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爱给我玩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张摩尔将母亲的手下支开,不希望曦西有压力。

    危机解除,曦西打电话叫逃远的秀兰回来,待她踅返,才一起进张摩尔屋内。

    在那之前,已经先进来等的张摩尔跟他母亲,好像都没讲话,屋内很安静,陈丽丽端坐在沙发,坐姿僵硬,表情惶惑,乖得像刚犯错等训斥的小学生。对照盘坐在地的张摩尔,他显得冷酷无情,神色凝重。

    曦西一进门,为了取悦儿子,陈丽丽好热情地挥手招呼。“来,卓小姐快过来坐,喝茶喝茶,我刚泡的。”

    曦西走过去,沙发后,有一长排敞开的窗,没安纱窗,窗框墨绿色,三只野猫,白黑花色,伏在墙沿,天上,一痕新月,浮在暗空。

    曦西为着屋内的简陋吃惊,秀兰也频频张望。这就是东海帮张拓儿子的住处?墙刷着暗蓝色油漆,都斑剥了,皮沙发不知用了几年,都裂了一道口子。木家具不成对,随处乱站。椅有方圆,杯有欧式中国风日本的。这里面的东西全像是到处凑来,像个穷艺术家不得志的寄居之处。

    张摩尔就跟母亲说:“跟卓曦西道歉。”

    “可是我又没对她怎样。”

    “你希望我搬去更远的地方?上海北京还是非洲?”

    “呜”一对上儿子,陈丽丽就变爱哭鬼。曦西跟秀兰惊诧地看她眼泪说来就来,像个小女孩似的跟儿子跺脚耍赖。“你真的很讨厌,好嘛好嘛,我道歉咩,你不要凶我嘛,你这样我会想哭”

    曦西跟秀兰打个冷颤,被她“装小”的姿态吓到。

    陈丽丽转过身,面对曦西,泪眼婆娑。“对不起卓小姐,我不应该不应该给你钱,都我的错,我是个很糟糕的母亲”悲哀喔,给钱也要道歉,没天理。

    “别说自己糟糕,其实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母亲,不要哭。”曦西被眼泪攻击,坐立难安。

    秀兰瞪她,白痴,人家是在道歉,她竟还乱赞美个什么?

    “真的吗?”陈丽丽听了,大力地握住曦西双手。“你觉得我是个好母亲?噢,我第一次听见人家这么肯定我,那么我拜托你,还是要让我儿子参展喔,一定,好吗?”

    不好,之前怎么撂狠话,说不让张摩尔参加,不让黑道污染艺术秀兰瞪曦西。

    曦西机动性强,说变又变。“好啊,我本来就答应了嘛,其实你根本不用来威胁我,我只是对这点不高兴而已,把钱拿回去就好,我不气了。”

    你看你看,没原则啊!秀兰暗掐曦西的腰。

    曦西痛呼,迎上秀兰抗议的眼光,马上挺直腰杆,亡羊补牢,画蛇添足地跟陈丽丽强调:“不过你要明白,我答应,不是因为怕黑道,而是为了证明我有实力捧红一个新人,和你威胁我无关,你懂喔。”

    “当然当然,呵呵呵。”陈丽丽大姊头地拍拍曦西的脸。“有骨气、有气魄,我欣赏你,拿钞票砸我儿子,你了不起。”

    听见没?曦西觑秀兰一眼,像在说“下次还敢瞧不起我吗。”

    般了半天,她还是要让张摩尔参展?秀兰苦笑。

    曦西带助理离开,心满意足,觉得自己第一次大发飙就有不错的成果,过瘾。这一高兴,就忘了要追究之前张摩尔跟陈丽丽的对话中,为何有“媳妇”两个字?为何对话像怀有大秘密?

    张摩尔倚在窗前,一只手,伸出去懒洋洋地轻抚矮墙上猫咪,软毛搔痒指腹,猫咪喜悦呼噜。他看着曦西跟助理走出公寓,听见身后母亲叹息道

    “唉,她已经忘记你了,连我都不认得,为什么你还这么喜欢她?那时候,我记得她才当你两个多月的家教,有这么难忘吗?”

