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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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僻静的巷道中,路灯射出白色的光,在这公寓社区里,除了偶尔有车声的干挠外,甚少听到什么大分贝的声响。

    十点多的夜晚,作息规律的人们已准备就寝,明天还得上班、上学呢!

    蓦然,一辆机车疾驰而至,尖锐的煞车声在巷尾处嘎然而止,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机车后座跃下,随手将书包甩至背后。

    “谢啦!夏谨沛。”机车骑士叫住她,路灯映照他方方的脸,蹙着的眉透露出些许的担忧与不舍“这个时候才回来没关系吗?"夏瑾沛转动钥匙开了大门后才转身,她耸耸肩,仍旧用一派淡漠的语气说道:“无所谓,再见。”她扬起手挥了挥,转身往门内走去时顺手爬梳她那削得超短的头发。

    人门后顺手将门一推,隔绝了两人,曹琨豪不觉一怔,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他从没见过她比还酷的女孩了!打从半年前夏谨沛转到班上来之后了,他这个朝阳国中名气最响的大哥大便决意把她当马子,努力了近半年,今天才得到她的同意,与他们一众人去跳舞,疯狂至此时才返家。他发动车子,带着满心的得意扬长而去。

    谨沛踏着阶梯到了四楼,旋开了夏家大门后瞧见屋内灯火通明,不觉扬了扬眉,瓜子脸上精敏的五官始终是毫无表情的漠然。她故意甩上门,算是通知屋内的人她是归来,而后径自走进自个儿的房间,将书包随手一丢,和着夏季的学生衣裙往床上倒去,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发起呆来。几分钟后,年约四十,风韵犹存的顾瑶蓉一边系着白色丝质睡衣的带子,一边推开门走了进来,语带责备地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到现在才回来?”

    瑾沛睨了一眼头发散乱、妆还未卸,脖子上有着吻痕的母亲,不置一词地起身下床,越过她朝厨房的冰箱走去。

    彼瑶蓉跟了过去,火气不觉往上攀升,音量也提高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老实说你跟哪儿去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瑾沛正想说什么,瞥见从母亲房内走出来的男子,于是冷笑道:“怎么,你也知道我回来晚啦?若不是因为他今天要来过夜,你也不会这么‘早’回来,平常连同一声‘吃饱了没有'都省了的人,今天倒兴起做母亲的威风了?”

    彼瑶蓉被女儿一阵抢白,脸色甚是难看,老羞成努地吼:“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你妈也。”

    瑾沛取出饮料灌了一大口,懒得理会母亲。一年前她或许还会在乎,可是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至于一旁的那个男人,她根本连看都嫌碍眼。他是母亲的男人,叫沈松群,几次对她毛手毛脚,使她决心去习练柔道、空手道,在一次狠狠蹦他下体之后,结束了他对她的侵挠,也教她深刻地体认到,一个弱者注定要受人欺负,唯有变成强者才能在这弱肉食的社会中生存,即使是在学校甚至家庭也是一样。

    沈松群走到顾瑶蓉的身旁,揽着她的腰,挑拨离间他说:“你这个女儿越来越没教养了,再不好好管管她,等哪天她骑到你头上撒野,你就便拿她没辙了,瞧她一副小太妹模样,我看你下半辈子也别指望她了。”

    彼瑶蓉越听越生气,这孩子竟在沈松群面前给她难堪!“你给我站住!你要是不交代清楚就别想睡觉!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头发剪这么短也就算了,偏偏不知上进,成绩越来越差,原本的明星国中都不愿再收你,万不得已转来这什么朝阳国中,一大群太保,太妹的,难不成你也想跟他们一样要变成太妹是不是?我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陈腔烂调!听都听烦了,瑾沛懒懒地应道:“怎么,你还有脸让我丢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甚至彻夜不归我都不过间了,所以你也别管我做了些什么!”

    "你你这活是什么意思?”顾瑶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女儿对她竟然没有一点对母亲应有的敬重!“我晚归也是为了生活啊!难不成你想要喝西北风?”

