个红脸白髯老者,不管他是不是独指仙孙泗,不妨对之谦恭有礼,如蒙他传授一套经外奇穴的点穴法,临敌之时突然使出,便已然可增加不少威力!

    如今自己被封的穴道,竟连这个武林知名的点穴大家,都不能解开,可知扎手,难道就这样死不死活不活一辈子么?本来他已铁饭碗打定了一死以求解脱的主意,就算此时知道了被人所点中的,乃是无法解开的死穴,他也不会怎样难过,但如今却只是不能动弹,并不能死去,这却是比死更难忍受,因此心中大不是味儿。

    那老者的声音静了半晌,又道:“乖侄女,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近半个月前,我在金山,见他在追苏家姐妹,那两姐妹何等淘气扮成了两个面目可憎的人,隐身在一块石后,他却看不见,直跑到半山亭子上,突然发怒将亭子弄倒,石头压了下来,将他压成了重伤,我才将他弄回去养伤,怎知离家多天,回来一看,却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我想多半和苏家姐妹有关,来此一看,果然不错,只是他被人点了穴道,我才将你老人家找来的!”

    伍中年听了这番话,心中暗叫惭愧,原来在金山上救了自己的,竟是一位少女!而她刚才又曾来看过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一无所觉,可知她轻功之好,已妙臻毫颠!

    只听那老者一笑,道:“人家已被苏家姐妹救来了,儒侠顾文瑜名列武林十大高手,怕不能解了穴道么?你快跟我走吧,多管闲事作甚!”

    少女的声音甚是焦急,道:“师叔,你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老者道:“没有了!”

    少女长叹一声,声音凄楚,哀愁感人,但是却忽然听得那老者呵呵大笑,道:“乖侄女,你虽然一句话也不肯说,但我也不蠢,你眼中泪花乱转,可是对这小子已然钟情?”

    那少女“哗”地一声,叫了起来,道:“师叔,你已经知道他被封的是什么穴道了?”

    老者道:“不错,只怕除了点穴人以外,天下再无第三人识得,他被封的,乃是督脉之内的一个小穴,点穴人是以内家真气封住。”

    少女道:“师叔,那你快替他解开了穴道!”

    老者语音突起严肃,道:“阿蓝,我一举手间,便可将此人的穴道解开,但是你师傅的戒律,你难道敢违背么?”

    那少女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然不敢违背,要不然,我何必当初救他之时,任他自然醒转,而不立即将他救醒过来?”

    伍中年在榻上,听得穴道可解,心中大喜,但继而又听得两人如此讲话,心内不禁莫名其妙。

    只听得老者道:“那你先在门口等着我。”

    少女应了一声,老者又道:“阿蓝,你须知道,此心一生,烦恼随来,在你师傅面前,不要露出马脚来才好!”阿蓝幽幽地道:“反正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有什么烦恼可生,师叔你放心好了!”

    伍中年心内不知为了什么,听那少女这样说法,生出了一股莫名所以的惆怅之感,同时又不明白何以那唤作阿蓝的少女,既然救了自己,却会因此犯了她师门戒律,难道她师父竟不准她救人不成?

    正在疑惑,肩头上已被一只手按了上来,听得那老者道:“小伙子,你穴道被我解开后,要运真气循督脉走上十二周,方能动弹,否则大是有害,我那乖侄子虽然对你有两度相救之恩,但是你绝不用打探她的姓名来历,也不用存半分感恩图报之心更不用妄想结识她,否则就是害她了,你知也不知!”

    伍中年根本无法回答,老者又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惜,否则,这小伙子倒和阿蓝是一对儿,只怪老太婆生性固执,竟不准阿蓝这样的女孩子的心中,生出情爱之念!”

    伍中年本来完全不明白独指仙的话是什么意思,等到听了他的自言自语,方始明白,这才想起要阿蓝和独指仙刚才的对答来,知道那个唤着阿蓝的少女,竟然对自己大有情意,适才自己心中所生的怅惘,大概是因此而来的!心中感叹,只觉得肩头上突然如被尖锥刺了一下,手指一动,已然可以动弹,记得独指仙的话,将真气顺督脉运行。

    刚运行了两遍,只听得独指仙道:“阿蓝,我们走吧!你还站着不动干什么?”

    阿蓝并不言语,只是叹了一口气。

    伍中年实在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蓝色颀长苗条的背影,正和一个矮胖者一起,向外驰去。

    那浅蓝色的背影,是那样地幽,那样地美,使人一看到,心中便如看到一抹青天那样地开怀,再加上垂在浅蓝色衣衫上的那一束青丝,更是会使每一个年青人生出无限的美丽的想像。

    伍中年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将老者嘱咐要将真气顺住督脉运转十二周的吩咐,忘了个干干净净,手在竹榻上一按,一跃而起,想要出声叫唤,但脑中却立即闪过独指仙的话:“你绝不能存一分感恩图报之心,更不用妄想结识她,否则就是害她了!”

    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在他脑中响着,响得他心绪烦乱之极,但是他终于遏制了下来,只是举起手来,向两人的背影挥了挥,眼望着那浅蓝色的背影,如此灵巧,如此美丽,又如此伤感地慢慢走了开去,直到转过山角不见,伍中年仍感到那身影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有几次像是要转过身来,但那也究竟只是幻觉,伍中年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两眼仍是怔怔地望着阿蓝离去的方向,心中惆怅之极。

    他心中,从来也未曾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在和苏怡、苏慧见面或是分手的时候,他心中绝对不会那样地惆怅,但此时他却望着被明月照射得明亮已极的山和水,久久地伫立着,一动也不动。

    好一会,他才猛地醒来,自己身在翠竹渚中,同时,又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出声招呼,但随即耳际又响起了独指仙的警告声。

    接着又想起了他的吩咐,要运行真气十二遍,急忙又草草补行,等了一会,仍未见苏怡、苏慧两人回来,心枋如今要寻死,当然不会有人阻拦,但奇的是,自从看到了那浅蓝色美丽的背影,在月光下消失之后,他已经自然而然地打消了死意,想起日间在江边的举动,反觉得哑然可笑。

