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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 向日秘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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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选择残缺的活着,争取那一线生机,还是选择完整的死去,成为别人青云路上的垫脚石。第&p;p;九^中文^9nn

    自拿到向日秘典第一卷以来,殷水流无时不刻不在面临着这种艰难抉择。

    “君上”

    尚喜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殷水流神情恍恍惚惚,遥望着视野前方的夹道。

    周遭悬崖高不可攀,越往上云雾缭绕的景象便越盛,人眼望去,实难知道尽头在何处。进出此地的夹道在峭壁之间,雾气虽不至,渐收渐窄间几如一线天。伏击己方的贼卒势众,刻下扼要而守,务必要将他这个污妖君围歼在此地。

    “夫人如何了?”

    昨夜暴雨倾盆,殷水流稍垂眼帘,便能从脚旁的水洼处看出几分他如今的模样。

    华美典雅的山河纹饰服饰,这是商殷宗室封君方能穿戴的服饰。

    商殷,商姓殷氏,取姬姓王朝而代之,定都殷邑,以邑为氏,为天下诸侯共主,国号商,世称商殷。

    “夫人只怕是”

    殷水流的封君之冠高七寸,广两寸,上绘有商殷家族的三足金乌族徽,古朴而神秘,加以殷水流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姿容,给予人一种难言的高贵美态。只是殷水流往昔的意气风发此刻再不复见,那惨白的脸容,让他在水洼里的倒影看起来摇摇欲坠。

    尚喜的声音带着悲戚,不忍将最坏的结果说出来。

    最受君上宠爱和倚重的熙夫人伤重难产,至今帐内还没有喜讯传出,倘若就此去了,少了这个来历神秘的武道高手照顾左右,只凭而今剩余的几百污妖军卒,被贼军逼入如此死地的君上,将再没有任何生机可言。要知君上身中九五之咒,一身武道修为尽散,便是寻寻常常的几个隶人都能轻易了结掉君上的性命。

    初阳在此时升起。

    尚喜听到君上在前面喃喃低语一句,却听得不清切,只闻到“向日”两字,抬起头来看时,君上的步履带着许多的蹒跚,正往营地走去。

    今岁刚行完及冠礼的君上,在这一刻,竟似个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

    谁人曾料到,在商都殷邑最有望手持天子剑,成为商殷王朝新一代君王的王子水流会沦落到如斯境地。

    污妖君。

    这是商殷新天子赐予君上这个阿弟的爵位,为此特将北鄙之地改名为污妖,对君上极尽羞辱侮蔑之能事的同时,亦有殷邑路人皆知的赐死之心。

    北鄙之地在太丘山以东,毗邻戎狄后裔氏族以及宗周、赢秦各国,自商殷这个天下共主数百年来渐渐式微,北鄙之地匪祸连连,商殷不止对天下诸侯逐步失去威慑力度,连国内边界的掌控亦有些力有不逮。

    君上的采邑被天子封在此地,实不啻于赐鸠。

    三日前的那场伏击印证了所有殷邑路人的猜想,一路前来的污妖邑军在贼军的袭击下全线溃败,如若没有熙夫人怀胎九月余,以不支之躯染血负伤,率领甲兵撕开血路避入此地,只怕君上此时早已经命丧多时。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在营帐里忽地响起。

    尚喜不敢相信地腰肢一直,那是难产多时的熙夫人为君上诞后的佳音。

    “恭贺君上。”

    声声道贺里,营地里的仆臣甲兵们一一跪拜在地。

    帐帷被人揭开,薄姬汗湿了鬓发,神情难掩惶惶之色,却强作欢颜道:“贺喜君上,熙夫人生的是一位小公子。”

    在薄姬之后,是殷水流的一众侍妾。

    被簇拥在其中的殷水流脸上不见丝毫欢容,他神情恍恍惚惚一如刚才,侍妾们叽叽喳喳的道贺声对他而言便宛如远在天际的啼鸣。

    摆摆手让侍妾们散去,帐内照顾熙夫人的侍女亦被他挥走。

    刚自哭啼过一声的孩子不再叫唤,呼吸微弱到时有时无,姿容在殷水流的女人中艳盖群芳的熙夫人斜依着席旁,一脸痴痴地望着怀中的婴儿。

    殷水流嘴唇颤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慢慢挪近。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如同一匹种马般到处横冲直撞的他,终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稍稍用手轻触婴儿光滑的小脸,便有一种让人心悸的初为人父的血脉交融感。

    “这是本君的长子,我为他取名殷大器,你看可好?”

