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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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旭阳带春夏回家,对太太儿子女儿解释原委,说:[春夏暂时就跟我们住在一起?矗合模馐侵014蹋卣迅绺绾凸亓峤憬恪#?br>

    春夏像机器娃娃一样,任着郑旭阳牵动。

    [可怜的孩子!]郑太太如同慈母一般先伸出手搂住春夏,[不要怕,有皖姨。皖姨会好好疼你。]

    必玲羞怯地拉住春夏的手,努力挤着笑容。

    郑关昭没那么热心。年纪不同,他没那心肠。事不关己说:[爸,你要带几个毛头回来都无所谓,只要别叫我当保姆就成。]

    必昭上郑家夫妇不约而同白儿子一眼。

    [春夏,]郑旭阳弯着身子说:[以后你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懂吗?]

    小春夏机器娃娃似透明的眼珠一一照过郑旭阳、郑太太、郑关昭及关玲,最后

    停在郑旭阳身上。

    [爸爸呢?]没有九岁小孩的呢哝似软语,反而有硬度。

    [爸爸在医院照顾妈妈。叔叔会常常带你去看妈妈和爸爸,但春夏要乖、听话。懂吗?]

    [嗯。]一听能见爸爸妈妈,春夏很快点头,[春夏会听话,郑叔叔要带春夏去看爸爸妈妈哦,一定。不能骗春夏。叔叔要跟春夏勾指头。]伸出小小的手。

    [好。叔叔跟春夏勾指头。]郑旭阳笑开,蹲下去迁就小春夏,粗大的手指勾住春夏小小的手指头。

    春夏这才满意地笑了。关玲也跟着笑。

    [小表头。]郑关昭不在意的咕哝一声,倒佩服他老头有那等耐性和时间和小毛头穷耗。

    春夏倒听见了,也听出那语气里的漠不关心,直觉认为这个郑关昭是不喜欢她的。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又不是永远要待在郑家,只要她妈妈病一好,她就可以回家了。

    心里这么想,在郑家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过。

    事实上,郑旭阳一点也没亏待她,关玲有的,她都有,拿她当女儿;郑杜皖对她也不坏,温言软语,该做的也都为她做;而有一点内向且害羞的关玲,很高兴有她这个伴,从不曾排斥她。就连漠不关心的郑关昭,碰到面了,也会聊表关心地像换小狈一样摸她的头。

    但春夏最讨厌郑关昭这个举动。她不想当小狈。她看过很多人家里养的小狈宠物,总是摇尾乞怜得厉害,乞求饲主的关心,那嘴脸实在很难看。就好像郑太太养的[玲玲]一样。她很不喜欢那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小狈。

    因为心里有这样的嫌恶感,春夏从不露出宠物的嘴脸,也不像宠物那样摇尾示好乞求主人的关注。如此,无形中也少了一些寄人篱下的退缩感。

    她满心期待。期待他们一家三口早日去儿童乐园。

    这个心愿却、水远无法达成。

    颜冬玉的病情坏到不能再坏,癌细胞把她曾经的丰盈水灵全都吞噬掉。春夏被带到她病床前时,她只?频囊徊闫す以诠羌苌希豢谄踝拧?br>

    [妈妈]春夏哭起来。再钝,心里也知道母亲不对劲。

    [春夏春夏]颜冬玉像鸡爪子的枯骨手使尽力气握住女儿的小手。

    病房外,连秋风红着眼,两眼布满血丝,一眨,泪水连鼻水就流下来,痛哭失声。他知道妻子不行了,再也忍不住。

    郑旭阳拍拍他,也无意相劝,让他哭个痛快。

    [爸爸在哭]春夏听见。她一边抽气一边抹泪。

    颜冬生已经没有力气掉泪了。她用全部力量的握着春夏,交代说:[春夏要乖,要听话。妈妈以后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帮妈妈照顾爸爸]

