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伊人情绝时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数百支火把的照耀,使朝阳堡大门一带如白日般醒目。

    魔教中人一身黑衣与朝阳堡众人整齐划一的青衣壁垒分明,彼此间没有喧哗、叫嚣,只是静静地对峙。两方人马背景瞠目张胆、气血沸腾,暴风雨前的宁静大致就是如此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情势似乎一触即发,放眼过去黑压压的人头没有人敢大声的吸一口气。

    燕彻与燕飞立于堡墙上,冷眼看着墙下身着兽皮,生相威猛、金刚怒目的西门提,沉住气不发言。

    反观西门提就没这么好耐性了。他早就被周围凝窒的气氛弄得心烦意乱,见到燕彻及燕飞出现,那浑人的本性就全冒出来了。

    “上头朝阳堡的孙子,龟缩到现在才出来?”他张牙舞爪的咆哮,意图激怒对方。

    “狐鼠之辈,不离禽兽!”燕彻冷言讽刺他的卑鄙及无礼。

    “什么?”西门提强模不逊的吼叫着:“小子你是活腻味了?敢跟老子这么说话?看我不一把火烧了你的老巢!”

    事实上他一肚子草包,根本听不懂燕彻在骂什么,只是依着燕彻的表情及语气,加上他一句话讲的都是低下的动物,情也知道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就靠这些人吗?”燕彻仍是那副高高在上,不疾不徐的样子。

    “”西门提有些语塞。他在各种阵仗出生入死也不是一两次了,目前的情形很明显的己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以寡敌众也就罢了,因为先前在水井里下药的计划失画了,他们便将药买于火把中,火一燃,药性便散发出来。只是他真的不懂,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朝阳堡的一兵一卒却都没有倒下的迹象。

    情形完全不在控制中,西门提内心火气直冒。当初教主一声令下要他率兵攻打朝阳堡,本来就不奢望他们有打蠃的可能。只要能借此削减对方一部分的力量,那么这次火龙门倾全力出动的用意便达到了。

    可是西门提总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能立一个大功。然而他真的不希望火龙门的弟兄们为此伤亡惨重,毕竟大家一起水里来、火里去的也有了好几年的情谊。

    “哼哼,燕彻,你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些人吧?”西门提硬着头皮称好汉。

    “我知道你们来了多少人,我还知道你们西边暗袭的人马已全部伏首就范,只剩北边和东边的残兵败将在撑着。”燕彻早就掌握了整个情势,好整以暇的睨着西门提,看他还有什么鬼域伎俩还没使出。

    西门提闻言震惊不已,可是他压抑着不让表情露出一丝慌张。这时候全军的气势就靠他一人撑着,死也不能示弱。

    事已至此,他知道此仗必败了。时间再拖下去对自己更为不利,与其被敌人各个击破,不如来个混战,放倒一个算一个。

    西门提豁了出去,右手高举,大喊了一声:“五行雄风!”

    “万夫莫敌!”魔教众人狂吼着,接着哗的一声举起武器便往前冲去。

    燕彻双目一凝,手一扬,砰!夜晚的天空出现了斑斓的火花。信号一出,朝阳堡全体大喝一声,奋勇强悍的迎战敌人,霎时间两方便杀得天昏地暗。

    举目刀光剑影、鬼哭神号,人人都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作殊死战。就算照面即是干戈相见、兵戎相向,也没有任何一人倒戈弃甲。朝阳堡今夜就数这一场战得最壮烈、最浩大,堡丁寄身锋刃全是看死生于度外。由于平时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局势一面倒向朝阳堡的一方。

    魔教方面只有西门提等寥寥数人还可以一抵十,其他可说是溃不成军。堡墙上的燕飞希望速战速决,看了燕彻一眼。

    燕飞见他点头,立即飞身而下直扑西门提。

    “朝阳所属,有死之荣,无生之辱!”燕飞大喊这么一句,朝阳堡原本就锐不可挡的攻势受到激励,益发猛烈,魔教状况更加危殆。

    西门提早已杀红了眼,哪管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劈头就是一刀。直至这一刀被轻而易举的化解后,他定睛一看,差没点惊叫出声。

