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梦潮 >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驿马车驶进一间风光不再的客栈过夜。巧琪已饥肠辘辘,但是罗斯利留给莱儿买食物和其他必需品的钱已所剩无几。大部分都付了车资。

    她很想洗个澡,但是这表示还得付出额外的花费。既然住单人房,她可以在房里用海绵拭浴,明天就可以抵达伦敦,她可以在费家的寓所好好洗个热水澡。

    巧琪跟着客栈老板娘上了摇摇欲坠的楼梯,她回头看看其他客人用餐的大厅。有好几双男性的眼睛紧盯着她不放。她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

    “房间不漂亮,不过很干净。”老板娘说着打开门,现出一个墙边有床的小房间。

    巧琪望望身后,觉得很不安全。“门上有锁吗?”

    “老天爷!小姐,当然有锁了。要是楼下那些男人开始胡闹的话,你会很高兴门上有锁的。”那女人咧着几乎没牙的嘴笑了,塞给巧琪一盏灯。“你很漂亮。好好睡吧,小姐。”

    巧琪很想也对她笑笑,但是办不到。她走进房间,马上将门掩上,拉上门闩。但是仍然不够安全,楼下传来的笑闹声在她听来充满了威胁性。她抓起一张椅子,那是房中除了床和床头柜以外唯一的家具,顶在门上。

    巧琪不敢再想海绵拭浴了,走到床边把灯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她脱下披肩和鞋,钻进被窝里。她背靠着墙缩成一团,两眼紧盯着门,确信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伯伦和罗斯利疲惫不堪的坐骑拖着脚步走进狩猎小屋的庭院时,已经人夜了。四下一片寂静,屋里没有灯光。

    “她一定已经上床了。”罗斯利说道,指向二楼一扇窗户。

    两人下马,把马儿系好。罗斯利率先进入小石屋,伯伦在门边等他点灯。火柴刚一擦着,伯伦便往楼梯奔去。他不需要灯光,他自己能找到路。

    “我在这里等。”罗斯利略嫌多余地说了一句。

    伯伦停在卧室门外。从玫瑰庄到戴文郡的途中,他一直在想自己见到巧琪时该说些什么。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不知如何措辞。他只祈祷等自己打好腹稿之后,她会耐心听完并原谅他。

    他推开门。

    “巧琪?”他低唤,凭本能而非凭视力朝床边走去。“巧琪?”

    床是空的。他转身冲出房间。

    “她不在这里。”他对罗斯利咆哮道。要是罗斯利故意耍他,他要

    只消瞥罗斯利一眼,便足以打散他短暂的疑虑。罗斯利以为她在这里。

    “莱儿也不在。她应该在这里陪巧琪直到我回来的。或许她们到莱儿家去过夜了。”听罗斯利的口气便知道他自己也不相信,然而却希望确是如此。

    “走吧。”伯伦转身。

    “等一下,伯伦。我们不能半夜三更去把莱儿家的人吵醒。”

    “也许你不能,但是找能。告诉我怎么走吧!”

    照一般标准来看,这两层楼房只能算是间小房子,但在她眼中,却不啻是座巨宅。

    仅有两个房间的白色小屋,只和这里的客厅差不多大小。

    站在红砖楼房前的老妇灰发稀疏,眼神忧郁。但当她看见小女孩步下小马车时,笑

    容却使她皱纹遍布的脸上一亮。

    “你就是凯琳的女儿。让我好好看看你。是啊!你有她的眼睛。进来吧,让我们好

    好互相认识一下。”

    巧琪猛然惊醒,一时之间她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她坐在床上,薄毛毯裹至颈际。她眨眨眼睛,试着摆脱眼中的疲劳。

    她又做了一个梦。这些梦总是在她清醒以后还纠缠不放,似乎是发自过去的呼唤。这些梦如此真实,让她觉得仿佛可以一脚踏进去,就此在其中生活。

    这回是覆满长春藤的红砖屋。早先在驿马车中睡着的时候,她梦见的是金发男人和小屋。那个男人是爸爸?这个女人是姨婆?他们究竟是何许人?她心中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长相。她为何会梦见他们?为何总是他们?