    黑夜笼罩长街,月色华美,铺展开来,卓曦西在月光里行走,张摩尔看她和助理有说有笑,走向汽车。不知她正说着什么,助理板着面孔,她却笑开怀,她不像老板,没架子,她一笑,眉眼一灿,天地一剎那烁亮,连板着面孔的助理也不自觉缓了脸色,跟她一路打打闹闹。

    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她穿着的咖啡色荷叶边上衣,喜欢她一袭方格纹软长裙,裙襬及地,随脚步飘动,软裙拂过地面,姿态柔美又性感。要他怎么忘记?他早在心中认定的美公主。目光追着她,心头秘密躁动着,煽情地想象几千万遍就是渴望拥她入怀里,要天天抱着睡再抱着醒,强烈想呵护她像呵护个珍贵易碎的宝贝,这心情,没人懂,说出来,他们只会笑他蠢。他听见母亲又说

    “不是我要管你喔,只是想告诉你,这样暗恋没有用啦,要嘛干脆告白,就算被拒绝,你可以赶紧再找别的女孩啊!”“不行。”没有别的女孩,也不能告白。

    “为什么不行?”

    因为,她只喜欢艺术家。而他,努力很久,结果只能卖玩具,苦心创作的作品,在她看来竟然烂透了,他更不敢告白了。

    仍牢记着当年卓曦西最喜欢在英文课里介绍西洋艺术,让他认识。曦西对那些艺术家的生平典故,了若指掌,如数家珍。

    她曾目光烁烁,狂言道:“将来老师要为艺术家们办展览,你看,他们创造出这么多美丽的东西。”

    张摩尔曾试探地问:“所以,老师以后的男朋友,也一定要懂艺术喽?”

    “当然,不只要懂,他要是很有才华的大艺术家,这样我才会欣赏他啊。”

    果然,她热爱艺术家。

    那日鼓起勇气进餐厅见她前,就在外头观察良久,她像在等个很重要的人,不停看表,时而傻笑,时而流露焦虑,当他走到她面前,她抬头就笑。

    她喊“白御飞”发现不是,失望的表情好明显。

    回来后,张摩尔难受得睡不着,吃不好。他知道白御飞,国内最有名的视觉艺术家。凭着暗恋者敏锐的第六感,他意识到了,曦西已经有喜欢的人,是大艺术家白御飞。他不能告白,现在,甚至不敢奢求曦西喜欢他,只要能待在她附近就好,多接近相处就好,因为只要在她身旁,跟她呼吸同一口空气,就算痛苦,也藏着一点点甜。

    凌晨两点,曦西还没睡。

    她穿着蕾丝睡衣,趴在床上,检视“诡异三角恋”的艺术家名单。视觉艺术家白御飞、国画大师萧禾、前卫艺术家巴熙、装置艺术家墨霓

    “唔”她咬掉笔盖,加添新成员张摩尔,西洋画艺术家。

    张摩尔?一个奇怪的男人。她嘴角浮现笑意。

    “十月参展的人,我资料都传给他们了,第一次开会的时间也跟他们说了。”秀兰跟老板报告工作状况。“结果你知道怎样吗?”

    “嗯哼?”埋在作品照片中,曦西忙着挑选,好饿,她到现在还没吃午餐。

    “你在听吗?”

    “有哇。”要怎么将他们的作品串成“诡异三角恋?”

    “原本预定参展只有四个人,临时多了张摩尔,墨霓跟萧禾很反弹喔,他们就是不爽资源被瓜分啦!”

    “嗯。”检视张摩尔的作品,掺在大师级作品中显得很突兀。

    “墨霓说她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展览,一直要问张摩尔的背景,开会时她一定会抗议,要是知道张摩尔是新人,看你要怎么安抚她。”

    “没那么严重,好好沟通就行啦。”她忙着找钢笔,怪了,怎么不见了?

    “墨霓那个人骄傲得不得了,你以为几句话就可以打发啊?”秀兰过去,从曦西右耳摘下钢笔。

    “嗄?原来在耳朵上,我什么时候夹在那里了?”拿了钢笔,唰唰唰地在笔记本注记开会摘要,又翻出广告公司名册,挑选合作对象。“我跟你说,我会让墨霓闭嘴,如果连这个都办不到,那我策展人是干假的吗?”

