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爱上你的痴 > 第八章

第八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诸事不顺!呕!

    晚间六点半,谷薇真气冲冲地从总经理室走出来,往桌面摔下档案。

    “大姐头?”赖保罗总觉得她这几天脾气很差。

    “好了,我们辛苦老半天的案子,老总要我拱手让人,明天我罢工了!”

    “大姐头,别生气嘛,那本来就是cheery的案子,再说她那组的业绩一直做不起来,我们发挥一下同事爱,让他们今年好过一点。”

    “你要发挥同事爱,自己去发挥,我这么拚命是干嘛呀”

    电话响起,她抓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喂”

    “薇真,你还在办公室?”那端是魏孟杰。

    “嗯。”她坐下来,让自己稍微喘息。

    “晚上一起吃饭,我想,有些事该谈一谈。”

    “电话里也可以谈。”

    “我们不能平心静气,坐下来谈我们的感情问题吗?”

    “好,我现在乎心静气听你说。”谷薇真做一个深呼吸,把公事你到脑后。

    “也好,那我就说了。”魏孟杰以他醇厚低沉的声音说道:“导生会的确是一个借口,黄怡华约我吃饭,我们在百货公司门口碰面,她说要先买化妆品,我就陪她进去。”

    “所以?”

    “所以你不是我唯一的约会对象。”

    “你在暗示我该好好把握你,不该让这么好的男人溜走吗?”

    魏孟杰吐了一口气,竟像是叹气。“薇真,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了,和你交往的目的就是结婚。我欣赏你的才干和能力,但不希望你把工作上的强悍带进感情里面。”

    “你说得很大男人。”谷薇真开始按手上的钉书机。

    “没错,在我的婚姻观里,我只想做一个大男人,拥有一个温柔美丽、完完整整爱我的女人。”

    “嗯?”卡、卡、卡钉书针一根根掉落桌面。

    “我想,在未论及婚嫁之前,我们都有自由交往的空间,也许我以为捡到一个美丽的贝壳,但海滩那么大,我相信一定还有更美丽、更适合我掌握的贝壳。”

    “我也是持续寻找我的mr。 right。”

    “在很多方面,我不适合你。”

    “哈!”她笑了,眼睛有些湿润。“你为什么不说我不适合你?我根本就不符合你的条件嘛!也好啦,大家早点看清楚,才不会浪费时间。”

    “薇真,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是我们无缘,祝你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谢谢,大家都是聪明人,也祝你找到温柔美丽的老婆。”

    讲完电话,放下话筒,谷薇真继续按钉书机,在桌上散了一堆钉书针。

    钉书针应该钉在文件上面,牢牢靠靠地把纸张连结起来,但她和魏孟杰属于不同类型的档案,根本无法钉在一起。

    “大姐头,我要下班了。”赖保罗收拾完毕,喊了一声。

    谷薇真打开抽屉,又拿出一排钉书针,放进钉书机里,左手撑住下巴,右手仍卡、卡、卡地按钉书机,看扭结的钉书针一根根跳出来。

    赖保罗摇摇头。唉!让大姐头去玩吧,看来大姐头又结束一段恋情了等等!听她的口气,向来甩人的大姐头好象被甩了?!

    呜呜!大姐头失恋了,他明天铁定没好日子过了。

    *  *  *  *  *  *  *  *

    她被甩了!

    谷薇真握紧方向盘,全身紧绷坐在她的小march里面,前面道路一片漆黑,时速表的指针指在九十公里,时间是晚上十点。

    这里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海风呼啸的淡金公路。不知为什么,从她被办公大楼警卫赶出来后,她只想去吹风,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疯狂大叫,一发动车子,就朝淡水方向过来了。

    前方黄灯号志不停地闪烁,她本能地放慢速度,突然惊觉,再往前一点,就是沈昱翔发生车祸的地点。

    她缓缓放松油门,时速指针掉到四十公里,她穿过路口,继续前进。

    对面来车打着强烈的远光灯,她眼睛微?,有了瞬间的模糊。

    她心脏一缩,想到沈昱翔发生车祸的片刻,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在想什么呢?十九通无解的电话又想跟她说什么呢?

    她的车速放慢到二十公里以下,游魂似地在公路上晃呀晃。

    终于来到那片曾经属于他们的海滩了。她走下车,却发现前方架起了铁丝网围篱,还立了一块县政府的告示:“禁止入内游泳、钓鱼、戏水,违者罚新台币三千元整。”

    哼!她又不游泳、钓鱼、戏水,政府就这么吝啬?连一块小海滩也不给老百姓散步?下次选举,看她在每个候选人脸上盖章,投废票!