    她听见门闩轻响,望向门口。她看见门把移动,听见有人推门的嘎吱声,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她屏住呼吸,等待那扇门在压力下让步。

    “门锁住了。”一个口齿不清的声音低语。

    巧琪跌跌撞撞地下床,紧贴远处的墙壁而站。

    “别挡着我,我来开门。”这声音较大、较低沉。

    这次她看见门被撞得变形了,她可以想见另一边有人用肩膀在撞。她喉间梗着无声的尖叫。

    她四下环顾,惊慌更甚。她该如何是好?她不能呆站在这里,静待他们进来拿她取乐,她必须设法自保。

    她的手落到一旁的床头柜上。水瓶!她拎起水瓶,把水倒进大碗里,迅速吹熄了灯,踮脚走到门边。她背脊紧贴着墙壁,将瓶子高举过头,耳边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这次成了,老兄。”

    正当她听见这话时,门闩四周的木头也被撞裂了。门猛地打开,椅子滑到一边。

    “好了,我的美人。老席比来看你了。”

    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走进房间。巧琪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把瓶子在他脑袋上砸个粉碎。那人转了个圈,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走廊的灯光映出他脸上诧异的表情。

    他的同伴举步上前,这回巧琪没有忍住尖叫。那人停下脚步,低头看看他的朋友,便一溜烟跑走了。不出数秒,她隔壁房间的住客全跑到走廊上。第一个过来的是驿马车上那名绅士。

    “怎么”他把灯举得高高的,低头看看脚边的男人,又回头看看巧琪。“你没事吧?小姐。”

    她点点头,但无法回答。她突然无法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舒开眉头。“是啊!看得出来你没事。”他转向走廊。“把这废物弄出小姐房间。”

    “谢谢谢你,先生。”她结巴地说道,眼看那人被拖了出去。

    那位绅士扶起地上的椅子。“你最好先坐下。”

    她觉得他是对的。

    “我叫韦瑞顿。”

    “幸会,韦先生。”

    他露齿而笑。“我是否可以请教芳名?”

    “巧琪。费巧琪。”

    瑞顿鞠躬为礼。“很高兴认识你,费小姐。你要到伦敦去吗?”

    她点点头。

    “费小姐,请容我把房间让给你睡。我的房间有锁,今晚我就睡这儿好了。”

    “噢,我不能”

    “可是我坚持。”

    “嗯,我”

    “请接受,费小姐。”

    这不能不纠正。“韦先生,我是费太太。”

    瑞顿只顿了一会儿,便轻声说道:“费先生真是幸运。”接着他将手伸向她。“你的房间在等着你呢!”

    伯伦挥拳擂门。“里面的人给我起来!”他叫道。

    片刻之后,门下泻出一线微光。

    “谁?”

    “费伯伦。”

    门开了一条缝,一张满是胡须的脸孔瞪着他。“三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好人家早就都睡觉了。”

    罗斯利往伯伦身侧一站。“文先生,是我,请开门。”

    “爵爷?”门又开了一些。“您半夜来有何贵干?”

    “我们要找柯佛夫人,我们想她可能跟莱儿回到这里来了。”罗斯利瞥了伯伦一眼,又望向文欧林。“莱儿在吧?”

    “是啊,她在家。”莱儿的父亲回头大吼。“莱儿,快过来!”

    莱儿身穿高领长袖白睡袍,畏畏缩缩地光脚走进小玄关。等她看见来者何人之后,脸都白了。“罗斯利爵爷。”她低语。

    “爵爷想知道你服侍的夫人到哪儿去了。你做了什么事?女孩。”

    罗斯利搭住欧林的手臂,走进屋里。“莱儿,巧琪呢?她不在小屋里。”

    “是的,爵爷。”她摇摇头,答道。“她今早搭上往伦敦的驿马车。”

    “为什么?”伯伦问道。

    “你可是她丈夫,爵爷?”