    “是噢,”秀兰揶揄她。“也对,你很行很厉害啊,正准备捧红作品烂的艺术家张摩尔嘛,了不起喔。”

    “你知道吗?如果你可以少嘲讽你的老板,就是非常完美的助理了。”说着又慌慌地满桌子搜。“钢笔呢?又不见了?”

    “你知道吗,当一位助理总是在帮老板找笔找手机找皮包找笔记本,而且同一件事还要至少重复提醒四次,老板才会记住,没一点幽默感揶揄老板,早就神经崩溃了,笔在这里。”秀兰变出钢笔,交给曦西,钢笔可不就别在曦西领口。

    “我什么时候别在衣服上?唉!我这个脑袋喔”曦西抱头**。

    “你看,变得这么麻烦。”秀兰说:“都怪你,就跟你说张摩尔的作品那么烂啊天啊”声音岔高。

    曦西说:“你放心,我会啊天哪!”见鬼了,张摩尔几时来的?手里拿着牛皮纸袋,就站在她们身旁,无声无息,吓死人。

    张摩尔戴着复古墨镜,黄褐色大镜片,使得别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作品简介我写好了。”他拎高纸袋。

    秀兰吼:“下次进来要先打招呼,没礼貌,万一我们在开会呢?要来也要先打电话确认,曦西不一定随时有空见人的。”对无名小卒,秀兰气势倒颇大。

    没那么严重吧?曦西尴尬,冲着张摩尔笑,为助理的态度感到抱歉,遂温柔地对张摩尔说:“我刚好要去吃午餐,一起去,顺便看看你简介写得怎么样。”

    张摩尔庆幸地想,还好戴了大墨镜,可以隐藏过分喜悦的眼神。

    走出工作室,曦西掩额,凝视天空。“哇,阳光还真大啊”问张摩尔:“去哪吃?有什么好建议?你平常爱吃什么啊?”

    张摩尔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想了想,说:“最近,是有个东西很好吃就是”

    “等一下、等一下!”双手在唇前画叉,她嘘他。“先别讲,这样我才有期待感。我现在饿得要死,想大吃一顿,在哪里?最好不用开车,找停车位烦死了。”

    “前面有,用走的就到了。”

    “好,等我一下。”

    张摩尔看曦西走回门前,取来洋伞,又朝屋内喊。“秀兰,帮我找一下,抽屉有没有墨镜?没有?还是放在茶几上了?没有?啊,我知道我知道,在电视上。也没有?怪了,我扔哪去了?算了算了”回来,她打开白底缀小黄花的洋伞对他笑。“我们走吧。”

    张摩尔不走,凝视着她。

    曦西歪着头,困惑地迎视着。“怎么了?我们走啦?”

    张摩尔忽取走她手中的小花伞,同时,他的大墨镜,框上她的小脸蛋。小小尖尖瓜子脸,搭上大墨镜,衬着一袭橘黄色碎花洋装,张摩尔在心里笑,曦西这样很可爱。

    “这要给我戴?”曦西戳戳脸上墨镜。

    “嗯。”“那你”“没关系。”

    “伞我自己拿就好了。”男人撑小花伞太可笑。

    “我拿。”他坚持,要为她挡光。

    “噢!”曦西微笑,他很好意,但口气冷硬,给人不友善的错觉。张先生似乎不擅长跟人扯淡喔,讲话硬邦邦的。

    长街,凉风轻拂,右边站着一排枫香树,日光在枝叶间闪烁,灿灿金光筛落在地,两人在斑驳破碎的光影中前行。张摩尔不时往旁边看,看他的大墨镜,随曦西轻快的脚步,在小脸上跳动起伏,这给他很愉快的感觉,浑不觉撑着女用花伞的自己有多滑稽。

    来到张摩尔介绍的地方,看到目的地,曦西怪叫。“怎么是这里?”