    谨沛嘴角泛着冷笑,”你当我不知道夏敖贤一个月给你多少贴养费吗?就算你不工作也能维维持不错的生活品质,是你自己太会花钱、又养小白脸,才会人不敷出的,别把自己说得像个世间少有的伟大母亲,我没那么好唬。”

    彼瑶蓉本敢相信的瞪着违沛,发现女儿那原该稚嫩纯真的脸上竟满是嘲讽的笑,犀利的话语一针见血地刺得她无话可说,十五岁的女儿竟比五十岁的人还深沉。

    "你"顾瑶蓉指着谨沛说不出话来,只因为她的指控确是实情,但是她居然直呼自己父亲的姓名,这这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母亲、她很关心你的!”沈松群安慰地拍了拍顾瑶蓉的肩,对谨沛斥责道。

    "关心我?"谨沛的反应好像听到了天下第一大笑话。“是哦,关心到明知道我还没回家还能在房间里做那件事,做完了之后才悠哉游哉地来质问我的行踪!你打过电话找我了吗?我看你根本联想都想不起要找我这件事。另外,姓沈的,你要克尽做小白脸的职责我管不着,可我警告你,别管到我头上。”

    两个大人被数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说不出后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瑾沛边灌着饮料边走回房间,落上锁,将他们隔绝在门外。

    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后,瑾沛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愁。以前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父母离婚前的她是个品学兼优又讨喜的女孩,她不是不需要父母的爱,而是得不到干脆就不让自己渴求甩甩头,抛开这些往事,她抓了几件衣服走进浴室。

    三年十班,教室内乱哄哄的,所有的学生都在做自己的事,聊天的聊天,玩牌的玩牌,讲台上的老师则在唱独脚戏,也不管台下的喧闹声,只想赶紧下课了事。这年头钱难赚,保往饭碗就行了,犯不着跟这群太保、太妹过不去,以免丢了身家性命,不值得的!

    瑾沛在桌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没人知道她是睡着还是醒着,她转来上已有两上学期了,沉默、冷酷,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是她给人的印象,没有朋友,似乎也不需要。

    下课铃响了,老师迫不及待地离开教室。有个不识相的家伙在瑾沛的肩上推了一把,她缓缓直起身,一根烟递到她面前,是曹琨豪。

    “那催眠太师走啦,抽支烟提提神吧!”他笑着说。

    瑾沛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手臂动也没动半下。“我不抽,你自己用吧。”

    曹琨豪脸部一僵,这女人不给面子!他可不轻易递烟给人的“怎么?做乖宝宝?”

    瑾沛一点儿也不受刺激,反而觉得他很幼稚。“喜欢抽就抽,不喜欢抽就不抽,干嘛明明不喜欢却要装着喜欢?于乖宝宝屁事!”

    曹琨豪一怔,忍不往哈哈大笑起来,收起了烟说道:“你还真是酷到了极点,好,我就欣赏你这点。昨天玩得痛快吧?有没有兴趣做我马子?”

    又说这个!瑾沛快烦死了,简直不想理他。”昨天跟你们去跳舞是因为我也想跳,并不表示我有兴趣当你马子,更不代表你们要去那儿混我都会跟,就这样!”瑾沛正想趴回桌上,一个大嗓门的女孩偎近了曹琨豪身旁说道:“豪哥,她敬酒不吃你还跟客气什么?别理她,大伙儿全都跟着你,少她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话的正是班上的大姐大李红秋,一个大哥大和一个大姐凑在一起也就算了,干嘛还来缠着她?睡天只不跟去跳个舞而已,瞧那曹琨豪笑得子诩快歪了,李红秋更是如临大敌,无聊!

    “你们想聊天就到别处去,别在这儿吵成不成?”瑾沛不耐地打岔。

    曹瑶瞪了李红秋一眼,又温和地看向瑾沛“你想休息,我就不吵你了。”不想惹瑾沛不快,也为了摆脱李红秋,他说完就走。

    李红秋死命地瞪着瑾沛,忿忿地说:“夏瑾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缠着豪哥下放,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听到了没有?”

    哼!笑死人!到底是谁缠看谁?“你要是视力不好,看不清楚,我建议你去配副眼镜,别在这里鬼吼鬼叫。”

    “你说什么?"李红秋怒极,音量高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上发光投向她们俩身上。

    “原来是连耳朵都有问题,看来你除了嘴巴之外没有一处功能良好的了。”

    面对这样淡然的嘲讽,李红秋气得火冒三丈,猛地亮出刀子指着瑾沛的脸“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瑾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刀子及李红秋,一句话也没说。

    李红秋当瑾沛是怕了.满意地笑道:“怕了是吧?我就不信你有多酷!原来不过是孬种一个,要你是敢再嘴里不饶人,小心我毁了你的容!”