    [不要!春夏要妈妈回来!]春夏一听又哭嚷起来。

    [春夏]颜冬玉张开嘴上口气吊不上来,再没力气说下去,握紧的手也松开垂下。

    [妈妈!]春夏大声哭叫起来。

    连秋风和郑旭阳急匆匆跑进去。颜冬王尚呼吸着,只是说不出话了,悲伤无言口地望着他们。

    终究,没能捱过这天晚上。

    葬礼当天,春夏被里了一身黑衣服,像个小毖妇。

    殡仪馆整个的建筑就像个坟场,长长的烟囱冒出的烟细缕不绝,像条蛇,一直蔓延到天边。

    郑杜皖攒着春夏的小手,要她跟妈妈说再见。春夏不肯,哭着甩开她的手,奔到她爸爸的怀里,哭叫着:[爸爸,我要去儿童乐园!你说要带我去儿童乐园的!]一直没忘,父亲承诺过的,要带妈妈和她,一家三人一起到儿童乐园的快乐梦想。

    [春夏乖,爸爸以后再带你去]连秋风不懂春夏的心思,只是喃喃哄着、

    哄着,又哽咽起来,失声痛哭。

    春夏还是哭嚷着,重复着要父亲带她去儿童乐园。

    郑旭阳以为她还小,不懂事,包容地将她带到一旁,说:[春夏,别哭了。听叔叔的话,叔叔改天再带你去儿童乐园。

    [不要!我要爸爸!他说要带我和妈妈一起去的!]

    郑杜皖见春夏这么哭闹,不觉有一丝厌烦。好生诧异,觉得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等薄情,自己的母亲死了,还只会哭闹,只知道闹着要去儿童乐园。虽然

    年纪还小,但也耒免太任性太自私娇蛮。心里原先对春夏的那些温柔和慈祥,不禁冷掉很多。

    一直置身事外的郑关昭也忍不住皱眉,认为春夏不懂事,暗暗摇头。

    没有人明白,在春夏心里,[去儿童乐园]却是象征一种家庭团聚的幸福。好像只要去了儿童乐园,妈妈就会回来。因为父亲承诺要带她和妈妈一起去的。

    小小年纪的她,不知如何处理母亲乍去的那种空洞失落,只能哭闹,意识潜能转化,投射在[去儿童乐园]这个意念上,好像她母亲,以及母亲生病之一前那幸幅美好的日子,就等在那里,就会回转回来。

    春夏不断的哭,但没人理她。连秋风早早失了心,变成木头人;郑旭阳忙着劝慰他,郑太太拉着关玲拉开一些距离站在一旁,对春夏的哭闹视而不见。关玲想过去,被她拉住。郑杜皖此刻心里实在不喜这样任性不懂事的春夏。

    郑关昭看不过去,走到春夏身旁,粗声说:[不要再哭了,我带你去儿童乐园!]

    也不管其它人会有什么反应,留下一堆错愕,绑架似将哭闹不休的春夏强硬的荚篇。

    郑杜皖有些气恼,恼儿子管这闲事做什么。

    郑关昭不管那么多。车子在路上高速的跑,春夏的哭声配合着那律动,竟有种

    刺耳的协调。但郑关昭听得心烦,恶声恶气的:[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再哭,你妈妈也回不来!]

    春夏一呆,哭声哽住,继而那话在她脑袋里发酵,她像明白了那意思,更加大声哭啼起来。

    那样一直哭,到了儿童乐园还在哭,哭到摩天轮上头。

    [别哭了,春夏。]郑关昭搂着春夏,哄她:[你说要到儿童乐园,我带你来了。看!]

