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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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走进这条小巷,买完菜,转过弯来的这条小巷,吸引我进来的,是在这小巷尽头音像店播放的这旋律,是曾经给我深刻记忆的、忧伤的旋律,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渺茫。。几十年了,很少再听,不想伤感,不想回忆,我希望看到的,永远是现在的我们,忙碌而快乐的我们!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时光依然好像停驻,那样的画面依然执著的呈现在眼前!快三十年了吧,我亲爱的姐姐,那是一个寒冷又孤寂的初春下午,星期日的下午!那春雷、那春雨,让年少的我,看不到一丝春的希望,亲人都不在身边,守着一个人的家,做完作业的我,孤寂又害怕的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春雷从头顶轰轰而过,看着春雨在眼前无情的飘落,那院子里的碧绿的翠竹也被风雨摧残的七零八落,都耷拉着脑袋倚在院墙上,看不到一丝生机,泪水不知不觉的悄然落下,我是那样的思念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然而,命运的颠沛流离让年少的我注定了要去承受一段那样的生活!那初春的风依然带着寒意向屋内袭来,窗外,那冷清的春雨一直在不停的飘落着,你像天使一样回家,虽然你步行几十里、全身湿透的回家,但给我带来短暂的温暖和光明!你揽着我,在温暖的被窝里,朦胧中我依稀听见你唱的这首歌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外面是凄风苦雨,屋内是姐妹两个心灵的对唱,少年懵懂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一首宋词谱成的曲,只是听着你哼唱着这忧伤的旋律,依偎在你身旁,那悲伤竟然像一张无边的网笼罩了我的整个心灵,泪水不自觉的流淌,是因为那看不到希望的渺茫的未来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过了这一晚,天要亮了,姐姐,你又要早早的回学校,因为你要高考了

    往事袭来时总让我猝不及防,看着小巷中走过的人们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才知,我竟然泪流满面,提着菜的我在大街上泪流满面,谁也不会理解,在这异乡,在这午后清冷的小巷中,这样的旋律带给我的巨大的震撼与伤痛!那个春雨如注、凄冷的黄昏,那浑身湿透的姐姐,我以为我会忘了,快三十年了,我以为我会忘了!

    想起前段日子,父母亲在我这小住,提及往事,父亲还是用痛惜的口气对我说:“那些日子啊,让你遭罪了!”其实对于我那样的年龄,我所受的心灵的伤痛比起父母和姐姐真的差远了,我和弟弟还小,懵懂的年龄,那人世间的世态炎凉啊,只有要高考的姐姐才更有切肤的伤痛!

    后来,再大些了,才知姐姐曾经给我哼唱过的这首歌竟是一首宋词,于是无理由的喜欢上语文,喜欢那些文字里交织的悲欢人生!也知道了你,南唐后主李煜,荒唐而又有一些才情的帝王。你有代表性的三首宋词,在学生时代,就已经背熟于心了!而这首虞美人是你成为俘虏后的绝命词吧!公元961年你即位的时候,南唐已是宋朝的附庸,你当皇帝仅仅四年即被宋朝彻底所灭,被俘三年后的生日那天晚上,你为了发泄自己的一腔愁思,开怀畅饮,并叫来歌技演唱了这首虞美人,却竟也成了你的绝命词!只是,李煜的作品有着历史的局限性,是他曾在江南小朝廷里的奢华生活与被俘后失去自由的对比,触景生情,才写下来那样的词句,让人感到婉转而又凄凉!

    而当初,在那样的夜晚,面临高考的姐姐,面对家庭突遭的变故,已经十九岁的姐姐心中的悲凉、伤痛与巨大的压力,可想而知了,想着父母在身边的日子,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而如今,家人分散,年少的我,十三岁的我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家,暴雨如注的黄昏,姐姐还是不放心周日独自一人在家的我,虽然已快高考了,姐姐还是冒雨回家,来陪她孤单、可怜的妹妹一个晚上!这就是亲情,世上最伟大也最温暖的亲情!

    想着那日,偶然的和女儿背唐诗宋词,自然的又背到李煜的这几首词,竟然还是脱口而出,让女儿大为惊讶!其实她哪能懂得,她妈妈曾经经历的那些悲欢离合呢?我也更不愿女儿去经历一些什么磨难,因为少年的记忆会影响人的一生,我能走出来,是要多少年的努力,才能让我去坦然的接受啊!

    只是,多少年前的那个暴雨的春日黄昏、那个浑身湿透的姐姐、那个在夜晚哼唱虞美人的揽着我的姐姐,那凄清、寒冷、孤单、忧伤的夜晚,一辈子都嵌刻在我的记忆里!

    今夜,姐姐,我又想起了你,已年近五十的姐姐,你在家乡还好吗?记忆中的你永远是你为家人、为工作而忙碌的身影!现在的你依然担着我们全家人的重任,年迈的父母还主要有你照顾着,无法诉说心中的感受,你是我们的姐姐,很多时候更像母亲,给我和弟弟无限温暖的依恋亲情!

    打开电脑,这忧伤的旋律,在午夜间回荡!姐姐,亲爱的姐姐,让我们趁着这旋律、再一次回到从前吧、而这一次我要看到的是青春年华的姐姐,乘着歌声的翅膀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在尽情舒展你的多姿多彩的靓丽青春!

    2013年12月11日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