    李红秋她话才说完,在毫无预警之下,瑾沛抬起脚直直地朝她的肚子用力一踹,李红秋的身体被踹得朝后倒了数张桌椅,整个人倒在倾倒的桌椅间,痛得爬不起来。

    瑾沛拾起掉在地上的刀子,走到李红秋面前,将刀子以她脸前不到一时的地方晃了晃,然后猛地插入她脸旁的桌面,冷冷地出声:“若是你以后还敢鬼叫,我就让你这唯一功能良好的器官再也无用武之地。还有,以后再敢随便拿刀指人,我保证削掉你的手指头,看你还怎么嚣张!”所有人都被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李红秋。瑾沛说完这后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并趴下了下来。

    从那次之后,大姐大的实权落到了瑾沛手上,李红秋也不如以往威风了。虽然瑾沛对这种特权很是不屑,却起码知道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少了很多“苍蝇”来烦她!

    天色已晚,程君蔚垂头丧失气地走在路上,口袋里的“遣散费”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笼上一股无力感,一个礼拜少掉了两份家教工作,简直背到了极点!三个家教一下子少掉了两个,还是待遇最优的两个,教他怎能不丧气?而理由不是因为他教得差,而是一个要搬家,另一个是双薪家庭,因少了一份薪水而供不起家教费。唉,总而言之他就是倒霉。是不是该上庙烧香拜拜好去去霉气?可是拜什么好呢?他不由得如是想

    大学学贸全靠贷款而来,还好弟弟读的是公立高中,妹妹读国中,在不补习的情况下也能维持好成绩,而他自己大三了,两年来每天靠兼家教打工,一个月倒也能赚个两万元左右,供自己生活之用及贴补家用,再加上母亲的工资,勉强挥能维持收支平衡,而现在唉,不尽快找工作是不行了!两万块登时变为数千元,这怎么活得下去?

    “老天,这女的挨了这么多下还不倒,再打卞去会不会出入命?”

    君蔚纂然听到这句话不觉一征,有人在打架?打的还是女人!他一时之间只觉得血气上涌,正义感发作,循声的向肇事处。

    “妈的!红秋说得对,这贱货还真有两下子,本来想上她的,见她这副样子也没了胃口。”

    "老大,快来教我啊!”第三个人的声音痛苦地响起。

    君蔚心中大怒,究竟有几个人啊?

    他赶到的时候只在暗巷中有五、六个人围欧一个人,而那个人不理会其他人的狠拳,只死命地攻击其中一个。君蔚看了一眼计上心头,站在巷口朝他们瞧不见的角落喊遭:“警察先生,快点!

    就是这里,有人在打架,要出人命,快点呵!”

    那群人一听,登时一阵慌乱,抬着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兄弟落荒而逃。其实就算他没这么一喊,他们也打得快手软了,其中有一个兄弟也已经快不行。

    等那群人跑远了、君蔚朝满身伤痕,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奔去。他轻轻扶起身着学生衣裙却削着短发的女孩,焦急地唤着:“喂,你还好吗?撑着点,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怀中的女孩与自己妹妹的年纪相当,尽管脸上被打得青肿,却仍倔强地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君蔚不禁大感惊讶,她的内伤只怕不轻。

    “好个屁!快离开这儿”瑾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哪来的大笨蛋呀,唬说警察来是骗不了多久的,万一他们又回来,两个人都别想活命!

    君蔚登时领悟过来,但听了她的说辞仍不禁失笑,都伤成这模样了还这么凶,又粗鲁。见她紧抱着肚子,豆大汗珠涔涔而下,他焦急了起来,抱起她用最快的速度拦下巷口的计程车,也管不得计程车资对他来说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支出。

    经过一番诊疗,瑾沛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虚弱得只想好好睡一觉,全身痛得要命。但见她的“救命恩人”拉了张椅子在她的病床旁坐下,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如愿了““小妹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我好通知你的家长来看你。”君蔚捺着性子和蔼的问道。老实说,他这辈子从没遇过因打架而重伤的女孩,心中对这种女孩多少有些负面的印象。

    家长?!瑾沛心中泛起淡淡的不屑,一个忙男人,一个忙事业,谁会理她?