    摩天轮吊在半空中,望出去是半个城市和天空。

    春夏怔了一怔,泪停住,但仍抽噎着,大眼茫然似。

    [妈妈呢?]她问。眼睛都哭肿,看起来丑丑的,不怎么可爱。

    [妈妈]郑关昭踌躇一下,不打算骗小孩。[妈妈死了,不在了,不会来了。]春夏还不够大到足以明白死亡的真正意义,但她也知道死亡大概是什么出息义。

    沉默下来。

    大家当她小,想她也不懂,不止目认真说,由她哭由她闹。郑关昭直截了当,春

    夏反倒不哭,只是沉默。

    [春夏?]郑关昭不肯定春夏是否真正明白他的话,半担心地瞅着她。

    [我知道。]春夏猛抬头,[妈妈烧成灰了。]两眼哭得肿,但洗得亮晶晶的,好不惊心。

    这片刻,郑关昭简直不知该为她心疼还是感慨。他突然觉得春夏很勇敢,她哭闹其实是应当的,毕竟她还不到十岁。

    他不知能说什么,说什么才能安慰这年纪差他一大截、才刚失去母亲的九岁小女孩。

    这时摩天轮摇荡起来。春夏脸上忽然掠过一抹惊惶。

    她抓紧郑关昭,眼睛瞪得死大,嘴唇发白。

    [春夏?]郑关昭纳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春夏抓得更紧,[我我怕]

    [你怕高?]

    春夏猛点头,之前伤心发怔没注出息,一注意到竟吊在半空中时,内心恐惧高处的症状就发作起来。

    [不怕、有郑哥哥在。]郑关昭搂紧春夏,对这小女孩起了一些关怀与怜爱。

    他一边喃喃,一边抚拍她的头安慰她。

    简直像摸小狈。

    春夏怕归怕,偏偏不识相,挣脱开,却又死抓着他的衣袖,说:[郑大哥,我

    不是小狈,你不要一直摸我的头。]

    郑关昭怔住,不禁失笑。[你不是怕高吗?我只是想安慰你而已。]

    [不用了。你只要别乱动,我会抓着你的。]

    [可是这样,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扯破了。]

    [啊!]春夏有点为难,[那么,你的手借我一下好了。]她放开郑关昭的衣

    袖,转而紧抓住他的手。

    果然是小表头。郑关昭唇角噙着笑,任她抓着。见她对前处的恐慌暂时转移失去母亲的悲伤,有意找着话题。天气这么热,便顺口说:[春夏喜欢游泳吗?改天郑哥哥教你游泳,我保证只要几天你就可以游得像条小美人鱼。]

    [我才不要!]春夏反射地脱口而出。

    [为什么?]

    [我不要像小美人鱼,美人鱼笨死了!]

    似乎上回在他家泳池畔她也这么撇嘴过。郑关昭这回兴趣来了,问:[你为什

    么说美人鱼笨?]

    [反正她就是笨!]春夏不耐烦解释。

    [总有一个理由吧?]

    理由当然有,但春夏没力气讲那么多。她想起她妈妈。她妈妈说小美人鱼很伟大可怜。妈妈也一样笨,所以也像小美人鱼一样变泡沫不见了。所以她更讨厌小美人鱼了。她绝对不要像小美人鱼。

    郑关昭看她忽然沉默,赶紧又问:[好,不要小美人鱼。那么,春夏,你喜欢谁?]

    嗯,也说不上喜欢啦。不过,春夏想,巫婆不错,公主也狡猾得够聪明。

    [巫婆吧。]春夏说:[巫婆很聪明。]

    [巫婆?]郑关昭大大意外,[那公主呢?春夏不喜欢公主?]

    [呃,公主也不错啦,什么都没做,王子就那么喜欢她上

    郑关昭会心一笑,心想小女孩果然都是喜欢当公主,却不知道春夏心里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那么,春夏就像公主好了。]他逗她开心。

    春夏无所谓。只要不要像小美人鱼,巫婆,公主,或者小美人鱼的姐姐,她都不在乎。

    [小表头,]郑关昭揉揉她的头发。

    小女孩就是这样,心里都挂着一个公主的梦。

    [跟你说不要摸我的头了!]春夏皱眉。

    郑关昭偏生故意,又使劲揉搓她的头发。春夏气结,甩开他,但摩天轮一摇荡,她又吓得抓紧郑关昭。

    郑关昭哈哈大笑,大手包住她,干脆将她包里起来。

    春夏觉得自己简直跟只小狈差不多,闷闷抗议说:[郑大哥,我不是玲玲]

    郑关昭先是一楞,随即会意,更加觉得好笑。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家摸她的头,更加故意,捉弄她觉得开心。

    [是的,你不是“玲玲。”不过,你是郑大哥的“春夏。”一宠物春夏。

    也是。九岁的小表头,跟小狈小猫实在也没什么不同。

    [我不是!]春夏抗议。

    [哦?]郑关昭放开手,斜睨她。

    春夏一吓,忙不迭又抓紧他,满脸张惶惊慌,没勇气往外看。

    [春夏,你又不是“玲玲”怎么跟“玲玲”一样,抓郑大哥抓得这么紧?.]

