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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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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是你救了我,在我血流不止、伤痕累累的时候,宛如天神的你,但那时我竟未发现,此后只为你而活。

    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

    她记得她不停地在广大的雪原上奔跑着,每跑一步,那深积的雪就没入她的脚踝一寸,她把脚拔起来,脑中只念着艾儿的一句话。“跑!跑!”

    那句话在她的耳边不停地扩散,不停地扩散开来。

    跑!

    可是,她一直在流血,流血,她那时不觉得痛,只是感到唇齿发冷,脑袋一片轰然,什么都不能想,艾儿死了艾儿死了意识到这个,她脚步一软,竟然摔落到了雪坡坡底,想动也不能动,也许骨头断了,也许血已经快流干了,她实在也不想再跑,艾儿死了,她也死吧!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们呢?生在贵族不是她们的错,生为弱势的女子也不是她们的错,被凌虐的惨状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不停的翻转着,艾儿被凌辱的过程,她被剪掉女人最珍惜的长发鞭子、烙铁,各式各样的刑具,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了!正当她缓缓闭上眼睛,疼痛的感觉已快被寒意覆盖,意识冰冻凝结时,有一个人将她抱了起来,用着很轻很轻的声音对她说:“别死啊!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吗?

    她想回答他,却开不了口,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比千斤石块还要沉重,她想动动手,却连手还在不在自己身上都不晓得,肯定是摔断了。

    她怎么会这么这么的凄惨呢?

    她好狼狈呀!

    对她说话的那个人将她放在马背上,急速地奔跑着,颠簸的路程使她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耳边呼啸而过的风让她意识到速度有多快,而那人宽阔的胸膛让她知道自己真的得救了。

    幸好我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不然一定会疼痛欲裂,她迷迷茫茫,恍恍惚惚的想

    不知道跑了多久,在寒冻的雪原直直的奔驰,她感觉到那人也有点累了,马背上的颠簸让他的呼吸有点急促,一直不停地跑着,她还听到后方有人喊叫着,指示离开雪原的方向,离开雪原?

    他们要离开雪原吗?渐渐地,她感到不再那么冷了,虽然还是寒气逼人,但是温度显然上升了许多。

    然后,她感觉被安置在一张很舒服、很舒服的床上,是床她有多久没睡过了?好温暖、好安心,可不可以不要再醒来?

    好像梦到有一个天使般的人,在为她疗伤,她闻到那个人低头下来检视她伤口时,头发垂下来所飘散出的淡淡花香,她的身上还有一种葯草的香味。

    她得救了?得救了?不然怎么会作梦呢?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她早就不敢作梦梦中,有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忽远忽近的,她想看仔细,那人却又不见了。呀她记得的,那是救了她的人。那个人看不大清楚因为她再怎么费力,疲倦还是困住了她,也锁住了

    她,有一刹那她甚至以为是她已经死了,到了天堂。

    不对,到了天堂艾儿为什么不来呢?为什么不来接她呢?

    想到这个,她突然浑身灼烫起来,艾儿?我想见你!我想见你,你在天堂快不快乐?有见到母亲吗?

    断断续续的,她在流汗,听到旁边有人说她在发烧。那么,她还活着?活得好

    好的?天堂根本不存在,艾儿死了就是死了!

    她流下眼泪。别哭啊,以后不能再哭了,她还剩下什么能失去的?她得帮艾儿报仇,杀了玷污她清白的林思。唯有坚强,才能保护自己的心。就再在梦中好好的伤心一场吧!

    醒来以后,她再也不哭,再也不想,除了报仇,还是报仇!她要为艾儿,也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这里是哪里?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被救的事情是真的。

    “你醒了。”

    她将视线移往出声的人身上,焦距渐渐集中:“我在哪里?”这个人他有点面善

    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刚毅约五官,黝黑的肌肤还有着一副低沉的嗓音是他?

    雷有点意外,看到“他”的眼瞳里一片幽黑,由迷茫转至清醒,由陌生转至戒备,这孩子不简单,仅仅只是醒过来而已,他的弱小马上蜕变成全身芒刺,看人的表情仿佛对方什么都不是的样子。

    他有点无奈,也许是自己长得大凶神恶煞了一点。

    “我们扎营在西域和云迦的边境“隆冬之森”的出口,你在雪原受伤了。”雷看着他“他”好像根本没在听,只是瞪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雷问道。

    为什么被打成这样?被打成这样算什么,艾儿比她更可怜。艾儿!想到这里她浑身一震,她还在雪里吗?她被救了而艾儿仍一个人在皓白无垠的雪地之中,孤零零的吗?

