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情难忱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静骧,这位姑娘没什么求生意志,心跳很微弱,而且她应该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至少有十来年的时间,身子骨不好,这次又受到大震动,想要救活可要看她的运气了。”

    傅蔚儒走离床沿,往坐在桌旁的乐静骧走去。

    “救不活?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傅神医救不活的人,看来她该是阎罗王要的人,真是这样的话,救不活也罢!”乐静骧无所谓的喝口茶,任傅蔚儒帮他撩起左袖。“伤口不痛了,今天再换个药就不必再包札了。”

    “好,不过她怎么办?七、八天不醒来也不死,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有事,却是想走也走不得,留在这儿白白耗着,浪费我不少时间啊!”他有口无心地喃喃抱怨道。

    “是吗?既然你还有事要办,这两天她若还是没醒,你就去办你的事吧!”乐静骧让他换好药,放下手随意的摆两下,起身往外走了几步,迟疑了下,侧着身子静听身后传来的声音。

    很轻微却很急促,若不是他耳力好,恐怕还无法察觉。他看着尚且坐在桌旁的傅蔚儒,从他的表情看来,显然他也听到那微弱的呼吸声。

    傅蔚儒急忙走到床畔,乐静骧则不疾不徐的踱到他身旁,半俯着身子看向仍是昏迷不醒的人。

    她真是瘦弱得令人可怜啊!凹陷的双颊比一个瘦骨怜峋的乞丐更教人不忍卒睹,紧闭的双睫与感觉不到的呼吸,令人难以察觉她的生气;若不是他要傅蔚儒这些日子以来,想办法喂她一些汤水,她早成了一堆白骨。

    适才傅蔚儒的话令他深思该不该顺她的心愿,放她往黄泉路上去寻个方向;没想到阎罗王居然不收人,提前把她赶回来了。看来她是命不该绝。

    “怎么样?这下有救了吗?”他看傅蔚儒翻看她紧闭的眼,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活不活得了?

    “应该会醒来再等一个时辰看看,看她会不会睁开眼睛。”

    傅蔚儒起身走了几步,半旋身子对乐静骧说:“你要不要在这儿等?我去熬个药,或者你叫丫鬓来守着,人若真的醒来好通知我。”

    “你去吧,她若有睁开眼,我会叫人去唤你。”他坐到床沿,背靠着床柱看护床上的人。

    等了好一会儿,迟迟等不到人醒,唤人到书房取书来供他打发时间,不知看了多久,心头恍然一动,原来是有一对眼睛正瞧着他。

    “你醒了?”他绽露笑脸,想要她安心一些,但她清澈无邪的眼仿佛无物地直视着他。“紫苏君,也许你不识得我的脸,但你该听过我的声音,我是向你买琴的乐静骧,你——”

    疑惑啊!为何她一直是无动于衷的表情?这个表情他觉得好像看到街角卖肉包子那个老板的儿子,莫非她也成了一个痴儿?!

    不会吧!他不会运气好到救一个痴儿回乐府给自个找麻烦吧!

    “来人,快通知傅公子来。”他略感懊恼和沮丧地喊道。

    “她醒来多久?又睡去多久了?’”傅蔚儒查看了病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她醒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又闭上了眼。”

    “那你看她的反应如何?”

    “她的反应不言不语、任我说话。面无表情像个白痴。蔚儒,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不是真成了白痴,就像街角的阿福一样啊?”

    他问得有点心慌。

    傅蔚儒听到他担忧的语气,微微抬高眉头,旋即回头仔细检查一番。“我看她并无什么外伤,若她再醒来还是如你所说一般,那应该是该怎么说呢?可能会如同你所说般的痴傻。”

    “这真的?她的脑袋被震坏了?这可糟了啊!”他怨叹自己的好心。

    “嗯,依我推断,这是其一可能,但我想被震坏的可能不大,倒是有可能得了失忆的病症,她或许不愿想起过往,故将自己的过去从脑海中去除,现在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至于另一种可能,她认为自己已死,如今虽然清醒过来,却不觉得自个儿还活着,所以心已死,身又如何动?知觉也就茫茫然。”

    听完傅蔚儒的论断,乐静骧望着她拧起剑眉,俊逸的脸有着自找麻烦的表情,沉思的静默了一会儿。

    “我该如何才能知道她究竟得了哪一种病症?”