    她恼得脱下高跟鞋,扔过围篱,拉起裙?,以脚趾头踩上铁丝,轻易地爬到石柱上面,再转个身,一跃而下。

    好痛!是哪个死人在这边堆石头?撞得她脚趾乌青瘀血了。

    忍痛往前走一步,嗤嗤声音传来,一股拉力扯住她,回头一看,上衣和裙子各被铁丝倒刺钩住,拉出两条昂贵而美丽的碎布条。

    为什么今天没有一件事情顺利?!

    她扯开破衣,拎了高跟鞋,一步步走向沙滩,月光照耀大海,闪动粼粼波光,海浪涌来,唱出规律而安详的歌声。她愣愣站着,听海涛,看明月,闻着咸咸的海水味道,眼眶渐渐湿了。

    她扔掉高跟鞋,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谁说她强悍啊?如果眼泪是软弱的象征,那她今晚就软弱到底吧。

    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她多么渴想有人能好好疼惜她,工作累了,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心情不好,有个怀抱可以撒娇;哭得眼睛酸痛了,有人会递来一条热毛巾,要她别难过

    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啊!每个男人都当她女强人似地“敬畏”她,面对他们--不管是朋友同事客户或男友,她也得摆出一副聪明而坚强的脸孔。

    但曾经,她与那头猎豹也似的男人裸裎相对时,她几乎要赤裸裸地掀开她的心了,却因为他的冷酷,让她重新戴上理智冷静的面具。

    此刻,她不想再戴面具了,她只想当个傻呼呼、让人疼怜的小女孩啊!

    “薇真?你是薇真吗?”

    “呜”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向声音来源。

    沈昱翔蹲在她面前,背对月光,黑眸幽深,正忧心忡忡地看她。

    “昱翔?你呜你怎么在这里?”她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来好久了,我在看月亮。”沈昱翔神情转为慌张,着急地说:“薇真,为什么哭了?你一直在哭,我的心好痛,会痛耶!”

    他眉头紧锁,以手掌摸向自己的心口,又握起拳,僵在胸前不敢稍动。

    透过模糊的泪水,她还是不敢置信地凝视他。怎么可能?他的心怎么会为她而痛?以前不会,现在变傻了,更不可能懂得她的心情了。

    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拥有两人共同回忆的海滩?是心电感应吗?为什么才想到他,他就忽然蹦出来了?

    她无法思考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找不到路回家的小女孩。

    “昱翔,你抱抱我,好吗?”她呜咽着。

    “好。”

    才听他一个“好”字,她已经被他紧紧抱入怀里。

    好熟悉的怀抱呵!她泪流不止,将脸颊贴住他的胸膛,深深吸闻那久违的男性气味,感觉他双臂收紧的力道,听到他强烈震动的心跳

    过去,他们可以变换许多姿势做ài,但每次结束欢爱后,他不是去冲澡,就是坐在旁边抽烟,两人从来不曾安静拥抱过,也不曾相拥而眠。

    她总是孤单地睡去,有时被他叫醒送回家,有时一觉到天明,他已经付清客房费用,先行离去。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这个沈昱翔会是以前的沈昱翔吗?她有些怀疑地抬头看他。

    那对深邃黝黑的眸子也在看她,好专注、好认真、好忧郁。

    “薇真,不要哭,你的睫毛膏晕开了。”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她。

    “呜哈!睫毛膏散了,好丑吧?”她又哭又笑,抡起拳头捶他,他什么时候变得不再冷酷,而是会搔动她的情绪了?

    “不!你下丑,你很漂亮。”他拿出手帕。“我帮你擦干净。”

    她的拳头停在他的胸前,慢慢滑下,眨了眨睫毛,看他的脸孔缓缓靠近。

    他捏住手帕,就着淡淡的月光,很仔细地抹拭她眼眶四周的黑渍,抹得不干净,又用手帕包住指尖,一点一点地擦掉残妆。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彼此的呼吸在交缠,眸光亦是深深地交织。

