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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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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古诗云: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岁去人头白,秋来树叶黄,搔头向黄叶,与尔共悲伤。”

    “春风解绿江南树,不与人间染白须。”

    千百年来,多少文人智者吟诗作赋,感叹生命短暂,惋惜人生易老。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如同日月西沉,江河入海一样,人的衰老是谁也无法抗拒的。

    人,在经历了幼稚之童年,妙龄之青年,成熟之壮年后,便会两鬓染霜,耳聋眼花,慢慢老态龙钟起来;还每每罹染疾患,甚至卧病在床。虽说如此,那是人人都要历经,怨不得天地父母的事情。幸有儿女膝下孝敬,床前侍奉,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因而心中宽慰,病体与日渐好起来。即便瞻前顾后,亦能无忧无虑了。

    晚清刘鹗在他的老残游记自叙开篇即云:“婴儿堕地,其泣也呱呱;及其老死,家人环绕,其哭也嚎啕。然则哭泣也者,固人之所以成始成终也。”

    然而,命运却常常残酷地冷遇有的老人,使他们本应安享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垂暮之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仅晚景凄凉,甚至老死之后,竟无家人环绕的其哭也嚎啕,留下所谓成始而未成终的千古遗恨。于是,这些老人们便忧思入梦,梦想着能飘来一位孝顺贤淑的女儿

    好梦回春,一觉醒来,女儿果然笑吟吟地坐在了床前。

    是做梦吧?切切肌肤,怎么生疼生疼;是神话吧?有说有笑,分明就在眼前。嘿嘿,女儿是真的。莫不是长河的女儿到了人间?

    长河,源于巍峨秀丽的香山之中。不知从何时起,她就汇集了无数条清冽的涧水,奔腾的小溪,日夜歌唱着向前而去。据老辈人传说,长河有一个女儿。有时,她化作美丽的姑娘,为穷苦人家挑水浇地;有时,她化作勤快的少妇,为孤寡老人做饭缝衣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是什么模样。也有痴心人在那风晨雨夕伫立在长河之滨偷偷等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但见绿水滚滚,白浪滔滔。

    传说,只是人们对那些帮助了别人而又不愿留名的善良好心女人的一种神化。今天,坐在长河两岸孤寡老人们床前的却真是长河的女儿---一位雷锋式的女共产党员---段旭耐,三万多人口的下村乡家喻户晓的名字。

    段旭耐,1940年出生,现在算是年过半百的奶奶了,她配称“长河的女儿”吗?告诉你,三十多年前,她在如花似玉的妙龄年华之时,就创出了令香山生色,给长河增辉的业绩,一如村西河边那口神奇的石井。

    清清源头水

    四十里长河人,都知道长河的源头万里村有一口神井。此井位于村西河边,水面高出河面一人还多,井壁井台全用条石砌成。春夏秋冬,年年岁岁,不管天旱天涝;红白大事,百户千口,不管饮多饮少;那如镜水面从不下降,弯腰伸手摆桶即得。饮之甘冽纯美,煮饭清香可口,沐浴润滑凉爽。不知“万里”这个村名由何而来,大概是缘此井泉千年万载奔涌不息,汇入长河万里长流吧。1958年阴历十月初三,喜庆的锣鼓把段旭耐送到万里村给史永根做了新媳妇。她用那清凉的泉水沐浴全身,秀发披肩,珠喷玉溅,分不清脸颊上滚落的是陶醉新婚的酒滴,还是初浴甘泉的水珠;是眷恋父母的涟洏,还是告别少女的泪花

    爹娘教诲十八载,点点刻在女儿心。

    忘不了拔草锄禾日当午

    忘不了犁地赶车戴月归;

    忘不了河边洗衣星高照

    忘不了灯下缝补日东升;

    忘不了团旗飘飘发誓言

    忘不了忠心耿耿做新人;

    忘不了帮老帮小解危困

    左邻右舍夸连声;

    忘不了灭蝗救火跑在前

    学校红榜书姓名;

    忘不了老师哺育恩

    忘不了同学友爱情

    洞房花烛红,心底清泉香。段旭耐带着新婚甜蜜的喜悦,带着党和人民的殷切希望,全身心地加入了改造万里村山河面貌的队伍中,就像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中的孔淑贞。

