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盘问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权仲白这几天都忙,就是伤春悲秋都没有时间——因开汇票,需要蕙娘的私印以及宜春票号的掌柜印,五万两银子的汇票也不是说开就能开得出来的,等她忙完了这事,他已经又出门去了,说是去封锦府上给封绫复诊,还有好几家老病号得一并过去扶脉,时间赶得及,还要进宫去给牛美人把脉开方,说不定今晚回家又要三更了,令蕙娘不必等他回来。

    这桩桃花香露案,办到现在这个地步,可说是超出了任何一个人的预料,甚至连权仲白的反应都和她想得不一样,蕙娘心里也有点乱——现在身体大好,她可以练拳走动了。她便索性拉着萤石练了半下午的拳,又好好地沐浴净身,由玛瑙挑了一身新衣服给换上了,还有香花呈上的新西洋香水,石英那边奉上的,由宜春票号孝敬来的稀奇玩物,孔雀也捧来了娘家给文娘置办嫁妆之余,为她新添置的名贵首饰。

    “这个绿松石金银满池娇的簪子,也算是稀奇之物了。”孔雀拈起来给她看,“还是十四姑娘要给您的,说是合了绿松的名字。”

    她抿唇笑着看了绿松一眼,“还有太太说您爱的梅纹项牌,那个镂空的,轻轻巧巧,正好给歪哥带,这个沉重些,拿璎珞络住了,等您哪天穿大衣裳的时候佩着,和歪哥的正是一对,多稀奇可爱?”

    要在往常,四太太的体贴用心,起码能换来蕙娘的一个微笑,可今日二少夫人却有些心事重重,她拈起给歪哥的梅纹项牌打量了半日,又将它放到歪哥脖子上比了比,半天,才轻轻地勾起唇角,低声道,“这个小歪种,生得越来越像他爹了。”

    歪哥这孩子也是,刚出生的时候像母亲,现在随着轮廓渐渐长开,眉眼处反而有了点权仲白的神韵。好在权仲白和蕙娘都是眉清目秀之辈,五官融合在一处,瞧着也别有一番风味。虽说现在还是个大胖小子,脸上堆叠着肉肉,圆得看不出形状,但可以想见,只要没有太多的意外,歪哥长大之后,应该也能骗来个翩翩俗世佳公子之类的考语。

    五个月大,这孩子虽然还不能爬,但醒着的时候已经明显变多了,他正掰着小脚丫,费力巴哈地往自己嘴里放呢,见母亲贴来一个冰凉的东西,便蛮不高兴地一把抓过,往身边一甩,听见银器触地发出的清脆响声,又咧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冲蕙娘啊啊大叫,扭来扭去的,好似想要坐起身子,却又还没有这个力道。

    对蕙娘来说,孩子倒是越大越好玩,从前只会哭闹、吃奶的时候,反正也不用她操心,只觉得看着有点亲,但要照顾他,她没这个耐心。现在随着歪哥一天天长大,渐渐地有个人样了,她要比从前更牵挂他一点,见他要坐起身子,便随手把他扶起,让他靠着绵软的被垛。歪哥果然大悦,冲着母亲露出一颗才冒了一半的门牙,又要抓项牌来丢。蕙娘把项牌递给他了,人才一侧身,他便呜哇假哭起来,非得要蕙娘对着他,才肯安心玩项牌。

    蕙娘没有办法,只好把他抱在怀里,歪哥顿时就消停了,冲着大人朦朦胧胧地微笑,头直往蕙娘怀里钻,一拱一拱地,像是要吃奶,可蕙娘一要把他交给乳母,他顿时又是一阵哭。她只好由得他钻,一边道,“这个衣服都给你钻皱了,看我不打你。”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亲生儿子,见他一边钻一边笑,像是在和她玩,蕙娘就是再心事重重,也不禁微笑起来,她把歪哥举起来,在他额上亲了一口,顿时就印上了两颗淡淡的胭脂印子,煞是可爱,惹得众人都笑了,歪哥不明所以,也跟着手舞足蹈,咯咯地笑。过了一会,他不笑了,眉头一皱,头一歪,众人忙道,“哎呀呀,要尿了要尿了,快把尿。”

    把屎把尿这样的活计,当然用不到蕙娘去做,可她今天特别有兴致,“我来试试看。”

    便要去展他的尿布,没想到歪哥才一动,一股臭气就传了出来,蕙娘忙别过头去,捏着鼻子道,“哎呀,快抱走,他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屎尿这么臭。”

    说着,乳母便忙上来把歪哥给抱走了,廖养娘在一边笑道,“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您小的时候,也和他一样浑浑噩噩的呢。”

    她毕竟是蕙娘乳母,只一细查蕙娘神色,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事重重?当下便冲绿松使了个眼色,一行下人,自然渐渐退出,廖养娘在蕙娘身侧坐了,以闲话家常的口吻道,“又和姑爷闹别扭了?也就是他,才能让你这么心事重重、恍恍惚惚的啦。”