    她忘记流泪,忘记今晚所有的不愉快,就只痴痴地凝视他的黑眸。

    他不只擦掉她的妆,也拭去她的泪,目光跟着手帕滑移,像是跳着温柔的华尔滋,款款摆摆来到她的唇边,准备再度邀舞

    “好,擦干净了。”他拿开手帕,脸孔迅速退开。

    “喔,谢谢。”她忽然感到失望,低下了头。

    两人一阵沉默,海浪哗哗地打着初秋黑夜的节拍。

    “你的衣服破了。”他坐在她身边。

    “被铁丝钩破的。”她仍低着头,闷闷地以手指画沙子。

    “穿上我的外套。”他脱下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

    “我又不冷。”

    “衣服破了,风吹到肚子会着凉。”

    “噗!”她笑了出来,再捶他一记,整个人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薇真”沈昱翔身体一颤,自然而然伸出双臂搂紧她。

    他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与她亲密接触,然而此时此刻,他结结实实地抱着她温软的身子,一切像是梦,一个迟来的、或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明月朗朗,涛声轻柔,远方渔火点点,点缀在安静广阔的大海上。

    来不及说出的心意,他还是说不出;他能做的,只有珍惜此刻。

    他帮她拉好西装外套,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脸颊不自觉地擦着她的头发,双手也轻抚过她的背部。

    他的抚触像是海浪涌来,一波又一波,那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温柔暖和的浪花,正在为她做最舒服的心灵按摩。

    谷薇真又陷入了痴迷幻境里,她以为,她让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宠爱着。

    “你好象变瘦了。”他轻轻地说。

    “唔”她眼眶湿热,她是瘦了三公斤呀。

    “我带很多东西来,我拿给你吃。”

    “我很强悍吗?”她不想离开他的怀抱,又偎紧了他。

    “对。”

    她流下无声的泪水,连他这么单纯的人都认为她强悍,她这辈子是注定“强悍”到底,当不了让人疼爱的依人小鸟了。

    “薇真,为什么又哭了?”他发现她的泪水,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一遍遍为她拭去流入他掌心的泪水。

    “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可是我可以陪你。薇真,你不孤独。”

    他温热的掌心令她心醉,几句她曾经说过的安慰话,经由他认真的语气说出来,有如来自浩瀚夜空的天籁之音,温柔地抚慰她的灵魂。

    “翔”她情不自禁地喊着昔日的昵称。

    “薇真,不要哭。”听到熟悉的枕畔呼唤,他的心打成一个死结,只能更压抑地抱紧她。

    月光洒递大海,夜风轻轻吹拂,浪涛也依然低声吟唱。

    “我跟魏孟杰分手了。”

    “是是因为我吗?”他心头一震,双手不觉松开。

    “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抹了泪,仰头看他。

    “上次去阳明山吃土鸡,他好象很不开心,我觉得我不该出现”

    “和你没有关系,我和他个性不合,是该分了。”

    “你和他分手,很伤心吗?”

    “不。”她摇摇头,从他怀里坐起来,拉拢好肩头的西装外套,抱起膝盖,又摇摇头,孩子气似地说:“一点也不。”

    “可是你哭了。”

    “我是哭自己,那么强悍,那么不可爱,一点也不温柔美丽。”

    “薇真,你强悍很好,你很可爱,你也温柔美丽。”

    她被他逗笑了,就如同他之前说她漂亮,她也当他说傻话,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思哄哄她罢了,她愈笑愈无奈,反正她也习惯独自承担感情问题了。

    “算了,你不用安慰我,我够坚强,哭过之后就好了。”

    “我不是安慰你,我是说真的,我也不要看你故意坚强,其实是悲伤的。”

    “锵”一声,她好象看他从本垒挥出球棒,打出一支强劲的全垒打,滚圆的棒球直直朝外野的她飞来,不偏不倚地得她头破血流!

    他怎能说得那么准?!是胡乱蒙中的吧?

    “好啊!你说我可爱在哪里?强悍有什么好?!”她干脆“凶悍”起来了。

    “嗯”他抬起头,目光从月亮移到大海,再缓缓转向她的脸庞。“你在工作上表现很强势,想要争取到的业务,一定全力以赴,这种强悍很好;还有,你带我看医生,有的医生很忙、很烦,讲两句就要打发我们,你就拚命问问题,又强迫他看我的计算机断层片子,他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她笑得前仰后合。“我一定像母老虎,凶巴巴的很难看吧?”