    暗忖刚才自己虽然未曾出声招呼,但是那少女既然褒得苏家姐妹,连她们化了妆都认得出,苏家姐妹自然也认得她,再说独指仙孙泗,在江湖上也不是泛泛之辈,只要一打听,便可以知道她的师傅是谁?为什么定下那样一个奇怪的戒律,和有无办法补救了。

    一想及此,心情又轻松了些,便来到了书房之中。只见书房中陈设东倒西歪,想来全是被那个孩子弄乱的,在地上拾起了笔墨砚,正待留一张字条,向苏怡苏慧两人讲明自己已然被人解开穴道因此离去之际,忽地一眼瞥见另有一张字纸在地上。

    拾起一看,纸上所写的,正是“速来城西三拔巷”七字。

    伍中年一怔,已然明白了苏怡苏慧两人,何以一到便匆匆离去的道理,心想自己总算蒙她们相救两次,就此离去,也于理不合,她们久去未归,不知道是否碰到了什么难题?应该前去看上一看。

    伍中年侠义过人,急人之难,如今自己,也未曾考虑苏家姐妹当然是和顾文瑜在一起,她们有难,以自己的武功,是否能以解救,顺手在墙上摘下了一口长剑,绕过了山头,上了大路,迳扑镇江城中而去!

    如今却说苏怡、苏慧姐妹两人,一看到师傅所留的字条,知道若不是发生了极其紧要的大事,以师傅儒侠顾文瑜之为人,行事绝对不会如此匆忙,因此两人虽然都愿意陪着伍中,也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翠竹渚,向镇江城中走去,到了城西,两人虽是时时进城,也不知道那三拔巷在什么地方。

    两人一面找,一面问了几个人,都摇头答说不知道。

    姐妹两人更是着急,苏慧道:“姐姐,莫不是师傅忙中有错,写错了地名?”

    苏怡道:“那怎么会,城西地方大着呢!怕那三拔巷不甚闻名,我们才没有找到的。”

    苏慧却仍是固执己见,道:“莫是你看错了,师傅写的不是三拔巷,那张字条呢?”

    苏怡在身边一扑,道:“没有带出来,还在书房里哩!”

    苏慧又不住顿足埋怨。

    苏怡道:“妹妹,我总是这样,一有什么事情,不是没有耐心,就是乱估计!”

    苏慧心中只感到说不出来的烦躁“哼”地一声,道:“耐心!耐心!就算师傅本领大,有什么事情不怕,翠竹渚中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难道你不耽心么?”

    苏怡见妹子又使上了小性儿,知道她的脾气,也就不去劝她,两人在城西团团兜了一转,仍然没有打听到三拔巷在什么地方,堪堪来到城墙脚下,只见一个老叫化子,正倚着一堵墙在晒太阳。

    苏怡道:“是了,这老化子在镇江城中,每每碰到,何不向他问上一问?他行乞之时,大街小巷乱转,也许知道那三拔巷在什么地方!”

    苏慧咕哝着道:“越来越好了,索性向要饭的问起路来了!”

    苏怡也不理会她,迳自走了过去,尚未开口问话,仔细向那叫化子一看,心中又不禁愕然,原来那化子懒洋洋地倚墙席地而坐,看见有人来了,只是翻了翻眼睛,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一走近,便闻到一蓬酒味,这情景那里像是正式乞食的化子?而且也不是时时见到的那老化子。

    苏怡情知有异,但既已走到他的面前,不开口总不是路,便问道:“这位大哥,可知道城西有一条巷子,叫三拔巷的,在什么地方?”

    那化子又翻了翻眼睛,不理不睬,望了苏怡几眼,索性将眼闭了起来,苏慧在一边看着,不由得大怒,喝道:“你这化子好没道理,问你三拔巷在那里,你如何不说?”

    那化子仍是不理,头一高一低,竟打起瞌睡来了。苏慧心中气往上冲,一伸手就要将化子抓了起来,但苏怡已然看出有异,将苏慧一把拉住,道:“妹妹,他不说,咱们就去问第二个吧!”

    两人转身,只走出一步,便听得那化子“哈哈”一笑,声音洪亮,道:“只怕除了我,镇江城中,再也无人知道三拔巷在什么地方!”

    苏怡心中一动,回头看时,只见那化子伸了一个懒腰,一副大刺的神气,苏怡究竟心平气和些,一笑道:“只怕连你也不知道吧!否则你为何不指点我们?”

    那化子也是一笑,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带起一股酒气,向苏怡苏慧走了过来,两人究竟是名家子弟,一见这化子虽然只不过走了三四步,看来还像是喝醉了酒的人一样,但实质上却暗含子午,步法严谨,极有法度,心中不禁肃然,俱感到眼前那化子不是常人,暗忖就算是自己师傅,若是在街上遇见,也十足是一个酸腐,谁又知道他身怀绝技?

    苏怡首先改容,道:“原来前辈也是武林中人,我们姐妹两人,是儒侠顾文瑜之徒,相烦指引!”

    那化子听到“儒侠顾文瑜”五字时,脸上微露惊讶之色,但随即一个“哈哈”道:“你这前辈两字,早说出来,我也早就指点你前去了。

    我还要在此等一个人,你们沿城墙向前走不多久,便可见座破庙,破庙后面那条小巷子,就是三拔巷,到了那里,多朝地下看,莫向天上瞧,遇事小心一些好,最好别看不起人!”

    讲到最后,冲着苏慧瞪了一眼,苏慧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等他转过背去,才做了一个鬼脸。

    但是那化子背后,像是长着眼睛一样,苏慧刚一做鬼脸,他一步未曾跨出,便一足支地,陡地转过身来,两眼直视苏慧。

    她们两姐妹虽然一样淘气,但尤以苏慧为甚,化子这一手,却令得苏慧狼狈之极,不知如何收,幸是苏怡在旁,一拉苏慧,道:“妹妹,咱们快走吧!”

    苏慧习才趁机转过身来,两人一直沿城墙走出了四五丈,才敢回头,只见那化子仍是倚墙而坐,苏怡道:“妹妹,这化子看来不类常人,不知是那一派的武林高手哩!”

    苏慧心中仍是不服,道:“哼!若不是我们赶着去找师傅,倒要领教一下!”

