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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虽揭心难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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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剑澜着实未想到在这种场合说出这句话来竟能引发如此大的哗变,重盔武士仍勉力维持秩序,然而若无法停歇民众的愤怒,恐怕到最后还是要兵刃相向,转眼就是规模极大的镇压民众的流血事件。

    抬眼看去,见武则天面无表情,并无惊慌之色,仍是缓步走上台阶,方回身清声道:“朕今亲自来江南,便是为了彻查谢大人冤情,惩处奸顽,是非自有公论,朕必定会对三吴百姓有个交待。”

    也未见她喊的声嘶力竭,但这语气平静中自然带着一股威严,林剑澜心中不由暗暗佩服道:“本是她对谢仲举有所猜忌,才委派了梁王与来俊臣前来,此时几句话便弃了梁王与来俊臣,她却一转眼成了为谢仲举申雪冤枉之人,摘得个一干二净。”

    见民众义愤之声略微降低,武则天又缓声道:“两旁搭起席棚,若有意看朕审问之人俱可留下。”

    衙外这般喧闹,里面自然再不能没有动静,不消片刻便见二人脸色刷白急匆匆的由内奔出,见到武则天急忙跪倒,齐声道:“恕臣等接驾来迟。”

    武则天脸色如覆了一层寒霜,轻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要朕亲自去里面拜见二位大人!”

    林剑澜此时方看到身后跪倒这二人,一个身材魁梧高壮,方面微须,已有些微微发福,虽面露惧色,但却透着几分假意,另一个则较为秀气,目光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阴狠,他们便是权倾朝野的武三思与让天下愤恨的来俊臣了。

    武则天缓声道:“你且平身。”林剑澜略一犹豫,便站了起来,武三思与来俊臣也站起来抖了抖衣摆,却听一声冷冽的轻斥:“哪个叫你们起来?”他们忙又扑通跪下,心知此时武则天真是天威震怒,方小心了起来。

    林剑澜转回头去,见唐子慕刚叫人安排妥当了两旁的席棚,那人群虽然激愤,但武则天语意明朗,又对平民并不责怪,反而安置妥帖避免他们饱受雨淋,此刻倒也不再大声喧闹,也无人甘心就此离去,都静静关注着府衙中间。

    林剑澜看府衙正中已摆好了案台与屏风,那屏风描金镂凤,华美不凡,案台则还是以前的那个,心中不由一酸,相隔不过数十日,之前谢仲举在此平民愤、正歪风,运筹帷幄,举止洒脱,而今却已长眠在太湖湖畔。

    武三思却跪也跪的不安生,苏杭之地,别说是他,就是武宏在此,也是平日一跺脚便要震三震,此刻当着那么多平民百姓的面跪在这里,颜面尽失,偏偏武则天却对他不理不睬,唐子慕一笑,上前轻声对武则天道:“皇祖母,梁王殿下与来大人且不论有罪与否,跪在这雨天泥泞之中有失官体,着实不雅,可否赐他们起来,再做问话?”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唉,你们平身吧。”

    二人忙不迭的谢恩而起,梁王方谄媚道:“姑母为何千里迢迢的来了这里,也不告知侄儿一声,侄儿也好事先准备安排迎驾事宜。”

    武则天冷冷道:“你要准备什么?要安排什么?哦,朕明白了,刑死了谢仲举,那自然要事先准备准备,安排安排。”

    来俊臣听到“刑死了谢仲举”顿时面上闪出一丝喜色,瞬时不见,躬身道:“谢仲举被太湖贼匪劫牢而走,如今生不见人,但死要见尸,无凭无据,圣上何以言出‘刑死’二字?臣下实实冤枉死了。”

    虽然听林剑澜说谢仲举已死,但又未曾见着尸体,武则天也不敢轻信一方,道:“这位公子,你刚才说谢大人已经去了,有何为凭?”

    林剑澜暗道:“凭据,难道再惊扰谢大人英灵,让你们掘地相见么?”