    “你是为了我,凶巴巴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温柔的心。”

    她的笑容凝在脸上。他怎么老是出口成章?简直可以去当诗人了。

    “你凭什么说我温柔?我现在的样子很温柔吗?”她故意咄咄逼人的问他。

    “不,你现在很凶,可是是装出来的。”他望着她,嘴角有了淡淡的微笑。“我以前伤心的时候,你会安慰我、鼓励我、煮面给我吃,别人看不到你的温柔,可我看得到,感觉得到。”

    月光在他眼里流动,海涛也在他眼里起伏,?x那问,她感到晕眩。

    “我想嗯我们是朋友。”她刻意忽视心里的不安。

    “对,是朋友。”他转开视线,望向茫茫大海。

    她也望向黑色的海洋,无边无际的幽黑里,有金黄色的月光在涌动。

    “昱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她轻声问道。

    “为什么?”他不自觉地反问自己。

    因为,今天是他们分手一年又一个月的“纪念日”他想来这里寻觅她的影子。

    这些日子,他刻意不打电话给她,也借口加班,拒绝和她一星期一次的固定饭局;他知道她一向关心他,但他自认为是“第三者”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徒然造成她的感情困扰。

    只是没想到,她和魏孟杰分手了,他说不出那股怅然又轻松的滋味。

    “我下了班,想散散心,就过来了。”他淡淡地说。

    “外面没有车子,你怎么来的?”得到一个普通的答案,她有些失望。

    “我坐捷运到淡水,问出租车要不要载我到这边,运将说这里好荒凉,如果我是跑去自杀,他就不载我;我说我不会自杀,因为我死过一次了,他很好奇,就载了我,我在路上跟他说我出车祸的事情。”

    “这段路真的很可怕,黑漆漆的,很容易失去空间感,一不小心就会开快车,我自己还开到九十公里呢。”

    “你开这么快?!不行啊!”他出现一丝紧张神色。“我发生车祸的地方有一个急转弯,一个交叉路口,那里很危险,我就是顾着打手机,又有一只野狗跑出来,才会出事!”

    “别担心啦,我后来开得比乌龟还慢了,我倒是没看到什么野狗”她忽然发现他说了什么,震惊地叫道:“你打手机?!你记得你在打手机?!你还记得你打给谁吗?!昱翔,你记得吗?”她激动地扯住他的手臂。

    “我我他们说的是警察说的,说我开快车,打手机。”面对她的激动,已经不会说谎的他心头一紧,硬是把话吞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忘了,我什么都忘了”

    “那你撞到野狗了吗?现场有野狗尸体吗?不然警察怎么知道有野狗?”

    “我、我不知道,要问警察金山分局的”

    “金山分局?我找金山分局做什么?”她颓然松开他的手臂,覆盖肩头的西装外套滑落沙地。

    就算有野狗尸体,但警察能告诉她,十九通电话的内容是什么吗?

    她无法不去想这个问题,她总觉得,他的车祸和她有密切关系。

    “你知道吗?就在你发生车祸之前,你打电话给我。”她落寞地说。

    “忘了。”他挺起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海风,捡起地上的西装,再度披到她的肩上。“有些事情,忘了很好,我猜,可能是我打给别人,然后不小心压到单键拨号。”

    “是这样吗”唉!难不成去查他的通联纪录?

    “薇真,我听到你肚子咕咕叫,我拿东西过来给你吃。”

    她愕然看他站起,走到他原先坐着的地方,拎了一个塑料袋过来。

    “这里有御饭团、三明治、铁路便当、红豆面包、芋头面包、吐司面包、巧克力蛋糕、奶茶、咖啡、豆浆、矿泉水,你喜欢什么,就拿去吃。”他坐在她身边,一一介绍塑料袋的内容物,再拿出一个铝罐。“这是我喝到一半的果汁,我要把它喝完。”

    “你来这边野餐吗?”她看傻了眼,好象看到一个小男生展示他的集邮册或是棒球卡之类的珍藏。

    “我怕肚子饿,就买那么多了,吃不完再带回家。”他认真回答。

    “现在换我来讨吃的了。”他的神情实在可爱啊,她笑出声。“哈!我还没吃晚餐,就吃这个便当吧。”

    “赶快吃,别饿坏了。”他帮她拿出便当,撕开包装,递给了她。

    再度碰触他温热的手掌,她的心也变得暖和。在这个失意的夜晚,有他陪她,还有一个裹腹的冷便当,够了,满足了。

    她扒了一口饭,和着眼泪一起吞到肚子里。

    “薇真,你告诉我要定时吃饭,不然会胃痛,你为什么没吃晚餐?”

