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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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荡漾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意识回复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旁有护士在细心照料她,而且莫羽翼陪在她身边。

    可是,她却不敢睁大眼睛来。

    她不敢让莫羽翼知道她已经清醒的事实。

    因为一股巨大的波动正在她心口内放肆的狂窜,不断猛烈冲击着她,而这恐怖的不安几乎让她溃绝了,肉体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她太害怕了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也因为这一次,让她惊觉莫羽翼竟然在她心头占着如此重要的地位,重要到她不愿意再次看见他狠心的眼神。

    当背上的剧痛炸开来时!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莫羽翼一定会生气,他一向最讨厌她不听话,气她的固执,他总指责她不辨是非,爱自虐,现在她又做出同样的荒唐事,他不气恼才怪。

    莫羽翼一定不会再原谅她。

    况且,她与他的差距又拉得更加遥远。

    他是"帝门集团"的负责人啊。

    而她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怎配跟他站在一块;而他,又怎么可能会选择她这种女人来自贬身价。

    乱七八糟的不安接踵而至,冲撞着她的灵魂,她更加不敢张开眼睛,怕面对他嫌恶的眼神,有了预感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

    时间缓缓流逝,四周悄寂无声,特别聘请的看护应该离开了,而莫羽翼他

    这四天来,从医院到返家休养,她明白他一直是伴随在身畔的,可是,她也没听他开口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感受全来自于他那双咄咄逼人的目光,其实他也很无奈吧。

    所以,她该放聪明点,自动离开比较好,至少不用再承受另一次打击!承受被他嫌恶的痛苦。

    曲荡漾缓缓睁开双眸,确定周遭无人后从床上坐起身,身体还是感觉很不舒服,那一棍,简直把她的五脏六腑全给打碎掉,到现在连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她仍然咬紧牙关吃力地撑起身子移下床,扶着墙壁努力一步一步地走到衣柜前,将衣服、证件,还有金额仅剩不多的存折收好,放进行李袋里。整理完后,她提起袋子,哪知跟前突然一花,忽来的晕眩让她身子一软,踉跄地往前扑倒她跌进一具温暖的胸膛中。

    适时伸过来的暖手接住她虚软的身子,还把她揽进怀中。

    这么温暖的胸膛,是她熟知的怀抱啊。

    "羽翼羽翼"曲荡漾颓倒在他怀中,不断无声呢语着,她很不想移开身子离开这怀抱,可是行吗?她的伪装已经被识破,她终究得面对他,她必须睁开眼睛正视逃不掉的事实。

    她缓缓抬起脸孔,清眸迎上他的锐眼,果然对上他阴郁的眉峰。

    曲荡漾惶恐地咬住唇,咬得下唇几乎要流出血来,她却一无所觉,不会痛的,真正的痛楚来自心头,那坠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的凄凉,终于要被丢弃的悲哀深深困锁着她。

    想不到啊,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依赖他如此之深。

    依赖到不敢看见他讨厌的表情。

    见她虚萎的瘫在怀里,莫羽翼将她抱上床褥倚坐着。掬起她的下颚,望着她苍白的容颜,更没忽略衣柜前方的那只行李袋。

    "荡漾,你打算上哪儿去?"他问,声音平平稳稳,没有忿怒、没有指责,却显得莫测高深。

    她紧咬下唇,不敢答腔。

    莫羽翼突然倾前吻上她的唇。

    "你"反射性地启开唇,她惊诧!

    他瞅住她。"不会再继续虐待你的嘴唇了吧。"原来他是故意的。

    曲荡漾怀疑自己情根种得太深了,才会把他的嘲讽当成是爱语。她推开他胸膛,移身打算下床。

    "要走?请问你拖着这种身体能走到哪里去?"莫羽翼问得直接。

    "我"她无言以对。

    莫羽翼继续道:"你以为只要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何必找我呢?"她不必他费心。"我明白,你要应付我这个食古不化的混蛋很辛苦吧!"倏地,她用尽剩余的力气大声吼出来,吼完后脸色更加铁青。"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跑去躲起来,我曲荡漾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也有我的自尊与骄傲,我何必藏起来,不敢见人!"不愿再让他读出自己的心思,她已经什么都比不上他,至少她保留一点尊严吧。

    莫羽翼盯着她良久,好一会儿过后,才悲哀似地摇起头来。

    曲荡漾僵住!他的摇头代表什么意思?他也认为两人是该分道扬镳?

