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智薰·夜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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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我拼命摇摇头,企图变镇定。真希望自己能鼓起最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地留下他,可是一想到当年他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花久美很笨蛋!花久美生气的样子像猪!花久美是个怕黑的胆小鬼!花久美动不动就哭!花久美长得并不漂亮!花久美永远都只会讲冷笑话!花久美常常做很多傻事!智薰你比她聪明!你比她漂亮!你比她有才华!你是明星她只是平常女孩子!你每一方面都比她好!可你不是久美啊你不是” 想到这段话我顿时心灰意冷,再也不敢提半个字挽留他。 几天之后,他办理好了签证,也拿到了机票,看样子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走,谁也留不住。当天早上他还拒绝我们去送机,说是不喜欢离别时哭泣悲伤的场景。尽管他一再地推脱,我还是开车送他去了机场。他站在队伍中等候领登机牌时,我一直在内心挣扎要不要留他。 “羽野!不要走!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了!”——不行,太文艺了,我说不出口!(泪。) “我说你小子就别走了吧,别瞎折腾,我们好好过日子。”——呃,还是不行,太通俗了打动不了他。(瀑布泪。) “羽野君,如果可以的话,不走可以吗(楚楚可怜、泪光点点状)”——不行,更加不行!简直就没有一点让他非留不可的气势嘛!(暴风雨泪!) 就这样心慌意乱地酝酿大半天,等他拿好登机牌跟我说要走了的时候,我不听话的嘴唇居然只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不用了,飞机上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落地玻璃窗外的阳光忽然炽烈起来,盲目绚烂。一转身,光线兀自从他耳边照过来,晕开一层层耀眼的光圈。气氛开始酝酿着一丝奇异的美妙。 光线将落地窗前我和他的影子折叠在一起,像是一对送别的情侣。 他知道吗? 不,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五岁那年的生日会上,我的爱情就已经提前来到了,以一种张狂不能抵挡的速度。漫山遍野开始绽放绯红的蔷薇,明晃晃的欲醉还羞。我是初秋里一颗未曾长好的果实,在青涩的芬芳里怯怯地探出头来,甘心接受今后所有的风雨和伤害。 可是亲爱的,这伤害和等待为什么永无止境? “好了,我要走了。智薰,要乖哦。”他抚摩我的头,手指冰凉。 “嗯。”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地应声。抬头看他,我眼里的他始终是这样清秀干净的男生,只是穿得有些单薄和随意。我已经习惯他干净整洁的样子,一旦看见他有丝毫的单薄和落拓,自己就会暗暗心疼,于是忍不住责怪:“你怎么穿这么少?没有带外套?要是你去的城市天气很糟糕很冷怎么办?” “唉,好啦好啦。”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女人就是很麻烦。” “我是关心你。” “明白明白。”应付式的回答,似乎是故意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百无聊赖地将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量着人来人往的大厅。 今天是周末,来机场赶航班和接亲人的人们特别多,整个候机室一楼大厅里人潮熙熙攘攘,时不时有人朝我和羽野投来好奇的注视。尽管戴了超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我还是担心地用食指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 一个小女孩牵着可爱的米奇气球跟着她妈妈从我们身旁走过,气球咚地撞到个头高的羽野后脑勺上。他回头用手指弹开那气球,冲我坏坏地笑: “喂,你干吗一直绷着个脸啊?少爷我马上就要周游世界去了,享受人生呢,你还不恭喜我?”虽然是笑着,但他神色并不自然“哎呀,智薰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想说我不是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我担心的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他这一去,便是消失。 无数话语哽咽在喉,不争气地半句也没能说出来。 “来来来,哥哥送你这个气球好不好?”他跑去机场的商铺里买了一个巨大的心形气球递到我手里,引来路边的女生们一阵艳羡的目光。 我看了看那可爱的气球,手一松放开了线,让它自由地飞走了。 “我不要气球。” “那你要什么?”他不明白了。 “我要这个”我点了一下他衬衣上的第二枚纽扣“我要你的这粒纽扣,其余我什么都不要。” “第二枚纽扣?”羽野原本明媚的目光刹那暗淡了下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一直在装不在乎。 我不管,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我只要他衬衣上的第二枚纽扣。 “胡闹。” 他突然变了脸色。这时机场大厅里响起请****航班乘客准备登机的广播,羽野连告别的话都没留一句,提起行李箱直奔安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希望在一点一滴地死去。