    这一叫,叫得张摩尔忐忑,她似乎很失望。

    两人进去待不到五分钟,曦西就摇头笑着出来,右手拿着纸袋晃,边走边叹气。“唉唉唉,又不是小朋友,吃这种东西不算吃饭啦,没想到你说的是麦当劳。”他们有代沟。

    “是你问我平时爱吃什么。”

    “可是这是薯条,这是零食,这不算吃饭啊。”

    她以为他乱介绍吗?张摩尔谨慎其事道:“这不是平常的薯条,这个是新出的摇摇薯条。”

    薯条就是薯条!她啼笑皆非。“算了算了,带你去吃我平常吃的”人怪,吃东西的品味也怪,嗟!

    走过一条街,就到曦西最爱的subway。

    “里面不能带外食,我们吃掉薯条再进去。”

    曦西跟张摩尔站在门边嗑薯条,subway烤面包,空气弥漫着甜麦香,嘴里吃着油腻腻薯条,吃着吃着,曦西觉得境况荒谬,就笑了。

    和张摩尔克难站在骑楼吃薯条,感觉还不赖。看阳光闪耀路树,看人遛狗走过,马路驰过汽车,汽车反射日光,慵懒的街景,教她不知不觉轻松起来,竟有种幸福感,比关在豪华大餐厅里吃还要舒服自在。

    曦西转头看他,他今天穿套头黑白条纹线衫,窄版合身西装裤,难得正式的装扮,嘴上却叼着薯条,好笑。

    “你刚刚有听见我助理说的话吧?有人反对让你加入,不过,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但是开会时,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不要因为他们说了什么就难过。”曦西先给他打预防针。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怀疑自己多虑了。张摩尔好像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的作品。

    曦西瞇起眼睛打量他,有时,甚至觉得,除了一开始积极要加入展览,之后他就对其他事不关心。不问和他一起展览的有谁,不问资源会怎么分配,不关心dm上名单顺序如何排列这些都是艺术家们参展时最介意的事,他却问也不问,对薯条的关注,都还比对自己作品的关切多。

    “喂,有这么好吃吗?我这个口味是海苔波光,不怎么样。你的咧?”

    “咖哩恰恰。三种口味我都吃过,咖哩恰恰的最好吃。”

    “我吃看看。”曦西凑近,拿薯条吃。

    因为这个靠近的动作,张摩尔闻到熟悉的婴儿皂香,他一阵心悸。

    “真的欸,你的真的比较好吃。”曦西窝在他胸前,连吃好几根薯条。

    于是,张摩尔除了闻到香味,还感觉到她的发,轻轻摩挲过胸前衣服。顿时,身体僵硬紧绷,站得直挺挺,啾向蓝天,感觉自己,像根火柴棒,滋滋滋燃烧。

    在subway里,曦西检视摩尔写的作品介绍,一边吃着鲔鱼蔬菜沙拉。

    张摩尔在一旁也没闲着,他瞪着沙拉,正专注地忙以尖叉做武器,攻击生蔬大队,叉住这个,丢到桌上;叉住那个,扔弃桌上,待曦西发现时,桌上已布满蔬菜残骸。

    “嗳、你干什么啊!”曦西这一喊,吓住他了。

    张摩尔顿住动作,右手抓着叉子,叉尖上还死着一根青椒。

    曦西看了快晕倒,桌面排满蔬菜大队,敢情是最时髦的装置艺术?一排是青椒,一排是红萝卜丝,一排是洋葱,还有一排酸黄瓜,排列整齐,像在桌上行军。在标榜健康饮食的subway餐厅,干这种事,简直是羞辱店家。

    环顾左右,撞见好几对正窃笑的眼睛,曦西瞪他。“喂,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要吃这个”生菜难吃死了,呸。他看曦西低头掩面,好像很窘。

    “张摩尔,这样很没礼貌,挑出来的都比盘子内的还多。店员看了怎么想?挑出来就算了,还让它们排队?天啊,超丢脸的。”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关系,但看曦西困窘,张摩尔急了,难得和她共餐,怕再没有下一次,于是赶紧做出补救动作,没想到,她又惊呼

    “你干什么!”曦西看张摩尔叉住丢桌上的青椒吃,又叉住洋葱往嘴里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放桌子上了你还吃,脏啊。”

    “你不是说丢脸?”

