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唐剑歌 > 第十八回夕山小寺孤

第十八回夕山小寺孤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你打小住在晋州,这次来了长安,其实这两个地方都算是北方了,春天的天气便是这样,春风料峭,吹在脸上仍是干冷干冷的,还有些割脸,南方却不一样,空气中总是透着股湿润的气息,若此时在杭州,恐怕花期都早已过了。”

    万秀在车厢中道:“原来南方的花开的那样的早。”

    林剑澜道:“嗯,我在杭州的时候,虽然只在总堂内活动,但我们匡义帮的总堂大的很,如同一个小小的城郭,到了初春树上泛青之时,堂内许多树便都打满了花苞,突然有一天竞相开放,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到处都是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万秀道:“真好,林公子,以后你也带我去总堂看看好么?我也好久没有见过林帮主了。”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之意。

    林剑澜“呵呵”笑道:“等你病医好了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需要我带吗?你若是学了骑马,自己骑在马上策马奔跑,很快便到了杭州。”

    万秀轻轻“哦”了一下,林剑澜又道:“南方的夏天恐怕最让人难受了,热的要命,又湿又闷,这点倒及不上北方。不过我的住处还好,住在青叔的水榭那里,水边能稍有凉意。对了,匡义帮进门不远,便是一个极大的湖,到了夏天湖面开满了荷花,红红白白,还没告诉过你呢,我在那浮桥之上可打败过很厉害的人。”

    却听万秀不再答话,林剑澜侧身掀开车帘一角,见万秀已经蜷在车中睡着,嘴角兀自带着笑意,急忙将那帘子掩好,专心驾驶那马车以免颠簸,向南边缓行而去。

    以往林剑澜长途跋涉或有人照料他,或独自一人,万事都能将就,这次却要照顾一个病体孱弱的女子,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又行了许久,林剑澜将马车停在路边一处茶棚附近,望了望天色,早已过午,到了午饭时分,那茶棚内已然坐满了过路的行人客商,虽只有清茶和较为简陋的茶叶蛋、包子等物供人充饥,此刻闻起来香气扑鼻,顿觉腹中一阵饥饿。他跳下马车,向车里张望,见阿秀仍睡的香甜,却不知是否该叫醒阿秀,只呆立在路边,竟是手足无措。

    正午太阳照在身上,不一刻林剑澜头上已经微微冒汗,他是已经饥肠辘辘了,心道:“虽然路上食物有些粗糙,但若不吃,恐怕身体更经受不住。”想到此正要叫醒万秀,却见车后不远处十数个和尚缓步而来,其中打头的一个老僧仿佛在哪儿见过,到了面前,见他宽袍大袖,脚蹬芒鞋,年纪已经颇为老迈,两条苍苍的寿眉低垂下来,步履矫健,面色淡然,林剑澜急忙迎上前去,惊喜道:“老爷爷!你可还认得我么?”

    那老僧见这少年蓦的拦在面前,正自疑惑,身后一和尚闪身出来斥道:“你是何人?不得对昙宗方丈无礼!”那和尚却也已然是斑斑白须,约有六十来岁模样。

    那老僧向后摆手道:“道宁,你且退下,我和这少年曾有一面之缘,不想在此巧遇。”

    林剑澜道:“方丈可记起我来了吗?”

    那老僧正是当日调停匡义帮与云梦稹之争的少林方丈昙宗,见林剑澜嘴角含笑,双目神采闪耀,腰中还悬着一柄长剑,俨然已经是个江湖少侠的模样,呵呵一笑道:“花开花落,转瞬经年,没想到当日的少年也已经在这江湖中独自行走了,云道长曾对我说过在年帮主的祭奠上见过你,对你很是称赞。”

    听昙宗提到年永寿的祭奠,林剑澜心中一酸,低头道:“晚辈真是有太多不足之处,云道长谬赞我了。”

    昙宗笑道:“什么晚辈、方丈,不必执着于称呼,你还是你,我还是老爷爷。”

    林剑澜抬头也笑道:“既是不必执着于称呼,那晚辈便是我,我便是晚辈,方丈是老爷爷,老爷爷也是方丈。”

    昙宗捋髯大笑道:“好,好!”  他二人在此叙旧,身后那些僧人面上却有些急躁,林剑澜向后望去,见那些僧人行装颇为整齐讲究,俱是身披袈裟,脸色十分凝重,林剑澜心知不便与昙宗叙话太久,道:“方丈从哪里来,怎会到此?若有急事千万莫要被晚辈耽搁了。”

    昙宗道:“不妨事,并不是什么急事,他们看的有些严重了,你却怎会在此处?”