    奔涌飞浪花

    收秋打夏,送粪运粮,段旭耐肩头的扁担沉甸甸,弯溜溜,分量足在一百二十斤以上。

    开会学习,宣传发动,段旭耐第一个报到,第一个发言,又第一个剪头发。全村妇女老老少少,大脚小脚,都紧紧跟在她后头往前跑,她身上有一股无形的磁力。

    她不忍衣衫褴褛的乡亲们裸皮露肉,自己掏钱买了一台缝纫机,早起晚睡为他们缝补。对孤寡老人和衣不蔽体的穷人,她竟然像对待亲人一样,买下布料做成衣裤鞋袜送上门去。看着他们感激的泪珠滚落胸襟,她心潮难平:一定要改变万里村的旧貌,给它换上漂亮的新装。

    春耕快到了,可满山的梯田依然一片光秃秃。她知道: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于是,她身着新婚红装,肩挎扁担斧头,不顾冷风刺骨,冰凌扎脚,带领大家十冬腊月天上山爬塄,砍削松枝柏叶,铲割灌木荒蒿,沤出一堆堆上好的熏肥。看着满山遍野袅袅轻烟,她思绪万千:一定要把党的春风吹到群众的心坎里,让它冒烟起火,熊熊燃烧,燎原“万里”

    由于段旭耐出色的表现,1958年12月12日,她被村党支部接收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一年后按期转为正式党员。从此,她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眼前有干不完的事情,心中有哼不完的小调

    她急步走在万里村的街道胡同穷院陋室内,群众说旭耐走进了他们的心中;

    她热汗洒在万里村的沟沟梁梁坡坡岭岭上,群众说旭耐流的汗水几斤几两他们称得清。

    1964年4月,段旭耐被群众推荐被党员选举被上级任命为万里村的党支部书记。晋城县的领导也知道出神泉的万里村又出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女支书。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万里”热烘烘。

    柿树、梨树、红果树,是万里村祖先留下来的摇钱树,可七、八年来年年因为闹虫害竟未挂过果。打药吧,怕影响蜜蜂采蜜,不打吧,看着这满山银钱白白丢了。女支书苦口婆心做通了其它支委和村干的工作,高瞻远瞩狠下决心:“打!”从春天到秋天,地头嘴巴说,树下眼睛盯。只等装了筐,过了秤,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好家伙,二十四万斤。打从老辈起,谁见过今年这么好的收成!”

    口粮人均只有一百来斤,吃不饱肚子,谁跟你走?女支书拜老支书为师,向老党员学习,向老经验求教,领头干在先,牙关咬得紧,五谷杂粮似有情意,秋后粮食分配来了个大翻番,按人头上到了三百六十斤至五百斤。孩子肚皮圆了,男人腰板硬了,妇女面颊红了,神泉的水喝着更甜了。

    山里人过去谁吃过大米?村干部在河边种了三亩水稻,全村一人分不到半斤米。女支书派人细打听,委人勤耕耘,请人传技术,三亩水稻竟创出了奇迹,人均分米七十斤。山里人也能三天两头吃大米了“还是俺耐行!”“俺耐”是万里村的人们对段旭耐亲切的昵称,也是群众对这个女支书最高的奖赏。

    因为有了这奖赏,惊动了当时挂职在晋城当县委副书记的著名作家赵树理,他二十天内七次采访以万里村的女帅才为题,写了一篇长篇通讯发表在山西日报上。报纸还加了编者按语,号召全省妇女都来学习。

    因为有了这奖赏,文革中红卫兵开她的批斗会硬是没开成。

    因为有了这奖赏,这村党支部书记她干了十年正职,十年副职。整整连续二十年,直到她1984年调入敬老院。

    二十年,春夏秋冬,坡塄沟坎,婚丧嫁娶,柴米油盐。事情大大小小,评说方方圆圆。就像纷纷雨滴落水中,激起涟漪一圈圈。

    二十年,是非曲直,酸辣苦甜,喜笑怒骂,离合悲欢。播种豆麦瓜果,收获红绿黄蓝。就像潺潺流水卷浪花,奔涌不息直向前。

    润物细无声

    1984年,下村乡党委乡政府为了解决土地承包后孤寡老人残疾人无人赡养照顾养老送终的社会问题,决定成立了乡敬老院。敬老院资金好筹,地方好找,院长谁来干?

