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枫若犹红 > 第六章

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晚上我再到医院去看秦阿姨时,慕尘的态度有了显著的改变。

    他涸仆气,客气到不像平日对我的态度,也很拘谨,我们之间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所有的通道。

    他不再开我玩笑,不再问我嫁他可好,不再“调戏”我,我心情不禁为之一松,但紧跟着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失落。

    秦阿姨的精神很坏,我真担心她是否还能撑得下去。就算撑得下去,还能撑多久?我全身一阵颤栗。

    “江枫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冷气太凉?”正在替秦阿姨整理卧具的陈岚问我,这个女孩子不仅外貌可人,性情温柔。还心细如发。

    “没什么。”

    “这是慕尘的外套,你披一下?”她还是从橱中取出一件外套。

    “不用了。”我正预备推拒,却不由“哈秋”一声,打了个好大的喷嚏。

    “你着凉了!”秦阿姨醒了过来,虽然她现在那么疲倦,那么难受,但她仍在微笑。

    “没有。”

    “都打喷嚏了还没有,”她摇摇头“小枫,听话。”

    我把外套披上了。慕尘默默地注视我,眼中有着特别的表情,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今晚他真的很不一样。

    “打针!”门被推开了,一名护士走了进来。陈岚把床摇斑,替秦阿姨卷起袖子。

    “你不是做白天班吗?怎么还没走?”进来的护士问陈岚。

    “当晚班的临时有事来不了。”

    “要不要我替你去特约站喊人?”

    “不用了,我应付得过来。”陈岚累了一天,仍是那般敏捷。年轻真好,她又年轻又快乐,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今天晚上我待在这儿。”我这才明白若不是陈岚留下来,根本没有护士来照顾秦阿姨。

    “你白天要上班,不能累坏了。”陈岚笑笑摇头。

    “你熬夜,难道不累?”

    “我习惯了,也许我天生就应该做护士的。”她高高兴兴地说“你放心,我跟秦阿姨合得来,她也是最合作的病人,我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你今夜留在这儿,明天呢?累了一天一夜,白天还会有精神?”慕尘说话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不会觉得累。”陈岚冲着他笑得好甜。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陈岚年纪小小心眼却不小,她跟其他爱作梦的少女一样爱上慕尘了,其实我早该看出她的倾慕之意。

    我没发现,只因为她太可爱,可爱到我没注意到她其他的幻想。

    我不知道慕尘发现了没有,但他不是呆子,应该看得出来,也许,这种事他司空见惯,在他全球性的演奏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迷恋着他,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在音乐世界的殿堂里,他是最好的几位中国人之一,但在其他方面他并不是。

    他不懂人情世故,除了音乐外,他甚至没有一般人的生活能力,他像孩子般的不爱负责任,不懂得如何珍惜、负责,最让我看不顾眼的是他过了30岁还在玩模型飞机。

    总之,他只有外表成熟,内心根本尚未成人。

    陈岚若是我的亲妹妹,我会让她明白。

    我更会尽力保护她,不让她尝到不必要的苦果。

    她如此年轻,世界必定宽阔。她又如此可爱,有资格去追求更好的。

    沙慕尘这种人只会活在爱幻想的少女梦里,永远充当梦中情人。

    他们在病房里为着谁该留下陪秦阿姨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陈岚获胜。

    她怎会不胜利?她是专业人员。

    我和慕尘离开病房,在转角处遇见了张大夫,他看起来心情很好。

    “江枫,慕尘,等一等。”他叫住我们“有空的话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自秦阿姨病后很难得看见他这么高兴,我跟慕尘对望了一眼,用他进了办公室。

    “我迫不及待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他兴奋地说“我要替你们妈妈做一个硬脊外腔输液系统。”

    “秦阿姨。”我纠正他。在慕尘回来之前,他很清楚我是谁,但他现在被混淆了,难道他真以为我会嫁给慕尘?那未免太不可思议。

    “对不起,我说错了。”张大夫抱谦地说“我先解释一下什么是“硬脊外腔输液系统”这是一种长期麻醉的注射系统,将病患在局部麻醉之下,把输液系统装设在腹部下,然后于皮下注射吗啡,这种系统是经由导管进人硬脊膜外腔,不但方便而且安全,它的用量少于传统肌肉注射的五分之一,所以病人血中的吗啡浓度很低,不会抑制病人的清醒度。”

    “对不起。”慕尘打断了他,疑惑地问“张伯伯,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我母亲要装置这种输液系统?”