    他这么一踌躇,来俊臣却有了底气,笑道:“无妨,这位公子无法拿出证据来,臣下却有证据谢仲举实实是被太湖贼匪劫牢而去,昨夜我苏州府衙内十数名巡夜差役,还有臣下随身所带的六名刑官俱被贼匪所杀,现在尸体还陈列后堂,死状俱是惨不忍睹,实在可怜,下官刚才未及接驾,就是因为在后堂造册抚恤事宜。”说到此处,泪光滢滢,大声道:“臣下不明白的是,若是劫走谢仲举倒也罢了,这些官差与他们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下官手下的刑官也只是负责问话而已,加之谢大人身份特殊,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她怎么就狠心到这个份儿上?”

    林剑澜见他矫揉造作,极尽胡编乱造之能事,气的两眼冒火,直窜到来俊臣身前道:“你敢说你没有动刑?”

    来俊臣吓了一跳,又不敢直视林剑澜的双眼,只得连连后退道:“你敢咆哮公堂,对朝廷命官无礼?来人啊,快把他拉下去,这野小子从何而来?”

    武则天眉头微蹙,来俊臣又急匆匆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呈上道:“圣上请看,这上所列罪状谢仲举早已供认不讳,手印在此,竟还有人试图为她正名翻案,着实的居心叵测。”

    林剑澜一瞥见那纸上背面透过来红红的一团手印,浑身一个激灵,径直将那状纸抢了过来,手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颤声道:“你说她供认不讳,按了手印?当真是一派胡言!”

    来俊臣见他表情可怕,不由退了一步,道:“太太无礼了!圣上,圣上”

    武则天却并不吱声,只望着他若有所思,林剑澜一抱拳道:“在下江湖中人,不懂得朝廷礼数,望圣上莫怪,能允我细细讲来。”

    武则天道:“朕恕你无罪,但讲无妨。”

    林剑澜方黯然道:“在下见到谢大人时,她早已气绝了,一身白衣被血浸透,干湿不均,显然一夜间就未停止过对她用刑。”

    武则天轻轻瞥了来俊臣一眼,并不做声,来俊臣却如坐针毡,林剑澜又道:“圣上,只是当时在下有一件事情颇为疑惑,谢大人既然已经死了,但却紧握双拳,任在下用尽全身力气,也掰不开来,圣上可知这是何故么?”

    武则天皱眉道:“莫非她手心中握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么?”

    林剑澜摇摇头道:“在下所想同圣上一样,只是来大人的两个手下却帮在下解开了这个疑惑。”便将甬道中那两名刑官的对话一一口述出来,悲愤道:“谢大人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手握的死死的,便是不想让人随意污蔑她的清白。”又回头直视来俊臣,边向他走去边道:“在下不知你这按了手印的供词从何而来,那地牢仍在,你特意从京中运来无数刑具送来此地,果真让你派上了用场,一夜之间玉女登梯便用在谢大人身上有六次之多!里面每样刑具描金绘彩,俱是你这毫无人性可言的人的心血之作,你自然舍不得丢弃,若是将这苏州府衙封了起来搜索一番,你的那批令人发指的刑具便会被圣上发现。你当真是在后堂为那些死去的衙役造册发放抚恤银两么?恐怕是在忙着把这些东西搬走以掩盖你刑死封疆大吏的罪过吧?”

    林剑澜一步一问,来俊臣一直向后退去,退到无路可退,竟被门槛绊倒,跌了进去,两旁人群一阵高呼:“杀了他!杀了他!”武则天则面沉似水,望向来俊臣的眼神高高在上,毫无一丝怜悯可言,林剑澜回头望去,看到这对眸子,心中一凛,不知为何想起了袁行健手刃的仇人周兴来,暗道:“这次,来俊臣这枚棋子就要被抛弃了么?”

    来俊臣跪爬到武则天身前磕头不已道:“圣上,圣上,他口说无凭,他来历不明,圣上怎可轻信?”

    林剑澜则又凝气大声道:“在下有人证!也知谢大人葬在何处,只不过不想再去搅乱谢大人英灵,因此之前一直未曾提过!”

    武则天眉头一扬,道:“人证何在?”

