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消失倒底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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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了。

    朋友打来电话，说，手续已经办完了，车是她的，房子是我的。

    两年前，朋友牵着她的手，我牵着妻的手。我们一起走进街道办事处。她笑着，甜蜜而羞涩，对妻说，他是个傻子。妻指着我说，他也是。她对妻说，往后我们两个好好收拾他们，一辈子收拾他们。妻说，那是，天天让他们做饭，洗衣，拖地，逛商场时给我们拿包。从办事处出来，她说，去北海吧。我们一起划船。她靠在朋友的肩头，妻靠在我的肩头。她说，每周来一次，行吗。妻说，他们敢说不行吗。她把花生米扔到半空，摇着朋友的脑袋去接，妻把我的脑袋搬过去，爆米花塞到我的嘴里。她说，我们家要男孩。妻说，我们家要女孩。她说，我们同时要。妻说，到时打电话。她说，你们家女孩要像你。妻说，你们家男孩不要像他。

    那时候，我以为，是一辈子的事。

    他走了。

    他其实还在。

    他和头说，我想换个办公室。他收拾他的文件，我写我的材料。他抬桌子的左边，我抬桌子的右边。他说，谢谢你。我说，别客气。

    头要走了，往上走。他，或者我，总有一个要到头的办公室。关于我的谣言一夜之间发芽，生长，开花，结果。

    五年前，我坐到他的对面。他说，握个手。我笑笑，说，以后多指教。他说，你客气。下了班，他说，喝酒，为你接风。我说，我请客。他说，行，你请客，我掏钱。他递烟，我摆手。他说，你要学，我刚来也不抽，头儿抽，他给你烟，你不抽？我接了，咳嗽，流泪。他说，下次就好了。他举杯，说，干了。我说，没喝过酒。他干了，说，你要学，我刚来也不喝，头儿喝，他敬你酒，你不喝？我干了，烧胃，想吐。他说，下次就好了。他说，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说。我说，我刚来，都不懂，你多带我。他说，你放心，我会的，全都教你。我举杯，说，干了。他说，干了。

    那时候，我以为，是一辈子的事。

    他们在我的身边。

    爹，娘，妻，和儿。

    爹说，你朋友还是离了。我说，是的。娘说，非要离吗。妻说，谁要离呢？我说，我也不知道。

    妻说，你们头走了吧。我说，是的。妻说，那是他上，还是你上。我说，还没有公布，等着呢。

    儿捉了蜻蜓，在我眼前晃。我说，放了它。儿说，我想玩。妻说，不能玩，它会疼。儿说，那好吧。蜻蜓展开翅膀，飞向空中。儿忽然不甘，追，却仆倒在地。娘“哎哟”一声，去扯，爹说，不要扯，让他自己起来。儿仰头望我，望妻，从地上爬起。蜻蜓落在草尖，儿盯着，半天不动弹。

    妻说，娘的降压0号没有了。我说，回去路上有药店，买两盒吧。妻说，爹的胳膊又疼了，打羽毛球只能用左手。我说，不知道膏药贴了管不管用。妻说，再贴几个看看吧。

    我知道，有些人，是一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