    苏怡心中暗暗奇怪,不知为什么妹妹今天特别爱犯小性儿,她当然想像不到苏慧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姐姐百般呵护伍中年,自己又不能和姐姐争夺,因而心中烦恼的缘故。

    沿着城墙走出不远,果然见到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就在离城墙三丈开外,门漆剥落,荒凉颓废。

    土地庙盖在城墙脚下,也是出奇的事,两人一穿过破庙,果见一面有一堵墙,长约三四丈,形成了一条小巷子,想来就是三拔巷了。

    但是那巷子直通通地,又那么短,一个人也没有,师傅叫自己赶来此地,又是为了什么?两人对望一眼,苏慧道:“姐姐,咱们上人当了!”

    苏怡一看周围情形,也觉得颇有上当的可能,但是当地又确是一条巷子,足尖一点,跃出三四丈去,穿过了小巷一看,那一头是一大片瓦灿场,野草没膝,再回到巷内,刚想离去,猛地想起那化子还有两句别具深意的话,叫自己到了三拔巷“多瞧地下,莫望天上”莫非巷子在地上,另有蹊跷么?向地上一看,只见巷子中所铺的,全是一块一块,四尺见方的青石板,齐齐整整,一丝不苟,和这条破败的巷子,确是不十分相配,心想果然不错,忙道:“妹妹,先别埋怨人,极可能地底下另有乾坤,也说不定!”

    苏慧仍是不信,顿足嚷着要走。

    苏怡也不去理她,逐块石板仔细察看了过去,半响,发现一块石板周围,像是有亮光透出,忙道:“妹妹,你快来看,这下面果然有古怪!”

    苏慧凑过来一看,不好意思道:“咦,原来那化子当真不曾骗我们!”

    手在怀中一探,飕地摸出一柄其细如指,长可尺许,晶光四射的匕首来,向石缝中插去,往上一撬,那块石块应声而起,石板才一被撬起,下面便传来极是嘈杂的人声,倒将两人,吓了一跳,探头向下看时,只见灯光掩映,似从远处传来,两人一商议,觉得不论师傅是否叫自已来到此处,都非下去看个究竟不可。

    苏慧先在巷口拣了一块小石子,抛了下去,不一会便传来“叭”地一声,估量有三四丈高低,跳了下去,苏怡紧跟在后面,在跃下之时,手一松,石板重又盖上。

    两人到了地底,顺着亮光向前走去,只觉得地底下,四面全是石板铺成,宽敞无比,转了几个弯,跟前一亮,不由得吃了一惊。

    因为两人万万想不到地底之下,还会有那么大的场面出现,只见一个高约七八丈,宽可亩许的大厅一样的地方,少说也有两百余人,正在各自议论,正中,有一块凸出的,以石砌成的石台,上面有几十个海碗大小字。

    两人目力甚好,一眼便看出那些字乃是“宋庆林四年,筑此渠以疏江水,役民五万人,成而未用。”等字样,这才心中恍然,敢情那时宋朝年间,筑来疏通江水的,所以规模才如此之大。

    两人既明白了是什么地方,便仔细打量周围情景,只见那些人,全都是面生横肉,獐头鼠目,就算有些稍为五官端正些的,也是一脸邪气。

    她们打量别人,别人也打量她们,两人见并没有师傅在内,心中疑惑,只见一个六十上下矮壮老汉,左边脸上,生着血也似红的一搭红记,左臂袒露,手臂上刺着一个红色的蓬头鬼,腰间鼓起,也不知道是缠着什么暗器,一蓬短须,如钢针也似,走了过来,向两人一看,道:“你们是那一路上的?”

    苏怡本就疑心自己来到了黑道中人物的聚会所在,一听那老头子如此问法,更是肯定,一拉苏慧,示意她不要乱说,心想不如说得远些,道:“咱们是冀鲁道上的。”

    那老头“嗯”地一声,道:“柏老残未来么?”

    苏怡根本不认得谁叫“柏老残”顺口应道:“不知道,我们先来了!”

    那老者道:“我叫卢金,两位先去拜见二掌门。”

    两人对望一眼,暗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知是什么路数,看那卢金,像是接引一类的小角色,但是袒露的左臂上,肌肉盘虬,时而鼓起,可见一身横练外功,已有根底,二掌门又不知是何人,且跟着他去看看再说,便随在卢金后面,沿着那大厅也似的空地,走了一半,又突然了老大的一个圆洞,走进去再拐了一个弯,在一个较小的圆门前站定,那卢金便退让一旁。

    姐姐两人只见地底下造有这么多的通道,如同迷宫也似,早已看得呆了而且又不知规矩,见卢金退开一旁,奇道:“咦?卢朋友,你不是要带咱们去见二掌门么?怎么不走啦?”

    卢金面上神色一变,道:“你们两人,究竟是不是我们中人?”

    一面说,一面将手按在腰际,两人心小齐叫不好,敢情已然露出了破绽!知道一闹起来,他们人多,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不如先发制人为上。

    苏慧首先发动,手在身后一探,便已抓了一个火把在手,道:“咱们自然是自己人!”

    一个“人”字才出口“呼”地一声,荡起火把,直向卢金面上烧去。

    卢金吃了老大一惊,急忙上身一仰,向后避去,但苏怡电同时出手,并指如戟,直向他胸前“乳中穴”点去,一点点个正着,但只觉如同点在牛筋上一样,手指几乎被弹了开来,心知对方横练外功,铁布衫功夫,极有造诣,连忙五指一齐伸开,除中指仍点在他“乳中穴”上外,其余四指,分别按住了卢金的“乳根”、“膺窗”、“天谷”、“大包”四穴,内力疾吐。

    只听得卢金“嗤”地一声,向下倒去,苏慧一见得手,连忙将火把插回原地,苏怡则拖起卢金,向旁边一条通道拖去。

    两人刚一做完手脚,便听得有脚步声走了过来,连忙将身一缩,只见一个独臂汉子,由一个中年人陪同,来到刚才自己停步之处,停了下来。

    那人虽是失了一条右臂,但是双目顾盼之间,却是精光四射,神采奕奕,而且虽是生得瘦削了些,两道浓眉斜飞人鬓却是一个英俊的中年人,来到洞口,先向四面一看,苏怡和苏慧两人躲在暗处,见他眼光扫来炯然有神,像是已被扫中一样,身在险地,祸福难料,不由得吓得芳心乱跳。