    简直欺负小孩。

    春夏恼羞成怒,又不敢发作,内心天人交战,终究还是不敢放开手,而且抓得

    包紧一脸认真说:[好吧,郑大哥说什么,春夏就是什么。]聪明得已懂得识时务,计算利害。

    郑关昭愉快笑起来,[是你自己说的哦!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宠物春夏”了。变成了一只小狈。”

    春夏干瞪眼生闷气。因为如此,母亲骤去的悲伤不觉淡了一些。?

    死了的人,故事已结束;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因为这个继续,所以那种死生契合的爱情其实不怎么可信。一起殉情,轰轰烈烈的,可能还要来得容易一些;但要留下来的那一方夜以继日,永远抱着对死去的那一方的爱情残骸活下去,啊,那实在是太为难,简直是不可能的。要不然,[回忆]是干什么用的?死了的人,只能待在活着的人脑子里成为[回忆]存在;至于现实生活,呃,对不起,活着的那一个需要再找一个有血有肉的伴,这样生活才继续得下去。

    所以,摆在连秋风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再找一个新鲜热腾腾的温暖肉体的伴;另一条就是把自己麻醉跟死了没两样。

    他选择了后面那一条。

    没有一天他是清醒的。小春夏等啊等地,一天过了又是一天,就是等不到爸爸

    来接她回家。

    [叔叔,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一?]晚饭时,春夏缠着郑旭阳重复问这问了

    起码一百次的问题。

    [快了。再过几天爸爸就会来接春夏回家。]每次,郑旭阳都这样哄她。他夹

    了一块鸡肉到春夏碗里,[来,多吃一点,才能长高长壮。这是你皖姨特别煮的

    哦,很好吃的。]

    春夏皱眉,[我不喜欢吃鸡肉。]

    [这样啊,那么春夏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鱼。妈妈每次都煮鱼给我吃。爸爸也喜欢。]

    郑旭阳微笑起来,完全像个宠爱纵容女儿的父亲。[那叔叔的鱼给春夏好了。]

    把自己碗里的鱼排给春夏,夹回鸡肉放在自己碗里。

    必玲看着,眼里露出羡慕,但默默没出声。

    郑杜皖轻描淡写说:[小孩子这样偏食怎么行?营养会不均衡。]

    这小孩简直被宠坏了,而且太娇生惯养。对关玲她都没这么放纵,她有点看不惯春夏的任性。

    [可是,我讨厌鸡肉。]春夏扁着小嘴。

    “就算讨厌,也要吃一点。挑食是不好的。]郑杜皖轻声细语地:[春夏,皖

    姨是为你好?矗缘慵θ狻#菁辛艘豢樘卮蠹θ飧合模槐吖睦运氯嵛12Α?br>

    春夏抿着小子冖着那块鸡肉,又看看郑杜皖。虽然郑杜皖笑得那么温柔,又对她轻声细语,她直觉这郑姨是不喜欢她的。

    这是她的直接印象,没有道理可分析。小孩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大抵跟动物判断来者是不是敌人的方法一样,没有逻辑,光闻那气味就知道。

    [妈,]郑关昭说:[小孩子嘛,多少偏食,有什么关系。]

    [就是小才要教啊。不然,长大了更挑食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矗合模业挠阋哺悖菖级萑菀幌滦14裁皇裁创蟛涣恕v9卣呀肜锏挠闩鸥合模凶呒椤?br>

    春夏很高兴,对郑关昭绽放一朵全开的笑。

    郑杜皖不怎么高兴,细细的眉微拧起来。郑旭阳低声说:[我知道你为春夏好,不过她还小嘛,就这么一次,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小孩也就算了,但人家的孩子,我们可要多注意一点才行。你看春夏瘦瘦小小的,就是太偏食了。我们总不能让她待在我们家,却越养越糟吧?]