    不行,得回去埋了艾儿,然后再想办法回到西域国杀了那个混蛋。

    她从床上奋力坐起,刹那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她闷哼一声,又摔回床上。

    “你叫什么名字?”雷再问。她却连理都不理,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动以后,她翻了个身向着里头,闭目假寐。

    雷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这几天虽然昏迷不醒,可是一点都不曾安静过,他总听到“他”断断续续发出呻吟和梦话,除了叫“他”的姐姐外,还包括西域国的林思,看来“他”对林思真是恨之入骨,只要“他”一开始说梦话,雷连好好休息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好看着“他”或是干脆到外面睡,不过睡到下半夜又会想起帐内的人要是没有人看护,突然有个意外就不好了,想到这再怎么样,雷还是会回去看看,就算想故意不理也没办法。

    “雷。”若素端了些吃的东西进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一脸无神的样子。“就知道她今天会醒,我拜托人家弄了些东西,躺了这么多天应该也饿了。”

    雷撇撇嘴,一副不予置评的样子,懒得再看床上的人一眼,他起身出帐,虽然大白天喝酒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几天老是没睡够,干脆把自己灌醉,倒下去休息一下,让大脑不用再运转。

    “雷,你得留下来帮我。”若素对着雷的背影招手叫道,其实可以自己来的,不过她硬想拖人下水。

    “去请你老公吧!”对方连头都没回,若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竟然叫上司帮她做杂役,他喷了一口气,故意让她听见就走了出去。

    若素低头一笑,也没再叫他,便端着东西走到床沿坐下来,盯着她的背影说:“好点了没有?还痛不痛?”她伤得很重,不过好在内伤并不严重,当时危险是因为失血过多,体温低得不像话。幸好遇上的是她,若素暗想,不是她自夸,寻常医生要是见到流血过多的人,大概都是摇摇头,一副“准备办后事吧”的嘴脸。

    她没动,若素看着她的背部道:“你该吃点东西,不然怎么好起来,不想回云迦国了吗?”

    还是没有动静。哎,怎么住在这里的人全是闷葫芦啊?真受不了,就连疾光也是,只要没在她身边,就少言寡语地叫人讨厌,只有和电在一起时才会自动变成讲话的那一方,不过若素还是不死心地按着她的肩膀试着问:“影鸠德斯?”

    这是认罪状上的名字,如果姑且认为那个她挂在口中呼喊,连高烧不退时也没忘记的艾儿便是那具雪地中的女尸,那么她可能就是认罪状上的另一个人。

    对方忽然“砰”的一声翻过身,两眼直直地瞪着若素,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虽然掩饰得很好,不过聪明如若素,看不出来才怪。

    “猜对了吗?”哈!有效。若素按着说:“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这事只有我和疾光知道而已”

    想到疾光,她的脸微微一红。昨晚她说什么都有点担心影的高烧会不会退,雷又粗手粗脚的,所以想到雷的帐里再看一看,结果疾光的脸马上绿得跟什么一样,不由分说地就把她压回到床上,接下来的她是不能也不想抗拒了,所以今早浑身酸痛看到对方因为她的出神而疑惑,若素咳了两声,故做镇定。“疾光就是我的丈夫,你好一点以后他会来看你,刚刚那个人是雷,是他救了你,记得吗?”

    果然是他,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没作表示。“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你的身分暂时不能泄漏,以后就叫你阿影?你不会介意吧?”

    若素看着影,心中没来由地就是起了一阵好感,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像个无害的小孩,但是醒来以后,那双眼睛便使得她的脸看起来充满敌意,痛苦起来时看起来更加脆弱,笑起来呢?