当广播第二次响起时,原本已经将行李箱放在台上羽野突然转身朝我大步地跑来。 他霸道地将我抱在怀里,力道大得让人快要窒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智薰,我明白你要纽扣的意思。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他喃喃地道歉“可是在布拉格时,我曾经答应过久美会陪她去看望全世界玩偶的恋人们,去看看他们失去爱人后是否生活得还好。这是我对久美的最后一个承诺,就算是赔上这一辈子所有的时间,我也会带她去完成这个心愿。” 我哽咽着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只爱久美,你会帮她去完成心愿。我比你更爱久美,也没有奢望过在她去世后,我还能跟你在一起。” 第二枚纽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我要不走他的心,所以只能要一枚他的纽扣,让我不会觉得自己那么卑微可怜 这么一个小小的乞求,也被他拒绝了。 “对不起,智薰,对不起别伤心。” “不用对不起,你看,我真的没有伤心呢。”我将他的手心放在我干涸的眼睛上“我没有哭。” 可是羽野却哭了。 他轻吻我的额头,眼泪无声地渗入我漆黑的发丝。 一滴。 又一滴。 直到他的泪滴到我的嘴角,渗了进去。 咸咸的,酸涩美好的滋味。 我发誓。 我发誓自己永生不会忘记这滴眼泪的味道。它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生留给我的最后回忆。或许千羽野真是我注定无法拥有的人,就像开在空谷里的幽兰只能寂寞惆怅地远远观望。 既然无法拥有,那么至少我拥有爱它的这段记忆。 它丰盛饱满,会一直睡在我的脑海里,陪着我幸福。很奇怪,很奇怪。我原来以为被人爱着是幸福的。现在我明白了,深深爱着一个人,不计较所得也是幸福的。 整个机场大厅里的人群仿佛都是匆匆而过的幻影。我用尽自己这一生最后的力气抱紧他,在他的怀抱里快要融化掉。直到广播再一次提醒乘客办理登机手续。 “再见。”他松开了抱紧我的双手,顺手从衬衣上猛力扯下什么放在我的手心,然后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过了安检。 我站在大厅里,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啪。遮住半边脸的太阳眼镜突然掉在光滑如镜的大厅地板上,砸得粉碎。正巧经过我旁边的女生本已经走过去了,突然大叫一声回过头猛盯住我的脸。 “天啊!这这这不是”她结结巴巴的样子引起了同伴的注意,莫名其妙的同伴瞥了我一眼后,跟着尖叫“智薰小姐,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大厅里出现骚动。 汹涌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我包围。我被无数人左推右挤,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他衬衣上的第二枚纽扣。 纽扣。 我又失去他了。所有关于他的线索只剩下这一枚纽扣。 眼泪在人潮喧嚣中无声地淌下来。 世界像缓慢退潮的大海,一片深蓝的寂寥。
“没、没有。”我拼命摇摇头,企图变镇定。真希望自己能鼓起最大的勇气,不顾一切地留下他,可是一想到当年他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花久美很笨蛋!花久美生气的样子像猪!花久美是个怕黑的胆小鬼!花久美动不动就哭!花久美长得并不漂亮!花久美永远都只会讲冷笑话!花久美常常做很多傻事!智薰你比她聪明!你比她漂亮!你比她有才华!你是明星她只是平常女孩子!你每一方面都比她好!可你不是久美啊你不是” 想到这段话我顿时心灰意冷,再也不敢提半个字挽留他。 几天之后,他办理好了签证,也拿到了机票,看样子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走,谁也留不住。当天早上他还拒绝我们去送机,说是不喜欢离别时哭泣悲伤的场景。尽管他一再地推脱,我还是开车送他去了机场。他站在队伍中等候领登机牌时,我一直在内心挣扎要不要留他。 “羽野!不要走!我喜欢你!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了!”——不行,太文艺了,我说不出口!(泪。) “我说你小子就别走了吧,别瞎折腾,我们好好过日子。”——呃,还是不行,太通俗了打动不了他。(瀑布泪。) “羽野君,如果可以的话,不走可以吗(楚楚可怜、泪光点点状)”——不行,更加不行!简直就没有一点让他非留不可的气势嘛!(暴风雨泪!) 就这样心慌意乱地酝酿大半天,等他拿好登机牌跟我说要走了的时候,我不听话的嘴唇居然只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不用了,飞机上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落地玻璃窗外的阳光忽然炽烈起来,盲目绚烂。一转身,光线兀自从他耳边照过来,晕开一层层耀眼的光圈。气氛开始酝酿着一丝奇异的美妙。 光线将落地窗前我和他的影子折叠在一起,像是一对送别的情侣。 他知道吗? 不,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五岁那年的生日会上,我的爱情就已经提前来到了,以一种张狂不能抵挡的速度。漫山遍野开始绽放绯红的蔷薇,明晃晃的欲醉还羞。我是初秋里一颗未曾长好的果实,在青涩的芬芳里怯怯地探出头来,甘心接受今后所有的风雨和伤害。 可是亲爱的,这伤害和等待为什么永无止境? “好了,我要走了。智薰,要乖哦。”他抚摩我的头,手指冰凉。 “嗯。”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地应声。抬头看他,我眼里的他始终是这样清秀干净的男生,只是穿得有些单薄和随意。我已经习惯他干净整洁的样子,一旦看见他有丝毫的单薄和落拓,自己就会暗暗心疼,于是忍不住责怪:“你怎么穿这么少?