    要在往常,小夫妻闹个别扭而已,蕙娘不说,廖养娘也未必会问,这一次特别关注,其实还是因为府中的风云变幻——这略微了解权仲白一点的人,肯定都很关心他的情绪。

    “也不是就因为他。”

    蕙娘在廖养娘跟前,没什么好遮掩的,她伸手支着腮,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才自失地一笑。“这人啊,任谁说脱俗,其实都脱不了俗。贩夫走卒也好,一品王公也罢,人之常情四个字,哪有谁能完全摆脱呢?好似我这性子,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还真会对个小歪种起了舐犊之情。”

    “你这就是年纪始终还浅了。”廖养娘说。“老太爷就不杀伐果断了?就没有雄心壮志了?铁汉尚有柔情,何况你还是当娘的呢。”

    她征询地看了蕙娘一眼,“怎么,是姑爷对您发脾气了?”

    这伤春悲秋的,的确不像蕙娘的风格,廖养娘会如此猜测,也是常理。蕙娘摇了摇头,“他没有发脾气,倒是比我想的还要更是非分明……”

    她拿指甲轻轻地扣着桌面,又沉思了半晌,才道,“不过,你说得对,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很多时候,相公都要靠后——这毕竟是世人难以逃离的人伦天性。”

    见廖养娘一脸莫名,她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只道,“以后,您还是要多在歪哥身边。虽说现在大嫂一家要往东北去了,但世子位一天没定,我心里就一天不安稳。对于那些有意争取世子位的人来说,要争取时间赶上相公,最好的办法,还不是对我下手,而是对歪哥下手。”

    廖养娘这才自以为明白了蕙娘的不安——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是有点犯怵:的确,再过几个月,歪哥就要断奶了。他不比乳母,乳母是下人,吃食上怎么管控都行。歪哥毕竟是主子,抱着去到拥晴院里,别人看着可爱,给一点东西吃,谁能说什么不是?可这要是上回桃花香露那样的事,发生在歪哥身上,他就未必能挺得过来了。

    “唉,这还是一家人呢。”她不免叹了几口气,“倒和仇人似的——您要是能放心,倒是宁可把歪哥送回冲粹园去了,那里都是我们的人,怎么都比在这里放心得多。”

    蕙娘摇了摇头,“不行,冲粹园离京城太远了,一旦有什么事,那是鞭长莫及。再说……”

    她把调子拖长了,半晌没有说话,见廖养娘疑惑地看着自己,却是欲言又止,片刻后,才慢慢地说,“说不定,还有能用得上他的时候呢。”

    一个小小的娃儿,有什么用得上、用不上的?廖养娘不禁大为愕然,可见蕙娘神色,却不敢再往下问了,而是转而道,“你要见林氏,究竟是何用意?怎么说,那毕竟是姑爷的嫂子,姑爷平时也是很尊重她的,就为了姑爷的面子着想——”

    “我没那么闲,临了还要收拾一个手下败将,”蕙娘淡淡地说,“要找她,那肯定是有正事的。”

    #

    虽说院子的主人,在过去一段时间内,命运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大公子,京城名士,一下就变为被贬谪到祖籍闲居的无名子弟——从权家人的作风来看,蕙娘疑心这个闲居前头,还要加个看管两字——可卧云院的气氛却并不太沉重,蕙娘走进后院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氏站在院当中,手里还抱着栓哥,正指挥婆子媳妇们收拾厢房中的细软呢,“可要仔细那卷画,唉,你们别动了,让前头人进来收吧,那是少爷特别得意的一幅画,唐——唐——”

    “是仿唐寅唐解元的《百鸟朝凤图》。”蕙娘笑盈盈地说,冲大少夫人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嫂。”

    林氏恐怕是还不知道她将过来看望的事,她显然一怔,可在她身边站着的两个婆子却都并不吃惊,反而恭恭敬敬地给蕙娘行礼——权夫人的这几个心腹,现在对蕙娘的态度要客气、尊重得多了。“少夫人。”

    蕙娘冲她们点了点头,“都下去吧。”

    比起从前,她的态度也要多了几分随意和高傲,和蔼谨慎的一面,随着局势的变化,自然已经慢慢地缩回了身份后头。

    两个婆子未敢多言,立刻就都退进了堂屋里,蕙娘踱到大少夫人身边,对她做了个手势,林氏脸色,有几分复杂,她左右一望,并不带蕙娘进屋,而是先问,“二弟呢?不来了?”

    没等蕙娘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大少夫人就明白了过来,她叹了口气。“也罢,不见比见好。以二弟性子,见了面,他心里更难受了。”

    她未曾惺惺作态,露出惭愧内疚之情,而是平平淡淡地把蕙娘带到正院里屋栓哥平时起居的屋子里去坐,这个地方,从前对蕙娘来说,可算是她很少有机会进来的禁地之一了。“各处都在收拾,也就是这里东西少,能偷点清静了。”

    蕙娘先在炕边落座,大少夫人把栓哥放进摇车里,为他妥妥善善地盖了一层薄被,又在炕边和她对坐着,甚至还给蕙娘倒了一杯茶——到了这会,她都还没有出声,还是蕙娘先开的头。

    “没想到龙争虎斗都还没有开始,这就已经要去东北了吧?”