    燕飞,朝阳堡的二堡主!西门提骁勇善战的豪情瞬间垮了一半。他知道这一场架难打了,但是为了大局着想,就算必败也要咬牙撑过去。

    另一头,堡墙上留下的燕彻很满意的看着燕飞矫健的身手及精练的招式,招招打得西门提节节败退。他突发奇想若是自己和弟弟对上了,能否获胜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在战火正炽之时,李总管急急忙忙的冲上堡墙,向燕彻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他脸一下子变色,当机立断跃下堡墙替过燕飞。

    燕彻挥剑格开西门提的一刀,明快的下了命令:“二弟,情况有变,快到堡东去。”

    听到这话的西门提神色一振,状似疯狂的大笑道:“哈哈,你们也有失算的地方吗?要知道在东面的可是我火龙门下第一高手呢。”

    燕飞心里明白堡主必须留在主战场支撑大局,接了命令后,双脚一蹬旋身飞回堡墙上。

    李总管见了燕飞,将方才传达的消息飞快的又说了一遍。“二堡主,二小姐由擎天楼偷跑出去观战,在堡东被敌人截个正着,莫姑娘已先追过去了。”

    霞儿!云儿!拜托千万不能出事!燕飞吓得差点魂不附体,思及堡东的是火龙门下第一高手,他赶忙一提气使出轻功,只留下一丝白影,人已朝后飞奔数丈了。

    燕飞一阵风似的来到了堡东,猛然入目的情景让他一时摸不着头绪。只是可以确定激战已经过去,现在正是偃旗息鼓之际。意识到这一点,燕飞放缓了脚步。

    一眼望去,朝阳堡方面应是旗开得胜,现下军容整肃成包围之势立于一旁。而身着黑衣的魔教中人大部分受了伤在地上呻吟着,没有受伤的,则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场中惟一仍在激战的一对,也是燕飞最在意的一对。

    莫云儿和火龙门第一高手你来我往斗在一块儿,看似轩轾不分,月牙色和黑色的身影翻飞,如火如荼。两人一招一式皆是攻向要害,出手迅速精确,毫不留情。这样的打斗由于看得真切,比起堡门前惨烈的群攻更加触目惊心。

    这一场一时应该还分不出胜负。不过燕飞眼尖的看出火龙门高手已有渐渐落败之象。莫云儿的武功自成一格,辅以高妙的轻功挪移身法,整体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对方的武功则走刚猛一路,所谓刚则易折,遇到莫云儿流畅悠扬的打法,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高手过招不容旁人插手,燕飞很明白这个道理。微微放了下心,他听到一个耳熟的尖锐叫声。

    “莫云儿,给他一记!左边!对,就是这样!”一个红色的娇小身躯硬是挤出二个堡丁的护卫,旁若无人的为莫云儿助阵造势。

    “霞儿!”燕飞没好气的踱步至燕霞身边,厉声问道:“不是叫你好好在擎天楼里待着吗?为什么跑出来?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二哥,人家是关心堡内的情况嘛。你不知道待在楼里头,听着外头的喧闹声感觉有多闷呢!”燕霞露出可怜兮兮的委屈貌。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云儿帮忙,因为你而坏了大局,你用什么补救?”这一次燕飞没有心软,仍执意教训燕霞。

    说到莫云儿,燕霞杏眼一亮,满脸崇拜的模样。“二哥!你看莫云儿好厉害哪!没想到她平常柔柔弱弱的,打起架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而且你看,她和人对招就像在跳舞一样,好看得紧,你说我如果叫她教我,她会不会不愿意呢?”