    张大夫呆了呆,然后口答:“这是我和麻醉科一齐向院方争取的,医院终于答应了”

    “我的意思是我母亲为什么要用到这种系统?”慕尘又打断了他。

    “因为这种系统可以解除病人的疼痛,减轻家属及医护人员的负担,而且可以连续使用数月甚至数年,许多病人可借此而不需要长期卧床,改善病人的生活品质。”

    “你的意思是说我母亲装了这种系统就可以痊愈?”

    “痊愈?”张大夫吃了一惊“这不大可能吧?这顶多能替病人止痛,你要知道,疼痛对癌症末期的病人来说,是最残酷又难以忍受的折磨。”

    “末期癌症!你说我母亲得的是末期癌症!”慕尘跳了起来,整张脸变得惨白“她不是开过刀了吗?难道她不会好了?”

    的确没有人告诉过他秦阿姨不会好了。但这又何须别人大锣大鼓地告诉他,秦阿姨病得那么重,他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啊。

    回去路上,慕尘很沉默。

    我不希望他送我,但他太坚持,坚持到我都有点害怕。我真的好替他担心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性的行为,但他没有,他一路平安地把我送到星辰居的门口。

    我下车时,他仍没有说话,我进了屋,他还不走,我这时才觉得不对,一回头,他趴在方向盘上。

    “慕尘,慕尘!”我跑下台阶去敲他的窗子,这才发现他在哭。

    他抬起头时,我见到他满面泪痕。

    他不是不知道秦阿姨的病,但他一直不肯承认,现在他不得不相信,当然痛苦。

    我不能不管他,万一他在悲痛中出了事,我无法对秦阿姨交待,良心也过不去。

    “进来。”我拉开车门,拍拍他的肩。

    “别管我。”他又趴下脸去,那哭泣的表情整个撼动了我的心弦,我相信这一生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瞬。

    “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低声吼“进来我给你弄点儿吃的。”

    他不理我,我叹了口气,换做慕竹,他绝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好吧!随便你。”我硬下心肠,走了开去,可是阿唐多事,她跑出来叫,少爷,医院有电话来,请进来听。”

    是陈岚打来的,她不知道跟慕尘说了什么,但他只点了点头,回答了几声:“嗯,嗯。”就挂上电话。

    “秦阿姨她”

    “她很好,”慕尘懒洋洋地说,然后又预备离开。

    “坐下。”我严厉地看着他“今天晚上你就在星辰居过夜,哪里也别去了。阿唐,你给少爷铺床,我到厨房去做点夜宵。”

    “我不饿。”他低声拒绝“我也吃不下。”

    “多少也吃一点,这几天,你瘦多了。”

    他拾起脸看我,旋又低下,但眼中赤裸裸的光芒使我一阵震颤,哀伤使他不再隐瞒。

    他这样看我,那就是把我当嫂子看?真是岂有此理,但这个我不跟他计较,他够可怜的了。

    我做好夜宵后,由阿唐端给他吃,我回自己房间睡觉。

    当然没法睡着,我惦念着秦阿姨,我应该坚持留下的,陈岚再好,也只是个外人。

    星辰居窗外的风响了一夜,我也发了一夜的呆。

    第二天早晨下楼时,慕尘站在露台上,傻傻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连背影都让人感觉到他的哀伤。

    “慕尘。”我放柔了声音叫他。

    他还在发呆。

    我推开纱门,走到他身后,轻咳了一声,他吓了一大跳。

    当我看见他的脸色时也吃了一惊,短短的一夜,他如同伍子胥过昭关,虽然没有须发全白,却衰老了好几岁,双眼发赤,容颜憔悴,唇边冒出了不少胡茬,眸中完全失去了神采,原来这个黄金男孩也跟凡人一样,禁不起世俗的打击。

    “你在这里站了一夜?”