    曦西怔住,看他皱眉,硬要吃下去的样子,忽然心头一暖,这家伙她失笑。“我败给你了。”她拿卫生纸,将挑掉的蔬菜包好,桌面收拾干净。“你把能吃的都挑出来了,根本就没吃什么嘛。嘿,我知道你爱吃什么了”把他当小朋友就行了,她去买了一份手工饼干给他。“巧克力饼干,这爱吃了吧?”

    爱吃,更感动的是她的体贴。吃着曦西为他买的饼干,每一片尝起来都好甜蜜。他看曦西修改他写的作品说明,欣赏着她严肃专注的模样。

    她说:“这样写没重点喔,我帮你改成”

    你怎么改都好!他啃着饼干,饼屑掉得到处是,望着她失神。彷佛时光倒流,回到年少时,英文老师又回来给他上课。唉,真希望时间能暂停。

    “你看,这样是不是更清楚?”她抬头,怔住,哈哈笑。“你小朋友啊,饼干掉得到处是?糟了!”曦西掩住嘴,失笑了。“唉,好像一直在念你,像不像一个啰唆的大姊?”

    呜他拉长了脸,眸色暗下,小她四岁,心中很介意了,又听她说什么大姊,更心灰。

    曦西看看手表。“啊,四点多了,我还有事,你看看我改的跟你的意思有没有一样,bye喽”她风也似地走了。

    张摩尔还舍不得离开,把她没喝完的可乐拿来喝,可乐不冰,仍喝得陶醉,回味曦西的一瞥一笑

    “张摩尔?”冷不防有人喊。

    张摩尔僵住,抬头,顿时脸红耳热。曦西站在桌前,眼神奇怪地看他喝她喝过的可乐。

    张摩尔放下可乐解释:“我很渴。”

    “噢”曦西尴尬笑了笑,拿了挂在椅背的袋子。“bye”闪先,张摩尔怪怪喔!

    她是不是以为我是变态!但我不是!张摩尔气恼,发现桌沿挂着洋伞,她把伞忘了。

    稍后,太阳下山,天色暗蓝,有个好高的男人,竟撑着把小花伞,昂首阔步,走在大街。

    张摩尔特立独行,引人注目,他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懒得理会别人眼神,这一路,都要赖在曦西伞下,太迷恋,变傻瓜。没关系,他情愿当傻瓜。

    曦西赶着去见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

    六十几岁的罗闵睿,留小平头,身材矮胖,爱抽雪茄,喜欢收藏艺术品,长期赞助国内各大艺术展。他常约曦西和艺术家们喝茶聊天,办公厅内,处处摆设艺术收藏。有奇石琉璃,陶器西洋画,品味非凡,喜热闹,更爱欣赏美女。

    一见美丽的曦西来了,罗闵睿笑容满面。

    “曦西啊,我想起来欢迎你,可是我喔,懒得站起来啦,哈哈哈哈哈哈。”罗闵睿歪在沙发,拍拍肥肚。“你看看我这个肚子,就要爆炸了,哈哈哈哈哈。”

    曦西笑咪咪说:“所以你不能再喝酒啦,谁叫你老是跑酒店。”

    “你来得正好上次跟陈桑谈赞助,你的时尚考忘在这里了。”他向秘书使个眼色,秘书赶紧拿来给曦西。

    曦西失而复得,高兴得摸了又摸。“原来是在你这里,难怪找都找不到。”

    “手机也掉在这里好几次喽,你健忘的毛病也太严重了吧?哈哈哈哈哈。”

    “没办法,要记的事太多,脑子越用越不灵光咧!罗董最近好吗?”

    “要是有像你这么漂亮的员工,就好啦,就开心喽,哈哈哈哈哈哈。”

    “那可不好,你工作会分心。”

    “曦西啊,等一下我跟李董要去红苑抽雪茄,一起来,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我拿了好几张优待券,是夫人最爱看的昆曲表演喔!”打开皮包,曦西拿票给罗董。

    “唉呀!”罗董低笑咳嗽。“我心情正好,干么提我老婆?”