    见她冷着脸不说话,他只好说道:“医生说你还得住院观察,不能马上出院,等你父母一来,我也该功成身退了。“你要走就走吧,没人要你多管闲事!”

    君蔚听她说得这么不客气,不由得恼火起来“你领不领情是你们事,但我既然把你带来这儿,我就有责任。”

    责任?第一次有人对她讲起责任,瑾沛终于认真地打量起他来,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似的。“你和我素不相识,哪来的什么狗屁责任!”

    听了她的话君蔚又是一怔,她用“素不相识”这样的词藻虽算不是艰涩,却也挺文雅有礼的,可偏偏后半句又加了个粗台至极的“狗屁”字眼,真是奇怪的女孩!望着她负伤的脸,他意外地发现她长得还不错,尤其是那双灵动清亮的明眸,可惜其中常带着讽消,就像现在。

    “怎么会没有?你以为医院是让人白住的啊?我既然将你送来医院,总不能把你丢在这儿就了事吧?况且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你的家人一定会很担心。我并不是整天闲着没事的人,拜托你快告诉我怎么联络你的家人吧,好不好?”

    瑾沛倏地起身,从另一边下床,冷冷地斥道:“谁说我要往院?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是死是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君蔚还真是被吓了一跳,赶忙过去将连站都站不稳的她抱回床上。“你这小孩是怎么回事?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要逞强。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头发剪得比男生还短,又学人家打架,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你不觉得自己很浪贵生命吗?好好一个人生被你过成什么样子了!”他居然越念越顺。真不晓得自己跟她说这些干嘛!

    瑾沛居然听他骂完才吼出口“于你屁事!你别以为救了我就有资格骂我,我夏瑾沛不吃这一套!”

    "夏瑾佩”君蔚喃喃重复,随即浮起一抹笑容“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嘛,是哪个“瑾”.哪个“佩"?谨慎的谨,佩服的佩?还是玉佩的佩?

    "都不是!是斜玉旁的瑾,慧沛的沛。"答完后才发觉自己的合作,瑾沛忍不住怒叫:“我叫什么名字也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不过既然知道你的名字了,要通知你的父母就容易多了,你的校服和书包印着朝阳国中,我打电话去你学校问就行了。不过这样一来你打架的事必会弄得全校皆知,届时你就得承受大家‘关爱的眼神’了,说不定还会被校方记过,你总不想惹这些麻烦吧?我看你还是乖乖告诉我联络你父母的方法,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瑾沛没想到自己一时说溜嘴报出了名字,引出他这样的想法,但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学校老师对于学生打架通常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反正那是家常便饭,但若事实俱在校方不睁眼计较也不行了,被记过倒还无所谓,就怕会有常被叫到辅导室的约谈之类的麻烦事。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哪"她为之气结。

    "小声一点,其他床位的人还要休息,别吵到人家了。”他改以悠哉的口吻说,事情终于回到他的掌控之中了,群蔚不自觉地关心起她来,"拥有健康的身体可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你若不将伤养好,以后可就麻烦了,就算你现在装成没事一般地回去可以逃避父母一时的责骂,但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更大;而你父母亲顶多也只是叨繁一番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瑾沛瞪着他,这笨蛋以为她是害怕家长责骂而劝慰她”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好人不是都已经绝种了吗?而他居然笨到路见不平、这年头报答、叫救护车就算仁至义尽了,他却亲自送她就医,坯一路管到底,连她父母都没有他来得负责任!