    沈昱翔喝下他的果汁,静静地等待她回答。

    “唔”她细嚼慢咽,再喝一口矿泉水。“我跟老总生气,在办公室发呆,写辞呈。”

    “你做得很好,为什么写辞呈?”

    “我有一个案子,本来是另一个同事的,可她那组不论如何努力,客户就是不满意,扬言要解约,正好她去生小孩了,没有人能处理问题,把电话转给我。你知道我的个性,愈是难缠的客户,对我来说愈具挑战性,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解决客户的疑难杂症,保住一千万的广告合约。”

    “你抢了人家的case。”

    “老总就是这个意思啦!叫我把案子还给人家,可是我和我组员辛辛苦苦努力的成果,怎能拱手让人?太不公平了。”

    “对新威来说,是好的。”

    “不好。如果我辞职了,他们哪里再找人?”她继续扒饭。

    “新威多了一千万的业绩,对大家都好;如果你辞职,你们总经理还是可以找到一个取代你的人,一间大公司,并不是非你不可。”

    “呃?”她半颗卤蛋梗在喉间。

    沈昱翔放下手里的空罐,在沙地上来回滑动,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线条说:

    “以前,我也以为翔飞非我不可,我觉得陈总观念老旧,部门主管能力不足,只有自己去做,才能把事情做好,结果,我很忙,套句我哥哥的话,累得像条狗一样。”他逸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继续用空罐画来画去。“我受伤后,公司照样运作,今年前两季的业绩甚至比去年同期更好,公司的人才很多,陈总也很好,有没有我,并不是那么重要。”

    他慢慢地说,她也仔细地听;她以为他会很失落,却发现他用空罐在沙滩画出一个你眼的大笑脸。

    “业绩好,也是你过去拚命的成果。”她觉得还是要“安慰”他。

    “是大家努力的成果。”他转向她,深黑瞳眸映出月光里的她。“好久以前,你跟我说过,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说过?”

    “你说过的话都忘了?”他凝望她,不放弃地追问。

    “忘了”她忽然觉得彼此角色互换,现在脑袋受伤的是她。

    “忘了,也好。”他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也罢的神色。“你如果把今天的事情忘了,会比较快乐。”

    道理她懂,但她心里就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摇头说:“可是,明明是自己付出心血做出来的业绩,我还是没办法就这样算了。”

    “每个人都知道是你做的。你的老总管理一间公司,一定有他的考量;再说,你每年做几十亿的大案子,一千万只是a iece of cake,对别人却是一块大饼。”

    她今晚有太多的惊讶,他的话为她打开一扇窗子,看到外面广大的天地。

    当她拥有大海时,又何需和河流争一小块空间呢?

    眼前的海洋彷佛放到无限大,她奋力泅泳于其中,旁边游来一只鲸鱼,轻轻地将她托起,让她飘荡疲累的身心得以歇息。

    猎豹怎么变鲸鱼了?!她好笑地摇摇头。

    沈昱翔看她又摇头,以为她不同意他的看法,又继续说道:“我以前很聪明,想很多,什么都要;现在变呆变单纯了;心变得小小的,看到月亮又圆又大,就觉得很好;自己还有能力工作赚钱,也很好过去强求的东西好象不是那么重要了。”他还想说:能见到你,很好。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道理?”

    “我不会说道理,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扳指头。“我刚醒来,知道自己包尿布,需要人家喂食,我再怎么意识不清,还是很挫折,很无助;所以现在只要我身体健康,可以走路,可以吃饭,就很满足了。”

    “你活过来了,很好。”她由衷地感谢老天,还她一个单纯的沈昱翔。

    “你学我说话。”

    “哈哈!”她就爱看他特别认真的表情。“我是说真的,你醒过来很好,非常好,如果你死了,如果”她心里突然涌起极大的恐惧,再也说不下去。

    他不能死!她从来就不敢想象没有他的情景;只有分手那三个月,她真的当他死了,唯有这样,她才能克制再拨电话给他的冲动。

    那时,她的心也死了,向来游戏人间的她,第一次尝到动了真情的苦楚。

    如果他没出车祸,继续风流花心,再当上专断独裁的总经理,她会庆幸甩掉他;偏偏他以新生婴儿的姿态回到她身边,在那个她曾经熟悉的身体里面,她渐渐地发现另一个内在的、孩子似的他。

    霸气、骄傲、自信、聪明、单纯、温和、沉静、专注,全部都是他,从以前到现在,他还是他,不管他变得如何,他依然吸引她去关注他,她也不曾减少放在他身上的感情。

    感情?!是她常常强调的友情?还是他们从来没有的爱情?