    阿影?叫她阿影?她没什么反应,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了,艾儿死掉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想彻底遗忘从前的一切,幸福的一切、痛苦的一切,今后她的心中只有仇恨,她闭闭眼睛,拒绝回想会牵动她伤口的往事。

    “阿影,你昏迷很多天,胃早就空了,吃点东西吧?”若素一边温柔地问着,一边不容影反抗的将热腾腾的食物叫汤匙盛着,塞到她嘴边。

    这美丽的女人真奇怪,她想,她认得她,她就是那个替自己疗伤的人,有好听的声音和淡淡的葯草香味。

    影不想违逆她的意思,遂便张口吞下。

    “乖孩子。”若素揉揉她的头发。

    她没有逃开,也没显现任何厌恶的表情,她根本不在乎,只是被动的吃、嚼。快点吃,吃多一点,身体得快点好起来。她无意多了解任何人一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回到西域国,这次,她银牙暗咬,这次定要与林思玉石俱焚!

    若素想诱她开口,一边喂她,一边漫无目的闲扯。“呀,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若素,你刚被雷带回来的时候,差点活不成了,幸好他营中有个医术高超,世所难逢的女名医,才把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想认识她吗,她就在你面前唷”她拿着汤匙的手还不忘指指自己。

    影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帐内的陈设,她眼睛充满戒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突然的,她看到一个曾经看过的标帜,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风刀国的旗帜!原来,她闭闭眼睛,几乎要笑出来,她不过是逃离财狼的掌握,却又掉入老虎的口中。

    不会忘的,她怎么能忘?

    那个拥有这个旗帜的军队,长趋直入她的家中,用着一柄长长的,土刻着风刀国标帜的宝剑,刺入她母亲的胸口。

    她看得那么清楚,那么肝胆欲碎,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们,毫不犹豫地挺身,让长剑穿过她的胸膛,剑尖在她的背后光可鉴人地蜿蜒着鲜红的生命之泉

    她目皆尽裂,敌人!到处都是敌人!

    影将视线移回若素身上,闭上嘴巴不再吃东西,若素没想到她一时噤口,食物撒在她的身上。“怎么了?”

    其贸她刚刚就注意到,不管她扯什么,阿影根本就投在听,她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看来她的和蔼可亲,自吹自擂全部都浪费了。

    她拿块干净的布擦拭影的胸前,正欲伸手的时候,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胸前没有束缚,她往胸口一抓,脸色倏地惨白。

    若素怔了一会儿,才想到她在怕什么,她抓住影的手说:“别怕,你的伤势很重,所以我把束胸的带子割掉了,好让你能透气,你是女孩子的事也只有我和疾光知道而已。”

    若素一直想争取影的信任,影似乎也没有大排斥她,这是好现象,她握着影的手,替她抹着撒到衣服上的食物,一边告诉她。“你只要好好的安心养伤,我们会送你回云迦国,只要不泄漏你的身分,就不会有危险,暂时跟雷住在一起是会不太方便,不过他很钝,你若是安安分分,他是不会注意太多的,有问题就找我商量,知道吗?”

    还是没有回答,这回她躺了下来,和衣就睡,若素皱皱眉,她从来没看过这种孩子,一般的女子如果处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吓得发抖,不然就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嘛!再不济也会破口大骂这些跟她不相干的人,干么救她,何不让她死了算了之类的最让若素忿忿的,就是影看到她这个大美人居然没有惊艳一下,总是面无表情,只有提到和她切身的事她才会有所反应。

    “真不可爱。”若素无可奈何,还是替她盖上被子。

    “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你很安全。”她在出去而回头,不忘附上一句。

    “这么有趣?”疾光一边喝茶,一边颇有兴味地听着。

    “有趣?”若素看着丈夫,很不文雅地从鼻孔里停了一声。

    “我觉得她根本没注意到我,从我进去以后,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也许她受到惊吓,还没恢复?”疾光看着妻子一脸埋怨的样子说。

    “惊吓?她的眼睛多有神啊!我猜她是不信任我们”最后一句若素还故意拖长了语调声。

    “信任?若素,你对她要求大高了,她能做到不被我们的身分吓坏已属不易,这些都可以慢慢来,再说我们跟她相处的时间并不会很长的。”

    疾光将手边的茶杯放下,走近了妻子的身边,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试着开解若素。若素那颗善良温柔的心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但是往往一付出,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也不是奢望回报只是希望别人有点反应,这样她就能得到莫大的鼓舞,继续倾出更真诚的热情给对方。所以,她在阿影那儿,的确是受到了一点挫折。

    “真不懂”若素垂首抚着自己的脸庞,喃喃的自言自语:“我的脸一向是所向披靡的啊”疾光真是被打败了,他笑着抬起妻子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下。“若素若素,你在意别人的看法更甚于我吗?”