    就像白云选择蓝天,红花选择绿叶,全乡的人大代表和乡党政领导,都不约而同地把眼睛盯上了万里村的女支书段旭耐。“居高声自远,非是借秋风”大家说,旭耐既是多年的支书,又是贤妻良母,既会理发缝纫,又能吃苦耐劳,还有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条,她有一颗舍己为人助人为乐的金子般的心。

    当乡民政助理员把这一决定告诉段旭耐时,她一时愣了:去还是不去?

    作为一名有二十多年党龄的共产党员来说,应该服从组织上的调动,去是毫无疑问的。

    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也有家有口,也想过几天舒心日子。凭她多年的经验和条件,当个万元户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县妇联已让她带头搞个女子冶炼厂,地盘已花钱买好。去了敬老院万元户岂不落空?

    去还是不去,在她心中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赛,她踌躇犯难了。

    八十年代中期,商品经济已开始迅猛涨潮,多少农村干部和社员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万元户,那崭新的有漂亮走廊和方砖大院的二层小楼,好不气派;那嘟嘟嘟一溜烟的摩托车好不威风。脸朝黄土背朝天,看了热脸看冷脸地受了二十多年的女支书,心里何尝不想拥有它呢?

    正由于二十多年的党的农村基层干部的经历,更使她深切地理解了党的富民政策。“富民”是让人民富裕,不是让党员个人不顾群众发财啊。于是她毅然斩断了心中拔河的绳索,一边倒向了敬老院。8月7日,她出殡完公公还不到二十天,院里正摊着一大片谷子准备脱粒,她就对乡领导表态说:“行,明天我就到敬老院报到!”其响当当,掷地有声。

    所谓敬老院不过是几间五八年大跃进中修起的大水库边上的破窑洞。荒蒿没膝,水天茫茫,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离家十多里,大坝隔东西,旭耐面对着这个所在,哭了。是委屈,是难为情?是后悔,是难舍乡亲?反正她把泪水一抹,就蹲下拔那满院的荒蒿。

    修葺一新的敬老院迎来了第一位孤寡老人--关王柏,这是旭耐先后九次登门才请下山的老人。历史上有三顾茅庐、七擒孟获的美谈,我们四十二岁的女院长为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温暖,为履行她共产党员为人民服务的职责,竟不辞劳苦九次上山--关山。

    关山村有个关王柏,一辈子没娶过老婆没坐过锅。饿了炒吃玉茭炒吃小麦,渴了就把河水喝。火柱盐罐捣炒面,炉灰满了一拨拉。旭耐八上关山请他下敬老院,可老人次次关门怕见人。他觉得活了六十年,懒散日脏惯了,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这辈子凑乎个三天两后晌,来世再从头好好活吧。铁杵磨成针,只要心意诚。第九次,关王柏老人终于下山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旭耐像亲闺女一样伺候关王柏老人。先给他温水洗脸剃了头,又给他热水烫脚、剪指甲,再给他全身沐浴里里外外换上新衣服。一日三餐做得香喷喷、热乎乎,一碗一碗端给他吃。闲暇时就和他东拉西扯,谈古论今。高兴得老人心花怒放,晚上睡觉居然笑出了声。三个月后,老人回村转了一趟,竟有一大半人认不出他了。都说他是“过去瘦得皮包骨,如今胖成小财主了”

    一次,旭耐给老人拆洗被褥时,发现了大片血迹,一追问老人,才知道是痔疮出血多年了。唉,成年累月吃炒面,肠胃哪能受得了。血迹难洗,可旭耐不嫌难。天气暖和时,她下河里洗涮,冬天天冷时,就苦了她的一双手。痔疮天天出血,旭耐就天天洗。为了根治老人的痛苦,她跑晋城,上高平,去沁水,寻名医,找偏方,配草药,终于治好了老人的痔疮病。别人说,关王柏一辈子的痔疮凭的是好药治好了,而老人却说:“不是药好,是俺耐的心好!”敬老院出名了,又迎来第二个老人--上河村的唐堆堆。