    发现妹妹一句教训也没听进去,燕飞决定先放弃训话,以后再慢慢地说。

    “你不想想平常怎么对待人家的,她会愿意教你吗?”虽说想暂时先饶过她,燕飞还是忍不住训了她两句。何况毒老一门的武学绝不可能外传,这妮子是今生休想了。

    “啊!二哥!你看他们。”一直注意着战况的燕霞纤手指着场中央。

    燕飞忙转目一看,那火龙门高手大吼一声,双手变得赤红,去势飞快的往莫云儿身上招呼。速度是方才的好几倍,只要一个不留心定是非死即伤。燕飞见状心里大骇,强忍住呼喊的冲动,一手急忙伸出去捂住燕霞的嘴巴。他明白现在不能出现任何会影响莫云儿心志的声响。

    莫云儿见对手脸色一变,知道要出绝招了,便集中精神,屏息以待。直到他隐隐泛着热气的掌风迎来,她皱起眉头,并不硬接。身子急退,双掌作旋涡状化去掌力,再一个闪身避去掌锋。这一掌她应对得如此巧妙,大出对手意料之外,也大出燕飞意料之外。

    没想到,那人一击不就,心一横,功力运遍全身,漫天飞雨朝着莫云儿的方向乱打一通,打算拼个两败俱伤。

    不好!燕飞情急于莫云儿的安危,疾冲而出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掌力。莫云儿趁势往敌人软麻穴一点。咕咚!那人便栽倒在地。

    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哗!哗!一旁观战的堡丁忍不住大声欢呼了起来,而剩下几名神志清楚的魔教徒众则是面色如土。

    “二哥!我们赢了二哥?”燕霞兴奋地叫着燕飞,却发现他一晃身恰好接住摇摇欲坠的莫云儿。

    莫云儿软软地倒在燕飞怀里。看见接住自己的人是心中的那个人,安慰的笑了笑,接着放心的昏了过去。

    燕飞心头一紧,连忙一把抱起她向内室飞奔而去,临去前还大声叫着:“文秋龄!去叫文秋龄来。”

    朝阳堡战火已熄,这次靠着众人的同心协力大胜了这一场。堡中并没有多大伤亡,反观魔教则是兵败如山倒。西门提被废去一臂后逃走,火龙门下第一高手被擒,其他无足轻重的教众死的死、伤的伤,完整离去的人还不到百分之一。

    就在战后清点伤亡人数,救治伤患时,文秋龄听了一名急奔而来的堡丁慌张说了几句话后,半是着急,半是不解的赶到燕飞房中。

    到了房门口,他缓下直奔而来之势在门前停步,举手正欲敲门时,门呀一声的打了开来。

    文秋龄还看不清楚是谁为他开的门,一个踉跄被里头的人拉了进去。

    “你快来看看云儿。”燕飞神色紧张,剧烈摇晃他的双肩。

    “好了!别摇了。你这么摇下去叫我怎么看?”文秋龄觉得自己快五脏移位了。

    燕飞闻言赶紧松开抓住他的手,退开身子让在一旁。

    文秋龄毫不客气在床沿坐了下来,替莫云儿把完脉后,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怎么样?”燕飞紧张地问。

    “放心吧,没什么大碍。”文秋龄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与她对打的那名魔教教徒用的掌力过于刚猛,她久战之下,自然不胜负荷。而且”

    “而且什么?”本来一颗心已放下一半的燕飞,听到这个“而且”心马上又提了起来。

    文秋龄停了一会儿,看了看莫云儿的气色后又道:“她似乎被一种炙热的掌风伤了。她现在脉象紊乱,气息微弱,恐怕不会这么快醒来,以后也要好一阵子的休养。”

    “都是我的错。”燕飞相当自责。“我应该为她挡下来的。”

    “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文秋龄在来的一路上直听燕霞和下人手舞足蹈的叙述那激烈的一战。要是换成别人,遇到那种两败俱伤,不成章法的打法,早就成蜂窝了。