    曦西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前几天夫人还找我喝下午茶喔。”

    他露出个懊恼的笑容。“我知道知道啦,你这丫头是秀蕙派的奸细嘛。不想跟我们几个老人出去玩,就拿我老婆出来挡。”

    卓曦西甜甜一笑。“我来又不是为了玩,有事拜托董事长哩。”

    “每个来找我的都有事拜托我,不是借钱就是想问内线消息,没一个是来关心我这老头子。曦西,你跟我借钱的话,三百万还ok,多了就不行噢,哈哈哈哈哈。”

    “不借钱,是要卖东西给你。”

    “噢?最近有什么好货吗?”曦西是他参加艺品拍卖的专业顾问,每次竞标,他都会先问曦西的意见。可是曦西一向只会给意见,不曾仲介艺品买卖啊。

    “是啊。”

    “好好的策展人不做,跑去卖什么东西?”他忽然面色一变,生疏起来。“如果你是要跟我推销直销产品,你可以回去了,我从不买那种”

    “我卖你这幅画”曦西拿翻拍的照片给他看。

    罗董戴起老花眼镜,仔细端详,画中是夜晚在墙顶睡觉的花猫。

    曦西解释道:“这是新锐画家张摩尔的画作猫梦,他也会参加我十月策划的诡异三角恋。怎么样?罗董很喜欢吧?”

    爱呵呵笑的罗董,忽变得异常严肃,摘掉眼镜,坐直身子,看着曦西。“卓曦西,我罗闵睿赞助过多少展览,看我的收藏也应该知道我的品味,拿学生程度的画作呼咙我?还想卖我?如果是跟我开玩笑,我原谅你。如果不是,就是存心坑我。”

    罗闵睿一向都将曦西当好友,没生意往来,曦西从未见过他势利的这一面。她微怔,低头想想,抬头,仍笑,笑得甜美可人,口气好温柔地说:“这画,就卖罗董五百万吧。”

    “五百万”罗董眸色骤暗,看着曦西,拍桌吼:“他马的,滚,混蛋!”

    下午三点开会,白御飞大方借出信义路的工作室,这里的会议室宽敞,设备齐全。

    张摩尔准时报到,曦西看见他,暗暗惊讶。他穿橄榄绿线衫,洗到褪色泛白的破牛仔裤。这家伙,唉,和顶尖艺术家们开会,竟没有特地打点一下穿着。

    白御飞的女助理们忙招待大家,巴熙、萧禾、墨霓陆续到来,大家入座后,会议开始。

    曦西先报告“诡异三角恋”的主题发想,以及将挑选出大家的哪些作品参展

    那边,烫大鬈发的前卫艺术家巴熙,懒洋洋地托着脸听,涂着蔻丹的指甲,不时拨弄头发,慵懒地笑,对曦西的发言没意见。

    另一旁,始终抬高下巴,斜眼看曦西的短樊子,是瘦到胸凹,苍白冷傲的墨霓。

    柄画大师萧禾,戴古董圆眼镜,穿蓝袍,始终皱眉,忧国忧民样。

    曦西报告五分钟后,墨霓忍不住了,不顾大家在场撇开资料,对曦西说:“我反对让张摩尔加入,”她朝张摩尔看一眼。“有得罪的地方很抱歉,但我就事论事。”又回看着曦西。“凭什么他可以临时加入我们?”

    曦西说:“让新人参加,可以让展览更多元,各位也能从中得到收获。”

    “也可能降低我们的水平。”墨霓翻看张摩尔的作品照片。“如果他的作品很棒就算了,但是这也能算画家吗?白御飞,你觉得呢?”

    白御飞说:“曦西是策展人,我尊重她的决定。”

    墨霓脸一沈,目光一凛。“好。”又问萧禾:“你觉得呢?”

    萧禾捻着胡须,愁道:“本人是不明白卓小姐邀请艺术家的标准何在,然而张先生的作品实在是实在需要大家平心静气,好好研究,琢磨琢磨”

    “意思是你不也同意他加入。巴熙呢?”

    巴熙侧身,瞟墨霓一眼。“这是曦西的展览,她爱请谁就请谁,干你屁事。”

    “巴小姐,请你讲话有水准一点!我们在讨论事情,不是在吵架。我问你意见,你干么骂人?”

    “因为你很机x。”

    “你说什么!”