    就这么断了也好,她该避得远远的,她很明白、也已死了心,不管怎么做她都无法从莫羽翼身上得到任何的好处,哪怕是利用他伤害柳错空,抑或迷惑他来羞辱柳絮,她没有一样成功过。

    甚至还颠倒过来,和他相处,莫羽翼一步一步带给她惊奇,教使她一步一步愈陷愈深,困死自己。

    她纤细的肩膀已经承担不住他所带来的压力。不要了!

    "我走,是因为我已经明白,你没有能力帮助我成事。"她喉头缩紧,仍然用倔傲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莫羽翼直视的目光不曾移开过。"经过几次教训,你的倔强。

    偏激、固执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这声指责灌进她心头,螫得千疮百孔疼痛难当。

    她咬牙道:"是啊,既然你明白我的缺点,数落也没用。我很了解,在你心里,曲荡漾不过是个可悲又可叹的女人,卑微到连舔你脚趾头的资格也没有。"然而锁住她的眼皮仍然一瞬也不瞬,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仍执意倾诉他的心清。"你种种的极端,不仅叫我看得心痛。""够了,别说了、你别再说了。""心拧""别说、别再说了。""更让我心疼。

    她霍地顿住!想着他的话,心疼?心疼?

    他坐在床沿,捧住她满布卑微的脸蛋,她到底要把自己折磨到哪种境界才肯罢休?

    "你懂不懂心疼这两个字的意义?"他深怕她听不懂似的一再强调。"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我如此心疼,心疼到让我感到无力,不知要怎么做才能救你逃出深渊。""你心疼我?想救我?"她傻了,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这几个字。

    他自嘲道:"我莫羽翼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怎么会这样?"眼眶氤氲,铁青的容颜像被击垮般地一片空白,他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番话来。"不对的,你应该很生气、很愤怒、应该赶我走或者痛骂我一顿才对,为什么反倒跟我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事实上她每回做出疯狂事时,莫羽翼总是用冰冷的眼神在折磨她,而她也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等待他的愤怒降临,这也就是她离开的时刻。

    他咄咄逼人的眼直视她。"扪心自问,你打从心底期待我责骂你,把你丢弃,永远不再理会你?""我""摸着你的心,你真想离开我?"他紧睇她的眼光转为炽烈。

    胸口的冰霜正被他的眼神所融化。

    "可是我我是那么的差劲、那么的惹人嫌恶、那么的卑微。""你有些时候的确是不可理喻。"这指责让她发起抖来,她要挨骂了吗?

    "你说得极是。"她闭上眼,不敢面对他。

    "但是我清楚你不可理喻的原因所为何来,更清楚你背后想至少我无悔,错不在我,对不对?""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他鼓励地拥抱住她。

    "你认同我的做法?"她跟小学生一样寻求鼓励。

    "当然。""不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你已经用心在思索,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觉得你在无理取闹。""可是坦白讲,我对自己仍然没有太大的把握。"小手无意识地玩弄他衬衫他钮扣,心思飞回远方。"回想不久前的自己,偏激、孤傲、疯狂到了极点,虽然说现在比较比较'正常'些,可是我没有把握可以控制自己的脾气,能心平气和的与他沟通,我怕要是有冲突,我会受不住刺激,控制不住情绪,到时候、到时候"可以预见鸿沟会愈扩愈大、伤痕愈来愈深,不能有所助益,反倒制造出更大的波澜来。

    "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他的大掌抚着她细柔的发丝。

    "有你在。"是啊,有他在身边,她向来最爱他身上沉稳的气息,也唯有他能制住她狂烈的燥气,她不必担心。

    "我不会让你制造出更大的风浪,因为你也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