    燕飞没有说话,一脸沉默径盯着床铺上苍白的莫云儿。他似乎觉得她渐渐变得透明,形体渐渐地消失。

    不!他在心里怒吼着,跌坐床沿紧握住她的手。只有触碰她,他才能真实感受她的存在。

    文秋龄见他那一副悲痛的表情,也收起平日诙谐的作风,脸色沉重伫立在旁。此时,一个浑厚稳重的声音由门外传来。

    “二弟。”是燕彻。

    文秋龄为他开了门,朝他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注意神色哀戚的燕飞及床上的莫云儿。

    “这次多亏莫姑娘保护霞儿,没让她坏了大事。”燕彻叹了口气。“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协助莫姑娘复元。”

    燕飞似乎没听到燕彻的话,一双眼睛没离开过莫云儿身上。见到这情形,文秋龄对燕彻苦笑了一下。“莫姑娘只是比较虚弱,加上又受丁点伤,所以才会昏厥。我想她一时还不会醒,我们别吵他们吧。”

    “这”燕彻欲言又止,心中虽然无奈,也只能与文秋龄转身离开。

    “大哥,有什么事吗?”燕飞强忍悲痛,站起身来叫住燕彻。这时大战初息,即使心中挂着莫云儿,但他仍是朝阳堡的二堡主啊!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一些善后的事。”燕彻可以了解燕飞现在难过的心情。“莫姑娘这次真的帮了大忙,若没有她,我们这次可能无法赢得如此轻松。其它的事我来处理就好,你好好照顾她吧!”

    燕彻在审问战俘时,问出他们将“君无用”置于火把中燃火释放的事。当时他确实有些佩服魔救心思的缜密,也庆幸堡丁们皆事先服了解药。

    这一切,都要感谢莫云儿不是吗?

    文秋龄和燕彻默默走出房门,将一室清静留给燕飞。

    “云儿”心爱的人在身旁,却听不到他的叫唤,感觉不到他的触摸,燕彻与文秋龄离去的背影让燕飞觉得自己此刻好孤独。

    “我知道我不该吵你,该让你好好休息的,”燕飞眼神凄楚,无意识的自言自语。“可是我好担心、好心疼,你知道吗?如果你此刻能醒过来对我说一句话,或者是笑一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取。可是我却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看你痛苦,教我情以何堪呢?”

    窗外的月光映着满室寂静,属于情人的夜却是如此悲凄。

    “思”莫云儿吃力的睁开酸涩的眼,茫然的望着床顶水色的帐子。她觉得自己全身刺痛、通体窒热、口干舌燥,连动一下都酸麻无力。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她努力的回想,只记得自己在对付魔教时,被对方最后一招微微扫了一下,接着燕飞接住了她,然后

    然后呢?她似乎虚弱得连思考都觉得痛苦,脑子顿时胀痛了起来。

    对了!燕飞呢?有没有受伤?她想起他为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势,自己现在都这么难过了,燕飞会不会更严重?还有燕霞,她有无受到波及呢?另外关于其它还在进行的战事,已经打完了吗?

    不行,我不能躺在这儿!莫云儿用尽全力想从床上起来,却无能为力。她辛苦的将头转了方向,不经意的看到燕飞坐在桌旁,一手倚着下颔,眉头紧锁、不甚安稳的闭眼沉睡着。

    他好憔悴啊!这是莫云儿第一眼看见他的想法。平时他总是衣冠楚楚、神采飞扬的,几时曾像这样不修边幅?不过他似乎没受什么伤的样子,这一点让莫云儿松了口气。

    “燕飞。”她心疼的轻唤了一声,没想到出口的声音如此喑哑。

    燕飞身子一颤,头差点滑下手腕撞到桌面。他不可置后的张开眼朝床上看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至床沿。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很不舒服?你已经睡了三天了。”他连珠炮似的说话方式,深深表达出暗藏的不安。