    太太说的的确有理,郑旭阳不得不同意。说:[你说的也对。以后我尽量哄春夏多吃一点向。]

    春夏高兴吃着鱼,不知道郑杜皖对她的用心。乍一抬头,她见关玲艳羡地望着她吃,机伶地说:[关玲姐姐,你也喜欢吃鱼吗?我分一些给你。]敏捷地分出一半的鱼到关玲

    的盘子里。

    [谢谢。]关玲红着脸,不安地瞄她母亲一眼。

    郑杜皖眉色阴云一掠就过,没说什么。春夏那么小就懂得笼络别人,就开始有心机,她更不喜了。

    吃完饭,郑旭阳到书房。春夏懂得察言观色,自然不去招惹郑杜皖。她冲了一杯热茶,端到书房。

    [叔叔,喝茶。]她知道郑旭阳是喜欢她的,本能倾向他。

    [春夏,]郑旭阳有丝意外,接过热茶,说:[谢谢,叔叔刚好渴了呢。]

    春夏笑一下,小手捏着裙角,吞吐说:[钦,郑叔叔,我我跟你说,我没有挑食,可我就是不喜欢吃鸡肉。]

    郑旭阳诧笑,没料到她在意这个。

    [叔叔知道了]

    [你不生我的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可是,阿姨好像不高兴。]

    [你皖姨只是为你好,没有不高兴。]

    春夏不以为然,但不辩解。像个小孩一样摆出一副放心的样子。说:[阿姨没有生气最好了。]她顿一下,说:[呃,叔叔,你别告诉阿姨我跟你说这些哦!]

    [为什么?]

    [我怕阿姨会不高兴。]才九岁,就机灵的懂得顾虑这些。

    [不会的。]

    [反正叔叔你别跟阿姨说就是了嘛!]

    [好、好,不说就不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对春夏的小孩心性,郑旭阳一笑置之。

    春夏得到保证,放心的离开,没注意到脸色不太好看的郑杜皖站在门廊看着她从书房出来。

    事情都是巧合。郑杜皖不知春夏到书房做什么,但想春夏一定私下找郑旭阳咬耳根,抱怨不满吧。春夏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心机,郑杜皖想了心里对她的可怜

    同情不觉消散殆尽。

    她尽力对春夏好,但这个小孩任性自私又现实,又有心机,想想实在不得她的缘。本来对春夏冷掉很多的温柔亲情,又冷掉更多。?

    大概是前一天喝多了几杯咖啡,郑杜皖觉得头有些疼胀,想想是周末,干脆睡迟些。才翻过身,想起关玲,连忙起身下床。

    厨厅里,关玲和春夏两个人并排坐着,墙上时钟指了九点半。周末大人惯性起得晚,但小孩的生物时钟受胃部器官左右,寻常吃早饭的时间自然就饿醒。

    [阿姨,我肚子饿了。]春夏比关玲先开口。

    郑杜皖马上忙起来,一边拿出面包,开冰箱取出鸡蛋、火腿、蔬菜等食物,一

    边说:[关玲也饿了吧。]

    必玲嗯一声。[我也来帮忙。]

    [我也要帮忙。]春夏跟着跳下椅子。

    郑家当然请得起帮佣,但郑杜皖不喜欢家里有闲杂人,因此一直亲自张罗处理家务。

    必玲帮着洗蔬菜,春夏帮着摆碟盘刀叉,又兴匆匆搬出果酱、果汁、牛奶等。

    郑家早餐一向西化,方便而且也惯了。

    饼一会,郑旭阳和郑关昭相继走进来。春夏一看见郑旭阳高兴地迎上去。

    [郑叔叔。]撒娇的拉他的手。

    郑旭阳亲昵地将春夏搂在身边,说:[春夏这么早就起来了?]

    [对啊!我才不像叔叔睡懒觉。]

    郑旭阳呵呵笑,牵着春夏过去坐着。

    [你只看到“郑叔叔”春夏,那我这个“郑哥哥”呢?.]郑关昭指着自己鼻

    子问。

    春夏别他一眼,不理他。

    [呴!饼河拆桥。你忘了上回是谁带你到儿童乐园的?]