    他似乎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没从一夜的风露中回过神来。

    “坐下。”我按着他,把他按到露台的藤椅上“你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白白糟蹋身体,秦阿姨知道会心痛的。”

    “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我冷笑一声“我在秦阿姨身边的时间比你久得多。”

    “对不起。”

    “我不是指责你,何须见怪。”

    “我很小就没了父亲。”一他低低地说,双眼凝视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如果我是他的经纪人,我会尽力保护他,绝不让任何乐迷见到他此刻的脆弱。

    “我知道,慕竹告诉过我。”

    “他还说了什么?”他怀疑地抬起头来。

    “他说你父亲在你幼时最疼你,你的音乐细胞也得自他的遗传,他原本有希望成为当代的著名音乐家,但他却一直没有成名,反而潦倒终生。”

    “你对我家的历史很了解嘛!”他刺了我一句。

    “那大概因为我也跟这历史沾上了一点边。”

    “你本来应该不止沾上一点边,而是写在这个历史里。”他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容,酸酸的,苦苦的。

    “我本来应当是你的嫂嫂。”

    “父亲去了,慕竹也去了,现在,轮到了妈妈”他的脸孔一阵痉挛,喃喃自语“只剩下了我”

    “是的,只剩下了你,你还不振作!”我严厉的口气使他吃惊。

    “你如果每天晚上都站在露台上,不用一个礼拜,你也会垮。”

    “你呢?”他苦恼地望着我“难道你每夜都能安眠?我不相信。你自己看看身上的衣服,最少大上两号不止。”

    “这是好久以前的衣服。”我嘴硬。

    “我不信哥哥去时你会胖过现在。”

    “至少,我熬过来了,我没有垮,没有倒。我活得很好,很有尊严,没有为你过世的哥哥带来一丝耻辱。”

    “你太累了!”他毫不容情地批评“你究竟是一个人活,还是两个人活?”

    “这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努力,哥哥也有份,是吗?你为什么不能单纯一点地活着,而不是为了去荣耀谁。”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是你先来管我的。”他苦笑“江枫,你很不公平。你的年纪甚至不比我大。”

    “我不是欺负你年幼,只是提醒你,每个人遇到了打击都会哀伤、痛苦、抱怨,但人生有许多责任,人生也很长,并不是继续哀伤下去就能完事。”

    “我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一直讨厌我,是因为你觉得我根本不负责任。在你心目中,谁最懂得责任之道?我哥哥?不!我哥哥已去,你没有权利拿我跟他比。”

    “我们今天的说话到此为止。”我霍然起立。

    “别走。”他一把拉住我,恳求地说“江枫,你仔细看看我,我并不差。”

    我摔掉他的手。

    他是个孝子,一心希望娶到我讨秦阿姨欢心,但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我冲下石阶,到地下室把车开了出去,我要告诉秦阿姨,慕尘再这样胡搅瞎缠下去,我会疯掉。

    到了医院,病房中一个人都没有,护理站说早上五点,秦阿姨就被推去做检查了。”

    “检查什么?”我问。

    “她的主治医师要帮她装一种新的输液系统,装置之前,得做完善的检查,你如果有事最好先走,那个检查时间很长,大概会做到中午。”

    我一直等到了八点半,还不见人回来,又进不去检查室,只有怏怏地回公司。

    我永远也想不到的是,我跟秦阿姨之间的爱比母女还深,竟还见不到秦阿姨最后一面。

    所有人的努力都自费了,中午时,我接到了张大夫的电话,他教我马上赶往医院,秦阿姨已在弥留状态。

    我赶到时,秦阿姨在五分钟前逝世了。

    我震惊地看着工人把白布盖住了秦阿姨的脸,我疯狂地去阻止他们,攻击所有妨碍我的人。

    “你们不能把她带走,不能”我嘶叫着,那如受伤小兽的叫声在空中响,但我已失去所有的意识,再也不能自已。

    模糊中,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自后头紧紧抱住我,我仍然在拳打脚踢;这样的悲哀,我不能接受“把秦阿姨还给我,你们这些庸医,笨蛋”我狂呼着。

    然后眼前一暗,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陈岚守在我床边,还有一个陌生人。

    我害怕地望着他们。

    陈岚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紧紧抱住了我。

    一时之间,我的脑际又涌起了可怕的记忆,昨日的情况有如排山倒海。

    天啊!天啊!我头疼欲裂。

    “小枫,振作点。”一双大手抓住了我,我本能地推开他。

    “我是梁光宇,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瞪着他。

    “不要抓住我!”我烦躁地叫“我要去看秦阿姨,走开!”