    林剑澜脸色一红道:“晚辈受人之托,带一位长辈的女儿前去医病,到了晌午该用饭时分,不想停在此处,她却睡着了,继续赶路怕她身体经受不住,叫她起来又怕这里饭食太过粗糙,因此在路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唉,晚辈实在没用。”

    昙宗笑道:“世间哪有两全之事?老衲倒有个将就的法子,你随我再走上一段路途,前方我知道有处僻静的寺院,到了那里你再给她准备些细致的斋饭,正好也可休息。”

    林剑澜一喜,正要答应,却见身后那些僧人面面相觑,道宁一脸为难道:“昙宗方丈,这恐怕不妥吧?我们既然有命在身,实在不方便与人同行,更不能将他带到那处。”

    林剑澜闻言略有些失望,然而仔细想想的确也不便打扰他们做事,抱拳道:“方丈,你们还有要事,再说她是个女孩儿,恐怕进寺庙内对各位高僧也不太方便。”

    昙宗道:“哪里的话,出家人要处处与人方便,有我在此,不会有什么变故,你且随我走吧。”说不不理身后那些僧人,甩步而去。

    林剑澜只得重新上了马车,跟在那些僧人身后,见他们个个面色郑重,中间那名蒙着眼的老和尚也古怪莫名,走了约半个时辰,见疏林中闪出一处极小的寺院,上悬着匾额,上书“慈恩寺”三字,早有本寺方丈身披袈裟,神色郑重的在门前张望等候,见了昙宗等人双手合十一一互相拜过。

    昙宗又用手指向林剑澜这处马车,那方丈面露诧异,颇有些为难,见昙宗在耳边窃窃低语,他方回身交待了小沙弥几句,同各位僧人迈步进寺。

    那小沙弥赶了过来,合十道:“施主,请随我来。”

    林剑澜跳下马车,牵着马匹慢慢跟着他进了寺院,绕至后边的西厢房,将车停下,听那沙弥道:“施主,请在此安歇,若有什么需要,烦请去前院自行取用讨要,这里有女施主在,小僧等都不便前来。”说罢匆匆而去。

    林剑澜将那房门推开,稍微打扫了一番后见里面已经甚是洁净,回身到马车前,探头轻轻唤道:“阿秀,阿秀,快些醒醒。”

    万秀方嘤咛一声,揉了揉眼睛,见林剑澜为了遮挡阳光,只将一个头紧紧围在车帘内眨眼睛瞧着自己,不由噗哧一笑,将周身黑纱遮好,轻轻掀开窗帘,见外面似乎是一处院落,甚是陌生,询问道:“这是哪里?”

    林剑澜将车帘掀开,扶着阿秀挪出车厢,阿秀身体瘦弱,他竟是毫不费力便将她抱到屋中,回身又急忙去车辆中将靠枕拿了来垫在阿秀头下,安顿好了方笑道:“阿秀,你再也想不到这里是什么所在。”

    万秀道:“是客栈么?”见林剑澜抿着嘴摇了摇头,皱眉道:“想不出来,我不猜了。”

    林剑澜道:“你好没耐性,我遇上了一位极好的老方丈,几年前我和他见过一面,托他的福,我们才能到这里休息,这里原是一处寺庙。”却见万秀向里缩了缩,一惊道:“啊呀,我竟如此粗心,这房间门窗俱都不十分严密,阿秀,你在此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可有遮挡之物。”说罢急急奔出门去。

    到了前院,那些路上遇到的僧人已经三三两两从斋堂方向走来,想是已经用过了斋饭,昙宗和本寺方丈正向正殿走去。林剑澜站在后院角门处,向四周望了望,见他们穿着大体相似,行色匆匆,却不知哪个才是本寺的僧人,若要直接去问那方丈要遮挡门窗的布帘又显小题大做,只得到处观望,希冀能碰到一两个做杂活的沙弥。

    他正着急,却见刚才那个带路的小沙弥端着一盘饭菜匆匆向另一处角门走去,心中一喜,忙跟了上去,喊道:“小师父,请留步!”