    旭耐感到手忙脚乱了,想让领导给增加人,可又不好意思,就回家跟丈夫商量,硬把十四岁的女儿史利萍叫到了她身边,和她一块伺候老人。

    如今的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已波及天涯海角,千家万户。君不见每年高考、中考时考场前前呼后涌的情景,君不见每年各类学校特别是大中专开学时校门前车水马龙的情景,君不见甚至有甘为与父母比肩的儿女穿衣洗脚作马牛的情景。但段旭耐却把她的宝贝女儿拉来,一块和她侍奉那些对孩子前程帮不上一丁点儿忙的老人,一块和她孝敬那些非亲非故卧病在床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老人。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什么品格?这是一种什么追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让我们从她日常平凡琐细的工作中,从她不图名利钱财的行动中,从她默默无闻的奉献中去寻找端倪吧。

    六十四岁的唐堆堆老人,一辈子没有娶过女人,一辈子没拆洗过被褥,那黑脏烂臭的情景实在令人目不忍睹,鼻不敢息。旭耐把他接到敬老院时,就是个瘫痪多年的老病秧子了。呜呼!辛苦耕耘一生,竟没有享受过一天妻小欢悦的天伦之乐,他生命的脊骨再也经受不起这种孤苦伶仃、形影相吊的凄风苦雨侵蚀了。他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柱早早地瘫痪了。而那些比他大许多的男人们有的却仍在神采奕奕地搏击奋斗着。

    来到敬老院,旭耐娘儿俩把唐堆堆老人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衣服被褥换了个崭崭新新。早上背他出来晒太阳,晚上背回去给他洗脸,洗脚,搓身子。从入院到去世,除了刮风雨雪天,旭耐背了老人五年多。一日三顿饭,顿顿都是旭耐端着喂进口;一天几饮水,杯杯都是旭耐烧开再凉温。最缠人的莫过于老人解大手,他活动少,常便秘,一解就是几小时,有时太干了还得灌肠往外抠。吃着饭,老人喊着要解手,旭耐放下饭碗就去扶睡着觉,老人要解手,旭耐披上衣服就去抱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旭耐在老人们面前没有嫌过一点脏,没有说过一次烦。她比孝子还孝敬,她比亲闺女还亲几分。当唐堆堆老人一次次看到旭耐半夜三更服侍他解手时,他怎能不打心眼里感动。老人不止一次地说:“我要是还在家,早死了沤烂了。社会主义养活我,我到了棺材沿上也忘不了敬老院,忘不了俺耐,俺耐真是党的好女儿!”

    六十八岁的张大根来到了敬老院,还带来了个又疯又傻的神经儿子张栓林。大根老人死了老伴一二十年了,留下个疯儿子见人打人,见东西摔东西。爷儿俩不要说人不理,就是狗见了都绕着走。但是敬老院却没嫌弃他,旭耐却没嫌弃他。旭耐伺候得老人熨熨贴贴,周周到到,头是头,脸是脸。老人来前攒了一千元钱,放放心心交给了旭耐。旭耐把它存在了银行,到五年头上连本带利给他买了副柏木寿板,高兴得老人笑眯眯。

    老人的傻儿子一次犯傻打了旭耐,使她的乳房肿了一个多月,连七月十五给亲娘烧纸都不能回。气得张大根老人悄悄买了四十颗安眠药,准备“处理”了傻儿子。保管发现情况后告诉了旭耐,旭耐马上就去制止老人。老人真情地说:“你是俺们的亲闺女,不能让这个孽种再打你,我让他睡死算了,留他是祸害!”旭耐却笑着说:“大伯,你千万不能这样做,栓林是你的一根苗,我就是他的亲姐姐,谁也不会嫌弃他。咱敬老院想法给他治好病,栓林还是你的亲儿子。”后来,旭耐把老人的傻儿子亲自送到高平县精神病医院治疗了两个多月,回来也不打人了,也不摔东西了,高兴得老人乐呵呵。

    关路太,鳏夫一生,双目失明,靠挨家挨户乞讨要上干粮回家就水吃维持残生。五十五岁时来到敬老院,从此他否极泰来,云开日照,在旭耐的照顾下生活得温温暖暖,舒舒服服。

    刘铁锁,当兵走了几年,老婆就狠心地跟别人去了。复员后他万念俱灰死了心,再也不想讨女人了。打从来到敬老院,一下子来了精气神,前后判若两个人。他又种菜,又喂猪,腰板硬朗,笑口常开,今年七十七岁了,每吨都吃两大碗饭。他说:“我吃也行,干也行,再活十年好光景”

