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东京十六岁 > 第七章

第七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辗辗反侧了一夜,天亮,杨耀索性便起床。再躺在床上,睁眼闭眼全是江曼光那娇媚的笑影,得直是一种酷刑,人像那飞蛾受了伤,害怕那种失眠人的太阳。

    他草草冲个脸,用冷水冲澡,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便思绪还是一样的混杂,剪不断理还乱。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电话蓦然响起来,他冷不防惊跳一下,随即稳住,慢慢拿起话筒。

    “你好,我是蕙心。”是陈蕙心。他下意识松口气,又有些空虚失望。“打扰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我想去参观明治神宫和美术馆,你不必来接我,我自己过去,我们在原宿车站碰面好吗?”

    陈蕙心的声音柔中带温,特别有一种体贴。杨耀想想说:“她好,你慢慢来,不必急,我会先到那里等你。”

    挂上电话后,他双手按著电话,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好像在等待什么。过片刻,他才空上长外衣,低头开门出去,门一开,赫然却撞见江曼光,他心惊蓦地一番翻搅,好一阵激荡。

    她站在门边,像化石般不动,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见开门声,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立即站直了,走到他面前。

    看他准备外出的模样,她蹙了蹙眉,质问说:“你今天又要跟她见面?”

    “嗯。”杨耀简单应一声,说:“怎么突然跑来?”绝口不提昨晚的事。

    他不提,她偏要故意。“我不来,你是不会去找我的。”

    她?起眼,直直看看他。“你不问我要解释吗?”

    “我说过了,你跟东堂本来就很相配,不必特地跟我解释。”杨耀却移开目光,不去看她。

    江曼光微微咬唇。既然他这么说,她也不解释了。

    “你不要解释,但我可要。”她近乎撒赖的缠著他,不让他逃避。“你别想我会闷不吭声算了。”口气近乎小孩的任性无赖。

    “你想知道什么?”杨耀竟然却好耐心的包容。

    “我全都要知道。”

    是吗?杨耀点个头,语气平静说:“昨天上午,我们先到了上野公园,然后在银座一家意大利餐厅用了午餐;而后,我们转到临海副都心,欣赏海边公园的景致,晚餐就近在日航饭店内用餐,饭后,一边聊天一边喝著咖啡,欣赏东京湾的夜景。”

    他是故意的吗?故意说得这么详细,故意要气她!江曼光轻轻咬唇,轻蹙著眉,轻瞪著他,觉得心田有股酸酸涩涩的东西翻涌出来。

    “然后呢?今天呢?”她倔强地追问。

    “今天蕙心打算去参观神宫和美术馆,我跟她约好在原宿车站碰面。”杨耀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心还是故意,一反常态,竟一五一十的都说明白。“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江曼光追上去,大声叫著:“我也要去──”

    杨耀似乎有些?难,江曼光不肯退让,硬是要跟。

    “何必呢,曼光。”他表情柔了下来“你还是先回去吧,找个时间,我们再谈谈。”

    “不。”江曼光很坚持。“我非去不可,除非你赶我走。

    你要赶我走吗?”黑白分明的眼神,坦率地看着杨耀。

    杨耀心中微动,这不是他认识的江曼光,但奇怪的,却又像是那么熟悉。

    他不再坚持,一路上两个人默默不语,各有各的心事。

    陈惠心准时的到达,看见江曼光,她有些意外,下意识望了杨耀。

    “你好,我叫江曼光,很抱歉,不请自来。”江曼光主动开口,终于跟他面对面了,陈惠心比她想像的还要有韵味,而且还有一股知性美,真要比较,她完全没信心。

    “哪里,欢迎。”陈惠心大方又自若,立即堆起笑。

    杨耀走到她身侧,说:“对不起,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没关系,我很欢迎江小姐的加入。”陈蕙心笑得很甜,一副不以为意。

    从原宿车站走没多久,就到了明治神宫,陈蕙心显得兴致盎然,看得很仔细,不时和杨耀低声交变几句。江曼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被?在他们后头,也插不进他拉的话题,一开始就是个多余。

    杨耀显然事前了解过,细心?陈蕙心导游,解释神祖的“鸟居”就像那时在纽约他对洪嘉嘉的态度一般,亲切中带著和善,和善里有著温柔。

    江曼光忍不住走过去,很没风度地插在他们中间,装作一副不懂,说:“那边有在卖一种木板,听说可以许愿,我们去看看好吗?”