    那沙弥却似乎未曾听见,只是低着头走路,林剑澜只得紧紧赶了几步,追了进去,在那沙弥肩上一拍,那沙弥想是正在思考事情,被着实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托盘一抖,上面一碗糙米饭和一盘青菜顿时滚落地上,四处都是。

    林剑澜顿时也是一惊,愕然从那小沙弥身后转出,见那院中一老僧手中拄着拐杖,三绺白苍苍的长髯,也被着碗碟碎裂之声惊的回过头来,此时三人呆立院中,那小沙弥又惊又怒,连声道:“施主,你、你唉,我又要被责罚了!”

    林剑澜甚是歉疚,蹲下身将那些碎磁一一捡起道:“这位小师父,实在对不住,我有急事,因此冒失了,稍后我去替你解释,让你师父莫要责怪你。”见那小沙弥颜色稍霁,道:“小师父,我车里那位女施主身体十分孱弱,受不得光照,贵寺可否有窗帘等遮挡之物,烦你替我收集些,越多越好。”

    那小沙弥在寺中地位甚低,方丈曾交待过林剑澜也是贵客,因此虽打翻了碗碟,却也不敢怎样,听林剑澜讨要物事,只得匆匆离去准备。

    林剑澜方又前行了几步,向那受惊的老僧低头一礼,道:“这位长老,都是晚辈莽撞,耽误了你用斋饭,稍后晚辈亲自再取来供长老用斋。”

    却半晌也未听到那老僧答话,心中纳闷,抬起头来,却见那老僧面色苍白,表情似乎震惊骇然到了极点,见到林剑澜如同见了鬼一般。

    看林剑澜一抬头,老僧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枯瘦的手指乱抖着向他指去,嘴唇也是一阵哆嗦,却始终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如烈火般夹杂着一股恨意,似乎要将林剑澜撕成碎片一般。

    林剑澜更是不解,心道:“我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他的午饭,他何至于这般恼怒?出家人竟这般容易便起了嗔念。”又想的确是自己理亏,着急去看是否备好窗帘,只得道:“请长老息怒,稍待片刻晚辈定将斋饭备好亲手奉上。”说罢转身急急离去,刚到那角门处,却听那老僧嘶哑的口中断断续续说出几个字来,如同从牙齿中生生挤出来一般:

    “林林霄羽,你”  初听“林”字,林剑澜已是心中惊异,待听清楚后面几字,如一道雷从头顶生生击穿一般,沿着脖颈处直向下一阵阵的发麻,全身似乎都被震的无法动弹,又觉得脸上滴了无数的汗下来,似乎用尽了力气方能将手抬起,擦了一下却是一片冰凉,什么也没有。

    林剑澜转过身,觉这午后的阳光格外的刺目,竟有些头晕目眩,略微适应后,却见那老僧已然倒在地上,林剑澜惊惶之至,三步两步奔到那老僧面前,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铁青,急忙扶起晃了几下道:“长老,长老!”

    那老僧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林剑澜顿时急得浑身直冒冷汗,方寸大乱,高声呼道:“来人啊,来人啊!”  四周却是并无一点声息,林剑澜急忙将那老僧掺起,出了角门,向正殿走去,自己尤自双腿发颤,心中又是惊恐又是疑惑,不敢多想却又要多想,一时间只觉的茫然无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一路高喊。

    方才那小沙弥刚从一处下屋走出,手中拿着厚厚一摞帘布,见此情景又是一惊,手中的布帘散落了一地,小沙弥却也不管,只放开脚步急急向正殿奔去,片刻昙宗和那方丈便急急赶了出来,身后则跟着若干年纪长少不一的僧人,俱是面带焦急之色,瞬间便将林剑澜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