    而那独臂人也确实是在两人藏身之处,眼光便停了一停,两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已准备着那独臂人只要一出声,便立即先弄熄了所有的火把,好混水摸鱼,趁机逃走,同时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化了妆前来,否则地道之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躲藏起来,也容易许多,但幸而那独臂人只是望了一下,就转了头去,两人心中才放下一块大石。

    只见这独臂人,单手向洞门拱了一拱,朗声道:“山东独臂柏龙,向赵二掌门致意。”

    姐妹两人在黑暗中互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暗忖:这个独臂人一定就是刚才卢金提起过的“柏老残”

    姓柏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他只有一条手臂,是个残废,自然是他无疑了,刚才自己吹牛,说是冀鲁道上的人物,卢金一开口便提柏老残,可见这独臂人在冀鲁道上,大大有名,因此两人互望一眼之后,益发不敢乱动。

    那柏龙讲了一遍之后,圆门内并无声息,柏龙等了一会,又是一拱手,再依样一字不易,说了一遍,直到第三遍头上,才听到圆洞之内,传出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柏好汉请便吧!”

    柏龙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在走出去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苏怡苏慧的藏身处,望了一眼,眼中神光炯然,又将两人吓了一跳,直到柏龙和那中年人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苏慧奇道:“咦?姐姐,在大厅见那些人,全是一脸邪气,这个独臂人却与众不同,看不像是庸手!”

    苏怡点了一点头,道:“妹妹,眼下我们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又不见师傅的踪影,凡事还是小心的好。”

    苏慧本来心中,也是和苏怡一般心思,觉得身在险地,确是不应该胡来。

    但是,在从江边将伍中年送到翠竹渚时起,苏慧心中,便产生了一种最心爱的物事,被姐姐夺去了的感觉。

    若是其他的事,以苏慧的性格,一定早已讲了出来,而一讲出来之后,心中的忧闷,便也会消失,可是事情又偏偏和男女之情有关,一则是女孩儿家脸嫩,二则,连苏慧自己也是迷迷糊糊地,只觉得烦乱无比,却又说不出一个名堂来,但心底深处,又真正地感到姐姐不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令得自己不高兴,因此便产生了莫名其妙,想和苏怡作对的愿望,听得苏怡如此说法“嘿”地一声冷笑,道:“怕什么?只不过是黑道上的下三滥,在这儿聚会罢了,我就不信他们多厉害,已然动了手,索性动到底,先去看看那赵二掌门是何等样人再说!”

    说完,便向外走去。

    苏怡一面听她说,一面便自惊骇不已。苏慧的态度和以往大是有异,她也早巳看出,但是苏怡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她对伍中年固然也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要称之为“爱情”似乎尚言之过早,而她这样地关心伍中年,更多的原因,因为在金山顶上,将人家的弟弟伍中星逼到了大江之中,尸骨无存,自然更意会不到因此而使任性的妹妹,生出了极大的不满,当下听得苏慧那一番话,更是大异常态,一面听她说,一面已惊得呆了半晌,一见苏慧不顾一切地向外走去,吓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抓,但苏慧身法甚快,一把抓空,苏慧已然站在圆洞前高声道:“镇江苏慧,向赵二掌门致意!”

    苏怡听她竟然直言自己姓名,更是大吃一惊,连忙一步赶出,低声喝道:“妹子!你这是怎么啦?”

    苏慧掉过头去,她心中芥蒂既生,苏怡对她的一切真挚已极的关心,在地看来,都不免有惺惺作态的成份在内,因此也就不领盛情。

    苏怡见她不出声,内心更是焦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道:“妹子,别再胡来了,咱们快走吧!”

    苏慧心中,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胡闹?但是她却不以为会发生什么,又朗声说了一遍,只当三遍之后,圆洞之内,一定也会传出“请便吧”的话来,到这时候,便随着苏怡,一起离去也不迟,虽然这样做法,实际上一点意思也没有,但赌气之下,总可以略舒忧闷!

    怎知她第二遍活才出口,便听得圆洞内那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出乎苏慧的意料之外,并不是叫她“请便”而是道:“两位请进!”

    这一来,苏慧也不禁吃了一惊,不知如何是好,就这略一耽搁之间,圆洞内粗声粗气,已然隐含怒意,叱道:“叫你们进来,为何还不进来?”

    苏怡听了,不禁顿足不已,在圆洞前面,出声讲话的,只不过是苏慧一人,苏怡只不过低声叱了一句,语音极低,而大厅中嘈杂的人声,又可以传到此处,那一句低叱,绝无被人听到的理由,而圆洞内的“赵二掌门”竟立即知道是“两个人”而非一个人,可知其耳力之佳,一定是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而且大厅中又如此多人,怎能不令她着急!

    苏慧心中,也一样怵然,但是一回头,见苏怡面上,大有埋怨之色,心头重又一赌气,竟然朗声答道:“来了!”

    苏怡见妹妹和以前,简直成了两个人,那么重大的事情,竟然在暗地里都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不由得失声道:“妹妹,你”但是她这才讲出了三个字,苏慧已然大踏步向圆洞之内走去,苏怡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后面,走人丈许,便见一幅血也似红的布帘,将圆洞遮住,两人来到布帘前,略一停伫,那粗声粗气的声音又道:“掀开布帘,快走进来!”

    苏慧一咬牙,撩起手臂,欣开布帘,便向里面钻去,事情已到这般田地,苏怡断无不跟她进去之理,连忙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只觉得眼前一亮,四五个明晃晃的大火马,照得洞内通明,一排五张太师椅,放在洞内,但却只有一个人坐在椅上。

    洞内的陈没,颇仅一个小花厅,奇的是那五张椅子,全都是椅背对住了布帘,因此坐在椅上的那人,也是背对苏怡、苏慧两人,看不清他的脸面,只见他满头白发,年纪已然甚大。

    两人向前跨了两步,那人并不回头,便粗声喝道:“站住!”