    “医生说你不能去,你现在太虚弱,要好好静养。”梁光宇的大手教我动弹不得。

    陈岚也帮他。”江枫姐,你病了,真的,你病得不轻,是肺炎。”

    “胡说!我好好的怎会是肺炎?”

    “你这些天不吃不睡,病菌本来就潜伏了很长的时间,一旦受到了大刺激,就崩溃了。”

    “你们不能这样把我关在床上,我不甘心!”我大叫,但气力用竭,不由自主又倒向床去。

    “江枫姐,你要振作,不然秦阿姨就真的没人管了。”陈岚说得伤心,眼圈整个红了。

    “慕尘呢?慕尘呢?他也不管吗?”我的脾气坏得惊人。

    “他也病了,病得比你还重。”

    “什么病?”

    “他精神上受了刺激,到现在还不能平复。嘘,小声点,他在你隔壁病房,任何一点声音都会使他不安。”

    “我要起来,秦阿姨的事没人管。”我挣扎着。

    “放心,张大夫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了,秦阿姨暂时放在太平间,放多久都没关系。”

    “她不喜欢人多,她一直爱清静。”我痛哭了起来,完全不脑控制。这些年来,我什么都往肚子里忍,已经忍无可忍了。

    “你要早点好起来,才能接她出去,对不对?”陈岚哽咽地劝我,自己一边说也一边眼泪汪汪。

    我病了好一阵子,有时清醒,有时沉睡,但清醒的时间不太长,但只要一醒,我就想哭。我比较喜欢昏睡。

    朦胧中,我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星辰居,慕竹和秦阿姨都在,我们欢聚一堂,过着最快乐的生活。

    我开始怕醒来,但毕竟还是醒了。

    再能换上住院前的衣裳站在地上时,我发现自己真是瘦脱了型。

    我变得很难看,但又有仟么好在乎的?再好看也没人可以看了。

    梁光宇来接我出院。

    这些日子,他天天都来,陈岚告诉我,他一来就待在那边的椅子上,坐好几个钟头。

    陈岚还说,有几次我在情况很糟时,她还见到他默默地流泪。

    “他到底是谁?”她奇怪地问。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梁光宇不过是高尔夫球场的业主。我们之间最大的关系只不过是处理球场的工程,最接近的一次是搭他便车。

    他凭什么为我流泪?

    “我们走吧!”梁光宇一进门就说。

    “去哪里?”我对他的举止莫名其妙.

    “你的特别护土没告诉你,我要送你回去?”

    “我的出院手续还没有办好。”我在等护理站的结帐。我昨天就通知她们我要出院,单子早该送来了。

    “我的秘书巳经去办了。”

    “梁先生,并非我不知好歹,但我们非亲非故,你替我办出院手续,又来接我出院,如果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是不是也会觉得诧异?”

    “我不会。”他镇定地用一种奇异的神情看我。

    我被他充满感情的眼光看得发毛。

    “梁先生,我希望你能够解释清楚。”我现在真的已经够麻烦了,由于这场病,我在公司请假过多,年终考绩已经完了,同事告诉我,再不回去,老板在考虑找人接替我。这些倒楣事我可以去想办法摆平,但如果弄出些什么蜚短流长出来,就不太好了。

    “解释我这些日子的作为?”

    “我实在不能明白。”我叹了口气“梁先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愈来愈疑心,经验告诉我,一个丧偶的鳏夫,不论是年轻还是年老,当他们对异性有非非之想时,那个人可得要小心一点。

    “也许你会认为可笑,也许你不能相信,但请你记住一件事,我是以我的人格来说这句话江枫,我是你的父亲。”

    案亲。

    我怕梁光宇是发疯了!