    “昱翔!”她放下吃完的便当,突如其来握住他的手。

    “薇真,怎么了?”他发现她的颤抖,立刻交握她的指头,紧紧贴住。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嗯,很好,你活着,很好。”他的温热平息了她的不安,她大大喘了一口气。

    “真的很好。”握着她的手,他很满足。

    “我问你,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不会难受吗?”

    “因为不懂得去想,所以没感觉。”

    “可是,我不像你,我觉得新威还是需要我耶!我不提辞呈了。”

    “你很有自信,我喜欢你这样。”他脱口而出。

    她的脸一热,心脏不觉怦怦跳动。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听他说“喜欢”两个字吧。“你现在就是有话直说,也懂得哄我开心了。”

    “我我不会哄你,我看到你心情变好,喜欢工作,我也很开心。”他又结巴了,指节不觉握得更紧。

    “你喔,好象会害羞了,如果月亮再亮一点的话,我一定可以看到你脸红。”

    “你脸上有饭粒。”他定定地看她。

    “什么?!在哪里?”她右手被他握住了,笑着举起左手抹脸。

    “在这里。”他探向她的右脸颊,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颗碍眼的饭粒。

    指头一弹,却是弹不开黏性特强的饭粒,他有点苦恼,只好在沙地上抹了抹,搓了搓,这才摆脱这颗顽强的小东西。

    “我脸上还有东西吗?”她好笑地看他的动作。

    “头发黏在脸上了。”他再度望向这张美丽的笑颜。

    海风吹来,将长长的发丝拂上她的脸颊,他伸手去拨,一根根,一缕缕,从额头拂到耳后,从脸庞拂到颈项,指头轻触她柔嫩的肌肤,像是他常常抚摸的玻璃弹珠,所不同的是,她的脸是柔软的、温暖的、让他深深眷恋的。

    他忘了拨开最后一根头发,而是以掌心包住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十分专注地凝视她。

    如果可以,他想珍藏这张脸,他是那么熟悉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唇;曾经,当他将所有的精力注入她体内后,他会坐在旁边抽烟,静静地看她娇憨满足的睡颜。

    她别无所求,却老像个孩子似地,喜欢抓住他的手,他通常不予理会,但有时候会让她抓一两个钟头,再一根根拨开她的指头,帮她盖好被子,离去。

    是不是在那时候,他发现自己也有能力去疼惜一个完全依赖他的女子?

    可惜,那时的他,只懂得以冷漠保护自己,竟让爱情白白的溜走。

    如今的他,不敢再奢求从前,但在此时此刻,如果可以,他还想珍藏她的人,将她的一切收藏到他的心底

    月光映照大海,波涛汹涌,海水在涨潮,淹没了时间和空间。

    谷薇真看到他眸光的变化,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感到害怕,却又有着莫名的期待。

    他从来不曾这样子看她,除了专注,还有逐渐加温的渴望

    她心跳加速,蓦然发现,猎豹并没有消失,那对阒黑的眼眸缓缓燃起火焰,很慢,很静,彷佛蓄势待发,随时可以一跃而起将她吞噬。

    她受不了那样专注的目光,更受不了他掌心的火烫,她的心魂快被他融化了,不觉低声唤他:“翔”

    沈昱翔如梦初醒,神情变得不自在,同时松开双手,猛然站起来,往前踏出几步,在沙滩踩下几个沉重的脚印。

    谷薇真拢紧身上的西装外套,将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感受他在她脸上、手上留下的余温。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一前,一后,同时观月,同时听浪,在这个曾经属于他们的激情沙滩上。

    望着前方那个孤单的身影,她忽然发现,他不是黑豹,也不是鲸鱼;不是聪明倨傲的企业接班人,也不是受伤变笨的小男孩。

    他是沈昱翔,一个让她欢喜、让她忧愁、深深牵动她心弦的男人。

    ?x那间,她的心思变得清明,脸上绽出一朵柔美的微笑。

    “昱翔,别一个人站在那边了,过来和我聊天。”她声音清脆地唤他。

    他转过头,侧脸出现片刻的阴影,随着月光的照映,瞬间转为温柔而明亮。

    “好。”他带着单纯的笑容,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