    那一声“站住”宛若在半空中响起了一个霹雳,将两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了步,抬头一看,又吃了一惊。

    原来在一只花架之旁,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书生打扮,也是背对闻人,两人一样看不清他的脸面,其所以心中一怔,只因为那人从背影上看来,不是别人,正是在镇江城中,被自己嬉弄,又在金山顶上,被自己逼于大江去的伍中星。

    姐妹两人,不禁对望一眼,不约而同,伸手向那人一指,失声道:“你”但那人并不回过头来,两人还待说下去,只觉得洞内旋风陡生,劲道之强,几乎连气都闭过去,眼前一花,那坐在椅上的老者,已然连人带椅,转过了身来。

    两人一见声势如此猛恶,心中俱皆吃惊,向后退了两步,来到了布帘之旁,才定了定神,向前看去。

    一望之下,两人转又放心,原来那老头子声音虽是显得粗俗横蛮不堪,但是却生得貌相古拙,并无杀气,也不类似穷凶恶极之人,两道银眉,根根见肉,颔下并无胡髭,衣着甚是怪异,而一条左臂,袒露在外,臂上刺着一个血电似红的鬼怪,却又不像是正派中人。

    到了这时,苏慧也知道事态严重,便将狂态稍微收敛了些,两人俱不知道讲什么话才好,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老头子向两人上下打量了几眼,突然双掌互击“叭”地一声,两人还只当他要出手袭人,苏怡身子一闪,拦到了妹妹前面,手掌一翻,一掌就待拍出,但是那老头子却仍是大刺刺地坐在椅上,并未动弹。

    苏怡知道目前情势,可以不动手,最好是不要动手,一掌已几乎拍山,又硬生生地将掌力收了回来,只见那老头子冷笑一声,接着,布帘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老头子扬头问道:“你在江边看到的,可是这两个女子?”

    那人一点头,道:“不错!”

    老头子一挥手,那人重又退了出去。

    苏怡苏慧两人,见那进来的人,貌相极是平常,就算曾经见过,也不会记得,心中均是莫名其妙,只听得老头子又问逆:“两位姑娘可是儒侠顾文瑜门下?”

    两人见他一照面,便已叫出了自己师傅的名头来,心中又不免暗吃一惊,因为顾文瑜在翠竹渚中隐居,绝不和江湖上人物来往,绝少人知名列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儒侠,就在镇江,而顾文瑜又不准她们姐妹两人,向人提起自己的师门来历,以免牵涉在江湖上恩怨是非的漩涡之中,因此两人才感到心中惊异。

    但人家既已指出,也不便否认,点了点头,齐声道:“不错。”

    老头子缓缓地道:“我姓赵,名巴,与令师从未见过面,既谈不上交情,也没有恩怨,令师在此隐居,也向不招摇,想来也是为了避免麻烦之故,你们两人,为何不体恤师意,却要替他若麻烦?”

    两人见他讲来,老气横秋,俨然代表师傅教训自己,心中俱皆大为不服,刚要反唇相讥,忽然想起那伍中星从自己进来之后,一直站在壁间,背对自己,不言不语,也不转过身来,不知是不是他吃了亏,跑来向那老头子申诉,因此那老头子才这样指责自己的呢?若论这件事,则确是自己的不好,因此便强忍了气,道:“不知老丈所指何事?”

    赵巴面色倏地一沉“叭”地一掌,拍在椅柄上,道:“有一个聋哑小儿,被你们两人,带到何处去了?快照实说!”

    两人一听赵巴问的是那聋哑小儿,心中都大是奇怪,苏慧首先忍不住,道:“那聋哑小儿,关你什么事?”

    赵巴扬声哈哈大笑,道:“我早已说过,我与令师,毫无恩怨可言,但你们若是再固执下去,定要与血魔门作对,那我可也说不得了。”

    两人一听“血魔门”三字,不由得心中尽皆一惊,又陡地想起眼前这老头子已然自道姓名,为何竟然一时间未曾想起他的来历?原来两人日常在镇江城内行走,三教九流的人物,接触甚多,在一个多月前,已然碰见几个昆仑派小弟子在酒楼中闲谈,在他们的话中,听出他们前来镇江,乃是为了替人打抱不平,一路搜寻血魔门的巢穴,又听他们提了不少血魔门在江湖上穷凶极恶的行为,以及大掌门碧血神魔齐太媪和二掌门赤血鬼赵巴的名字。

    姐妹两人,当时还希望那血魔门的巢穴在镇江,则自己将这两人除去,也好扬名天下,怎知回去向师傅一提这两人的名头,却被儒侠顾文瑜责叱了一顿,道:“这齐太媪和赵巴两人,早年人称川边二恶,在你们尚未出世之际,武功已高得出奇,你们怎么是人家敌手?”

    两人当时就深以为奇,心中纳闷。

    但因见顾文瑜脸色严肃,而且师傅一向虽然禁止自己在外胡闹,但是行侠仗义的事,却从不阻止,而如今竟然这样态度,可知事出有因,当时再问了几句,顾文瑜已然背负双手,自顾自对江吟哦去了,两人也没有法子再追问个究竟。

    有疑问放在心中,她们两人,总是觉得大大地不舒服,因此,过了几天,又转弯抹角,向顾文瑜打听这两人的来历。

    顾文瑜深明她们的脾气,知道不说不行,才道:“这两人早年在江湖上横行之际,仗着所练的血神功,和一柄奇毒无比,挑破皮肤,便制人于死的血魔刃,已几乎无人能制。

    那血神功和血魔刃,据说是百余年前,鬼母冷魂所传,不知怎么会被他们两人得到,后来因为实在作恶太多,才被雪山神樵洪一夫,佛门高人苦尊者,女侠殷景红三人所败。

    但以这三人武功之高,究竟也怕血魔刃的厉害,并未能将他们打伤,只是从江南追踪,一直将他们追到广西阳溯,在离江中又激战了一场,仍是未能伤他们,只是将他们逼入离江中心的一个山头的山洞之中,合力搬了一块重逾万斤的大石,将洞口堵住,谅他们有锋利无比的血魔刃,也不能攻破,已有二十余年。

    却料不到两人竟然未死,这番二次出川,武功一定更高,否则雪山神樵洪一天,女侠殷景红和苦尊者等人,虽然多年未闻音讯,但却仍在人间,他们何敢横行?”