    林剑澜道:“烦劳圣上差人去接,但恕在下无礼,圣上左右之人在下俱都信不过,只信得过临淄王。”

    唐子慕一愣,随即侧身道:“皇祖母差遣,孙儿无不从命。”

    武则天道:“你倒是好脾气,也罢,你问问他人在哪里,给我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带过来。”

    林剑澜与唐子慕对视一眼,见他走近,面上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心知还是少说无关之言,便将落脚的地方附耳说了一遍,唐子慕只一点头,便招呼了一下,与十来个护卫迅速离去。

    等待自是难熬,对来俊臣来说,更为难受,几次求助的望向梁王,却见这微胖男人仿佛不认得自己了一般,一副庄严表情直视前方,心中恨到了极点,然而更为焦急的是不知那人证到底是哪个,府内正如他不认识的那个凭空冒出来坏了自己好事的野小子所言,刑具俱都未运出去,若是圣上再较起真来,自己恐怕便是官位不保了,弄不好还要被流放。想到周兴被人在路上砍的如烂肉一般,他后脊梁骨顿时一阵发麻。

    武三思此时也不好过,别看他站立的笔直,一双腿早已不停使唤。江南青楼女子娇媚美貌,个个温柔似水,昨夜已在温柔乡中死了几次,今晨还未及养神休息,便被来俊臣找了过来,还在慌乱的处理善后,武则天竟突然驾临江南,大有问罪之意。此刻他后背早已湿成一片,腿也在下面簌簌发抖,却仍是强自镇定,暗道:“看目前状况姑母只是拿来俊臣开刀,看来是时候要与此人撇清关系了。”

    各人正各怀心思,却见唐子慕已经转回,在武则天耳边低语了几句,武则天顿时面露喜色,张望道:“鸾仙,可是鸾仙么?”

    众护卫之中站着一名女子,青衣布裙,若不是穿的这身衣服是林剑澜所买,几乎不认得眼前的女子,恢复红妆打扮后,虽然朴素,却是另一种样子,只是因着谢瑶环之死,甜美温婉的表情反被哀伤与悲愤覆盖。

    那女子听到武则天招呼,眼圈一红,几步跑到武则天身前,跪倒哭泣道:“圣上,圣上,你为何不早来一步?”

    武则天此刻方露出些慈祥悲悯之态,竟亲自将苏鸾仙掺起,道:“鸾仙,你”却见苏鸾仙脖领、袖口处伤痕,重又面泛愠色,拍了拍苏鸾仙的手道:“你受苦了。”

    苏鸾仙抽泣道:“为圣上办事,何谈受苦,只是谢大人生生被这群狗贼”

    武则天道:“唉,朕都知道了。来俊臣,这些年你都做过什么事情,朕心中都知道,只是念你以往有功,打心眼儿里希望你能有朝一日自己醒悟,不想你越发仗着我对你的恩宠,变本加厉,此次三吴百姓口中的青天就这样被你活活折磨致死,你还有何话讲?”

    来俊臣叩头不已道:“微臣知罪,臣铸成此等大错,自知已经不配在出没朝堂,若圣上能将臣贬为布衣,臣甘愿叩首谢恩。”

    武则天嘴角轻轻一扬道:“你所做的那些刑具,朕早日便听人说过,听说受刑之人,只恨不得速死,只恨自己为何生而为人,能让人痛苦至斯,做此刑具之人时时日日都在朕身边,朕此刻竟有些不寒而栗,不知你这个人,是恶人乎?是厉鬼乎?”

    来俊臣脸色顿时变的苍白,讷讷道:“臣罪臣已经知罪了,若圣上仍觉罪臣悔意轻微,可判臣流放苦寒之地,罪臣愿每日念经颂佛,洗刷罪过,为圣上祈福。”

    武则天道:“为朕祈福?朕恐怕当不起。说起流放,你就不怕落得个和周兴一样的下场?”

    林剑澜愕然抬头,见武则天高坐案台之后,望向来俊臣的眼神带着几许玩味和轻蔑之色,来俊臣为自己寻了两条后路,却都被武则天轻易的一一堵死,下场已经不言自明。

    一如那日凉亭中轻声的不带一丝遗憾、一点感情的“杀”字,武则天嘴唇轻启:“斩,以平江南民愤,以祭忠臣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