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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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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七四章辩情

    永宁愣愣地与李治对视良久,直到发现李治的目光转移了方向,她才顺着李治的目光看了下去,不想却正看见自己赤luo的双脚。她的脸顿时不知是羞还是气得红了起来,又羞又恼地回头啐了李治一口,然后慌忙起身,也顾不得穿上鞋袜,便跑回了屋子里去。

    李治扶着花枝,笑得极是怀念。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轻松的永宁了,似乎从很久之前,他和永宁之间多了那些障碍之后,每次再见面时即使脸上在笑着,可是心里却总有泪痕划过。那些曾经的回忆,让他的手渐渐地用力,轻易地折断了一枝花桠。这次他来此之前,便已有一决断——不管永宁如何想,总之,他定是要留下她的

    永宁回到屋里之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不免有些气自己不争气,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了?待平复了一回情绪之后,突然想起,李治怎么这个时候来别庄?赶得居然这么及时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用猜都知道给他通风报信的是谁

    穿上鞋袜,又将身上不小心弄湿的衣物给换掉,永宁才去了待客的花厅。

    李治已经坐在花厅之中喝茶,面前还摆了只天青色的细颈花瓶,花瓶中插着的正是他刚才折下的那枝桃花。“这花倒有些味道”永宁一上来,便先赞那花,从她来的这个方向看去,粉色的花,天青的瓶子,衬着一袭嫩黄长袍的青年,真可入画。

    李治笑着倒了杯茶,推到了永宁跟前,说道:“可还记得这花瓶?本来一对的,偏偏让十七姐给摔碎了一只,也只你不嫌弃它只剩了一个,巴巴地讨了回来,每每便折了花插进去如今,可还觉得这花、这瓶最衬你这花厅?”

    那已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永宁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当李治提起,便很容易勾起她的回忆,曾经她的确很爱这花瓶呢只是时过境迁,这花瓶便被她遗忘得没了痕迹。

    “阿房,我一直都记得,不曾忘记,你呢?你可还记得?”李治用一种称得上忧伤的眼神看着永宁,含而未露的责问,直刺人心。

    永宁的眼神不由得闪躲了起来,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嫁给李治后所需要面对的那些事,也同样没有勇气将她害怕的那些东西,告诉李治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不安,李治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她也明明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可是却又为什么总是不敢去尝试一回?

    “阿房,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李治挪到永宁的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用双掌包裹了起来,低声说道:“阿房,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李治低沉中带着些许忧郁的声音,成功地把永宁的眼泪给勾了下来。“九郎”她平素温和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吸了吸鼻子,说道:“九郎,我可以相信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去相信帝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九郎,爱情或许很伟大,可是当它面对家国天下的时候,就又会变得渺小的很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有一天”

    “阿房”李治其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永宁在害怕什么?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同样会有这样的担心,他不止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也同样会担心永宁也终有一天会变得让他认不出来只是比起这些担心,他更无法忍受连担心的机会都不能拥有

    “阿房,我不敢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变,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努力努力只做你的九郎,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李治其实早在永宁入道离开长安的时候,便有了或许会失去永宁的预感,而当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种预感便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夜半无人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想,其实他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或许若是没有他的话,现在的永宁已经早就是某人的妻,或者更是已为人母可是人生又哪来的那么多“或许”?他存在,于是她羁旅天涯,这就是现实。

    永宁紧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开口,更不敢抬头,生怕看见李治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投降。

    李治的手缓缓地用力,眼神中透着几分惶惑和不确定“阿房,你可不可以,对我,对你自己,对我们有点信心?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好的,会好好的阿房,别走,好不好?”

    永宁的眼泪如决堤般滚落,可她依旧死咬着牙关,不敢开口。她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一个房家,如果只是一个房永宁,她不怕尝试,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拿房家去冒险。

    李治的音调虽然依旧缓和,可是声音却渐渐清冷起来“你真的决定了?非走不可?”

    永宁敏感地觉出李治的情绪不对,可是等她侧头望去的时候,却只对上李治黝黑、忧郁的双眼。她本能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答应了父亲”虽然有些不安,她还是把事情推到了房玄龄身上。

    李治紧抿着双唇,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房玄龄的态度,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以前房玄龄对他并没有这诸多的挑剔,可是为何最近他已经想了很久,都没摸清头绪,怎么都想不明白房玄龄究竟是为什么事,改变得态度。

    “阿房”李治自认对上房玄龄这样的人物,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胜算的,所以他才把突破口放在了永宁身上,依他的想法,只要能劝服了永宁,那么攻克房玄龄便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没想到,永宁虽然貌似疲弱,可是却这么固执。

    “九郎”永宁坐直了身体,与李治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更顺势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顶着满脸的泪痕,笑着说道:“现在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做,你怎么倒把精力话我身上来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帽子怕是我辈子都脱不下来了再说,宫中皇后病重,你更是该当侍奉在侧才是,你,你快回去吧”

    李治沉着脸,直直地看着永宁,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样看着。永宁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微微侧转身形,闪避着他的目光。

    “九郎,不知你可曾留意过,我家却与旁人家都是不同的,”永宁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不曾纳过妾,为此外人都传说娘亲是悍妇,可是其实我知道,最先其实是父亲在意母亲,不愿两人中间再多了其他人,所以才不肯纳妾的,可是世人却都将罪责归咎到了娘亲身上至于兄长,他们也不过是父亲的言传身教,对于其中真意能懂几分,我倒是不晓得的”

    “从小,我就觉得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很美只是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如父亲那样?”永宁侧头看了李治一眼,接着说道:“其实初初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便在犹豫,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不停地鼓励自己、安慰自己,别人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别人可以过的生活,我也可以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恐惧也一天天的增加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嫉妒?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怨愤?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失本心?九郎,我不止是对你没有信心,我对自己,同样没有信心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到了那个时候,我可该怎么办呢?”

    永宁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李治的情绪变化,其实她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应该也是一直以来李治的困扰所在她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用自己的语言,将这些话重新包装了一下,然后毫不掩饰地摊开在了李治的面前。

    永宁的这些话,对李治而言,的确算不上意外。他原本就想着迫永宁跟他说出心里话,可是当永宁真如他所愿把这些话讲出来的时候,李治却有些后悔了。如果她不曾说过,那么他还有理由可以装做不知道,可是当她真的把一切都摊开来讲的时候,他心中油然而生的竟是那种“终会失去”的预感

    “九郎,相忘于江湖,不好吗?若干年后重逢,埋在心中的仍是旧日美好的过往,虽然会有遗憾,却不会有恨”永宁说得极认真,这几句话更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她确实一直都是这样期待的

    李治的双手在袍袖之下握紧,永宁形容的的确很美好,若是真的那样走下去,也的确不会有恨可是他却不想承受这份遗憾如果让他来选择,他宁可爱到极致之后,去恨,也不愿抱着遗憾,惆怅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