    “我好热”莫云儿呢喃,眼神迷离的看着燕飞,一手软软地往襟上无意识拉扯着,露出颈间一大片雪白的青光。

    “云儿别”燕飞手忙脚乱的制止她。为了不碰到她雪白的肌肤,他想抓住她的手也不是,不抓住也不是。若是她再这么拉下去,三天没睡的他很可能因为血气上冲而昏倒。

    虽然他心里也有一点不想阻止她。

    “水”莫云儿根本使不上力,手的动作自然也停止了。她直觉的说出自己的需求,又热又渴像在大漠里似的。

    她饥渴的模样让燕飞暗骂自己的糊涂,快步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给她。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由床上扶起,一手揽着她,一手喂她喝水。

    “慢慢来。”燕飞一口一口的喂她,谨慎的程度好像她是什么珍宝。

    莫云儿看着他对自己呵护备至,心里大受感动。身为朝阳堡二堡主,什么时候服侍过人呢?如今为了她这个小女子,纡尊降贵的任凭差遣,一边还要为她的伤势担惊受怕的,足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燕飞协助她喝完水,想让她躺回床上时,却被她阻止了。

    “不,不要躺着。我要你抱着我。”莫云儿觉得舒服多了,此刻只想依赖在他怀中。一个人孤独的日子她过怕了,现在身边有他,她要好好把握两人相依偎的时光。

    紧搂她的身子,燕飞感到心头一暖。两个人的距离如此相近,他喜欢她退去坚强的伪装后,如小猫儿般的柔顺。

    “这是哪儿?”她靠在他胸前柔声问道。

    “我房间。”

    他顺势将头埋在她颈窝,吸取她敞开的襟口传出的迷人香气,语声含糊的回答:“你当时昏了过去,我一时情急就把你抱到这儿来了。”

    “我昏了多久?”

    “三天。”

    “那魔教”

    “退去了。”

    “燕霞她”

    “在房里。”

    燕飞用唇堵住了她下面的活,怎么一个大病初醒的人可以有这么多问题?他细细品尝她的气味,不能克制的发泄他的情感。只是这次只有一下子,他很快就结束这次的亲密,毕竟她现在还很虚弱。

    “好痛。”莫云儿微微挣扎。

    “怎么了?”燕飞紧张的端详她。“哪里不舒服?”

    “你的胡渣,扎得我好痛。”她的笑容微微荡漾开来。

    摇头苦笑,燕飞想她怎么也顽皮起来了。“我衣不解带、日夜不分的在这儿照顾你,难免仪容不整,盼的还不就是你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的确是你!她闭上眼睛摊在他怀里,体会他的温柔。

    叩!叩!一阵轻柔的敲门声传来。

    “二堡主?”声音宛转甜美,是翡翠。这三天都是她在照料着他们两人,也真辛苦她了。

    “进来。”燕飞放开莫云儿,让她躺回床铺。

    鹅黄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和几式点心。翡翠愁眉苦脸的将托盘放下,轻声劝着燕飞:

    “莫姑娘该吃药了。二堡主您也吃点东西吧,这几天您都没吃什么,堡主和三小姐很是担心呢!”

    她自言自语说着,一边转身察看床铺上的莫云儿。这几天二堡主不眠不休的待在房间看顾莫云儿的事,已经成为近日堡内最大的消息,人们兴致勃勃讨论的程度,比前几日大胜魔教的事还要频繁。

    莫姑娘醒了?翡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的眨了眨。她呆愣一下,接着结巴道:“莫莫姑娘你”她情绪激动,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翡翠?”燕飞试着唤回她的理智。

    “呃,二堡主,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莫姑娘终于醒了。”翡翠也展开了三日来难得的笑颜,虽然带了点尴尬。

    “我立刻去通知堡主。”

    “等一下,先为云儿准备点粥来,她三日未进食了。”

    “是。嗯我再帮莫姑娘打盆温水来擦擦脸。”不愧是朝阳堡数一数二伶俐的丫环,想得就是比别人彻底些。

    “那就麻烦你了。”燕飞衷心感谢。

    为莫云儿的事操劳了三天,现在得到一句二堡主体恤的话,翡翠觉得一切都值得了,自己真是跟了个好主子。

    她一边想,一边脚步轻盈的准备去了。

    “云儿,该喝药了。”燕飞将桌上的药拿了起来,坐在床沿再度将她扶起。药看得出来刚煎好,还冒着烟呢!