    若素自然是奋力地摇头,开什么玩笑?想当初是谁连师父都不要了?“那么,我告诉你,我的若素,我的妻,在我心底,你的确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比的,不只是你的美丽,还有你的善良、你的真诚,甚至是你的自得意满,在在即让我意乱情迷,难以自己啊”本来是想好好地吹捧爱妻一场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越捧越深入,越说越陶醉,越讲越心动,疾光忍不住傍若素来了个深吻。

    若素听着丈夫低沉的嗓音,脸上晕红一片。“你呀”

    她半嗔半恼地睨了疾光一眼,这句“你呀”包含了多少说不尽的情意,和说不出的深刻感情呢?疾光和若素旁若无人的对视着,却不知道看到的旁人,又是多么羡慕如此的相知相属,鹣鲽情深哪!

    夜色薰然,在这个军纪森严的地刀,更是静得没有一点声响,如果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只有雷了。

    因为睡不着,他干脆在不知翻了第几回身后起床出帐随便乱晃,后来才自己一个人坐在离营不远的河岸边,一动也不动地凝望着水面,思绪在他的脑中慢慢地、一面面地跳跃、翻转。

    自从那个阿影来了以后,他的生活作息虽然还是一如往常,不过总没办法不注意到阿影“他”总是安安静静的,缩在床角,不大理人,若素明明说“他”可以下床了“他”还是一动也不动,要不是晚上作梦的时候“他”还会说个两句话,雷还真会以为“他”是长在角落的香菇。

    香菇,雷的嘴角微微上扬,自从那次试图和“他”沟通碰钉子后,他就再也没和阿影讲过话,他们同处一室,却很奇怪地从来没有交集,阿影甚至没向他这个救命恩人说过一句谢谢,这惜话如金的恐怖,要不是雷本身也少言寡语,换作别人还真消受不了。

    偶尔,他还是很不自在。例如,在他洗澡的时候,阿影一定是拿被子把头蒙起来,动都不动,直到雷以为“他”快死了,阿影才会伸出头来吸口气。

    逼得他只好洗快一点。

    还有,吃饭的时候,阿影也不曾向他打招呼,只要东西一端来“他”马上很自然的自己就位,奇怪的是绝不会在雷还末上座之前先吃。

    但,可别以为这是尊重主人的表现,雷发觉,只要“他”吃哪盘菜,阿影就跟着吃那一盘,而且抢得比他还凶。换言之,只要当天桌上有哪道菜“他”没动过的,阿影连碰也不碰一下,他想了两天才明白,阿影也许是怕有人下毒。

    好笑,他停了一声,随手捡起一颗石头“碎咚”一声丢入湖中,他的军队虽不是最庞大的,但绝对是精良得无以复加,再严密周全没有了。这小子!居然疑神疑鬼到了这地步,害他?谁有那个闲情逸致。

    无数的涟漪在石头落水的中心处散开,他盯着那一圈圈的波纹,心里好像有杂音似的。

    怎么?想告诉我什么吗?雷低着头,闭目喃喃自语着。不对,不是我

    雷倏地昂首,有人!

    他回头,正巧碰上一双因看见他而悚然的漆黑双瞳。

    “是谁!”雷翻过身,草丛中的人一惊,缩了回去。

    “找死!”才一瞬间,雷站了起来,往草丛中扑去,那人哎叫一声,雷将他压在地上,扼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说!谁派你来的!”

    他低吼,看来那群“精良得无以复加”的队伍得进行再教育。真差劲,饱食终日,连一个小小的奸细都抓不出来。

    那人没说话,雷将他从草丛拖了出来,一下子,月光洒在那人的脸庞上。

    “阿影?!”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痛楚。

    “做什么?”他将阿影那双在男孩子身上看来未免大过细小的手腕用一只手紧紧地钳握着,一边举起被咬伤的手看,上面已经渗出血丝,看来力道不轻,接在惊讶后继而涌起的是一阵怒意。

    “为什么不说话?”他瞪着阿影,却看到对方根本不看他。

    “再不说话,我会以为你是间谍,扮可怜来松弛我的戒心。”阿影马上把脸正向对着雷,他以为它是谁?他有那么伟大吗?