    春夏这才不情不愿说了一声[早安]。

    [这还差不多。]郑关昭点头,指使说:[好了,春夏,把面包拿给我。]就好像叫小狈去咬回丢开的飞盘或毛线球。

    春夏鼓着腮帮瞪眼。关玲说:[哥!你别跟春夏闹了。喏,面包。]把面包抛给他。

    不等郑杜皖坐定,春夏就忙不迭对着往面包抹上果酱的郑旭阳,邀功说:[叔叔,这果酱是我帮忙拿的哦。]

    郑旭阳轻笑,称赞说:[春夏很乖。]

    [还有,牛奶、果汁也是我帮忙倒的。我还帮阿姨摆盘子,还有刀子又子,还有还有]

    [春夏,]郑杜皖打断她的兴致勃勃,[吃饭时专心吃饭,别说太多话。]

    每一回,春夏只要帮忙做了什么,这就样邀功。一次两次,郑杜皖觉得小孩心性很可爱,但三次四次五次时,她就诧异了,觉得这个女孩怎么这么不肯吃亏,为人做点什么就赶紧嚷嚷出来,不肯稍微牺牲委屈一下。

    郑旭阳的反应也让她觉得生气。明知道春夏虚荣做作,也不说她,反而宠她赞她。她为他作牛作马那么多年,他也没讲过几句好听的话!想了不禁就气闷。

    [你今天有什么事没有?]他偏头问。

    郑旭阳咬了一口面包,说:[和王董他们约好打球。]

    郑杜皖没作声,啜口果汁。春夏大眼骨碌地来回在两人身上转,心里别着,有点惶急,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郑叔叔,你说今天要带我去看爸爸的]

    郑旭阳[啊]一声,歉疚说:[对不起,春夏,叔叔今天有应酬,不能带你回去。下个礼拜好不好?叔叔保证一定会带你回去看爸爸。]

    [不好。]春夏使性子,[我今天就要回去。]

    [春夏]郑旭阳不知如何是好。对自己的女儿关玲,他绝不会也不曾这么纵容,对春夏,他却不仅放纵,甚至讨好。

    [春夏,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的。叔叔今天真的有事,你别跟叔叔生气。]

    郑旭阳低声下气道歉。

    郑杜皖看不下去,转过头,表情柔和,说:[春夏,叔叔有工作,你要听话。][我带她出去好了。]郑关昭一口咕噜喝完牛奶。

    [你还有时间?你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郑杜皖瞪眼,[春夏,你听话,跟阿姨去逛街,阿姨帮你买新衣服。]

    [对。]这好主意郑旭阳连忙附和,[阿姨带你去买东西,看喜欢什么,让阿姨买给你。]

    春夏心里不十分情愿,但九岁小孩也好哄,再看关玲那种企盼的脸色,小人精心思飞快转了转,说:[关玲姐姐也去?]

    必玲是郑家正宗的女儿,当然少不了她。春夏多此一问,但关玲暗里又羡慕又感激春夏。她就是没办法像春夏如此对父母[撒泼],同时又觉得春夏可怜,下意识对春夏多让三分,尽傍正面分数,也不嫉妒春夏抢了父亲的疼爱及关注。

    [小表头,一听有东西买就把你收买了。]连郑关昭也好像比较注意撒赖任性的春夏。

    春夏仍不理他,只是看着郑旭阳。

    [去。关玲姐姐当然一起去。]郑旭阳连忙保证。

    春夏这才不作声。

    郑杜皖打扮费时,能出门时都已经近午,两三家精品店逛下来,耗去大半天。

    春夏饿得肚子呱呱叫,且觉得无聊,嘟嘴埋怨说:“阿姨说要买东西给人家也没有,人家肚子饿了!]完全不懂得看时间场合。

    [春夏,你再忍一下,妈妈待会就会带我们去吃饭。]关玲婉言劝慰。

    春夏只好忍耐,一忍又忍了半个多小时。对一个肚子饿兼无聊的小孩来说,无异分秒如年。

    [关玲,春夏]郑杜皖终于招手。一位年轻店员站在一旁伺候,架上一件件最新的童装。

    店员先伺候关玲。一套套白蕾丝裙,系大蝴蝶结的小洋装,把关玲妆点得像个小鲍主似。郑杜皖在一旁指挥,这个颜色不好,那个搭配不对,关玲全无意见。洋娃娃般动也不动任母亲作主摆布,乖巧极了。