    “殷大器?”

    熙夫人苍白的脸上露出动人心魄的笑容,唤着怀里的婴儿道:“大器我儿,喜欢你父亲为你取的名儿么?”

    说着轻咳了几声,继而加剧,直至咳出几口血出来。

    血落地时殷红,转瞬乌黑。

    殷水流瞥去一眼,取过旁边的湿巾,温柔地为熙夫人抹去唇角的淤血,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愈发的惨白难看。

    “哇”

    婴儿在熙夫人的怀里发出第二声哭啼。

    比较起第一声来,这第二声哇哇起了之后,许久方歇,小小婴儿的脸亦由白转乌。

    这种不同寻常的异状,无论是殷水流还是熙夫人均没有丝毫诧异。

    辰时。

    正是那手法发作的时候。

    滴答。

    熙夫人泪如决堤,有一行泪亦从殷水流的脸颊滑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男儿泪。

    泪眼模糊里,熙夫人望着她的男人,饮泣凄然道:“你是否恼我执意把大器生下来,让他来受这份罪?”

    殷水流没有回答,他的全身渐起哆嗦,尤其是他的右手,在哆嗦得最为厉害的时候摸上了婴儿的颈脖,以他成人的气力,几下就能断去婴儿的呼吸。

    “不”

    熙夫人一声悲呼,撕心裂肺道:“你怎能下得去手?”

    她将殷水流那只哆嗦着的扼喉之手放到自己的玉颈处,仰起脸来,已是泣不成声道:“你要杀,便先杀了我,哇”

    一口难以压制的淤血自熙夫人口里喷出,溅了殷水流一身,继而熙夫人娇躯瑟瑟发颤,痛得再抱不动怀内的婴儿,让襁褓中的殷大器滚落在席,哇哇而哭。

    帐内。

    殷水流眼眶通红,失去生气般瘫坐在地。

    生死十二令。

    出自众生道场最上乘的武道法门之一,可救人亦可杀人。

    其杀人法门,天下间除了施法者,几乎无人可解,因为每一个手法,每一次施法都不尽相同,极具玄奥变化之道。每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都会发作一次。每发作一次,便要剥去人体一分生机,且每发作一次都会比前一次更为痛苦难当,到最后几可比拟凌迟之苦。

    生死十二令的杀人指令,没有人能生生撑得住十二个月。

    熙夫人自中生死十二令到现在,已经七月有余,殷大器因在母胎,亦承接到这份指令。

    “我”

    熙夫人疼得冷汗淋漓,周身上下宛如有无数把利器要把她凿空碾碎,几度欲晕未晕之际,说话都显困难,突围之战左膛所受的剑伤崩裂,不多时便染红了大片青衫,望之触目惊心。

    婴儿在哭,夫人如斯。

    殷水流把哆嗦着的左手握住熙夫人的柔夷,任着熙夫人痛难自禁地指尖抓破他的手背,渗出几道血痕来。

    便在此时,账外传来一阵喧哗。

    不多时,尚喜的声音在外焦急失措道:“君上,急报,贼人来袭。”

    殷水流在帐内仿若未闻。

    如缱眷情浓时,他将熙夫人散开的鬓发别至耳后,绝望蔓延至骨髓里,他对着熙夫人的温柔仍一如往昔。

    “若非那日被我撞破,我还不知道她在你身上下了十二生死令。在龙首山下,离水河畔时,我便奇怪,她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你我,而我也终于明白她走前说的那句话。倘若我早知道,我便去与她为奴,也会求她放过你,不然你何以受我如此连累,让区区匪流都能伤你这个众生道场门人。”