    “是的。”

    莱儿迅速瞥了他一眼,把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和粗犷英俊的长相看在眼里。“我想也是。”她喃喃说道,仍然望着他。

    “她为什么要去伦敦?”伯伦又问了一次。

    “她没有告诉我,爵爷。她只说一定要去。她说要去弄清楚一件事。”

    罗斯利和伯伦交换了目光。

    “我把您留下的钱给她了,罗斯利爵爷。她还跟我借了一些衣服穿,因为她只有身上那套漂亮的骑装。我我真的没办法阻止她,大人。”

    “这我们知道,”罗斯利劝慰道。“谢谢你帮她的忙。”他转身。“来吧,伯伦。我们最好先睡一会儿,明天可是漫长的一天。”

    晚上虽然受了惊吓,巧琪还是设法入睡了。她醒来以后,尽可能地梳洗一番,便和其他旅客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然后上车。

    韦瑞顿坐在她对面。她明白表示自己是个已婚妇人,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影响。他眼中仍然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唇边微带旁若无人的笑容。他对她很亲切,但是和他在一起她依然不太安心。今天早上,昨夜的不安感并未减少。事实上,他们越接近伦敦,这种感觉反而益发强烈。

    瑞顿往前倾身。“费先生会不会到邮政总局来接你?”

    “到哪里?”

    “邮政总局。驿马车的终点站。”

    “哦,不会。他他目前在乡间。”

    “那么请让我租车送你到家。”

    出租马车,她还没考虑要怎么到费家的伦敦宅邸去呢!她连怎么走都不知道。她对伦敦的街道不熟,万一迷路她的口袋里只剩下几个零钱了。

    “我想不”她开口了。

    “我坚持,我不接受拒绝。”

    “韦先生”看见他顽固的神情,她累得没力气争辩。“好吧,先生。你可以送我回家。”她希望自己的决定到头来不要是个错误。

    媚兰僵硬地坐在驶离玫瑰庄的马车里,她的脸仍因愤怒而紧绷。昨天那男人怎敢那样对她说话?他要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他不知道她提供了他什么吗?他难道不明白他能够多么轻易地摆脱他娶的那个白痴?

    是的,他将付出代价。巧琪也一样。康媚兰要让全伦敦的人都晓得那女孩的事。她怀疑一定是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费海顿夫妻才会把自己的独生女软禁起来。媚兰已从仆人口中得知巧琪幼时不太正常,她在狩猎那天的表现证明了她现在仍然有问题。但是举止怪异在上流社会中并不算少见。她必须知道更多,她决心今天就要知道,然后再将之公诸大众。巧琪和伯伦会被摒除于社交界。哦,她还可以加油添醋一番。只要谣言一传开,谁会费力去打听真相?

    媚兰用阳伞尖顶顶车厢前方。“快点,车夫!”她叫道。

    她要在日落以前见到费海顿。

    出租马车的车夫在费家门外勒住马匹,瑞顿开门探头张望。他转向巧琪时,双目圆睁。

    “你在这里工作?”

    “不,韦先生。这是我家。”

    “可是我以为”他的视线飘向她朴素的衣着。

    “外子的祖父是法兹渥公爵费洛斯,外子是柯佛子爵费伯伦。”

    她忍不住说了出来,她欣然打量他愕然的神色。她果然没料错他的企图;他想施惠于她,然后要求报答。

    “法兹渥公爵。”瑞顿困难地吞咽一下。“公爵人在伦敦吗?”

    “不,他和外子都在乡间。”她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她不想泄漏自己只身在伦敦,于是很快又补充一句:“他们今晚会来这里和我会合。”她作势下车。

    瑞顿马上跳下去,将手伸给她。

    “谢谢你,先生。”她说着步下马车。她的视线越过他,打量眼前高大的屋宇,很庆幸自己终于平安抵达。这时她记起了礼貌,再次转向他。“韦先生,很谢谢你昨晚和今天都慨然伸出援手。你对我太好了,而且始终保持绅士风度。”

    “在你这样的人面前如此表现,并非难事,柯佛夫人。”

    “你真是太好了。我还没问你到伦敦来有什么事呢?”

    “我来工作。我从林登来我叔叔的银行当职员。”

    “我是否可以酬谢你呢?”