    “你很机x。”

    “听着,我没办法跟这么低级的人开会。”萧禾抗议。

    巴熙呵呵笑。“还有更低级的想不想听?”

    因为张摩尔的事,大家吵起来了。张摩尔呢?他置身事外,瞅着白御飞,忙着研究情敌长相

    哼,丑男人,四十几岁的丑男人,胖方脸,眼角有皱纹,身材又不好,厚,就算穿着昂贵的白西装,还是被他看出来了,白御飞有啤酒肚!他长得像演全民大闷锅的谐星白云!

    张摩尔拿放大镜检视情敌,殊不知在曦西眼中,白御飞帅得像周润发咧!

    正当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曦西说话了,顿时大伙怔住。

    “各位,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在刚刚,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以五百万价码,买下张摩尔的作品猫梦,明天的报纸应该就会报导出这笔交易。”

    五百万?墨霓哑口,萧禾震惊,白御飞为之一愣,巴熙骇得咖啡都溅出来了,连一直忙着研究情敌的张摩尔也震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曦西笑咪咪道:“罗董的品味一向受艺术界人士肯定,肯花五百万买一个新锐画家的作品,可以想见,张摩尔的画作有其独到之处,是不是?”

    接下来,没人再提出抗议,会议得以顺利进行。

    中午休息一小时,白御飞请大家移至交谊厅用餐,助理们已备好餐点。曦西向张摩尔使个眼色,要他跟她走。两人到走廊底的楼梯间讲话。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之前保密,所以没跟你说。明天把猫梦送到我工作室,我让助理转交给罗董。”

    “五百万?”

    她眨着慧黠的眼睛,瞄瞄他。“你不信?”

    他深思道:“怎么卖出去的?”

    她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这个你别管,对了,”她目光闪动,玩笑道:“不如五百万,就当是你参加我展览的费用,好吗?”嘿嘿,他要哇哇叫了。

    但并没有她预期中的大叫抗议,张摩尔只是淡淡地说:“随便。”

    “五百万,是五百万欸!”

    “我知道,随便你拿去干么。”

    曦西怔住,气馁道:“你的反应实在是实在是让人很挫折,以为你听见五百万会高兴得大叫,那么多钱啊!”张摩尔盯着她,表情沈静。“其实没有五百万,对吧?”再怎么样也经营玩具公司两年多,对买卖交易很有经验,他知道自己的作品不可能值那个价,他有自知之明。

    他机智的反应,令她刮目相看,笑道:“你还满聪明的。喏、钱给你。”从口袋掏出铜板,一枚五块钱给他。又问他:“你信任我吗?”见他点头,她接着说:“你的画,总共卖五块钱,为什么会从五百万变五块钱,这个改天解释给你听,等一下还要开会,你先去吃东西。”

    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表情对她说:“不用解释,反正我信你。”

    曦西怔住,被他那一股信任的模样骇住了,在他顽固的眼神底,彷佛有什么藏着

    白御飞走过来对曦西说:“你来一下,有东西给你。”

    看见白御飞,曦西眼睛一亮,开心地迎上去。“是什么啊?我也有事想跟你说喔!”她高高兴兴地跟白御飞走了。

    张摩尔看白御飞很亲密地揽曦西离开,心情荡到谷底,讨厌她看见白御飞时,灿亮的眼睛。

    在办公室,白御飞取来预先买好的法芙娜aratuani巧克力给曦西。

    “来,特地买来给你吃的。”

    “哇,这很贵欸。”曦西受宠若惊,心头小鹿乱撞送巧克力,对我这么好,呜,果然是喜欢我的。

    白御飞揉揉她的头,疼爱道:“aratuani是委内瑞拉级的criollos豆制成,目前公认最顶级的巧克力原料,虽然贵,但是钱不是问题,你觉得好吃最重要,是不是?”