    沉默了半晌后,瑾沛开口要纸笔,君蔚喜形于色赶紧递给她。她在纸上写了两个电话号码及"夏敖贤”三个字后,淡淡地解释遭:“一个是公司,一个是家里,联络不到人就算了,他没空来你也就别白费心机了,我们各自走各自的。”

    君蔚听着她的活,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这女孩缺乏关爱至此吗?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吧?他没再说什么,径自离开病房打电话去。

    瑾沛静静地躺着,盯着天花板,神情漠然,仿佛在静候死刑的宣告,对顾瑶蓉她是不指望了,至于父亲,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又能指望些什么?没有期待就不会受伤害,她告诉自己。

    片刻,君蔚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你父亲马上就过来,听说你人在医院里他可紧张了;瞧你把他说得多冷漠似的。”

    "真的?"瑾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可别寻我开心。”

    “居然怀疑起我来了,反正是真是假等会儿就知道了,他大概半个小时后人赶到。”

    "你确定接电话的人是夏敖贤吗?"瑾沛努力地维持一贯的漠然,心中却有丝紧张。

    “你似乎很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对你的关心,为什么"他忍不住好奇地脱口而出。

    沉默横在两人之间,过了许久,君蔚看了看腕表,快九点了,还好先打了通电话回家报告。突然想到自己还没吃饭,霎时饿了起来,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今儿个却花了几百块坐计程车和安排她人院的事宜,对方还是这么个不知感恩的小女孩算了,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一点也不后悔。

    突然,一个中年男人冲进病房,急声问道:“请问这间病房里有没有一个叫夏瑾沛的在这儿!天,这是怎么回事?有个男人打电话到家里说你受伤住院,差点把我吓死,你怎么会受伤的?”君蔚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泛起微笑,看来他很关心女儿嘛,他们之间大概有点误会,今天若能尽释前嫌,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本以为她编一套说辞,如车祸之类的,没想到她已冷冷地开口。

    “跟别人打架的结果。”

    夏敖贤闻言一怔,不知从可时开始的,他甜美乖巧的女儿竟变得如此冷漠疏远,现在居然还跟人打架而受伤,顾瑶蓉究竟是怎么当母亲的!唉,他自己不也一样要负责任吗?

    "打赢了没有?”夏敖贤故作若无其事的笑问瑾沛对父亲反应感到有些讶异。

    “没有。”

    "可恶!你那几个柔道、空手道老师是怎么教的,学了这么久居然还打不过人家?没关系,改明儿爸爸帮你另寻明师。”

    君蔚听得征住了,夏敖贤居然这么说!连瑾沛也因他的话而泛起一丝笑意。“是五、六个高中部的男生打我一个人呐!有人告诉我,寡不敌众的时候相准其中一个猛打,打倒了一个后,其他人就会散了,所以对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了不起!”夏敖贤称赞道。

    天啊,这理论君蔚从未曾听闻过,这会儿才知道当时有人猛喊救命的原因,但是怎么女儿怪怪的,老爸也怪怪的,居然还称赞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柔道和空手道?”

    夏敖贤轻抚着她的头,心喜于她居然没有回避自己。“爸爸怎么会不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关心你关心谁?我给你妈的赡养费里有一大半都是供教养你之用,所以你央求着要去学时,你妈马上来找我商量了。”

    原来如此!难怪妈妈那么好说话“拿钱养我,一年却见不到几次面也叫关心?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她忍不讥讽道。

    夏敖贤一阵落寞,这孩子对他挺不谅解呀!其实我很想见你的人可是每一次见面,你也不跟我说几句,活像有多讨厌我似的,我知道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是今日这种局面我又能如何呢?对了,你妈呢?"他四处张望。

    “不用找了,她没来,这么早她是不会在家的,找她也是白搭。”她冷哼。

    “有没有搞错?我每个月给她那么多钱,目的就是为了要她无后顾之忧地照顾你,她居然这么不负责任!她要与别的男人交往我不想、也无权干涉,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教育你;结果竟然真是太令我失望了。瑾沛,待我拿回对你的监护权,我再也不让你妈这么胡来!”

    老实说父亲对她的关心度真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当初是她自己要跟着妈妈的,他也没有多作坚持,现在她开始认真的考虑他提议了。“好,可是有条件。”

    夏敖贤喜上眉梢,”太好了!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我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你不能多加干涉。”

    “这”究竟谁是家长,谁是孩子啊?什么都不能管还能叫“教育”吗?

    “不愿意就算了!"瑾沛生气地别过头去。

    “行、行,你只要事先跟我说一声别让我担心就成了,这样可以吗?”