    一番话说得姐妹两人,口瞪目呆,因为顾文瑜虽然极少和她们两人谈论江湖人物,但几个高手的名头,却是和她们提起过的,那苦尊者、洪一夫、殷景红三人,正是正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以他们三人之力,尚且不能奈这两人何,自己怎么能行?

    因此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却再也料不到一个月之后,竟然会面对赤血鬼赵巴!

    两人心中吃惊,虽然力作镇定,也不免面上变色,苏怡向苏慧一使眼色,道:“老丈见谅,家师确是不愿与任何武林中人结怨,我们原是误来此处,就此告辞!”

    她心知不敌,便想全身而退。

    赵巴“呵呵”一笑,道:“我们这番二次出世,也不想结怨太多,那聋哑小儿,现在何处,你们还是快快说出来的好,我还好说活,等一会我那老伴来了,她的脾气,你们也该听说过,到那时候,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两人见他只是一味追问那聋哑小孩的下落,心中大是奇怪,暗忖那小儿难道是他的儿子?不然,以他武功之高,还问一个小孩子的下落作甚?那孩子如今正在翠竹渚,但是伍中年被人点了穴道,也在翠竹渚,若是讲出,难免于伍中年有害。

    苏慧虽然和姐姐在咫生了芥蒂,但那芥蒂,原是为了伍中年而来,她再任性行事,也不愿伤害到伍中年,因此便反问道:“不知那小儿和赵老丈如何称呼?”

    赤血魔赵巴双眼一翻,道:“你们是不肯说了?实和你们说,我们在镇江重建血魔门,已然半年多了,你们师傅的行动,我们早巳有人监视,你们人既来此,那聋哑小儿,自然是在翠竹渚中,是你们去领了他来这里,还是我去将他擒下,由你们拣!”

    两人本来还当翠竹渚的地名,是师傅所取,地方又隐蔽,应该无人知道,却料不到赵巴竟然那么熟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赵巴又是笑了一声,忽然间站起身来。

    两人只当他要对自己不利,忽然.见他向自己身后一笑,道:“老鬼婆,你来了?”

    两人这才知道身后来了人,而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不禁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高不满四尺的老太婆,拄着一根比她人高出一倍的鸠头拐杖,一脸诡笑,两眼碧光四射,已然罩定了自己。

    两人一见那老太婆生得如此异相,心中更是吃惊,同时,两人也已看出,那老太婆一走了进来,整个洞中,皆在她目光的笼罩之下,两人本是名家子弟,焉有看不出若非身具极深武功,便万难做到这一点的道理?而且更明白对方目光既然如此凌厉,则既然已被她眼光罩住,也一定难逃她的手掌!

    两人对望一眼,紧紧地靠在一起,只听那老太婆“嘿”地一声笑,道:“赤血鬼,你也是越老越糊涂了,她们不出声,那小子一定是在翠竹渚,还有疑问么?”

    赵巴道:“老鬼婆,我难道不知道那小子在翠竹渚,但是顾义瑜”

    才讲到此,老太婆一动乱发,突然如为狂风所拂一般,抖动不已,尖声道:“赤血鬼,连顾文瑜都怕,咱们二次出山,好不容易破了那块万斤巨石,究竟是为的什么?”

    赵巴道:“我只是小心从事而已,你叫嚷什么?”

    老太婆“嘿”地一声冷笑,道:“难道在洞中关了二十多年,倒将你关得胆小如鼠了!”

    赤血鬼赵巴面色一变,道:“老鬼婆,你胡说些什么?当年若不是你仟性行事,广结冤家,何致于在山洞中受那二十余年之苦,你当仇家真是不想再除我们么?多结一个冤家,有什么好处?”

    老太婆也满面怒容,叱道:“赤血鬼,你竟敢对我这样子说话!”

    一个“话”字才出口,手腕倏地一翻,那枝奇长无比的鸠头杖,已然向赤血鬼赵巴,当头敲下,那一下势子极是威猛,一点也不像是在闹着玩,鸠头杖过处,劲风荡起,将苏怡、苏慧两人,尽皆逼退一步,赤血鬼赵巴人喝道:“老鬼婆!”

    右臂疾挥而起,也未曾看清什么时候,也已然多了黑漆漆,圆鼓鼓地,不过尺许方圆的一面铁盾在手,向拐杖上的鹏头迎去,只听得“当”地一声,鸠头上的尖嘴,正好啄在铁盾之上,冒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两人又一齐向后退开,赵巴道:“老鬼婆,你也不想想,咱们再次出山之后,重建血魔门,虽然又具规模,今日更得各方好汉来聚,但一则敌人可能闻风而至,二则那血魔刃在何处?这难道是吉兆么?你却还在意气用事!”

    老太婆“嘿嘿”冷笑不止,但却不再进招,道:“血魔刃虽然失去,但只要找到了那小子,不怕找不到,况不定连那件寒铁宝衣,也可得到,到时由我纵横,还有敌手么?”

    赵巴苦笑一下,道:“但愿如此,咱们走吧!”

    两人刚才还在因这个问题争吵,一晃眼间,赵巴似已屈服,将苏怡苏慧两人,看得莫名其妙,但也听出他们是准备到翠竹渚去,想起只有伍中年一人在翠竹渚中,不禁大为焦急,刚想出言阻止,老太婆已然转过头来,双目注定了两人,后退三步,鸠杖突然横扫而出。

    她那根鸠杖,约有八九尺长,照理在这个洞中,万难施展,但只见她这一横扫,杖几乎成了圆形,一股大力,排荡而至,两人猝不及防,被大力连撞退七八步去,来到了洞的一角。

    两人刚要发掌迎敌,老太婆的鸠杖已然改挥为搠,两人只觉腰间一麻,已然被鸠嘴点中了腰间的软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弹,眼睁睁地望着赤血鬼赵巴和老太婆两人,身形如飞,出洞而去。

    两人被困在洞内,只得相互对望,连提真气,皆未曾将穴道冲开,一方面着急两人到了翠竹渚,伍中年不知会怎样,二方面身为人制,动弹不得,也大是踌躇,正在焦急之际,忽然听得布帘外面,有人道:“血魔门大掌门二掌门,刚才出去,阁下请入内稍待,他们临走时吩咐,一去就回,若是有正派中朋友来访,万不可就此离去,务必等他们回来再说!”