    瑞顿将她的手举至唇边。“有你一路同行就已经足够了。”他轻吻她的指节。“再会,柯佛夫人。”

    “再会,韦先生。”她转身登上门前的台阶。

    一定是命运的巧妙安排,让媚兰叫车夫走这条街到费海顿夫妇的住处。媚兰从车窗口探头张望,正好看见一名高大男子在出租马车旁亲吻巧琪的手。

    原来她弟弟把巧琪送到了这里。原来这就是巧琪打发时间的方法,和野男人厮混。

    媚兰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不过她并不觉得认识他。从他身上衣服的剪裁看来,应该只是个小职员。真是了不得的丑闻,这比海顿可能告诉她的事情精彩太多了。

    她打开车厢前方的小窗户。“车夫,掉个头再回到那条路上。”

    她决心查明亲吻巧琪的人到底是谁。

    巧琪浸入热气蒸腾的浴盆中,闭上眼睛。搭乘公共马车震得她全身酸痛更别提满身的灰尘了。热水澡和好好睡一觉是她目前的全部所需。

    明天再去拜访她父母还不迟。

    巧琪闭着眼睛,好好伸了个懒腰。她本能地知道已经日上三竿了。她酸痛的肌肉呼喊说还需要更多休息,但是她不予理会。巧琪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她呻吟一声,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醒醒,懒虫。”她责备自己。

    至少她的房间很温暖。有仆人进来添过柴火,热气从砖石壁炉扑向她。

    她站着又伸了一次懒腰,然后用水瓶的水梳洗一番。她很快便洗去了睡眠的痕迹,伸手到衣橱里拉出一件衣服。她现在已完全清醒,急着赶紧进行手上的工作。

    她正在扣胸前最后一颗扣子,卧室门开了,年轻的女仆芝纯端着盘子走进来。

    “我替您端来了茶和蜂蜜面包,夫人。”

    “谢谢你,芝纯,可是我什么也吃不下。”

    这是真的。她肚子里仿佛涨满了鼓翅寻找出路的蝴蝶。

    “请你叫人备车。”

    “是的,夫人。”芝纯屈膝为礼,随即退出房间。

    总管不怀好意地瞪着她。“有事吗?”

    “我想见费爵士和夫人,去告诉他们说他们的女儿来了。”

    “女儿?”门打开了。

    巧琪经过他身边,目光已在打量宽敞的门厅。墙上挂着精美的织锦,头顶是一座巨大的水晶灯架,早晨的阳光照在水晶珠上,在地板上映出虹彩。大厅尽头处垂着厚重的逃陟绒窗帷,两旁的墙边是两张桃花心木长桌,桌面满是雕塑作品,其中有一些还是镀金的。

    如果她所知没错,她的父母在公爵从美国回来之前已濒临破产。如今显然大有不同了。

    他们从女儿这桩婚事上,着实捞了不少油水。

    首先下楼的是海顿。“巧琪?你怎么会到伦敦来?”

    “嗯”下面这两个字她总是难以启齿。“父亲。”她迎上他的视线。她忆起两人上次见面的情形,忍不住一阵哆嗦。要是当初他成功地把她送去关起来,今天又如何?

    “到客厅里来,莎拉马上就下楼。你这时候来实在早了些,我们”他话说了一半便打住,又盯着她。“出了什么差错?”

    “没有,我我只是必须找你和母亲谈谈。”巧琪在一张锦缎双人座的边缘坐下,她拘谨地将两手叠放在膝头。

    海顿在她对面坐下。“米尔,”他对总管说道。“替我们端些咖啡来。”

    “是的,爵爷。”

    她父亲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沉默充满了房间。巧琪如坐针毡,不过没有作声。她希望等双亲都在场之后,再说明自己的来意。

    等莎拉终于出现在客厅门口,似乎已过了永恒之久。她身穿一袭鲜黄色晨袍,一对豪乳露出大半,同时也强调了她的纤腰。她眼中警戒的神色和丈夫如出一辙。

    “我亲爱的,真是个惊喜。”她说着亲吻了巧琪的脸庞一下。她转身,裙摆扫过巧琪鞋尖,在海顿身旁坐下。

    米尔端着一盘咖啡随后而至。他把盘子放在莎拉右手边的茶几上,又和来时一样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

    海顿清清嗓子。“好了,巧琪,我们夫妻俩都在这里。告诉我们你的来意。”

    她纳闷双亲的口气中,为何从未显露出丝毫亲情。他们厌恶她至此?她这个做女儿的难道就一无是处?

