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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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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悦耳的鸟啭唤醒沉睡的江意芙,她反射地摸摸身畔,空的,凯尔不在床上。

    江意芙长叹一声,睁开惺忪的眼眸,窗外阳光灿烂明亮,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她想要起床,又酸又痛的身躯不听使唤,最后,她放弃了挣扎。

    昨夜,凯尔粗暴得如同一头猛兽,潜伏在他血液中的维京基因完全控制了他,他就像他那维京祖先一样野蛮粗暴,用尽了所有原始、不文明的方式占有她的身体。

    然而,他并没有摧残她的灵魂;他原本可以那么做,但是,他没有。

    凯尔还是爱她的,他不过是伤透了心,才会做出这种事。今晚他下班回来后,她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从前,他们也曾发生过几次误会,但是在谈过之后,不仅误会烟消云散,他们俩的感情还因此而更上一层楼。这次也一样,不会有事的。

    江意芙深信不疑,她合上眼,准备再休息一会儿。

    躺了一会儿,灵敏的耳朵仿佛听到什么声音。

    她警觉地睁开眼睛,床畔竟然多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孔。

    “兰妮!?”江意芙惊讶地叫出声。

    “嗯,身材是满玲珑的,皮肤也十分雪白细致,不过,再怎么美也比不过我。”兰妮站在床畔,不怀好意地打量全身赤裸江意芙。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意芙连忙拉起单盖住自己的身体“你最好马上离开,否则我可要报警了。”她生气地道。

    “报警?”兰妮仰起头轻笑几声。“我受男主人的邀请来这儿,你的身分同样是个客人,哪有资格报警?”她大剌刺地坐到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意芙的脸。

    “凯尔要你来的?”江芙震惊地坐了起来 “凯尔也在家里?”

    “他现在在公司。”兰妮拨了拨波浪般的金发.开心地笑了几声。

    “是吗?”江意芙拧拧眉心,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凯尔早上一到公司。就兴匆匆地跑去找我,他要我到这儿来看一个被他修理过的女人”

    “凯尔叫你来看”江意芙一听,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了。

    “他昨天就告诉过我,说他想狠狠修理一下你这个玩弄男人感情的婊子,我还以为他说着玩而已,想不到他真的做了。”兰妮双眼晶亮,好像十分兴奋。

    “凯尔他”江芙的心碎了,魂也飞了。

    “唉,我老实告诉你好了,凯尔老早就想甩掉你。你去伊斯古堡后的第二天,他就跑到我的城堡找我。这一个月来,他几乎都在我那里过夜,很少回到这里。我是个有身分的人,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朋友,凯尔说他会想一个好借口甩掉你。星期天,他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他不但找到分手的理由,还要乘机修理你一番。”

    “凯尔”江意芙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枯竭干涸。

    兰妮的话解释了所有不合理的情况,她坚定不移的爱情原来只是一场骗局。

    凯尔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是那么爱他,他竟然用这种方法羞辱她

    江意芙用双手住脸孔,纤细的身子在白色被单中轻轻颤动,伤心不已。

    凯尔凯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她那颗破碎的心悲伤地呐喊着。

    *  *  *

    碧悠悠的海水在阳光下晃漾着璀璨的光芒,娇小纤弱的美人鱼仍是孤伶伶地跪坐在大岩石上,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海面。

    望着满脸痴情的人鱼雕像,江意芙再也忍不住,泪水终于扑簌簌掉落。

    千里迢迢跑到哥本哈根寻找爱情的她,不也像小美人鱼一样痴、一样执着吗?

    为什么最真的心意,总是换到最悲惨结局?

    不爱,人生是一列永不靠站的列车,她是车上唯一的乘客,爱情是窗外飞掠的风景,永远可见不可及。

    爱了,甜蜜时光转眼成为回忆,破碎的心永远难以愈合。

    她来了,她爱过了,她也跌得伤痕累累。

    但是,她不后悔。她知道,这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爱恋。

    烟波浩淼的大海,美丽孤独的人鱼公主,七月仲夏的阳光,宁静古典的哥本哈根,还有她今生唯一的爱人

    别了!江意芙凄怅地抹去泪水,她永远刁;会再踏上这块伤心地,永远都不会。

    她擦干泪水,拉着行李箱,拖着疲累的身躯。一步一步,缓缓步向泊在滨海公路的计程车。

    才走了几步,她忽然感觉眼前一喑,碧蓝的海水仿佛从四面八涌向她

    *  *  *

    天寒地冻的十二月,雪花飙个不停 北欧又进入漫长阴暗的隆冬。

    墙上时钟的指针虽然落在小的上,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宽敞的办公室内黯着温暖明亮的灯光,英俊的凯尔坐在造型优雅的古典办公桌后面,专心看着电脑萤幕。

