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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梨花带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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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第二天一早,安笙早早让人给外祖父府上递了拜帖,自己则带着飞花等在府门外,红砖高瓦,雄狮威武,当朝帝师的府邸自然恢弘大气。最醒目的是那块银底镶金的牌匾,上面“厚德载物”四个金字熠熠生辉,据说是先帝御赐,但当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母亲时,安笙只觉淡淡的讽刺。

    没多久,府中的官家将安笙一路领到了内厅,刚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位两鬓微白的老妇人。双方对视了半响,面对老人投放在她身上的灼灼目光,安笙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动作,不过也是片刻,反应过来后,安笙躬身行礼,轻轻唤了一声:“外祖母”。

    老人再也按捺不住,嘴里下意识地说着真像。安笙自然是想到了的,她今日穿了母亲未出阁是最喜的衣服样式,化了她最常用的妆容,只求能勾起他们的亲情。无论是报仇还是母亲的事情,她都需要借助张家的力量。

    安笙低垂着头,抬头时已经是梨花带雨,此刻她应该是早年丧母,受尽孤苦的柔弱女子,膝行至老人脚下,将脸埋在老人膝头,将哭声微微放大。老人似乎一愣继而有一只手温柔地放在她头顶上,轻轻抚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从出生起未曾见过一面,但到底血浓于水,心性坚韧如安笙,泪水中多少掺了几分真意在里面。

    “起来吧,看你这委屈劲儿是得受了多少苦啊。”

    老妇人的声音里含着几分无奈和叹息,末了接着又说:“是叫笙儿是吧,你母亲去的早,外祖母怕你一人孤单,央了人去丞相府接你,不想你父亲府上那个如夫人厉害的很,硬是给挡回来了。后来你外祖父拦着,也没再坚持,一晃这么多年,笙儿已经这么大了啊”。

    “笙儿未能在外祖母膝下尽孝,心中十分愧疚,只求今后能常来祖母身边侍奉”。

    老人慈祥地笑了笑,拉安笙坐在她身边“以后要来就直接来,祖母给门房打一声招呼,以后这就是你第二个家。”

    看到安笙乖顺地点了点头,老人欣慰地笑了笑,顺口问道:“你母亲去后,就是笙儿一个人住在主院了,下人们伺候得可还顺心”

    安笙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强言欢笑道:“祖母放心吧,笙儿一切都好”,老夫人看着自己外孙女儿哭红的眼睛明显不信,心中顿生疑窦,又怕直接问会吓到自己的小孙女儿,只好放柔了声音问道:“笙儿好好告诉祖母,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安笙吸了一下鼻子,这才缓缓说道:“自母亲去后,笙儿就被如夫人赶出了主院,前两日如夫人才以给受伤的庶妹请御医作为条件把院子还回来。以前笙儿年纪小,不能做什么,如今才明白,她不仅是欺负笙儿,更是妄图颠倒嫡庶,好让咱们张家蒙羞啊”。

    老夫人听了这些话,脸色一直阴晴不定,勉强忍住怒气。

    “你父亲也这样由着她胡来吗?”

    安笙脑中闪过父亲多年的冷漠与偏袒,右手缓缓握紧。

    “父亲怕是更喜欢庶妹一些”。

    “我张家名望世代厚重,岂容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乱了纲法,你父亲也是糊涂。哪怕当年是我们张家对不起他,可如今人已经没有了,还纵容一个妾室来欺负我嫡亲的孙女儿,真以为我张家无人了吗?”

    听到老夫人的话,安笙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企图理清这些零散的信息。

    瓷杯碎地的声音蓦然响起,安笙猛地抬头,是老夫人一怒之下摔了手边的茶杯,她急忙站起来给空茶杯里倒满了茶,然后右手帮她顺的后背顺着气。

    “香菊,带老夫人下去休息。”

    中气十足而略带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安笙下意识回头,一个留着花白胡须的中年男人,安笙有些懊恼,刚才心神过于专注竟然没有听到有人来了,相必这人就是她的外祖父张勋了吧。这个人打量她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有一些厌恶和抗拒,安笙心中很是不解。

    丫鬟应声而来搀扶老夫人,她看了一眼安笙,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样子,眼神中隐隐担忧。

    同时,张勋也在打量着安笙,确认她身份后,有一阵的恍惚,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喜欢穿着粉衣服的甜腻腻的小女儿,她不爱听他教课,却古灵精怪最得他的喜爱,直到待嫁那年……

    心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烦躁,他冷冷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心中有了大致的定论。

    “外祖母也看过了,姑娘这一身装扮似乎过时了些,日后还是换回来吧。顺口说一句,老夫平日里最喜心怀坦荡之人,王管家,送小姐出去”。

    被拆穿的安笙有一丝尴尬,但也只是瞬间,如今她还没有足够和对方谈判的筹码,只好硬着头皮装下去,但她还有最后一个筹码,试一试……

    “外祖父,安笙在相府孤立无援,所做之事是想寻求血亲的庇护。若长此以往,只怕相府嫡系单薄,庶女上位,祸乱后宅,安笙受欺辱不足以惜。但若因此使得张氏蒙羞,小女死不足惜,相必逝去的母亲也不愿看到如此”。

    趁着外祖父沉思之际,安笙急忙从袖中掏出一片方巾,递到他面前,张勋看了安笙一眼,接过去浏览了一遍,疑惑道:“这是什么?”

    安笙用真挚的眼神看着张硕,缓缓道:“这是从母亲的医书中发现的,旁边批注着对应症状,眼目昏花,肝胆虚寒等,最后写着致父亲,日期大概是她去世前两月,不知何故,她没有亲手给您,但必定还是惦记着的”。

    自己当年是不喜她学医的,为此甚至吵过架,至于那两月,是自己最厌恶这个女儿的时候吧。

    张勋状似不经意地将丝巾往桌上一扔,不耐道:“你先回吧,若是那个女人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张家不会坐视不理”。

    安笙愣了一下,却在看到外祖父眼中那丝挣扎的时候,唇边勾起了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