    她的语气也很和缓平静,就好像把大少夫人送去东北的并不是她,而令她差点丧命的也并不是大少夫人一样,两人在谈的仿佛就只是一局棋的胜负,“就连我也没有想到,这战局帷幕才刚刚拉开呢,居然就有了个了结。”

    “对你来说,是才刚刚拉开。”大少夫人喝了一口茶,也许是因为到了临别时辰,她不再掩饰自己对蕙娘的反感了,虽说还不至于泼妇一般地粗言辱骂,但语气中的冷淡与戒备,也是藏不住的。——饶是如此,她也不是没有感慨,毕竟,蕙娘所说不假,谁能想到两房之间,能这么快分出胜负呢?“可对我来说,这一场仗,是打了有十多年了。”

    她苦涩地一笑,“我输给你,不是输在你的身世、你的能力……我是输给了我的命。”

    “命都是天给的。”蕙娘怡然道,“大嫂也不必怨天尤人,到了东北,以你的手段,不难安身立命,说不准还比在京城过得更舒坦。起码在那个地方,你无须为嫡子操心了。”

    “你怎么知道东北老家就不看重嫡子了?”大少夫人反问了一句。

    蕙娘也答得很快。“我不知道,大嫂能够告诉我,东北那边是什么样子?”

    大少夫人一怔,随即便会意地露出一点笑来。“我也是新媳妇过来的,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个东北老家,神神秘秘的,你肯定很想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去了东北的人,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我刚进门的时候,也是想方设法地打听这个,那时候我没有弟媳妇,又得到老太太宠爱,行动比你现在,可要方便得多了。”

    她语气一转,面容也阴冷下来。“可知道归知道,我又凭什么要告诉你呢?别忘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去那个荒凉寒冷的鬼地方,守着无边的旷野田地,过着永无止境的无聊日子。”

    “大嫂这话有点意思了啊。”蕙娘不怒反笑,“要不是因为你对我下手,又怎么会有今日这样的结果。大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换作是我在你的位置,只怕也会对这个弟媳妇做一样的事。大家都是名利中人,有些事也算是不得不为,你来我往,好似一场比武,只是武林好手比的是拳脚,你我之间,比的却是手段心术。你虽然存了动我性命的心思,但我却并不怪你,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刀剑无眼,愿赌的人,都要服输。”

    这一番话说得通透,大少夫人也无法再矫情下去,她叹了口气,“果然是女中豪杰,的确爽快异常……是,我输得有点冤,可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要往东北去,百宝出尽,还是这么一个结果。的确,我似乎不该怨你——”

    蕙娘唇边,微笑才露,她又改了口风,“可我不是个很有风度的人,二弟妹,以后要我和你为难,那是我想也不能了,可要我把你当个知心好友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却也办不到。你想知道东北老家的事,我倒可以告诉你一点——你如今虽然发达得意了,可要为难到东北老家的我,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想要借势威胁我,那却不必了。”

    “我威胁你做什么?”蕙娘不禁失笑,“大嫂,我是来和你握手言和的,你怎么就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握手言和?”大少夫人一怔,她狐疑地打量着蕙娘。“你不怪我也就罢了,以后我们天南海北,你怪不怪我,对我没有丝毫影响。可要握手言和,也未免太虚情假意了吧,怎么,难道你还想在临别前演一场七擒七纵,让我扮个被你感化的孟获?”

    “也有点这意思吧。”蕙娘坦然地道,“总是要显露出当家主母的胸襟,爹娘心里,才会更重视我。”

    她微微前倾,按住炕桌,轻声道,“可还有一点,大嫂你难道忘了吗?大哥和相公一母同胞,两人关系,自然远胜其余兄弟。就为了你们日后在东北的日子着想,如今你们也该尽力襄助二房,以便日后两边遥相呼应。我虽然对老家诸事所知不多,但想来京城才是一切事务的中心,将来良国公的一句话,对你们肯定也是有帮助的。”

    这话说得的确中肯,大少夫人有些意动,她瞥了蕙娘几眼,不免也感慨,“真不愧是阁老之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是生死相搏,转头便又握手言和。就连我,怕都没有这份脸皮!”

    蕙娘只当没听到,她微微笑,望住大少夫人并不说话。大少夫人沉吟了片刻,方道,“是,你说得对,到了东北之后,将来若还想有所作为,肯定需要京城的支持……”

    她叹了口气,“想要知道老家的什么情况,你就问吧——倒是先告诉你,对那边的事,我知道得也并不太多。”

    “这可以以后再慢慢地谈。”蕙娘不以为意,“一家人要相互扶助,不时常互相通信,那怎么行。我想问的还是另一件事……”

    她轻轻地润了润唇,双眸锁住大少夫人,终究是泄露出了心中的些许紧张。“我想问大嫂,在我进门之前,你是否便已经使出手段,想要阻止这门婚事。这手段里,又是否有在我们焦家采购的药材里混入毒药这一招?若有,你直说便是,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怪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记得我更新上去了呀?怎么没有?

    今晚有加更,八点半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