    夏敖贤的妥协使瑾沛淡漠的面容上闪过一抹笑意,君蔚捕捉到了,那让她看起来显得十分老成,好像对自己能撑控一切颇为满意,这女孩真的不简单:但照她这样的身世背景看来,她的早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对了,是你救了小女吧?真是感激不尽,还未请教先生大名,净顾着跟小女说话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来了就好。我先告辞了。"君蔚淡淡一笑,转身便走。

    “等一等,有恩必报是我夏敖贤一贯的作风,你就给我个机会答谢你吧!”"不用了、我赶着回家。我出手相助不是为了得到回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再见了。”君蔚就这样潇洒地走了,留下一对相顾愕然的父女,这年头施恩不望报的人不多了。瑾沛对这个又笨又怪的人兴起一股莫名的感受,是自惭形秽吧。

    君蔚在外头随便吃了些东西止饥才搭公车回家,家中灯火明亮,妹妹与母亲的笑声飘人耳内,顿时胸中洋溢着一股幸福的感受,与那叫夏瑾沛的女孩相较,他的生活固然清苦了,却比她幸福多了。

    “大哥,你回来啦。”程文翎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对这大她七岁的哥哥投以崇拜的眼光,从小他就是她最尊崇的人,她对她的喜爱已几近迷恋的地步。

    君蔚笑着抚了抚她的头,蓦然联想起夏瑾沛,两个年龄相仿的人没想到个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还没睡呀?君焕呢?”

    “他在用功呢,好像明天有小考。”

    “君蔚,今天怎么这么晚!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我再弄点消夜给你吃?”张芬芳从厨房里走出来关心地问道。

    “不用忙了,我已经吃过了,谢谢妈。”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你救了一个女孩去医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被几个男生围欧受了伤,我送她去就医后她父亲来了才离开,所以回来晚了。”君蔚发觉自己很难去描述夏瑾沛的情况,因为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说法都不适合她。

    “唉,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孩子,怎么会出这种事”

    “妈,别想了,你女儿乖不就好了?”文翎依偎在母亲怀中撒娇。

    “是哦,全天下就属你最听话了对不对?那以后每天放学回来先拖地,然后煮好晚餐等我们回来吃,衣服用手洗的就用手洗”

    “哎呀,妈,你把我当佣人啊便她嘟着嘴抗议。

    “不是说自己乖吗?叫你做点家务事就不听话了?”张芬芳打趣的说道。

    文翎红着脸说道:“乖也不是这么乖法”

    “好拉!时间也不早了,已经等到大哥回来也该甘愿了吧?该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别又让我叫半天起不来。’,"是的。妈、大哥晚安。”

    看着妹妹回房之后,君蔚才又开口:“今天领薪水了,过两天要缴房子贷款,文翎的辅导费是不是也该交了?我”

    “那些线你先留着吧,妈妈还能应付的。”张芬芳微笑道:“三个家教一下少了两个,你自己的生活费也吃力,就先留着自己用吧。”

    必于儿子两个家教工作被临时取消的事,张芬芳早已知道。

    “我会尽快找工作的。妈最近又开始加班了是吗?”

    她没提,却不想教儿子看出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太勉强自己的,却得仰赖你从高中就开始打工赚钱,在这种艰苦的情况下你还脑萍上国立大学,妈觉得很欣慰。”

    “若没有妈妈的鼓励,我想我也做不到。”

    “谦虚的孩子。”张芬芳笑得十分欣慰“你是长子责任最重,要撑到两个弟妹长大还有好几年”

    “太快了啦,君焕都高三了。文翎也已国二、等君焕上了大学就能半工半读啦,到时候收入也会小幅增加,程家的前景是一片光明的,我如此深信着。”

    张芬芳不由得眼眶潮湿,身为母亲竟反而要儿子来鼓励她!“是妈不好,净说丧气话,我们家当然会越来越好的。有时想想觉得自己真是无能,没能给你们一个宽裕的生活,反而要依靠你“妈给我们这样一个温馨的家,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其实富与贵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根本怪不了谁。艰困的环境是一种磨练,有磨练才有成长,我觉得自己这样过得很好啊,虽然生活是紧张了点,烦恼也多了点,但在不得不去经历人生更多事物的情况下,我也学到了很多值得的。”

    张芬芳泪中带笑的说:“我知道你们都很懂事,这些年我总算没有白辛苦。好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快去洗个澡休息吧。”

    君蔚点点头,他的确累了,尽管身体早已疲累,脑子中还是得拼命转动,想着该如问调配时间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