    接着,布帘一动,一条大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神态拘谨,五官清秀,约摸四十左右,一袭青衫,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苏家姐妹本就在暗暗心喜,不知是那一个正派中人物来了,或可趁血魔门大掌门二掌门不在之际,解了自己的穴道,趁机逃走,待到一见掀开布帘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师傅,儒侠顾文瑜时,更是大喜过望,若不是被点了穴道,早巳叫着“师傅”扑上去了,顾文瑜一见自己两个爱徒,全在此间,并还被人点了穴道,也不禁一惊,道:“咦?你们果然来了,怎么受制于人的?”

    一面说,一面便向两人走了过去,扬起手掌,刚待去解两人的穴道时,那大汉身形一晃,已然将他拦住,道:“顾朋友,这两人是被齐大掌门封了穴道的,他们尚未回来,顾朋友请勿动手!”

    顾文瑜眉回差矣,这两人乃是我的徒弟,我怎能不救?

    那大汉一声冷笑,道:“顾朋友,就算是你的亲娘也好,掌门未返,你却不能乱动!”

    顾文瑜面色一变,道:“岂有此理!”

    尽管说着,却仍是不动手去解两人的穴道,两人知道师傅的脾气,暗自焦急,心想和这种黑道上的下三滥,还讲什么理?

    那大汉道:“顾朋友,你还来是客,总该尊敬主人三分!”

    苏怡苏慧一听,心中暗叫不好!原来她们深知师傅的脾气,虽然身具绝高武功,但是却迂腐不堪,那大汉抬出“应该敬主人三分”的大理来,他一定不会出手解自己的穴道,而非得等到齐太媪和赵巴回来不可!

    果然,顾文瑜怔了一怔,随即向那大汉一拱手,道:“阁下言之有理!”

    将双手笼在袖中,自顾自踱起方步来,几乎将两人气得双眼反白!

    那大汉趁顾文瑜在踱方步时,退到布帘旁边,掀开布帘,向外一招手,立时又进来了三个大汉,四人面目甚是相似,背上全都斜插一柄铜锏,体态傲然,看来武功也极有根底。

    四人一进来,已然成了个隐隐将顾文瑜包围在中的局面,但顾文瑜却彷若未觉,只是踱着方步,口中吟哦不已,不时向苏家姐妹瞧上一眼,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动手解开两人人道的意思。

    两人心中,空白焦急,也是无法可想,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顾文瑜才停止了踱步,道:“敢问各位,何以两位掌门,尚未回转?”

    四人互望一眼,并不回答,顾文瑜正想再问,忽然传来一阵极是洪亮的小儿啼哭之声,那阵啼哭之声,苏怡和苏慧两人,尽皆熟悉无比,一听便知道正是那聋哑小儿所发,其他孩子,那里有他那么大而洪亮的啼哭之声,想起伍中年的安危可虑,两人心中,俱都难过已极,苏慧更是后悔自己不该闯到那洞中来,以致被人制住!

    只见顾文瑜面上,也略露惊讶之色,像是因为听到了那啼哭声有异于常,心中奇怪一般。

    自儿啼声传出之后不多久,便听得嘈杂的人声,静了下来,接着便是赤血鬼赵巴的声音道:“各位再请稍待,我们立即出来!”

    在他讲到那个“来”字时,人还在大厅之中,但一言甫毕,门帘飘起,他和齐太媪已然一齐走了进来。

    一进来,见顾文瑜卓然而立,两人都是一怔,四个大汉肃然道:“两位掌门,顾朋友到此,已经有半个时辰寸了!”

    齐太媪“嘿”地一声冷笑,道:“出去!”

    四人必恭必敬地退了出去,齐太媪一言不发,走过一边,拄杖而立,赵巴则走向前去,一伸手,道:“这位便是武林中无人不知,行踪飘逸的儒侠顾文瑜么?在下姓赵名巴,幸会,幸会!”

    顾文瑜也跟着伸出手来,道:“多蒙谬奖,这个侠字,淡何容易,在下怎当得起?”

    武林中人,人人爱称自己为侠,实则上对“侠”字之义,皆不甚了解,但若有人尊之为“侠”也一定不会推辞,但顾文瑜为人拘谨迂腐,却硬要在这上面考究,来推辞一番,于此可见他脾气之一斑。

    赵巴只是一笑,并没有与他再理论下去,向齐太媪望了一眼,暗示她不要出声。

    这两人中,赵巴深谋远虑,极是阴鸷,和齐太媪的凶恶暴躁,截然不同,心中暗忖刚在翠竹渚中,将那聋哑小儿攫了来,顾文瑜便在此出现,难道是兴师问罪来了?此人轻易不在江湖上出手,但是却绝不能轻视!早已暗将一身血神真气,运转全身,面带笑容,道:“不知顾大侠来此,有何贵干?”

    顾文瑜连连摇手,道:“大侠之称,万不敢当。在下此次前来,本是为了”

    才讲到此处,突然感到和赵巴相握的右手掌心,如同被不知多少尖刺在用力猛刺一般,同时,有百数十条力道,要随着那股刺冲之劲,向掌心内钻来,吃了一惊,他本是正人君子,万料不到赵巴会趁此暗袭,急忙内力疾吐,尚幸他功力深湛,内家真气,已可收发自如,内力一吐,已将那百十股力道止住,只是略顿了顿,续道:“本来是为了一件事,如今却成了两件,想请两位掌门答允在下所请!”

    赤血鬼赵巴见自己疾吐而出的血神真气所化的无数力道,眼看得手,突然全被一股阳刚之极的大力,挡了回来,那股大力,也只是将血神真气挡住,并不进逼,像他这种歹毒人物的心中,当然想不到顾文瑜是不会和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动手,反倒感到对方高深莫测,不敢再莽撞,连忙将手缩了回来,道:“不知道大侠有何见教?”