    他金褐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专注的面孔流露出内敛沉稳的气质,窗外的雪花则落个不停。

    坐在沙发椅里的菲利普望着凯尔发呆,他爱极了眼前这个认真工作的男人,也爱极了此时此刻的气氛——窗外飘着雪,温暖的室内只有他和他。

    发生在仲夏的事宛如一场梦,随着季节迁移,仲夏夜之梦早巳消逝无踪,不留痕迹。

    仲夏夜之梦的女主角——那个黑头发的女人,不如到哪里去了。她和这场梦一样,来得突兀,去得突然,消逝得彻彻底底,无影无踪。

    和黑头发的女人比较起来,金头发的兰妮就像一场仲夏的暴风雨,来时雨势汹汹,去时余波荡漾。

    黑发女人走后第三天,凯尔把一份重要的资料忘在家中,于是他上班上到一半跑回家拿资料,结果,竟意外撞见两名男子在他家里拆线路,他立刻报警,逼问之下,才发现兰妮派人在他家里装了监听系统,偷窥他的私生活。

    后来,凯尔还发现他的电话被人动了手脚,虽然兰妮否认,但他认为这一定也是兰妮做的。

    凯尔一怒之下,把兰妮告上了法院。由于沃夫根家族富可敌国,因此树敌甚多,此案未审先轰动,报纸上、电视上、广播节目中不时出现抨击兰妮的漫画及言论,更有艺术家把兰妮画成长了巨大耳朵的母兽。

    丹麦是全世界最注重个人隐私的民族,兰妮女爵的行为触怒了全国人民,连女王都不愿再接见这位令皇室蒙羞的外甥女。最后,为了逃避牢狱之灾,兰妮女爵逃到法国去避难,现在她已经成了通缉犯,只要她一踏上丹麦国土,立刻会遭到逮捕。

    至于那位金发尤物芭比,她在旅行中邂逅一位意人利人,冬天来临之前,她就随着意大利情郎移居热情的南方。

    那些烦人的女人都消失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凯尔与他。

    菲利普知道黑头发的女人对凯尔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虽然凯尔不愿再提起她,但是,从那之后,凯尔完全变了个人,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女人再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这几个月来,他的生活清悠得如同修士。

    菲利普痴痴望着凯尔,他好爱这个不近女色的凯尔。

    “菲利普,如果你看够了,请你拨空到摄影师那里催照片。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都已经五号了,照片还不送过来。”凯尔头也不抬地说。

    “摄影师今天来过电话,他说今年冬天阳光不够充足,日照时间又特别短,他已经尽力在捕捉镜头了,照片最迟下星期一送过来。”菲利普收起花痴的神情,迅速清晰的报告。

    “他最好能准时。”凯尔说完后,不再作声,室内又恢复先前的寂静。

    圣诞节是西方国家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在北欧亦然。不过,北欧人并不把这个节日称为圣诞节,他们采用古老的称谓,称它为几几。(译音:娱尔,原义为欢呼。)

    娱尔节原是北欧人的祖先庆祝冬至的日子。冬至这天是一年中黑暗最长的一天,过了这一天,阳光便会开始慢慢地回到这片冰封的大地,白昼会愈来愈长,黑夜愈来愈短。因此,冬至这一天,对生活在漫长、冰冷、阴暗冬季里的北欧人而言,实在值得大肆庆祝。

    后来,基督教传人北欧,教会将娱尔节和圣诞节结合起来,成为一个宗教节日。

    卡柏啤酒是丹麦数一数二的百年企业,每年娱尔节前夕,卡柏都会印制一本精美实用的“娱尔节专刊”免费送给全国民众。专刊内除了年年不同的娱尔节食谱和年节温馨故事之外,象征哥本哈根的照片更是不可少,凯尔等待的就是这些照片。

    “凯尔。”菲利普鼓起勇气。

    “嗯?”凯尔抬抬蓝眸。这对眸子深沉幽静,已无风雨,亦无激情。

    “今天是星期五,既然你没有安排节目,何不和我一起去参加‘灵修班’呢?这次是由灵修大师——”

    “我明天要铲雪,今晚想早点睡。”凯尔淡淡地拒绝。

    他的心,他的灵魂,早巳破碎幻灭,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还需要上什么“灵修班”吗?