    陈蕙心微微变了脸色,很轻微,几乎看不出来。杨耀闪过一抹神色,像是无奈何,转头询问陈蕙心的意思。

    “那就去吧。”陈蕙心笑笑的。

    江曼光便拉著杨耀跑过去,将陈蕙心甩在后头。大树下,挂满了无数祈愿的木板,陈蕙心似乎有些心动,江曼光看在眼里,草草看了一会,便拉开杨耀说:“我看参观得差不多了吧,我觉得肚子饿了。”

    其实才刚过十一点而已。

    杨耀说:“才十一点而已,时间还早,你如果有兴趣,就多待一会。”

    “不了,我也觉得有些饿了。”陈蕙心觉得有些窝心,听得出来杨耀站在她的立场说话。

    “是吗?”杨耀想了想,说:“这附近有些不错的餐厅,你喜欢哪。”

    “我要吃拉面!”她的话还没说完,江曼光便大声插嘴,杨耀处处护著陈蕙心,益发让她觉得不是滋味。

    “曼光,”但对她,杨耀也是很有耐心。“还是先听听蕙心的意见。”他转向陈蕙心。“蕙心,你想吃些什么?”他是有意的。江曼光近乎无理取闹,他必须顾及陈蕙心的感受。

    “我都可以。”陈蕙心得体的微笑。她不怀疑江曼光跟杨耀之间和微妙、甚至可能亲近的关系,但江曼光的任性,让她看起来只像个不成熟的小孩,更加泄露她的不安感罢了。

    “法国料理好吗?还是尝尝日本式料理?”杨耀完全以陈蕙心为主地征询她的意见。

    “我说我要吃拉面。”江曼光委屈极了,她很清楚杨耀忽略她的原因,他必须顾及陈蕙心,不能只考虑她。但理智上能明白,情绪偏偏不受控制。

    “我看就吃拉面好了。”陈蕙心表现得毫不介意。

    表面上江曼光好像胜了一筹,但到了拉面店,陈蕙心不懂日文,杨耀很仔细地一一为她解释,甚至连不同口味的差别都解释得很清楚。偶尔陈蕙心问些什么,他低声回答,两个人不管外型或气质上都想当协调,相对之间弥漫著一种电影画面似的气氛。

    江曼光把一切看在眼里,强忍著,她简直就像个局外人,心中一波又一波酸涩的波涛起付难定,利如刀刃般对她一刀一刀刨与凌迟。

    她极力忍著,根本食不下咽,尽管杨耀亲口说过喜欢她,但那样又如何为她有什么任性的正当性?!

    捱到了美术馆,她先被上野公园内那条雾幻般的樱花道所吸引,忍不住叫起来。

    “杨耀,你看──”

    “很漂亮对吧?”陈蕙心笑说:“昨天我跟阿耀来的时候,也几乎被迷住了。”

    什么?江曼光的笑容凝住,怔愣地看着杨耀。原来他已经跟陈蕙心先来过了。

    “走吧。”她一连一秒都不想再多停留,掉头往美术馆走去,只觉得陈蕙心那笑容刺眼极了。

    西洋美术馆里收藏了丰富的法国印象派作品,陈蕙心看得很专注,偶尔偏过头和杨耀轻言细语,意气的投合与相契完全没有让人插入的空间。被丢在一边的江曼光傻瓜似地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碍眼,打扰了什么似。

    她用力咬唇,硬是挤了过去,破坏他们之间协调的美。

    “老是看这些多没意思,我们到博物馆去吧,去看看日本漆器和刀剑。”

    陈蕙心眉心间终于微闪过一抹嫌恶,不再有笑容。杨耀不置可否。

    “你稍微有点耐心,很难得看到这么多印象派的作品的。”

    “老是在这几张画之间转来转去有什么意思,多无聊。”江曼光存心讨嫌。

    陈蕙心不说话,当作没听见,迳自往前走去。杨耀默默跟上去。江曼光跟著又插进他们中间,陈蕙心对她视而不见,凝神看着墙上一幅画,转向杨耀,说:“耀,你看这个。”

    话没说完,江曼光便抢著说:“杨耀,你看──那是塞尚的作品吧?”

    陈蕙心凝住对杨耀笑笑,正想再开口,江曼光又抢著将杨耀拉到一旁,低声嚷嚷说:“这就是罗丹的‘沉思者’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就这样,每当陈蕙心想说什么,江曼光不是抢先开口,便是在她说到一半时截断她的话。陈蕙心就算有再好的修养,这时脸色也不禁变得相当难看,连杨耀也不禁皱眉。

    “怎么了?你们两个人表情怎么那么严肃?”江曼光嘻皮笑脸的。“是不是发生什么?”

    “曼光。”杨耀打断她的话,抓住她,一边转头对陈蕙心说:“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

    他将江曼光拉出美术馆,避到无人的角落才放开她,说:“曼光,你究竟是什么了?为什么要那么做?”