    张军昌,一个又痴又傻年仅十七岁的孤儿,出了门东西南北分不清,十个码一二三四认不全。旭耐像对待亲儿子一样不厌其烦地教他扫地,教他和煤,教他识数,教他认字居然傻气逐日少,精灵见天多。

    八十二岁的张大山,在家无依无靠,身染重病无人理睬。送来敬老院,只活了六、七天。六、七天中旭耐忙着给老人换洗衣服,忙着顿顿给老人做好吃的,老人垂危中感激涕零只是哭泣。是哭身世凄苦?是哭来日不多?是哭晚福来迟迟?是哭难舍敬老院?

    难舍敬老院怕是真的。

    前面说过的唐堆堆老人,终于经不住瘫痪病痛的折磨,于入院的第五年头上咽了气。旭耐张罗着后事,流着泪---这是她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了二千天的老人啊。她把老人停放在灵床上,一面派人给乡领导报丧,一面按风俗习惯焚香烧纸祭魂灵。谁知老人死了一天多,又还魂复生说话了。老人舍不得敬老院,舍不得旭耐这个好女儿:

    “耐,我去阴朝走了一遭,阎王爷说我还不到时辰,让我又回来了。我舍不下你,舍不下咱敬老院,我还想再住它好几年!”

    果然,本该结束的生命,在心中顽强的信念支配下,在旭耐那种伟大精神的滋养下,使唐堆堆老人居然又活了好几个月时间。

    有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还能磨推鬼。看看下村乡敬老院的老人,看看旭耐用精神重现的晚蕾新花,我们还能人云亦云吗?不仅不能人云亦云,而且还要大声疾呼:雷锋精神万岁!为人民服务万岁!共产主义精神万岁!

    当然,人总是要死的。在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亲人哭泣、哀悼、送终,也算成其始终了。那么,没有亲人的鳏寡孤独者之辈呢?

    “有俺耐在,你别担心。”

    下村乡敬老院,从建院至今八年多,全乡共有十二名孤寡老人,敬老院前后接受了九名(院外供养三名),已有四名驾鹤西归。

    每一位老人,包括唐堆堆老人,他们长眠之后,都是旭耐亲自洗脸,洗脚,剃头;亲自买布,裁剪,做好九身寿衣;亲自入殓,焚香,烧纸;亲自送回村里埋进坟;亲自开了追悼会。连死者手里捏的元宝,嘴里噙的银钱,旭耐都一一记在心,从没漏掉过。为了寄托哀思,表示怀念,旭耐还要戴上黑袖章。这真是孝子孝女孝在心,长河流水静无声。

    水往高处流

    自古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旭耐却放着到手的万元户不当,放着大把的钞票不要,偏要去干那报酬可怜---每月一百元---伺候陌生老人的活儿,往那“低处”走。伺候了八年人的工作也该换岗挪椅了,可旭耐干得更欢了。不但没有丝毫走的念头,反而办起了这厂那厂,搞起了以厂带院。一来解决敬老院的资金来源,扩大老人和残疾人的生活范围,增添他们生活的乐趣;二来解决残疾人的就业问题;三来还可以开辟社会闲散劳力的就业门路。她要把循规蹈矩之“水”来输进时代“管道”加上“压”让它趁着改革大潮涨,往那“高处”流。

    1985年,敬老院在旭耐的筹办下,买了几部缝纫机,先搞起了服装厂。专门招收残疾人和军属子女,让孤寡老人也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请来裁缝当师傅,生产工作衣帽和童装。一年下来毛收入两万元,除了院里一切开支,还剩下两千多元。敬老院开始自给自足有节余,大家的劲头倍增,决心更上一层楼。

    1986年,敬老院买了五部手套机,办起了手套厂;同年又办起个饮料厂,生产红果酒和汽水。

    从1987年起,敬老院先后又开办了酱醋、铸造、冶炼、修理等行业,拥有固定资产二十万元,年产值二十三万元,利润六万余元。摊子大了,资金多了,就将其名之曰社会福利总厂。全厂职工48人,其中残疾人40 %,其余是农村贫困户子女。