    “当然是等她再醒来时,观察一、两日,才能告诉你呀!”傅蔚儒起身,让端汤药来的丫鬟就座。“她又睡了,用干净的布喂她一些就好。”

    “是。”丫鬟将药放到桌上,打算去拿这几日喂她的药布。

    “不必了,这次我来。”乐静骧唤住奴婢,要她端碗立在一旁,亲自扶起昏睡的苏君,一点一滴小心地喂她四、五匙,尽管喝得少,溢到嘴边擦去得多,但是好过之前几日。

    “看来你有心照顾她罗?”

    “不照顾她,当初就不会救她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么麻烦,将来这份恩情该怎么和她清算呢?”乐静骧将她放回床上,抬眼看着傅蔚儒若有所思的表情,抛个疑惑的眼神给他“怎么了?”

    傅蔚儒回他一个笑眯眼的表情“商人就是商人,连救个人也算得这么清楚,就不知你这个精明的商人,会不会有打错算盘的时候?”

    乐静骧看了看苏君沉睡的脸一眼。起身笑道:“这次就算打错算盘也无妨。我倒不怕赔本,做生意嘛,有赚有赔是正常的,而她——算是走运,正巧遇着我这辈子难得的一点善心,算她赚到这点便宜。”他说得有些不甘愿。

    “喔,是吗?”傅蔚儒对于他的话,存心质疑的挑了挑眉,猜想他这种难得的好心是不是某种事情发生的征兆?会不会不知到时候,他真只是赔本而已,还是连心都赔了。

    傅蔚儒猜想归猜想,并没有说出口。临走前只叮咛了一句“看来,我这几日还是无法离去,我先回封信给人,要他另请高明。”

    “嗯,再麻烦你一些时日。”乐静骧跟随着他身后走,出了房门后唤住他“对了!蔚儒,我也好些日子没到艳卿那儿聆琴了,晚些咱们一起去吧!“爷!爷!不好了,不好了!"

    乐静骧批完一本帐册,打算再看另一本,管家已经冲进书房。

    “阿士,外头发生什么事?不但乱成一片,连你也大呼小叫。”他微怒,两眼不悦地盯着帐册问道。

    “爷,不好了!你要丫头们照顾那位姑娘,适才商丫头向奴才说,那姑娘不见了。”士管家惶恐的报告。

    “不见了,为什么?”他抬起表情凝重的脸,怒气腾腾的眼说明他隐忍的心情。

    “商丫头说,她看小姐喂药的时辰差不多到了,便要征丫头守着小姐,她自个儿到厨房去端药;没想到她回房里时,没见着任何人。她跑出房找人,遇着了端水的征丫头,一问之下才知道做丫头想帮小姐擦身,也出房门端水,根本不知道小姐为何不见了。”

    乐静骧蹙起眉,难道她逃了吗?

    不可能。她醒过来已经五天了。前三天,蔚儒细察过她的病情,觉得他继续待下去帮助不大,加上昨日又收到对方回复的书信,言明非他不可,今晨他才动身离去。离去前交代他,依她目前的病情,想恢复到如常人一般,快则三、四个月,慢则数年不等,也可能这辈子就是这样子了,要他多些耐心来照顾她。

    这些话,早上傅蔚儒才对他说,怎么现在不过入夜,她就恢复了吗?

    乐静骧放下帐册,起身往“宫乐园”走。那是他住的园子,也是目前她住的地方。当初会这样安排,是方便他夜里去探视她的病情,原本打算过两天她若好些,长久要住下的话,再安排她去“羽声园”住,不致伤害她的名节。但她若真的好到能自行离去,倒也省得麻烦。

    只是她真的好了吗?她若真是恢复记忆,偷偷离去倒也罢,万-不可能,才一、两个时辰不见,她应该不会恢复得这么快,那么人去哪儿了?

    “爷,是奴婢不好,把小姐看丢了。”

    乐静骧一进园子,两位秀气的丫头立即跪到他眼前请罪。

    “起来吧,园子里都找过了吗?”他环顾园子里的假山流水、花草树丛,猜想她会不会昏迷在哪个黑暗的角落?

    “园子里四处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姐,所以奴婢才请士管家在府里找一找,可是府里四处都找不到人。”雅商不敢抬头,声音哽咽地回答。

    他看她们自责的模样,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她们两人从小就跟在他身旁服侍,爹原有心要她们当他的侍妾,不过他一直当她们是自己的亲信,况且她们办事一向细心,不可能把他交代的事掉以轻心,她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再去找找,府里这么大,依小姐现在的身子,想出府并不容易,大家再找仔细点。”

    他重新交代,奴仆立即四处奔走。

    “到底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一场?”乐静骧立在园子里思索,想不透才一个下午的光景,事情为何起这样的变化?“雅徵,你过来。我有事问你。”一半身子已在拱门外的人又跑回主子面前。“爷,你想问什么事?”