    “我来是因为伯伦。他想和我离婚。”

    “离婚?”莎拉脸都白了。

    “你做了什么?”她父亲质问道。

    “请让我解释。”她等到他俩做出在听的样子。“我们还没有谈过这件事。是别人告诉我的。”

    “那好,你不该让他要离就离。”海顿口沫横飞地说道。

    “我不想让他跟我离婚,我爱他。”

    莎拉讶然瞪大双眼。她的手紧握住海顿,仿佛是要阻止他再开口。

    巧琪急忙又往下说:“为了挽救我的婚姻,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会帮我吗?”

    “当然了。我们一定会尽力,我亲爱的。”莎拉柔声说道。

    巧琪的视线转向别处。把这件事拿来大声讨论已经够困难了,尤其她觉得他俩对自己根本没有真感情。她对他们也是一样。他们非但不如她所希望的,是慈祥的双亲,反而比较像是怀有敌意的陌生人。

    她看到地毯上一条松开的线头,眼睛便一直盯着它。“我相信伯伦喜欢我,至少有一点。我想如果我能对他证明,我没有我不会”她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头看地。“不会突然发疯,他可能会学着像我爱他一样爱我。可是我无法向他证明,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真是太滑稽了!”海顿叫道。“你是费伊莲,虽然你一直坚持要别人用别的名字叫你。你是我们的女儿,伯伦的妻子。你还要知道什么?”

    她抬眼正视她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觉得好困惑、好迷惘。可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病,我也不觉得自己是疯子。可是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几个月以前的事情,我完全不记得。我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我想知道为什么潘小姐死于大火而我却逃过一劫。我想知道我常常做的梦有什么意义。”

    海顿眼光一闪,低声问道:“你做了些什么梦?巧棋。”

    “有时我会梦到霍克林府邸的火灾。我知道纵火的人应该是我,但是但是我并不觉得那是我做的。而且,我的梦里还有一个人。我想大概是潘小姐,不过我不能确定。”

    “你记得潘小姐?”海顿问道。他瞥了表情木然的莎拉一眼。

    “不是我好像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看见事情。”

    记忆企图自己理出个头绪,但是她把它压抑下来。她不想讨论那个梦中的疑点,她看见的伊莲并不是她自己。有时她确信自己并不是伊莲。在海顿面前如此自白,无疑只会让海顿更加坚信她疯了。他甚至可能在她来不及阻止前,当下把她送进疗养院。

    “不过困扰我的并不是那个梦,”她说道,这并不完全是谎言,有一半是事实。“是我常常梦到的一个男人。站在一幢白色小屋前的金发男人,还有小红狐和小马,我也常常梦到。我觉得他们对我而言就代表了整个世界。还有一位笑容忧愁的灰发老妇人。这些是什么人?我怎么会认识他们?”

    “他们只是梦而已。”莎拉斩钉截铁地说道。

    巧琪摇头。“不。他们不只是梦而已,我确信。”

    这回是海顿制止莎拉再和巧琪唱反调。

    “女儿,你的病并没有让你完全和外界断绝往来。你很小的时候,常和仆人的小孩一起玩,甚至还和保姆到他们家去过。大概他们之中有人养了只红色的小狈,或许如此你才会梦到那些东西。或许你看到的那男人也是个仆人。我仿佛记得铁匠就是金发的。”

    可是她梦中那个男人绝不是霍克林府邸的仆人,她自灵魂深处知道。而且不知为何,她知道海顿在骗她,海顿认识她梦中那个男人,但是他不肯说。

    “你刚开始行为古怪的时候,我们曾希望那只是暂时的现象。可是你似乎,”他瞥了莎拉一眼。“有企图伤害自己的倾向。”

    他不会吐露任何她从前没听过的事情了。她想知道从前她被关在霍克林府邸中时,每天做些什么;她想知道自己和什么人交谈,如何学会骑马、学会读写;她想知道关于那灰发妇人和钢琴的事情;还有那首“爸爸的歌”她为什么说那是“爸爸的歌”?