    我谨慎地看着他,生怕他会作出什么不利于我的行动。如果陈岚在就好了,至少她帮得上忙,但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谁会来帮我?

    梁光宇对我的反应似是意料之中,他从容不迫,镇静地很。

    “我不相信你的话,梁先生。”我说。

    “我也不信。”一个人站在门口,手扶门框是沙慕尘,我一惊,几天不见,他怎么憔悴如斯?秦阿姨的逝世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他消瘦、虚弱,像是变了一个人。

    “慕尘。”我哽咽地扶住他。

    他看着我,微微对我一笑,眼中有凄伤,也有柔情。

    这一时间,我再也不讨厌他了,我忽然明白了“相濡以沫”的道理。沙家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原就应该相敬相亲,我以前太骄傲、太无知

    “你还好吧?”沙慕尘问我。

    “好。”我呜咽着,如果不是梁光字在场,我一定投入他的怀中,我从没对人如此依恋过。

    “既然好,怎么哭呢?”他的声音好柔好柔,我的心神一震,不由抬起头看他,仿佛间,似乎又看到了慕竹,我赶紧闭上了眼睛。慕竹早已去了,我又何必欺骗自己,那是不对的,可悲的是我却自欺多时。

    “慕尘,我看到你,太高兴了,忍不住”

    他拍了拍我,虽然以前我一直觉得他年纪太轻,但此时此刻,悲喜交集间,我竟觉得他足以保护我。

    梁光宇重重咳了一声,我们同时望着他。

    “梁先生,你请吧,你弄错了。”我叹了口气,一切都够混乱的了,还有个梁光宇在其中夹缠不清,岂不可笑。

    “我没有错。”他摇摇头“江枫,你本来的名字叫梁枫,是我的女儿,你的母亲叫梁素美。你是山东人。”

    我应该拿身份证给他看,我父名江宁,母亲李玉云,籍贯河南省,跟姓梁的毫无瓜葛,也不是山东人。但我不准备这么做,因为他根本是胡说八道,何必去证明什么。

    “我认识江宁20年,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梁光宇凝视着我,在很多方面,他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够白手起家,成为受人尊敬的企业家,没料到他思女成疾,竟胡乱认亲。

    “我父亲没有做什么!”我不悦地道。

    “他带走了我的女儿。”

    “请不要诬攀别人,更何况他已经死了,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无法证明。”我冷冷地看他一眼,这个人不但发疯,还很无理。

    “如果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呢?”

    “真没想到你会随身带着证明。”我更冷冷地说。

    他果然还随身带着他所谓的证据。

    他掏出一个锦袋,袋中谨慎地藏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我不想接,但他硬塞进我手中,我打开来,那是张出生证明。

    “你果然有个叫梁枫的女儿。”我还给他,难怪他会找上我,我和他女儿名字相同。

    “为什么不看看她的出生年月日。”

    “跟我同月同日,很巧。”

    “你的呢?你可有出生纸?”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医院出生的。”我不耐烦极了,他搅和得还不够?

    “若是在家中出生,助产士也可以开证明,你父母给你看过吗?”

    “如果没有,怎么能够报户口?”

    “没有出生纸,伪造一份也可以。”

    “梁先生,你太过分。“我实在够生气,他胡言乱语不要紧,竟敢诬指我父母偷小孩、伪造文书,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

    “那最好不过。”

    “江枫姐!”田蜜进来了“你的特别护士告诉我你今天早上出院,我特地请假赶来,还好你没走。”当她看到梁光宇时,吓了一跳“啊!梁先生你在这里!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她的一大缺点,正常还好,一紧张就会手足无措,风度欠佳。

    “我只是刚好在这里。”梁光宇跟她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回日本去了。”

    “我本来早就该走了,但我上礼拜才发现我已达成我的心愿”他两手插在裤袋中,眼中充满光辉,模样实在不像个老人。

    “什么心愿?”

    “我找到我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