    莫云儿皱着眉头盯着那碗黑糊糊的东西。同样身怀医术,光闻味道就知道绝对很苦,她一点也不想碰到那个碗。谁说大夫就不能怕吃药呢?

    “不要。”偏过头,她偶尔也会使使性子。

    “为什么?”燕飞深感疑惑,她不是个大夫吗?怎么连药到病除这么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难道你是怕苦?你又不是第一次喝了,先前你喝药的时候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啊?”他真的想不透她为什么不肯喝药。

    “我之前喝过?怎么可能?”她发誓绝没喝过那碗鬼东西,何况之前她一直是昏迷的。

    “嗯,是我喂你的。”他郑重的点点头。

    “你喂我?怎么喂?”

    “就像这样。”燕飞端起碗先喝了一口,接着以唇就唇的将汤药哺进她的嘴里。吞下这一口,莫云儿也已经满脸通红了。她不敢想象,难道这三天他都是以这种方式喂她吃药?

    而且,真的很苦。

    “还要继续喂吗?”他得意一笑。“因为在你昏迷的时候,直接将药倒进嘴里你也喝不下,我只好用这个方式。”

    横飞了他一眼,莫云儿一把抢过碗,不甘不愿的喝得点滴不剩。

    “你呀!”真的很别扭。洞悉她的想法,燕飞纵容的拭去她唇边的药渍。

    半个月之后,莫云儿身体大有起色,也早就搬回原本位置偏僻的住处。她不顾安危保护燕霞的事,还有制药协助朝阳堡大败魔教的事,都像则传奇般在堡内口耳相传。连带原本被认为不怀好意心机深沉的印象也有渐渐转化的趋势。

    只是她冷漠自矜的态度并未因大病一场而改变,对待众人仍如以前般淡漠如水。这就像在她天仙化人的外貌上蒙了一层神秘面纱,人人都想接近她、与她攀谈,却人人都望之却步,连负责伺侯她的翡翠都摸不清楚她的脾气及好恶。

    这天,翡翠端了汤药到莫云儿房里。

    “又要喝?”莫云儿实在怕了那味道。她的身体她很清楚,虽然虚弱了点,少喝一碗药也没什么影响。

    “是二堡主交代的。”

    “那你放着吧。”只好等一下再偷偷倒掉。

    “可是二堡主要我看着莫姑娘喝完。”翡翠有些迟疑道。

    唉!燕飞老是用这招。莫云儿心理直嘀咕,是不是他故意叫人把药多送几次,惩罚她霸占他房间,让他三天没得好睡。

    然而心里骂归骂,她是不会为难翡翠的。率性的端起碗,闭着气、皱着眉,一口气就将药喝完。

    这样你可以交差了吧?莫云儿无言盯着翡翠。

    “那我先下去了。”翡翠腼腆一笑,收拾后快步离开。

    走在通往厨房的绿荫道上,翡翠没心情观赏四周花木扶疏的典雅景致,就是平常最爱的芍药花开得满园,她也懒得瞧一眼。

    在服侍莫云儿这件事上,她一直觉得她是个失败的丫环,干日最被堡里称道、最聪慧灵巧的她,居然连主儿的喜好都不知道。她常在思考,不知道莫云儿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簪子?喜欢什么花样的布匹?

    她惟一确定的,是莫云儿常着月牙色的衣服,可是是因为她真的偏好那种颜色呢,还是她只有那种颜色的衣服?

