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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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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从学校踏入社会的头几天,十八岁\一腔学生调的我,在骄阳似火的棉花地里。以干部的身份,认识了老魏,这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弓着腰两手沾满泥土的老汉,正跪在儿子承包的土地上认真仔细地、一棵棵打着棉杈。

    当时的老魏已经六十三岁了。

    他的经历是整个时代的缩影:三十六岁前过着幸福而平淡的先学生后教师生活,三十六岁后因他的天真率直当上了一名右派分子,一晃二十多个年头;“当时单位为完成一个右派指标,领导让我先顶替着,真没有想这个指标让我跪到了新疆的土地上”在他快要退休的前两年才回到儿子的家里。

    “我的老家没了,全在新疆了,这新疆挺培养人的”他坐在田埂上,搓着两手泥巴,用硬梆梆的山东话乐哈哈和我聊道;

    夜阑人静里,我悟出了老魏之所以能快乐地承受一切的内涵;

    --善待自己!

    在我们生存的大千世界里,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种偶然,并注定在这个拥挤的空间被命运的手抛来抛去,在这种生存的艰难中,在拥挤的有限空间的夹缝里,人类自己都干了一些什么?在竞争的残酷过程里,为了一个空间、一口饭、一个座位、一个职位、一份奉禄、甚至是一碗水,都要凭借自己的体力、智力,去挤、去抢、去争、去阳奉阴违、去陷害别人欺骗别人、去阿谀、最大限度地利用他人,这种生存本来就已经不容易了,为什么不去真诚地在对待他人的同时善待自己?

    善待自己就是善待生命,善待生命就是善待他人;

    许多人,包括我们自己都是一个个非常渺小的人物,在不被人注意到的世界角落里挣扎着、奋斗着、欢笑着、痛哭着、得到失去、失去又得到,甚至是死过一回、爱过一回、并自命不凡地成功过、悄然无息地失败过;尽管我们如同蚂蚁、如同草木、如同沙粒、如同一滴水、一缕烟、一片小小的落叶,但我们毕竟拥有和大人物、江山河海、土地阳光一样的生命,拥有着生存、呼吸、情感和属于自己的凡身肉体,拥有属于自己去爱、去恨、去笑去哭的权力;

    白发苍苍的老魏,以小人物唯一一次的生存,划出了一道耀眼的闪烁;我们这些小狗不会因为大狗的吠声而停止自己的叫喊、自我封存生命所赋予的权力。老魏是在七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去世的,那时,我已进入了机关,成为一名机关干部,悠然地生活在楼房和马路的热闹里。事后我去了老魏的家,据周围的农民们说,当时他正哼着家乡的小曲在儿子的承包田里认真地捡着棉花,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毫无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儿女与老伴的哭泣中,带着他的小人物的欺辱与沧凉走了,他的骨灰被带回了他的故乡。老魏的生是痛苦的,但他的死是快乐的,也只能这么总结他的一生了。尽管我知道,这对于一个经历过生活的老人来说,也算是一种生命的解脱了。

    如果因为我们渺小而忽略自己是一种悲哀,那么,糟蹋自己的生命与人格、颓废人生信念的任何一种行为就是对生命的犯罪;我们不因为自己的渺小无助而自欺欺人,我们不会因为烛光的微弱而掩灭自己燃烧的权力,人生是一种简单的流水轮回,是水中行船的每轮荡起的涟漪,不知这是否是一种唯心主义的观念?

    面对逝者,我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的孩子们,仍在那片土地上摘拾着棉花,仍在被一种习惯的过程中,继续地生活着,继续地延续着一代又一代老魏基因的生命。

    面对越来越加剧的竞争和日益窒息的空间,语言的减少、真诚的退化,难道还不能引起我们多一点的思索、多一些站起来做人的感慨?

    在人与人关系繁杂的当代社会中,功利主义的步步紧逼,迫使我们暂时掩蔽理想的旗帜,但在现实的每一天中,我们不会真正的丧失自我的人格,在学会善待别人的同时,更应该以心灵的热情去--善待自己。

    也许,这是我们人类惟一属于自己的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