    可是他不会告诉她这些事情,她本能地明白。她这一趟是白跑的了,她根本连试都不该试。

    巧琪拉拉外套,准备起身。

    “进来吧,女孩。”她看见的是海顿,他坐在霍克林府邸的客厅里。“原来你想到府邸堡作。”

    巧琪眨眨眼睛,凝视着海顿。他是坐着,不过这里是伦敦,不是霍克林。但仍然

    “你当然知道我们女儿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的喉咙紧闭,无法呼吸。

    “她相当疯狂,需要随时有人监视。”

    海顿眯起眼睛,她感到体内忽然充斥冰冷的恐惧。

    “爵爷,”米尔说道,他又回到客厅。“贝福夫人来了。”

    巧琪一跃而起。“媚兰?”伯伦也跟她一起来了吗?

    “海顿,莎拉。”媚兰闯进客厅,看见巧琪猛地停下脚步。“怎么,这可不是巧琪吗?真是个惊喜。”

    “我真的得走了。”巧琪紧绷着喉咙说道。

    “别傻了,好好的干么要走呢?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和你父母亲并不常有见面的机会。”她狡猾地一笑。“不过你要是决定搬到伦敦住,或许能常来看他们。”

    媚兰就是有办法在三言两语间挑起巧琪的火气。

    巧琪抬起下巴,冷冷地盯着她的复仇女神。“你怎么会以为我要搬到伦敦来住呢?贝福夫人。伯伦绝不会考虑到霍克林以外的地方定居,而我当然是跟他在一起的。”巧琪转向海顿和莎拉,口气依然冰冷。“再见了,母亲、父亲。我在回霍克林之前,或许会再来探望你们。”

    她威风凛凛地走出房间。

    “真怪呀!”媚兰在门被甩上时说道。

    她听见身后莎拉的低语:“我们怎么办?她知道”

    “住口,莎拉!”海顿厉声回答。

    媚兰缓缓转身,她的利眼把他们两夫妻惶惶然然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这里有些事非常不对劲,难道又有了造谣的新材料?

    她含笑在双人椅上就坐。她当然要尽力弄个水落石出。

    巧琪受不了马上回家。她觉得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弹簧,随时可能突然松开,完全失去控制。

    她吩咐车夫送她到公园去,希望呼吸点新鲜空气和休息一下有助于平复自己的愤怒和挫折。

    到了公园以后,她下车独自在池塘边信步而行。两只逃陟罔顾头顶的乌云搅动水面的冷风,优雅地朝对岸滑行。巧琪停下脚步凝视着逃陟,暗暗希望自己的生活也能和它们一样安详。那种感觉想必是无与伦比。

    伯伦风尘仆仆地在海顿的住所前下马,他脸上的胡子已经两天没刮了。他敲门,门几乎是应声而开,伯伦不等总管请,便自己硬行挤进去。

    “巧琪!”

    他左右张望,猜想哪一间会是客厅,随即走过去。三张脸带着和总管殊无二致的惊诧神色,在他闯进去时转向他。

    海顿起身。“老天爷!你怎么了?”

    “巧琪在哪里?”

    “她不在这里。”

    “仆人说她来看你们了。”

    “她是来过,”海顿答道。“可是又走了。她的举止很奇怪,伯伦,我很担心她。你们”她瞥了莎拉一眼。“你们俩之间出了问题?”

    媚兰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或许她去找昨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英俊小伙子了。她该不会跟别人跑了吧?伯伦。天啊!全伦敦的人一定都愿闻其详。”

    伯伦不理她,他早已明白表示过自己对她的观感。他知道自己只消对她的话稍加思索,便会转身狠狠揍她。

    “你想她该不会做傻事吧?”莎拉问道,握住丈夫的手也站了起来。

    “我要回去了,”伯伦说道,决定对莎拉的问题同样也不予理会。“如果你们见到她,就告诉她我在伦敦的宅子里。”

    “我们会的,孩子。”海顿答道,跟伯伦走到门厅。

    伯伦上了马,掉头回自己伦敦的寓所。骑着马接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他已经累得头脑不清了。他不知道还能到哪里去找她,现在他只有等她自己回来了。

    “或许她去找昨晚和她在一起的那个英俊小伙子了”

    他想起媚兰的话,脸都皱成一团了。他知道她是要故意激他,然而她说的是否可能是事实?难道现在再告诉巧琪自己早该说的话已经太迟?

    “她的举止很奇怪”

    “你想她该不会做傻事吧”

    海顿和莎拉的声音袭向他。巧琪是否真的不对劲了?她是否可能就此踪影全无?她

    他心中感到绝望,无奈地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