    由于福利总厂芝麻开花节节高,经济效益连年升,使敬老院面貌大改观。排排瓦房窗明几净,衣食住行无忧无虑。孤寡老人和残疾人三年一套新棉衣,一年两套新外衣一套新内衣,每月伙食标准45元,月月还发零花钱

    不仅如此,敬老院还在乡政府的支持引导下,发挥着统管全乡五保工作的“轴心”功能,发展福利生产带动残疾人事业的“牵引”功能,兴办“老年活动中心”和“优抚对象活动中心”的“传导”功能,以及尊老敬贤,扶弱助残,健全和完善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辐射”功能。这几种功能相辅相成,齐头并进,有效地推动了全乡“创文明乡镇,创文明村,创文明户”的“三创”活动。许多逆子变孝子,尊老敬贤成新风,一院带动一大片,一花引来万花春。

    有了钱好办事,要暖人心凭真情。

    旭耐把福利总厂搞得红红火火,敬老院也办得比过去更胜更好。

    白天,旭耐除了跑厂里的产供销琐事,就是给住院的老人缝新补旧、洗脸修脚。晚上,她和老人们欢聚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家常,和睦亲热的像几代同堂的大家庭。对每个老人的生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每逢这一天,她都仿照电视上的样子,备好生日蛋糕,插上蜡烛,把大家招集在一起,为老人祝福。每年元宵灯节,她都要早早联系好车子,陪他们跑乡进城看红火。春节前半个月,老人们的新衣就已准备好,他们高兴得孩子一般,团团围着“耐”院长,数着指头盼新年。

    “耐”成了他们精神上的支柱,生活中的阳光。他们一刻也离不开她。

    有一次,旭耐有急事没打招呼出了门,到了很晚也没回来。这可把老人们急坏了,他们一起出去到处找,直到找到她才放心回去睡了觉。

    人心方配换人心,金钱焉能买真情。旭耐把心交给了敬老院,交给了事业,交给了人民。老人们哪能不把她挂在心。

    记得刚接任时,敬老院一无所有,旭耐二话没说就从自己家里拉来了三千多斤小麦,二百多斤黄豆和三十六只鸡。

    记得敬老院修房时因一时缺钱,旭耐一句话捎回家,丈夫史永根就买好砖瓦送到了工地。

    记得多少个春耕秋收,多少次灶前锅后,丈夫史永根在家操劳,她都忙得回不去。就连儿子史软昌结婚的大喜事,她也仅仅当天回去祝贺了一下。有时她还把丈夫拉来敬老院给她帮忙。丈夫又当爹又当妈,里里外外忙不停,终于积劳成疾,于1987年不幸离开了人世。旭耐没能偿还她为感激丈夫理解支持而发誓报答的心愿,而是强忍悲痛之情,又回到了她为之奉献出心身的“大家庭”中。

    记得多少次老人们发火、动怒甚至骂出口,旭耐都没有还过嘴,没有记过心。

    记得为了解决不愿离家入院的孤寡老人的生活问题,旭耐采用了“分散供养”的办法,隔三差五地下到村里检查,照料,挑水,劈柴多少娓娓知心话,多少依依惜别情。

    敬老院的人们心中都有一本良心账,你让他们说旭耐,三天三夜也说不清。那去问谁呢?

    旭耐一月穿烂一双鞋,你信不信?她跑前跑后走了多少路,只有向鞋去打听。

    旭耐一挨枕头就睡觉,你信不信?她忙里忙外熬了多少神,只有问梦才知情。

    旭耐得的荣誉称号和奖状多得数不清,上从国家到省市,下由县区到乡镇,你信不信?那闪光的串串足迹,只有翻开发表过她动人事迹的人民日报、山西日报和太行日报细细寻。

    香山树叶沙沙,那是老人对女儿絮絮叨叨的倾诉,倾诉往昔之悲欢,今日之欣慰,明朝之遐想

    长河流水汩汩,那是女儿对老人情真意切的祝福,祝福老人延年益寿,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长河水,清又清

    春夏秋冬流不停;

    一路欢歌舞浪花

    浪花朵朵搭彩虹;

    彩虹弯弯连天地

    长河女儿下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