    必爱的眼神,呵护的语气,曦西听着听着,目眩神迷,愉快得恍惚了。

    白御飞拉她在沙发坐下,他打开巧克力盒,拿一颗给她,闲聊道:“让罗闵睿以五百万卖下张摩尔的画,曦西,你不简单。”

    被梦中情人赞美,曦西晕陶陶道:“这是秘密,画是卖给罗闵睿没错,但不是五百万,是卖五块钱。”

    “哦?”巧克力好好吃啊,曦西吮着手指,甜滋滋道:“我去拜托罗董收藏张摩尔的画,再对外放消息说他以五百万高价,收购新人画家作品,吸引媒体注意,对展览做了免费宣传,又可以让墨霓住嘴,一举数得,虽然有点小奸诈啦,不过很有效噢。”

    “原来如此,真聪明啊”“这是秘密,不能说出去喔。对了,白先生,我还没谢谢你,每次都在你这里免费开会,免费吃东西,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要跟我客气,我在国外参加展览时,也常常要靠你帮我拟英文稿,互相帮忙嘛,我让助理准备寿司和生鱼片,还有红叶蛋糕,你吃了没?”

    “还没啊,等一下就去,红叶的蛋糕最好吃了,我”

    “你在这里啊!”墨霓闯了进来,睨着白御飞说:“有空吗?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白御飞跟墨霓出去谈事情,曦西笑咪咪地享用一大盒的arituani巧克力,她瘫在心上人的大沙发,想到他刚刚赞美的话,便甜蜜高兴得好像快融化。

    张摩尔没吃白御飞准备的餐点,他宁愿饿肚子,也不爽吃情敌准备的东西。他也不想跟那个不知道在骄傲什么的墨霓用餐,也不希罕跟其他艺术家扯淡,自己跑到工作室后面的院子抽烟。

    独自抑郁地靠着石墙等开会,一株开满粉红花朵的九重葛陪着他。忽然听见脚步声,看见墨霓叼着烟,跟白御飞走来。他们面色难看,似乎在吵架。张摩尔藏身到树后。

    “不要抽烟了,你身体又不好。”白御飞拿掉她嘴边的香烟,被墨霓推开。

    “少来了,哼,刚刚跟卓曦西很好嘛?躲在办公室吃巧克力,真浪漫啊!很喜欢她对吧?怪不得开会的时候,我反对她,你却帮她讲话。”墨霓冷哼。“她是策展人,我尊重她。我尊重她?白御飞,真话讲话啊,我看你跟卓曦西私底下已经好过了吧?”

    “你想太多了。”抢下香烟,他弹熄了,扔掉。“我讨厌我的女人抽烟。”

    “呵。”墨霓忿忿瞪着他。“我的女人?喔,我听了真高兴。做了你两年的地下女友,我的女人这四个字,好像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听你说喔。”

    白御飞目光一凛。“你以为隐瞒我跟你的关系我很高兴吗?你也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我说过多少次了,有个疯狂的女人一直迷恋着我,我怕她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墨霓冷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以为我骗你的吗?随便你怎么想我都行,小霓,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你要是出事,我会崩溃的。虽然隐瞒我们的关系,对你不公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冒着公开的危险,让你受到伤害。你觉得委屈,是我的错,但是,假如你再也不想忍受了,就算很痛苦,我也愿意放你走”

    墨霓瞠目,嗤笑出来,笑得凄凉。

    “是啊,都是为我好嘛。愿意放我走?明知道我爱你离不开,就说得这么潇洒,你还真狠啊,我为你拿过三个小孩,你就这么轻易说要让我走?”

    白御飞扯她入怀,紧搂着,感性道:“别这么说,唉,你这样说让我很难过啊,我让你受苦了,我真该死,可怜的小霓,都我不好,你为什么偏偏爱上我这个麻烦的男人?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爱你,害你要陪我受苦。”

    墨霓埋在他胸前,呜咽了。

    白御飞安慰道:“除了你,任何女人对我都没意义,你应该要有这个自信啊。策展人对我们艺术家来说,像鱼跟水的关系,傻子才会和策展人不愉快。是不是?对卓曦西好,也是为了工作顺利,你干么吃她的醋?”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卓曦西喜欢你,你还对她好!”“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爱的只有美丽又有才华的小霓”他捧起墨霓的脸,深深亲吻。两人情意缠绵,腻着抱了好一会儿,才一前一后离开。

    张摩尔走出来,神情严肃,子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白御飞这种人,卓曦西还在迷恋什么?只因为他是她梦想中的大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