    “你离去前,小姐醒了吗?”

    “嗯没有,奴婢要出房门前,看到小姐的眼睑动了下,但是没见着她醒来。”她回想之前的情景答道,看主子一脸沉重的神情,她深感愧疚,自个儿居然有负爷的交代。“爷,是奴婢不好,请爷——”

    “不必说了,你跟着去找人。”乐静骧挥挥手,径自往房里走去。

    房里的烛火已经点燃,里头的布置与先前无异,只除了床上原该有一瘦弱的人儿,现下只剩一只被翻开的被子。

    “凉了。”他坐在床边,一手轻抚床榻自言自语。静坐了好一会儿,他又咕哝道:“究竟她是起身自个儿走了,还是什么人?!”

    他迅速离开床,宫奎闻声奔进房里。“爷!”

    “什么人?躲在那里不敢出来见人?”乐静骧瞪着床铺下的布幔。

    宫奎也看着,瞧对方毫无动静,不知床下躲的是何物?“爷,属下瞧瞧。”他见主子不语,立刻前去掀开布幔,幽黑的床底下隐约藏有一个身影,静静地蜷缩着不动。

    主仆两人互望一眼,乐静骧立即走上前数步。“苏君,出来。”

    被呼唤的人没有回应,宫奎动手抓她,她却更往里头躲去。

    “苏君。”乐静骧上前俯下身子喊她,等了好久,黑暗中才闪现两颗圆亮的眼珠子看着他。“苏君,出来。”

    他唤她,她仍然侧躺着不动,他耐性全没了,迅速伸手一抓,她倒无反抗的任他拖出床铺,两眼直直地看他,就像这五天每次醒来的样子,什么话和表情都没有。

    但他瞧她灰头土脸,全身又沾染上蜘蛛丝,脸儿、手儿冰冷无比,怒气和心疼同时在心底酝酿。

    “去找雅商、雅徵,要她们端些热水回来。”他边交代宫奎,边将她抱起,想把脏兮兮的她放到床上,又觉得不适合,只好将她抱到椅子上。“你为什么躲到床下?”他扶正柔软无力的身体,不让她跌到地上。但她毫无元气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让他不得不拍掉她衣上的灰尘,抱住她一同坐下。“你知道你是谁吗?”

    一连问了数句几日来相同的话,得到的答复如同之前的沉默,乐静骧叹口气,不再努力。

    任她当他是怪物,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无声对看。

    雅商和雅徵端着热水回房时看到的,是她们的主子抱着昏睡的小姐呆坐在桌旁的模样。“苏君,开口吃饭。”乐静骧舀了一小匙汤放在她嘴前,劝她不下十句,偏偏她动也不动地坐着看他。

    “苏君。”

    他懊恼地放下手,坐着与她对望。从她可以离床开始,她的每一件事,他几乎不假他人之手。因为她根本不让其他人代劳。

    不知是不是之前她睁眼时每每瞧见他在一旁守候,就此认定了他。那日她睡醒时,见身旁的人不是他,吓得躲到床底下,直到他出现,才任他将她拉出来。

    她的行为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野兽,只认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其他便不在记忆之中。而对于她的认定,他觉得——不枉他之前费心救她,但是接下来数日,他为了她,忙得不可开交。

    起初,她睡多于醒,因而为了喂她汤药,白日的时间被她占用不少,只好等她闭眼睡去,他再来处理商行的事。

    再来数日,他乐见她的康复。不过,随着她清醒的时间愈久,他待在她身旁的时间亦增多;大部分还是花在喂她汤药和吃饭。

    本来这些事该由雅丫头们来做就好。可叹的是她只要不见他,别说汤药不喝,就连她们想照顾她,她也不愿。不是身子颤抖不已,就是躲到床底下,再不就是跑到园子吹风,任她们如何拉她,不进房就是不进房。

    想她病到如此可怜,又如同小儿般的依赖他。这段日子为了让她早点康复,他继续当个烂好人来救她。反正白日陪着她,他尚可利用夜晚的时间处理府里和商行的事。想不到的是她连夜里的时间也不放过。夜里他不陪,她不睡;不得已,他必须等她睡着才能离开。但这必须是她一睡到天亮,否则,三更半夜,他一定要惊动府里的仆人四处找人。

