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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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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在这个不大也不小的城市里生活了有几个年头了,尽管身上的泥腥子味淡到了几乎闻不到的程度,尽管有许多许多的变化,但面对城市,我的心情依然是一种乡巴佬的状态;陈旧落后却自我欣赏。

    也许用城市里的乡下人这个词形容不算过分。

    在刚搬进城里的前两年,我和一家人住的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土坯平房,由于时间长远,这座平房到处掉土,几乎将塌的样子令人时时提高警惕,但是由于单位没有新房,我一家三口还有三个兄弟,六个人便只好凑合地挤在这个不到20平方米的内外间,两块花布隔出三间狭小的房间,半夜里只要一个人咳嗽一声全家人都能听出是谁。

    我就是在这个小小的平房中度过了漫长而又平静的700多个宝贵的日子,当时我的女儿正在襁褓中瞪着一双明亮而水汪汪的大眼睛,处于一种对全世界任何事物都好奇的年龄阶段;我的正在为工作的调动而四处奔波的妻子,由于父母双双突然去世,正和她的三个弟弟处于极度悲痛的时期;而我正在一所干部学校脱产上学,每个月只有极少的一点工资,贫贱夫妻艰难度日、百事求人的可怜相可想而知了。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生存着,每天面对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和那些不定期上门要债人的脸孔。那种提心吊胆不知明天是什么样的心情至今记忆犹新,几个无依无靠的苦孩子生活的在社会的角落与无奈中,品尝人生大千世界的辛酸和无情。

    在今天看来,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度过那一段日子的。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嘴中总有一种涩涩的苦味,真想扔掉男人的尊严找一个无人的地方痛哭一场,让泪水冲洗那些日子留下的沉重记忆;为了吃饭、为了坐一趟班车、甚至为了一二角菜钱、为了买一件玩具、买一本十分喜爱的书,每次总要犹豫半天,总要和卖者讨价还价。有时为省五毛钱的车票,我步行七八公里,只是为了给女儿买一个冰淇淋,只要一想那些往事,我总想哭!

    也许我更要感谢的还是这段时期的生活,它教会了我如何去生存,如何去面对苦难和珍惜生命的每一天,教会了我们去珍重人世间真诚的感情,教会了我们铭记那段日子里感受到的爱心的珍贵

    为了节省一些菜钱,我们把单位分的西瓜和瓜皮一起全部填进胃里,为了开源,在房前的一块每天只能晒三个小时的10平方米的地上,一家人硬是用愚公移山的精神,精耕细作地种上各种蔬菜。为了挣些钱,在下雨时,我的妻子将自己的二个弟弟赶出门外,去买几把从乌鲁木齐贩来的廉价雨伞.而我妻子在寻找工作之余,用布店或缝纫店里的碎布做出一大堆布贴画.在那块小小的土地上,那时一个小小的茄子都让我们兴奋,可以说,茄子每一天的成长都充满了我们希望的目光.我的女儿至今仍把茄子叫鸡大腿,我们有意识地不去纠正,也许到她大一点的年龄,她会听一听这段令人铭记在心的往事,才会知道苦难原来就是幸福的爸爸。

    我从骨头里不是城市人,尽管我们已在这个已经属于我们的城市里注定要生活一辈子,虽然我和我的一家人早已拥有明亮宽敞的三室一厅,脱去了农村人的气味,甚至有些看不上来城里的故友亲朋,但细细想来我的内心世界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一个生活在城市的乡下人。

    我记得一位作家曾经说过: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努力,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我自己只能算半个城市人,我自己只能算半个城市人,我的女儿大约只能算四分之三的城市人了。

    生存是第一条件,是最重要的因素基础,这是那些一代代生活在城市的人所无法知道的。在有时间的时候我总要绕道去看看那块曾经郁郁葱葱给过我们欢乐的、而现在已被压在大楼下的小小菜地的地方。在生活富裕后的今天,我仍然想念它,因为是它教会了我们去如何看待贫穷与富足、如何承受人生中随时可能发生的一切。

    我仍是一个标准的农村人,一个城市里的农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