    “呸!”影狠狠地碎了一口。

    “很好!这是你来以后所讲的第五个字!”雷这下子怒火完全被撩起,他三更半夜不睡觉溜出来想干什么?而且好像还准备逃走的样子,这地方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雷将“他”的头用力住土里一按,影马上吃了满口泥土和草,他压低身子,将影的脸翻过来,用低沉又颇具威胁的嗓音说:“若索说你是云迦国的人,看来你好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是又怎样?”影不得不回答,这答案是最安全的,说不定这位将军大人可以给予特赦,放她一马,想着想着,不禁对“将军大人”这四个字起了反感,差点就反胃了,她及时克制自己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佳的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

    “你如果想回家,最好一五一十的招来。”雷不容“他”反抗地加重在影身上的力道。

    “大人请放了小的吧。小的只是一介平民,生命像镂蚁一样的卑微,蒙大人救小的一命,小的铭感五内,若能平安回家,从此定天天启大人祷告,祝大人长命百岁,寿与天齐。”影翻着白眼,说出一堆她在西域国听来的恶心话。每次只要林思身边的凄臣说错话而下狱受罚的时候,她就能看到他们阿谀奉承的嘴脸,反正都是将军,这样讲应该不会错,改几个字,照本宣科一番就是。

    雷两只眼睛差点没掉下来。“好啊!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若素该会有多惊讶?”

    他突然觉得有趣了,这孩子好玩得很,他不该怀疑“他”的企图,也许阿影就只是单纯地想回家,并无其他。

    “你真想回家?”他再问。

    “总不会是出来游泳吧?”影根本懒得理他,今晚是走不成了,只好改天再试试,以后得小心这个人半夜不睡觉的恶习。

    “很好。”雷放开影,又拍拍双手。“去洗洗你的脸,然后给我回去睡觉,路痴。”

    路痴?影有点疑惑的看着雷。

    “这是营区的西边,云迦国应该在东边才对,你想去西域国送死吗?”

    “哈!”影张开嘴巴,大大干笑了一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雷仍站在河岸边,不明白他那么夸张的干笑究竟为何?好像在掩饰什么?

    隔天下午,雷在操练完毕后的休息时间,同疾光提起昨晚的事,不料疾光并没什么反应,好像这件事早就在他掌握之中。反倒是若素,她惊讶得很,影居然向电吐了一长串的话!

    “你确定?”若素不信地间,

    “百分之百。”需靠在树干旁,一边擦拭着他手上的利刃“夜月”一边回答若素的缠问不休和疾光好奇的眼神。

    “她真的跟你说这么多?”扼腕!真叫人扼腕!

    若素真是懊恼极了,幸亏她本性温柔,就算发火也不至于太超过。“我帮阿影疗伤,弄东西给她吃,还试图安抚她,没想到她第一个说话的对象竟然是你还说了那么多,不公平!”

    雷真受不了她那种过于热心的个性。“若素,你头昏了啊!他除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以外,接下来都是骂人的字眼,你确定你喜欢听?”简直有被虐狂。

    “只要她跟我说话就好。”若素道,她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找影。

    疾光没拦她,倒是一脸兴味地看着雷“你没问她去哪吗?”

    “还用问?当然是回云迦国。”

    “没有那么简单。”疾光心中一转,阿影这么快就想逃走吗?

    现在不能,还没有到达云迦国的东侧,云迦国境内各处虽然已有风刀国的驻守军队,但是靠近西域国的西侧仍在西域国的势力范围之中。她既身为莫道的女儿,那么,一个贵族后裔的生死就很可能挑起另外一次的战争,万一让她掉入西域人手里就太危险了,无论如何,他很明白,雷是不愿意卷入战争的,所以至少得等他们靠近东侧后再放人。

    “愿间其详。”雷看着疾光沉思的样子道。

    “老实说罢,其实阿影是云迦国莫道.鸠德斯爵士的孩子,雪地里的女人就是他的姐姐艾儿.鸠德斯。莫道家遭到西域人的攻击后,他们便被掳到西域国当成人质,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阿影绝对不是走错路,她是要去西域国没错。疾光其实已经度量得出来阿影要去西域国的目的,如果成功的话,他们就少了一个敌人,如果失败疾光皱皱眉,不是他小心眼,阿影若把他们招了出来,少不了又要打上一场的。