    并不是她会梦游,而是她会找他。她和他同住“宫乐园”也不知她为何知晓他睡右厢房,曾有一夜,三更天,她来到房里,站在床畔看着他。他初以为她想对他不利,提高警戒防备着,等了许久,他察觉她的呼吸微弱,迅速睁眼一看,只见她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瞪视床上的他,直到他和她对望,她才安心的闭上眼,身体倒到地上睡起来。

    他对她的行为莫可奈何,反观她对他倒是为所欲为。她不会对他要求什么,从她醒来,她还不曾开过口,什么事都任他摆布;但说任他摆布——还得看她的意愿,像喂药、喂水、洗身子、换衣裳只要她睁着眼,就算雅丫头们动手,他也必须在场。

    尤其在吃药、喝汤这些事上,她有非常顽固的意念,每次她都只让她们喂一口,便不再进食,等到换他喂时,最多是多吃几口,就算他对她又哄又骗,或者是又叫又吼,她不吃就是不吃,直到累了,也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头一点、眼一闭,说睡便睡。

    傅蔚儒两天前回来探视她的病情,对于这种情形,取笑他二十六岁当爹,而且还当一个大娃儿的爹。

    “苏君。”乐静骧及时回神,扶住她倾倒的身子。“可恶,你——”他实在很想一拳把她打醒,然而想归想,他还是抱起她往书房走去。

    “爷,”等候在房外的雅商见他抱苏君出来,上前问道:“小姐睡了?”

    “嗯,里头的饭菜撤下,要厨房那儿一个时辰后熬些补汤到书房来。”

    “是。”

    他将她抱进书房的软榻上,为她盖好被子,耳里竟听到傅蔚儒的声音。

    “静骧,听雅徵丫头说,她这几日除了药汤和白水愿意入口,其余饭菜是半口也没吃。”他轻摇着头。

    “她这样是不行的,清醒也近两个月了,还每天只喝几口汤水度日,比刚出生的幼儿吃得还少,身子怎可能强壮得起来?你

    乐静骧回到书桌前,边看宫昂从江南送回的商行报告,边等傅蔚儒进到书房才开口“我什么?病人照顾得不好,该是大夫的责任,而身为大夫的你,才是该为此费心思的人吧?”

    “我?费心思?这当然是有啊,不然我在这儿白吃、白住的,不早就被你轰出乐府了吗?”傅蔚儒自个儿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茶喝了几口。“她再这样子不吃东西,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何况她的身子单薄,依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她若继续这样下去,肯定撑不了几日了。不过,命到底是她的,早死、晚死对她来说差别不大,你说是不是?”

    乐静骧抬头看他打趣的模样,不觉眉头一紧,双眼锐利如剑地瞪他,没好气地回道:“说些正经的,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开口吃饭和说话?”

    “说话?我看过她的喉头,没有什么异状、不说话是她不想,哪天她想说了,自然会开口。至于不吃饭你可以想个什么办法令她心动,或者说给她明白,只要她肯吃饭,你就唉!总之,依你对她的了解,一定有什么筹码足以拿来诱她开口吃饭,这样她就有救了。”

    听完他的建议,乐静骧转头看着软榻上的人。傅蔚儒因他的动作绽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心里窃笑他再怎么精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如今自个儿踩上月老的陷阱,却一点也毫无所觉。看来他打算熬到三十才娶亲的那句话,不过如他们四君子所言——“嗝个屁吧!

    “你笑什么?”乐静骧回头见傅蔚儒笑得有如奸人,心头一惊,只觉那小人得志的笑容真教他讨厌,嘴角也恶意地抹上一丝诡笑来回应。

    “没什么,倒是你又笑什么?”傅蔚儒收起笑容,喝口茶来压下心头的震荡。

    “没有。”

    乐静骧继续笑着“蔚儒,劳烦你去通知雅丫头们,要她们备一些可以让她吃的饭汤来。”

    “你想到法子让她自动开口吃饭?”他猜不透乐静骧魅笑表情的含意,只好将话题拉回到她身上。

    “当然,有傅神医的指点,我就算再愚钝,也总要开点窍,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我乐静骧的鬼脑子是空有其名吗?”

    对于乐静骧的一语双关,傅蔚儒忽然觉得,是不是方才的表情泄漏了心思。否则他为何这般答话?然而回头一看,他还是笑着回应,猜不透呀!

    真的是猜不透呀!他们“棋琴书画”四君子中,个个不但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狡猾奸诈,就连和他们相处久了,不知不觉也会沾染他们喜欢逗人的坏心眼。唉!迸人这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得真是有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