    菲利普见凯尔一脸淡漠,便不再游说。

    凯尔又埋首于电脑,金褐色的头发仍然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雪花依然在窗外飘个不停。

    *  *  *

    大雪依然下个不停。

    草草吃过晚餐后,凯尔就窝在壁炉边的沙发看杂志。

    自从江意芙走了之后,屋子里总是冷冷清清,倘若不是点着灯、燃着火,邻居还以为这屋子没人住了。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哔剥哔剥的柴火燃烧声是屋内唯一的声响。

    凯尔翻了几页,便没兴致再看下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尖锐刺耳的铃声响彻白屋,宛如北风的哀号。

    凯尔放下杂志,意兴阑珊地走向起居间的另一端。

    他不知道有谁会在星期五晚上想到他。

    不过,娱尔节将到,也许是他散居丹麦各岛的兄弟姐妹打来讨论聚会的事也说不定。

    “哈**沂强你!笨你闷鸹巴菜档馈?br />

    电话彼端寂静无声。

    “哈你!笨你咀琶肌?br />

    电话彼端依然静默。

    凯尔不再出声,他让话筒贴着耳朵,死寂无波的心海微微荡漾着涟漪。

    过了好一会见,电话那端才收了线,急促的嘟嘟声唤醒怔愣的凯尔,他挂回电话,站到窗前,凝视纷纷飘落的雪花。

    自从夏末开始,他就陆续接到几次无声电话。这种电话来得很零散,大都发生在周末的夜晚。一开始,他认为是某个无聊的人在恶作剧,然而,时序进入冬季,对方又打了两三通,他不禁怀疑,也许是某个他认识的人打来的。

    谁?为什么不说话?

    凯尔的眸子流着迷离的柔光,窗外的雪花飞舞成一张美丽的脸孔。

    他希望是她,但是,他知道不可能。因为她正在某个地方,快乐地生活着

    *  *  *

    周六早晨。雪霁天晴,气温摄氏零度,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白屋的红屋顶积了一层洁白的雪,空旷的庭园、附近的道路及路旁的松柏,全都复上一层厚厚的积雪。放眼一望,全是雪白一片。

    凯尔从地下室取出雪锄,准备趁着休假日。把车道上的积雪铲干净。

    铲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出现在前方的大道上,而且还停了下来。

    正在铲雪的凯尔也停了下来。

    他知道那辆黑色轿车属于皇室,只是不知道来者何人,又为何而来?

    穿着制服的随从自前座跳下车,走到后面,恭敬的打开车门。

    一位东方美女自轿车中下来,她的黑发又短又卷,—身银色毛裘在阳光下闪动着华贵的光彩。

    “莎莎王妃”凯尔讶异王妃会出现在此。

    “嗨,凯尔,我们又见面了。”莎莎王妃边笑边走向凯尔。

    “嗨,王妃。”凯尔不由自主地皱眉。

    现在,任何一位皇室成员都会令他感到心烦。

    “在铲雪啊?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还要多。”莎莎王妃神情愉悦地道。她已经走出产后忧郁症阴影,成为一个幸福快乐的母亲。

    “是比较多。”向着阳光的凯尔眯眯眼,边答边揣测王妃的来意。

    “我们原本住在伊斯占堡,两个月前才搬回哥本哈根。”莎莎王妃定定地望着凯尔。

    “噢。”凯尔淡淡地回应。

    “你知道的,冬季还是待在哥本哈根此较暖和,对小王子比较好。”莎莎王妃闲散地聊着。

    “王妃今天来究竟有什么事?请直说。”凯尔直截了当地问。

    他才不相信莎莎王妃是专程来找他聊天。

    “哦,既然你这么问,我就直接说明来意。”莎莎王妃以柔和的浅笑化解尴尬的气氛,她顿了一顿,抿抿红唇,然后才又开口说道:“你知道意芙和我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凯尔的身体隐隐震动了一下,他脸上的肌肉也僵凝住,握住雪锄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知道。”凯尔沉下脸、转身假装锄雪块。

    莎莎王妃不死心,绕到他面前去。“你不想知道她的情形吗?”