    “她我”

    殷水流口里的她让熙夫人娇躯一阵阵痉挛,仿佛那个自少一直仰望,风华绝代得不似世间人儿的她正在此间凝视着自己。

    龙首山下,离水河畔。

    迷迷糊糊间,熙夫人耳畔好似响起了她的声音:“你若真爱这个男人,那便死也不要回来。”

    席旁有剑,出自众生道场,是熙夫人的佩剑。

    殷水流只是轻轻一拔,森冷的剑刃便带着重重摄人之息而来。

    帐外传来尚喜的第二声急报,而远处马蹄声大作,显然贼人越过夹道,已经距离营地越来越近。

    殷水流仍是没有回应,他左手握紧熙夫人柔夷的同时,持剑的右手青筋全起,缓缓朝着熙夫人的胸膛前抵过去,只需再往前一刺,便能结束熙夫人的这种生不如死。

    “殷未央被我压制这么多年,一朝翻身得握天子权柄,哪里能容得下我,纵使我狼狈离京,带着污妖之名,对他而言仍显不够,若非这个新天子顾忌商礼和殷氏血脉传承之规,兼且手足相残实在损德,我连殷邑的城门都出不了。”

    熙夫人痛得没有多少反应,只感受到殷水流的亲吻落到脸上。

    “殷茂全则不相同,我这个阿弟虽然愚不可及,但是有一点却是我最为认可他的,那便是他杀人的手段繁多,其中一样便是他杀人时,对目标的心理施压,可谓之为步步压迫,层层叠加,能让目标还没死亡,便能精神崩溃掉,以此来满足他达成折磨目标的乐趣。”

    殷未央。

    商殷王朝的新天子,在商殷天子夺位战中胜利登基,和他同母的王子茂全是他坚定的簇拥者。

    “离京的第一天,我便猜到我这个阿弟要干些什么。可恨我犹豫不决没有修炼向日秘典,不然纵使日后我们再也做不成夫妻,但是我可以争取一线生机,带你去向她求情,不致于如之前般在他们面前引颈待戳,全依仗你的照顾,却让你落到这个再也无能为力的地步,而现在,一切都迟了。”

    “向日,向日”

    殷水流发出几声惨笑,宛如哭音,他的手里剑往前一抵,血花立时绽放。

    他的妻儿,怎能受人万般折磨而死。

    他亲自送。

    松开剑柄,殷水流抱着熙夫人,看着鲜血淋漓,一时感觉魂魄都散去了,在熙夫人断气前沙哑着声音问道:“可曾后悔随了我这个废人,带你走的那一天,我便告诉过你,我女人无数,即便是对你,也只有相伴的长情,不会有刻骨铭心的所谓爱恋”

    剑尖刺破心脉,带走最后的生机,熙夫人在殷水流的怀里,拿脸颊感受着他的泪落。

    她本想拿手最后去摸摸他的脸颊,只是手抬起来一半便颓然落下。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她”

    熙夫人最后的声音没有出来。

    死亡前的那一刻,恍恍惚惚里,她又回到了龙首山下,离水河畔。

    你若真爱这个男人,那便死也不要回来。

    她做到了。

    纵使是死,她也没有后悔过,即便这个男人到处勾人,女人多得数不胜数,一切都因那一次顿足后的回眸。

    到了这一刻,她也不认为那是孽缘,只是有一个问题,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

    她的主人那般美艳天下,令无数人仰慕追捧的人物,为何他这种猎艳人会每次都避之尤恐不及。

    主人待他和旁的男人截然不同,那种欲语还休的模样,便是她都能看出她的主人为他动情了,他这种花丛老手断然不可能不知道。

    第一眼的回眸而起的纠缠,是她的主人为他而顿的足。

    而他,为何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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