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汴京小医娘 > 第125章 大明白和不讲理

第125章 大明白和不讲理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丫头备好书笔墨案,辛夷坐下,挽袖便写。

    “醋炒香附、川芎、黑山栀、神曲苍术各等份,研成末,以水调和成丸……”

    写到这里,她停笔抬头,看着曹皇后。

    “虽说宫中药局什么药材都有,但炮制之法可能与我不同,我担心药效会有误差。如今我在马行街开了一间药坊,一应药材皆亲自炮制,圣人若是信得过,不如等我回去调好药丸,再送到曹府如何?”

    以前她只给曹皇后开方子,一是因为自己没有药坊,二是怕摊上事儿。

    如今曹翊帮她租赁药铺,又送上刘医官使亲手写撰的横匾,帮她做软广告做宣传扩大声名,这份恩情,让她不能再对曹皇后的病等闲视之。

    宫里的药材再好,又哪有自己亲手做的放心?

    曹皇后看着她眼里的诚恳,微微一笑。

    “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又要劳烦张娘子费心了。”

    辛夷方才还怕她不同意,闻言松一口气,放下笔来,又走到曹皇后跟前。

    “圣人到榻上平躺,我来帮你按捏推拿片刻,松松筋骨,缓缓疲劳,一解郁气吧。”

    帘帐轻垂,内室温暖。

    曹皇后照着辛夷的吩咐躺下去,阖着眼,由着她在身上捏拿揉捻,渐渐放松下来。

    “张娘子与别的大夫,很是不同。”

    “哪里不同?”辛夷笑问。

    曹皇后想了想,慢声道:“不畏权贵,更不怕皇后。”

    不仅不怕,还敢拍打。

    丫头婆子都打发到外面去了,不然,她们若看到辛夷用那样的手法拍捶皇后的身子,怕是眼珠子都要吓得掉到地上。

    辛夷笑了起来。

    “在我眼里,圣人也是我的病人,我全力帮圣人除疾便可,若我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在治病施救的时候,肯定会有所顾虑……那对圣人的病情,就大大地不妙了。”

    曹皇后在她的按捏下,身心舒畅许多,闻言没有睁眼,脸上却有淡淡的笑意。

    “你想要什么赏赐?”

    还要赏赐啊。

    都拿一个店铺了,不可贪心。

    “曹大人把多的诊金都给了我,该赏的也都赏过了,圣人不要再破费。”

    曹皇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这小娘子年岁不大,性情却十分通透。

    她思忖片刻,突地又道:

    “我听说宫里那位张娘子,近日常来扰你?”

    辛夷心里一跳。

    这个曹皇后耳聪目明,和张贵妃又是对手,自然会关注彼此的一举一动,想来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她眼睛的。

    “是。”辛夷道:“张娘子患了面疾,今日还曾差人来传,可是曹大人早就吩咐我在家等待,便没有随他们前去……”

    说罢苦笑一声,瞥向曹皇后。

    “小女子这次是将张贵妃得罪狠了,怕是要遭无妄之祸了。”

    曹皇后微笑沉默。

    辛夷察言观色,又道:“那公公气极而去,明日想是还会来寻我。到时候,我肯定还是要去宫里一趟的。张贵妃的病,我这是瞧也得瞧,不瞧也得瞧了。”

    她说得无奈。

    曹皇后却十分淡然。

    “娘子尽心为她诊治便是,若她因此为难你,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且宽心吧。”

    辛夷喜出望外,眉眼都挂上了笑。

    “多谢圣人垂怜。”

    有了曹皇后的保证,辛夷心里那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下去。

    张贵妃再是得宠,那也只是在皇帝的后宅里,房闱中。说到底,皇后还是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无论张贵妃再厉害,也越不过她去。

    当然,辛夷这只是为自己找了一把保护伞。张贵妃那边,该医还是得医。

    ~~

    辛夷入夜时才回到药坊,湘灵照旧带着三小只睡下了,只有安娘子和良人在挑灯配药,十分尽心。

    后院那一块地,她们已经领着两个伙计翻了出来,除去杂物,整得平平整整,看得辛夷很是满意。

    因药坊里居住的全是女郎,两个伙计吃罢晚膳,便各自回家去了,入夜的药铺里很是静谧。

    辛夷睡前,特地叮嘱良人将前门后院的门窗都关好,然后又吩咐了她两件事。

    “明日找人来看,我们的后院可不可以凿一口井。”

    “张老七家里的狗子,应当满双月了吧?你让湘灵去挑两只精神点的回来看家。”

    养狗的事,是年前定好的。张大伯帮她在村里打听了一番,只有张老七家的那只母狗长得膘肥体健,听说是花钱找的猎犬来配丨种,产下的小狗也个个墩实。只是年前尚未满月,便让他们在它娘身边再养养,说好了年后去拿两条。

    至于打井,却是辛夷的临时起意。

    后世皆知宋人生活精致,从《清明上河图》和《东京梦华录》里,更是可觑见宋人接近于现代的文明程度,社会经济和科学技术的发展,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的巅峰。

    陈寅恪先生对此,更是有“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的观点。

    然而,造极的赵宋,尚未到来。

    此时离苏轼这个水利专家,首次出川入京应考,还要整整四年。离苏轼被贬岭南惠州,设计出那个类似后世自来水的连筒供水系统,还有整整四十二年。

    如今的汴京居民取水,仍旧靠着穿城而过的河渠,以及城中数以万计的方井。城里有官井,有私井,还有“打水者”这种卖水为生的职业,水价虽然也不贵,一担水只要几文钱,但还是拥有私井的人家,更有底气。