    江曼光假意地揉揉手腕,嘟著嘴,一脸既不懂又不情愿的表情说:“我做了什么吗?”

    杨耀默默地看着也,好半天才说:“别这样,曼光,别再这么做,不要让我?难。”

    一股怒气突地冲向江曼光脑门,忍耐了一整天的委屈溃决爆发出来,她胀红脸,满心的妒忿与嫉愤,对著杨耀激动地大声叫说:“我偏就是要那样!我就是要让你?难!”

    “曼光。”杨耀按住她,想让她冷静下来。

    她挥开他的手,因妒成怒,而显得愤懑暴躁,完全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大叫:“你别想我会闷不吭声!说什么暂时不要见面,结果你却天天和她见面!我告诉你,我的修养没有那么好,度量也没有那么大,你这样对我,别想我会笑着说没关系!”

    “曼光,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面对江曼光激动不讲理,杨耀心中奇怪的竟有一种奇特的、说不出的感觉,他仿佛看见了“真正”的江曼光,一个既旧又新,既陌生又熟悉的江曼光。

    “我很冷静!”江曼光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我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冷静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任性发脾气的人!”

    “别这样,曼光。听我说,我跟蕙心是朋友,我有义务。”

    “我不要听!”江曼光捂住耳朵,摇头扯开喉咙叫说:“蕙心、蕙心、蕙心,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讨厌!她那个做作的笑容,看了更让人觉得作恶,装模作样,矫揉造!”

    “曼光!”杨耀提高声调,打断她的话。表情沉肃,似乎动气了。“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实在太过分了!而且无理取闹。”语气也变得冷峻。“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江曼光紧咬唇,更觉得委屈与气愤羞妒,更加失去冷静,眼眼瞪著杨耀,又大叫说:“我嫉妒,我心胸狭窄啊!”她气怒地从颈头扯下那条钻石项炼丢向杨耀。“在纽约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我就是这么小心眼、这么不可理喻,我告诉你,如果你以为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管遇到什么总默默接受,笑着说没关系,那就错了!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傻的等、默默地接受、默默地压抑忍耐了!凭什么要我委屈自己、体谅别人?!我也是有情绪、有感情,也会伤害!”

    “曼光。”杨耀心中悸动了一下,语气有些轻颤,不禁往前一步。他总是疼借她默默随一切的那笑容,希望她别再那样笑,不知不觉中,她已不再是那样的她了。这才迟钝的体认到,她那一切的不讲理,开放的感情是为了谁,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她总以为,她心中还留有那缺口。

    “你别碰我!”江曼光哪里知道他心情的变化,仍然恨恨地瞪著他。

    “曼光。”杨耀表情变了,一声呼唤,柔情婉转,既期待又不敢确信地。

    江曼光迟疑了一下,脚步刚动,突然转来陈蕙心的叫声。

    “阿耀──”她在呼唤著杨耀,声音很近。

    江曼光脸色倏然一沉,变得很难看,妒忌不满的丑陋表情全爬上了她黄蜡的脸庞。

    “我不准你再跟她见面。”她瞪著杨耀,无理的要求。

    “阿耀──”陈蕙心追了过来,见他们两人相对互视,气氛有些紧张却微妙,横杀进去,揽乱了那平衡,说:“你别责备江小姐,我相信她不是有意的。”

    江曼光看都不看她,一点都不感激她的好意。但杨耀却不能不理她,转头说:“我没对她说什么,你不必担心。对不起,让你等了许久。”

    “没关系。”陈蕙心倾头一笑,和杨耀之间俯倾成一个奇妙的角度。

    杨耀转向江曼光。“走吧,曼光。”

    江曼光不动,瞪著他跟陈蕙心之间的那奇妙,胸中涛浪翻涌,无法控制一股冲动。“如果你再跟她见面,就不要再来找我!”

    丢下这些话,她便掉头大步走开,越走脚步却越凌乱,不争气的颤抖著。

    “没关系吗?”陈蕙心见杨耀站著没动,并没有追上去,显得关心地问一句。

    杨耀默默不说话,低不头,弯身捡起那条被丢在他跟前的项炼。被扯断的链子将一个同心圆截开成了两条平行线;断痕那么绝袭,仿佛无形中也有什么遭断裂。

    陈蕙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仅是眉眼微微扭蹙。他将所有的情绪都藏抑在心底,不让人窥伺。

    “阿耀,”她走过去,满目映出柔柔的怀意。“我想了许久,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的事。”

    杨耀慢慢抬起头,她对他轻笑一声,也不多解释,伸手挽住他。

    “就是这样。我们走吧。”

    在一池波涛原已难平的春水,故意的又丢入一块大石头,掀起更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