没有带外套?要是你去的城市天气很糟糕很冷怎么办?” “唉,好啦好啦。”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女人就是很麻烦。” “我是关心你。” “明白明白。”应付式的回答,似乎是故意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百无聊赖地将行李箱放在地上,打量着人来人往的大厅。 今天是周末,来机场赶航班和接亲人的人们特别多,整个候机室一楼大厅里人潮熙熙攘攘,时不时有人朝我和羽野投来好奇的注视。尽管戴了超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我还是担心地用食指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 一个小女孩牵着可爱的米奇气球跟着她妈妈从我们身旁走过,气球咚地撞到个头高的羽野后脑勺上。他回头用手指弹开那气球,冲我坏坏地笑: “喂,你干吗一直绷着个脸啊?少爷我马上就要周游世界去了,享受人生呢,你还不恭喜我?”虽然是笑着,但他神色并不自然“哎呀,智薰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我想说我不是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我担心的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他这一去,便是消失。 无数话语哽咽在喉,不争气地半句也没能说出来。 “来来来,哥哥送你这个气球好不好?”他跑去机场的商铺里买了一个巨大的心形气球递到我手里,引来路边的女生们一阵艳羡的目光。 我看了看那可爱的气球,手一松放开了线,让它自由地飞走了。 “我不要气球。” “那你要什么?”他不明白了。 “我要这个”我点了一下他衬衣上的第二枚纽扣“我要你的这粒纽扣,其余我什么都不要。” “第二枚纽扣?”羽野原本明媚的目光刹那暗淡了下去,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一直在装不在乎。 我不管,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我只要他衬衣上的第二枚纽扣。 “胡闹。” 他突然变了脸色。这时机场大厅里响起请****航班乘客准备登机的广播,羽野连告别的话都没留一句,提起行李箱直奔安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希望在一点一滴地死去。当广播第二次响起时,原本已经将行李箱放在台上羽野突然转身朝我大步地跑来。 他霸道地将我抱在怀里,力道大得让人快要窒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智薰,我明白你要纽扣的意思。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他喃喃地道歉“可是在布拉格时,我曾经答应过久美会陪她去看望全世界玩偶的恋人们,去看看他们失去爱人后是否生活得还好。这是我对久美的最后一个承诺,就算是赔上这一辈子所有的时间,我也会带她去完成这个心愿。” 我哽咽着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只爱久美,你会帮她去完成心愿。我比你更爱久美,也没有奢望过在她去世后,我还能跟你在一起。” 第二枚纽扣是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我要不走他的心,所以只能要一枚他的纽扣,让我不会觉得自己那么卑微可怜 这么一个小小的乞求,也被他拒绝了。 “对不起,智薰,对不起别伤心。” “不用对不起,你看,我真的没有伤心呢。”我将他的手心放在我干涸的眼睛上“我没有哭。” 可是羽野却哭了。 他轻吻我的额头,眼泪无声地渗入我漆黑的发丝。 一滴。 又一滴。 直到他的泪滴到我的嘴角,渗了进去。 咸咸的,酸涩美好的滋味。 我发誓。 我发誓自己永生不会忘记这滴眼泪的味道。它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生留给我的最后回忆。或许千羽野真是我注定无法拥有的人,就像开在空谷里的幽兰只能寂寞惆怅地远远观望。 既然无法拥有,那么至少我拥有爱它的这段记忆。 它丰盛饱满,会一直睡在我的脑海里,陪着我幸福。很奇怪,很奇怪。我原来以为被人爱着是幸福的。现在我明白了,深深爱着一个人,不计较所得也是幸福的。 整个机场大厅里的人群仿佛都是匆匆而过的幻影。我用尽自己这一生最后的力气抱紧他,在他的怀抱里快要融化掉。直到广播再一次提醒乘客办理登机手续。 “再见。”他松开了抱紧我的双手,顺手从衬衣上猛力扯下什么放在我的手心,然后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过了安检。 我站在大厅里,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啪。遮住半边脸的太阳眼镜突然掉在光滑如镜的大厅地板上,砸得粉碎。正巧经过我旁边的女生本已经走过去了,突然大叫一声回过头猛盯住我的脸。 “天啊!这这这不是”她结结巴巴的样子引起了同伴的注意,莫名其妙的同伴瞥了我一眼后,跟着尖叫“智薰小姐,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大厅里出现骚动。 汹涌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将我包围。我被无数人左推右挤,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他衬衣上的第二枚纽扣。 纽扣。 我又失去他了。所有关于他的线索只剩下这一枚纽扣。 眼泪在人潮喧嚣中无声地淌下来。 世界像缓慢退潮的大海,一片深蓝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