    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阿影还不能走,这是他和若素下的结论。

    “我以为我应该有权利与你们同时知道这件事。”雷倏地停止擦拭“夜月”的动作,一双眼危险眯了起来。

    “你是知道了啊”疾光晓得雷为了他的后知后觉而感到不平,但他可不准备变成牺牲品。

    “我想你的爱妻也与你“分享”了这份宝贵的情报?”雷举起“夜月”仔细地看着,疾光的提示已足够告诉他,阿影绝不会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家去,雷终于知道阿影昨晚的那声“哈”所为何来。

    “够了,雷,我可不准备‘分享’你的怒气,阿影的事情可大可小,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如果这件事我和若素便可以处理,又何需你来费心?”

    他最好懂得感恩,疾光伸伸懒腰。“你告诉我了,所以”雷仿佛在想什么似的,慢慢地说。“所以?”打什么哑谜嘛,疾光翻翻白眼。“所以我们得保护“他”?”搞了半天他变成保母了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也要监视她,让她没办法去西域国。”

    “嗯,看来我们得赶紧动身。”雷说完便跳了起来,疾光的解释他能接受,但下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他一拳挥往疾光那张不是太英俊的脸上“你休养生息这么多天,我觉得该练练筋骨了,参谋大人。”

    疾光躲开那一拳,心中暗暗叫苦,他宁可回去和若素一起。

    “将军大人真是体恤下属啊!”他格开雷劈过来的一掌,来真的!

    “少废话。”雷哼了一声。

    “将军大人让小的闭嘴,小的说闭就闭。”疾光顺势扫他一脚。还是废话一堆。

    雷轻易地闪开,闭闭眼,真拿这对夫妻没辙。

    若素带葯到雷的帐中替影换葯,一进去就看到影在睡觉。

    “起床啦阿影。”若素坐在她的床沿,伸出手来摇摇她“我来帮你换葯

    影坐了起来,这些天她多少领教了若素的缠功,想快点打发她,就得顺着她的意思,被雷抓回来后,暂时不能轻举妄动,再说她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完全好。

    “还痛不痛?”若索温柔地间,虽然她有点气阿影第一个说话的对象不是她这个世所难逢的女神医,但善良的本性让她还是原谅阿影了,她肯回应她的话是好事,一切慢慢来,像疾光讲的一样。

    影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自己的伤口看,这个叫若素的女人真有两下子,这么深的伤口和这么痛的感觉,居然曾往短短几天内恢复快速得惊人,虽然惊讶,可她并没有说一声谢,是他们自愿救她的不是吗?

    若素细心的将影的手臂抬起来上葯,影只是凝视着她美丽的脸孔发呆,该怎么做才能混进林思住的地方呢?

    第一,她手无缚鸡之力。第二,她也没有所谓的人脉,可以帮她混进林思的地盘里。

    再说,凭她这副样子,最多也只能当个小厮,是决计无法靠近那个人渣身边一步的。

    如果会武功的话,就可以跟在林思的身边担任卫士,成功的机率也大当她想得正入神的时候,却突然痛叫了一声:“啊!”影收回茫然出神的眼睛,看着若索,若素一边擦拭着她的手一边说:“总会有点痛的,我可不是在报复你不理我。”说完还无辜笑了笑,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影还是没开口,她当然知道若索说的是反话,她咬紧嘴唇,忍受若素故意在她的伤口上所做的一些粗鲁动作,一会儿打翻葯水,一会儿包扎得太紧,一会儿又不小心敷错了葯,影看着若素卖力地一下子低呼一下子道歉的,事实上却一直对她动手动脚,她相信若素如果有办法让她在五、六天以内好起来,就绝对能让她在一小时内躺回去而且加倍严重。

    若素当然无心伤害阿影,她只是今天手“不太顺”而已就在她不知道是第几次“不小心”撞到阿影的大腿刀伤后,终于听到一句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已经痛到极限的语气。“好一位“世所难逢”的名医啊!”阿影忍不住话出讽刺。

    若素闻言,面颊添上一抹胜利的微笑,力道马上放松大牛,霎时竟然动作变得无比迅速快捷。“那当然!我若认了第三,是没人敢认第二的。”第一是师父霍克,当然不能抢老人家的锋头。

    “受教了。”真是大言不惭,影懒得再跟若素讲什么,回过身子,想躺回去睡

    若素不让她如愿,拿了一把刀子要替她修剪头发,这时一名侍卫经通报后,捧着一柄剑进了来,放在雷帐中的桌上,若素听到脚步声,从一堆乱发中抬头道:“

    怎么是你拿进来的?将军呢?”