    顾文瑜见自己一再抗议,他仍是称自己为顾大侠,不禁叹了一口气,也不再与他理论,道:“小徒据说是为两位掌门所致,不知她们何处得罪了两位掌门,在下在此一并谢过,尚望容在下将她们的穴道解开,不胜感激之至!”

    齐太媪和赵巴两人,本就奇怪何以顾文瑜既然来了,苏家姐妹穴道会依然未解,听得他如此说法,更是心中莫名其妙。

    赵巴心中猜不透顾文瑜的底细,暗忖不如答应了他再说,忙道:“这个自然,令徒只是与我们在言语上起了误会,也谈不到什么得罪,待我来解穴道。”

    他一说完,便向苏怡苏慧扑去,顾文瑜忙道:“不用了,我来!我来!”

    也身形一晃,向两人闪了过去,两人同时发动,身法均是极快,在苏怡苏慧身前两尺之处,已然肩与肩相撞,碰到了一起。

    赤血鬼赵巴刚才在与顾文瑜握手之际,未曾试出对方的功力深浅,心中正自耿耿,明知自己这方面,和顾文瑜正邪不能两立,当日拣定镇江,作为重建血魔门的根本重地之时,便已然考虑到了这一点,但又因为这处地下渠道,地方隐秘,外人不知底细,极难找到,再要找一处这样的地方,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打听出顾文瑜一向不理江湖上事,所以才放心大胆,以此为巢穴,果然在江湖上出手做了几件大案“血魔门”三字,重又令得江湖上谈虎色变之际,各正派中人物,也曾不断在江湖上搜寻,但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赤血鬼赵巴和齐太媪两人,怎么也未曾料到顾文瑜今日会闯到他们的巢穴中来,而且又恰当他们通令南北各省黑道上的人物,准备为光大血魔门而大举行动之日!

    因此赵巴一觉出和顾文瑜肩头相撞,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一试对方深浅的机会,身子突然向左一侧,一退之间,已将内力蓄足,又用力向对方撞了过去!

    顾文瑜却是丝毫也未为着这样的心思,一觉出与赵巴肩头相撞,便向侧让去,怎知他这里一让,赵巴已然用力撞了过来。

    这赤血鬼赵巴,和碧血神魔齐太媪两人,其所以未列名于武林十大高手之中,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差,而是因为他们自从被苦尊者等三人,禁锢在漓江中的小山中之后,一直没有音讯,因此武林中人,已当他们死去,所以才没有将他们的名字列入。

    而实际上,他们所习内功,虽然是邪门到了极点的血神功,但功力却极是深湛,再加上二十余年来,在山洞之中,钓鱼为食,苦心勤练,这番被他们攻破了封洞的巨石,功力又是大进,实不在儒侠顾文瑜之下,一个是存心生事,一个是狼然不防,双肩相撞,顾文瑜便吃了亏,只听“砰”地一声,顾文瑜的身子,整个身右倒去,眼看要倒地,但顾文瑜的下盘,却稳定不动,倏然之间,又弹了起来,重又站直,伸手向苏怡苏慧两人肩头拍去“拍拍”两声过去,已将两人的穴道解开。

    这一下,在吃亏之后,行动尚且如此之快,更令得赵巴吃惊,向侧一步退开,苏家姐妹已然齐声叫道:“师傅,别和这两人客气,咱们快动手!”

    两人俱是一般心思,一俯身,各抄了一把椅子在手,挥动起来,一齐向赵巴砸到。

    顾文瑜大叱道:“徒儿别动!”

    疾晃身子,在苏慧苏怡之间,穿了过去,拦在赵巴的前面,动作快到了极点,两人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未曾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那一椅子,乃是用足全力,砸了下去,只听得“叭叭”两声,砸个正着,椅子被一股大力,反震了起来,碎成片片,每人只剩下了一条椅子腿在手,定睛看时,不禁“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两把椅子,尽皆砸到了师傅的背上!

    两人见闯了祸,才退过一边,不敢作声,顾文瑜回头瞪了她们一眼,一拱手,道:“小徒莽撞,两位掌门,幸勿见怪!”

    赵巴已然看出了顾文瑜迂腐无比,便道:“不算什么,顾大侠来此,尚有一事,不知是为了什么,尚望详告!”

    顾文瑜道:“听说两位在今口大会黑道人物之后,准备将镇江城中所有正派武林人物,连各路镖局,路过的人物在内,尽皆诛杀殆尽,以振血魔门之威名,可有此事?”

    苏怡苏慧在一旁听得心中骇然,暗忖这两人和塥,难道当真如此穷凶极恶?只听得赵巴道:“顾大侠所言不差,但顾大侠师徒三人,自然不在此例。”

    顾文瑜长叹一声,道:“两位掌门可知道这样一来,要害多少人?”

    半晌不作声的齐太媪,突然尖声道:“连路过的人在内,共是三百一十七个,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赵巴一笑,道:“不错!正是这个数字!”

    顾文瑜大摇其头,道:“两位差矣,天下武林人物,不可胜数,两位害了镇江城中的三百余人,非但不足以为血魔门立威,反倒使天下武林,争相诟谇,为血魔门遗下千秋臭名,这种事不但仁者不为,智者亦不为!”

    齐太媪“嘿”地一笑,道:“如此说来,顾文瑜你是要出手管一管了?就凭你们师徒三人,不是太大胆了些?”

    顾文瑜道:“非也!我只是听了一位朋友说起此事,道两位掌门在此聚会,又有此举,是以立即赶来,怎知半途上又受了些阻。”说到这里,向苏怡、苏慧两人,望了一眼。

    两人心中暗奇,难道师傅在半途受阻,竟然和自己有关?不然他为什么要看我们?

    顾文瑜续道:“尚幸两位未率众行此事,总算我即时赶到,不过奉劝两位,如此做法,有害无益而已!”

    齐太媪拐杖点地“当当”两声,道:“有益有害,干你什么事?”

    顾文瑜一怔,道:“我为镇江城中武林人物请命,想来两位定能接受!”

    仍是以己之心,比人之意,一派迂腐书生之见。

    齐太媪“嘿嘿”怪笑,正待说话,突然听得外门传来“邦邦邦”地三声梆子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