    凯尔抿紧了唇,蓝色眼睛黯了黯。

    “你和意芙会分开,完全是个误会,都是兰妮在作怪。”她着急地解释。

    凯尔蹲到地面,狂乱地敲着白雪之下的冰块。

    “凯尔,兰妮的事还是你自己亲自发现的——”

    “我们会分手,不是因为兰妮!”凯尔狠狠敲着冰块,低沉的吼声仿佛荒原狼鸣。”而是因为是我们两人自己造成的,是她一手造成的!”

    冰屑四处—琶溅,凯尔和王妃都被冰屑打湿了。

    凯尔仍然紧抿着唇,狠狠敲着冰。

    “你应该听她解释的!”

    “没什么好解释,一切都很清楚了。”

    “凯尔”莎莎王妃还想说什么,凯尔却丢下雪锄,站了起来,

    “如果没事,我想进屋子准备午餐了。”凯尔冷漠地下逐客令。

    莎莎王妃眼睛黯了黯。“你真的不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不想。”凯尔转身走向白屋。

    她既然能够毫不留情,一句再见都不说就离开这幢房子,他当然也能够拒绝见她。虽然在某些情感脆弱的夜晚,他仍然会忍不住想起她,但是,他绝对不会向外人道出这些秘密。

    望着坚决无情的背影、莎莎王妃忍不住摇摇头,无奈地走向皇家轿车。

    *  *  *

    连续两个晴天之后,天空又飘下如鹅毛般柔软的新雪。

    凯尔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披上大衣,准备到对面的公园餐厅用午餐。

    菲利普却在这时抱着一袋相片走了进来。

    “照片来了。菲利普满脸春风,他把一叠厚厚的照片从纸袋中取出来,放在凯尔桌上。“等你挑过之后,就可以送到印刷部门印刷,这个星期五,今年度的娱尔节专刊就会送达丹麦每一个家庭。”

    娱尔节的脚步愈近,人们脸上的笑容就愈灿烂明亮。

    凯尔脱掉大衣,重新坐回黑色高背椅。

    “你不是要去吃午餐吗?我们一起去,下午上班再选吧!”菲利普连忙说道,他的肚子已经饿了。

    “我还是先挑照片,让印刷部下午一上班就开始印。专刊早点印好,早点送到家庭主妇手上,她们可以早点采购食谱中的材料。”凯尔拿起相片,一张一张地看。

    专刊上的娱尔节食谱深受全国主妇喜爱,每年一入冬,就有成千上万的人打电话到卡柏打听今年的食谱内容。

    擅长行销的凯尔相当关心消费者的需要,凡事以公事为先,因此,卡柏的业绩才会一再创下新高。

    “喔——”菲利普一听,眉头不禁皱了皱,准教他这时候拿照片进来?活该饿肚子。不过,凯尔已经这么说了,他这个特别助理总不好意思开溜吧!

    于是,菲利普只好站到凯尔旁边,边看他选照片,边出主意。

    “凯尔,我告诉你一件很有趣的事。”早已看过所有照片的菲利普翻翻照片,挑出其中—卜几张。“你看,这些从不同地方,不同日期拍摄的照片,都有这个女人。你看。她的帽子、围巾、大衣都一样。”他兴匆匆地道。

    凯尔定眼一看,心头震了一下。

    照片中的女人头戴黑色呢帽,身穿黑色长大衣,她的头发梳成髻,掩藏在黑色呢帽中;由于她并不是摄影的焦点,因此看起来并不是很清楚,然而,从隐隐露出的发梢来看,凯尔判定她的发色应该是很深很深的颜色。

    照片里的地点分别是美人鱼雕像及卡柏企业前面的公园,女人的方向和摄影师一样,都是面向照片中的主题——美人鱼和卡柏大楼,因此,凯尔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凯尔看看照片背面的日期,从十一月到十二月都有。

    他冰蓝的眸子漾起了波纹,握着相片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噢,这里还有几张,是这两天照的。”菲利普又从照片堆中找出十来张。

    凯尔接过照片一看,整颗心几乎冲出心口。

    照片中的背影依然戴着呢帽、穿着大衣,然而,由于这个周末出现难得一见的耀眼阳光,因此,她颈子上的白色围巾取了下来,露出光滑细致的颈子。

    这细致的肌肤、这颈子的弧度凯尔震惊地瞪着照片,他的手指不知不觉沿着照片中细白颈项的弧度,来来回回摩挲。

    “凯尔,凯尔。”菲利普狐疑地推推凯尔的肩膀。

    上帝!凯尔该不会中邪了吧?他这副怪异的模样真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