    然后轮到春夏。春夏实在任性不识相。店员刚递上一件深蓝色的小洋装,春夏就皱鼻嫌弃说:[这个丑死了!我不要穿。]

    店员望望郑杜皖。郑杜皖叠着修长的腿,姿态优美的斜倚坐在沙发上。说:[就照她喜欢的吧。]

    店员马上讨好春夏说:[小小姐不喜欢这个,那你告诉姐姐,你喜欢哪件衣服?]

    [都不喜欢。]春夏很不好伺候。

    店员耐着性子陪着笑脸,挑出一套粉红色的海军劣谔裤装,说:[这个好不好?很可爱的。你要不要试试?]

    春夏不屑的甩头。这个也不要,那件也看不上眼,加上肚子饿,显得更烦躁。末了不耐烦说:[我统统都不喜欢啦!阿姨,我肚子饿了,我们走啦!]

    春夏挑三嫌四,表现得像个十足娇蛮被宠坏的小孩时,郑杜皖心里便微微皱了一下。这时面无表情,领了两个小女孩离开。

    敖近有家快餐店。郑杜皖稍稍弯身,询问关玲说:[肚子饿了吗?吃汉堡和炸鸡好吗?]

    必玲点头,春夏却有异议。[阿姨,我不要吃鸡肉!]

    [春夏,你不是说肚子饿吗?这附近只有炸鸡,你忍耐一次。]

    [可是我不喜欢吃鸡肉。]

    [鸡肉很好吃的。关玲也一起吃,你不要再说了。]

    [我不要啦!]春夏不妥协。

    郑杜皖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逛了半天,这时她自己也又饿又累,春夏偏偏不识相的吵闹。

    [我想吃面。]春夏被郑杜皖的口气吓一跳,却还是不识时务地提出要求。

    这更让郑杜皖烦躁。这时候上哪去吃面?再说,这附近象样的餐厅都歇息了。

    [这里没有卖面,只要炸鸡汉堡。]

    [我不要!我要吃面!]春夏闹起来。

    [春夏,]关玲扯扯她,[我们一起吃汉堡。你不喜欢鸡肉,可以吃鱼堡。我陪你一起吃,好不好?]

    [不要!]春夏甩开关玲。

    这小女孩太没家教了,这种时候闹什么闹!又在大街上。郑杜皖气闷着,心里头剩的一点耐性全给磨光?淅涠禄八担海勰阏庑16趺凑饷床惶埃“嫠吣懔耍挥泻罕ふmΓ惆圆怀运姹隳悖。萸f鸸亓幔麓合木蹲宰呖?br>

    [春夏!]关玲回头叫一声。

    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丢下,春夏惊住,反倒忘了哭闹。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快盖去郑杜皖和关玲的身影,春夏心里害怕,终于大哭起来。

    [怎么了?小妹妹。跟妈妈走失了?]有人靠近。

    春夏甩开那人的手,一边哭一边跌撞地往前走。年纪虽小,她也觉得事情有些不一样。如果是她妈妈,绝不会丢下她不要她。

    小孩子不会觉得自己任不任性,骄纵,但一次的教训,印象就会很深刻,烙记下、水远不会忘记。

    春夏边哭边叫[妈妈],真切有了被遗弃的孤单恐慌感。到这时候,她结实体

    会到,一切跟她以前在自己家里是不一样的。太不听话的结果,她随时有被[丢弃]的可能。

    像垃圾一样。眉头一皱,撒手就丢掉了。

    她拚命的哭,眼泪鼻水一齐流,把母亲骤去以来的难过悲伤,把那一点幼稚的伤感,完全给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