    其实莫云儿可说是最好伺候的人。她从不指挥、差遣底下人,头发自己梳,衣服自己穿,脂粉不施,也没什么架子。不过,就是这种疏远的态度让翡翠感到挫败,她们主仆二人一天交谈的话可能不超过十句。

    略带沮丧的到了厨房,翡翠被眼前的一阵混乱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急急忙忙趋前问道。

    负责堡里蔬果采买的刘大婶脸色苍白,抚着肚子倒在地上,疼痛不堪的样子。

    而其他厨房里管事和打杂的全围在一旁不知所措,瞪着眼睛干着急。

    “翡翠,刘大婶不知道怎么了,从早上就不太对劲。刚才突然大喊了一声就倒了下来,把我们吓坏了。”一名小厮挥汗如雨的描述。

    “怎么不叫大夫呢?还有,怎么没人把刘大婶抬回房?”翡翠着急的跺脚。她知道今天文秋龄和堡主、二堡主都出堡了,只能到山下去请大夫。

    “去请了,去请了。”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着说话。“伙夫们也全都去抬担架了。”

    刘大婶在地上突然开始翻滚,似乎痛到不行了,冷汗直冒,叫声凄厉。

    “啊——救命啊!好痛!”

    “还么办,等大夫来,大婶都痛死了。”一个名唤小青的婢女急得红了眼眶。在众人一筹莫展时,翡翠突然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

    “有了!我们可以找莫姑娘。”

    “对啊!对啊!”大伙异口同声附和着,好像看到一线曙光,他们居然忘了还有莫云儿这个女神医。

    这时候,一个质疑的声音冒了出来:

    “可是莫姑娘会肯吗?”是方才那个小青。思及莫云儿对人冰冷的态度,她不禁对刘大婶是否会求医成功抱了几许怀疑。

    “呃”众人也犹疑了一下。“不管了,先抬去再说,大婶撑不下去了。”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莫云儿的房间出发。

    远远地,莫云儿在房内就听到了人声喧哗的声音。平时她这块地方人烟旱至,今天好像突然热闹起来,而且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果不其然,那个吵闹的声音到了门口后,她的房门便像打雷般响了起来,拍打的劲道之大,怕不把那两片雕花木头拆了。

    “莫姑娘。”

    是翡翠?

    “进来。”

    门一开,莫云儿不带热度的目光朝外头一扫,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那名敲门的小厮也举着手瞬间凝结住。翡翠推开他抢先进入房内,禀明来意。

    “莫姑娘,厨房的刘大婶突然病倒了,肚子痛得站不起来。文居士今儿个又不在,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来拜托姑娘,能不能帮刘大婶看看?”

    没有一丝犹豫,莫云儿断然说:“把她抬进来放到床上。”

    “可是,刘大婶方才在地上翻滚,怕脏了姑娘的床。”小青在一旁插口道。

    “是病人重要还是床重要?抬进来!”莫云儿很是不满,流露出少见的严厉语气,吓得小青噤声不语。

    待众人将刘大婶放在床上,她已经气若游丝,痛得快昏过去了。莫云儿先看看她的气色,为她把了脉,探探体温,最后把手放在她腹部按揉着。

    “啊!”莫云儿不知按到了哪里,刘大婶痛呼一声。

    “拿金针来。”她示意翡翠去做,这个丫环一向伶俐,对她的房内所有东西放置的地方都一清二处。

    翡翠迅速从小瘪子中取出一卷由布包裹住的金针,顺手执起烛台打上火,一起拿了过去,她见过莫云儿拿针在火上烤的。

    莫云儿赞赏的瞥了她一眼,摊开布取出金针,在火焰上比划了两下,眼明手快的在刘大婶手腕处“大陵”、“外关”两穴扎下针,不停揉捻着。

    她不知道她不经意的一眼,让翡翠的心情整个飞扬起来,所有信心也全恢复了。

    一会儿,刘大婶似乎不再痛了,虚弱的抓着莫云儿,感激道:“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救了我老婆子一命。”

    “不是什么大病,不会丧命的。”莫云儿淡淡地打断她,脸上仍没有一点其它的表情。

    翡翠忽然领悟到莫云儿就是这样的个性,不擅于表达自己,事实上却有着丰富的感情。她拥有花容月貌却不喜欢受人注目,就算受到二堡主另眼相待,对非分之物也不依不求。淡然处世、以不变应万变,多么独特的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