    “将军和参谋正在彼此切磋,无暇分身,所以让属下代为送回。”

    影此时回头,漆黑的双瞳映进了那把利刃,若素挥退属下,对影说:“好剑!对不?“夜月”相传与云迦神器之首“月辉”并为当今两大宝剑。不过这两把宝剑各有奇特之处“月辉”虽是剑,却不许染血,否则拥有他的人必会遭逢不幸,‘夜月’正好相反,是以血养锋,供血愈多则锋芒愈利。这两把剑看似相悖,事实上不然“月辉”是形于外,‘夜日’是形于内,幸好是雷拥有这把剑,懂得铸剑者的用意,否则一般愚鲁之人,岂不糟蹋了宝贝,拿着它涂炭生灵?”

    “形于内?”影不太懂。

    “善与恶只在一念之间,过与不及均非好事,这两把剑正是如此。”剑属杀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素望着那把剑,希望影能懂她的用意,两把旷世利器不过是警人勿有好杀之心,如果影能了解,就不会心心念念都是要报仇的事。

    三国间情势紧张,此仇可以暂且搁下不报,正因为将来还是会有人取林思而代之,没有人会是永远的霸主,也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英雄,与其玉石俱焚,何不想办法韬光养晦,以便日后东山再起?

    影听着若素的话,呆呆地出着神,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旷古绝今两把剑竟然都不过是只可远观的花瓶?

    在她的眼底“夜月”闪着奇美森诡的气息,湛堪地辉耀。

    她可以不信这个邪,影闭闭眼睛,心下忖度着。况且,有了这把剑,她能更接近林思一步。

    “你还好吧?”若素问。

    这孩子,真是一千一百个不可爱透了,可偏偏她就是喜欢阿影,看来她得问问疾光,她几时得了被虐狂。

    影再度翻回身子,倒下去睡觉。若素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大叹今天又没搞头了,只好替她盖上被子,走出帐外。

    待若素出去后,影随即由床上跳起,悄悄摸近雷的床边爬上去后,扯下夜月系在腰上,不过这把剑太过显眼,现在虽然已近傍晚,但带出去未免不妥,影于是将剑放在自己床上,用被子包裹起来,又找了一根木棒塞回电原本放剑的套子里,一切看来跟平常都没什么两样,就在她忙完回到自己床上时,雷正好进来,伸手就想取剑来看,影看着他的动作,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雷听到声音,缩手回头问道:“怎么了?”怎么额汗涔涔,双颊苍白?

    当然他绝对想不到这是因为影刚刚动作大大,牵动伤口,又担心他发现宝剑被盗一事,才会紧张成这德行,只是看“他”这副奄奄欲毙的模样,又不能不管。“你等会儿,我去找若素给你看看。”

    影咬着下唇点点头,瞪大眼睛看雷出帐去后,才放心呼了一大口气,暂时过关

    没一会儿若素便急忙跑来,看到影因牵动伤口而泛出的血丝不免大皱眉头“你是不是睡觉睡到掉下床啊?”

    雷站在若素身后,无言地勾起嘴角,看来这葯一换不知又要拖多久,他还是去疾光那里吃晚饭,顺便聊聊公事好了,有了这样的打算,他便转身离去。

    若素重新包扎完毕后,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她站起身对影道:“以后睡,请小心点,知道吗!”因为知道影的个性,所以这次若素也没等她回答,便拿起东西离开。

    影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神一亮,好机会!

    忙不迭地下床,抓起宝剑,她经声地带剑出帐,躲在草丛中等待士兵交接,这一切的过程,无人知晓。

    当晚,影和“夜月”消失在“隆冬之森”的边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