    尤其药铺用水多,炮制药材对水质也有要求。

    辛夷想了很多事情,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想办法提早实现汴京的“自来水系统”……

    ~~

    胡思乱想的结果,便是不得好睡。

    天明起身,辛夷哈欠连天,吃过早饭,让三小只带着贞儿去后院玩耍,自己同安娘子两个人准备了药材,再研磨弄末,亲手为曹皇后做了两盒“散气丸”。

    半天下来,她做得起了性子,一时兴趣大炽,又让安娘子取来一些阴干的玫瑰花蕾和黑芝麻,再备上生姜、蜂蜜等物,用温水洗净放置入锅,熬汁调匀,做成膏状,装入盒子。

    然后,取了个名字——开心饼。

    散气丸、开心饼,意为让曹皇后解郁散气,不要闷出心病的意思。

    弄好这些,已是晌午。

    她让良人送去曹府,自己回房梳洗更衣,等待张贵妃的人,再次来传她入宫。

    不料,等到天都快黑了,那位公公没来,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广陵郡王。

    傅九衢今日没有带侍卫,随行的只有一个笑容可掬的孙怀,一进店,孙怀就双手作揖不停说着恭喜乔迁开铺,越发衬得他家主子面容清冷,宛若一只英俊的讨债鬼。

    辛夷内心有点泛虚。

    先前答应过傅九衢做他的“专属医官”,可转头,她不仅帮别人瞧病,还开起了药铺医馆。

    好家伙,傅九衢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辛夷打起精神将他迎入内堂,见傅九衢眉色不动,一身混着木樨香的药味,眉头皱了皱,瞥他一眼。

    “郡王明鉴,既然沉船案与我有关,那我们先前的约定就做不得数了。”

    “是吗?”傅九衢淡淡一笑,左右看了看,慢条斯理地在一张圈椅上坐下,提了提袍角,不冷不热地看着辛夷。

    “不做数了?”

    辛夷走近,“郡王通情达理,想来不会与我为难才是?”

    傅九衢挑了挑眉梢,懒懒一笑。

    “谁告诉你本王通情达理?”

    “我。”辛夷抿了抿嘴角,“我自己就这么想的,郡王就是一个通情达理,盖世无双的大……明白人。”

    “嗯?大明白。”傅九衢轻描淡写地应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更是轻和,好像在与友人闲聊一般,不见半分戾气。

    “那烦请小嫂告诉我这个大明白,你药铺也开起来了,该治的人,不该治的人,都治了不少。何时轮到为本王诊治心疾?”

    辛夷一怔。

    初来时便约定好要为广陵郡王治疗心疾,这些日子,广陵郡王多多少少帮衬了她,这个承诺自然是不能不做数的。

    不过,这个病不比其他的病症。

    并非她想治,就能马上治得了的呀。

    “怎么,小嫂把本王的病忘之脑后了?”

    傅九衢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并没有寻常世家子弟那种盛气凌人的嚣张模样,言行举止也谈得上谦恭有礼。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棱角分明,桀傲冷冽,好像骨子里都写着“坏人”的模样。

    当真是反派人设深入心底了。

    辛夷叹气,“不是我忘了,是我确实没有想出彻底根治的办法。郡王平常若有病发,自有药物可用,我便没有放在心上。”

    “好一个没有放在心上。”

    傅九衢淡淡看着她,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清眸带笑,却寒凉入骨,让人脊背发寒,无端生出一种好像愧对于他的错觉。

    “我不足两年的寿元,你便如此贱待?”

    “抱歉!”辛夷被他看得居然生出了愧意,声音也柔软了不少,“郡王莫要见怪,我近来为药铺开张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的,您多担待一些……”

    “你言而无信,我为何要担待?”傅九衢语调冷淡。

    辛夷皱眉,觉得他这个气生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不为郡王尽心,是着实没想出好办法……再说了,我总不能不吃不喝不生存,带着三个孩子辟谷苦思,为郡王诊疾吧?我要吃饭,要活下去,郡王明不明白人间疾苦?”

    “我不是盖世大明白么?”

    傅九衢眼尾撩撩,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哼,我看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辛夷要被他整疯,“我不明白什么了?”

    傅九衢:“开店迎客,便是你这般态度?”

    辛夷怔住。

    看着傅九衢修长的身姿,比女子还要透白的脸,对视片刻,噗一声笑了起来。

    “失礼失礼。是小妇人的不是了。”

    辛夷默认了广陵郡王是来“寻仇”的,一开始就抱了不好的潜意识,如今想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她端端正正朝傅九衢施了一礼。

    “敢问郡王是哪里不适?”

    “哪里都不适。”

    辛夷抬头,“那你要我如何诊治?”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问我,我去问谁?”

    “……”

    这不就是一个诚心来找事的刺头么?

    辛夷叹口气,将声音放软几分,“那就是老毛病又犯了吧?我先为郡王把个脉?”

    傅九衢嗯一声,没有言语。

    辛夷坐到他的面前,挪了挪凳子,手指慢慢搭上他的腕脉。

    药堂上寂静一片。

    时光仿佛定格在这里,又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某个时刻。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辛夷坊的门外大街上,张贵妃的亲信内侍杨怀敏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他神色阴沉,持刀带械,不像昨儿的那个内侍那般气势汹汹,但模样却更为阴冷可怕。

    “掌柜的,人呢?”

    “叫你们张娘子出来!”

    人还没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辛夷惊了一下,手指微顿,望向傅九衢。

    “郡王……”

    傅九衢表情平淡,身子慵懒地靠着椅背,眼皮半开半阖,一扬手指,示意孙怀。

    “去。让他滚!别搅了本王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