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第二十章寸寸劫灰

第二十章寸寸劫灰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四位公主依次入席。

    颜菁站在娴琳公主身后,视线往殿中一扫,嘉禾帝坐于屏风之后,听闻他昨夜偶染风寒,太医叮嘱不可见风,而太后身体抱恙,早早离了席。

    一旁的黄门内侍上前几步道:“青乐坊的班主请圣上点戏。”

    “你将戏牌拿给纯婉公主,问她想听什么?”萧予墨恹恹道,他的嗓音略嫌沙哑,精神也似不济,这对颜菁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遵旨。”内侍领旨,因纯婉公主坐在嘉禾帝左首边较远的位置,内侍绕了一圈,才将戏牌毕恭毕敬的递给她。

    纯婉公主随意翻了翻,挑挑嘴角“就点一出贵妃醉酒吧。”

    内侍忙下去传话,纯婉公主若有似无的瞟了眼颜菁。按照事前的部署,戏一开唱,她就要动手了。颜菁眼神专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屏风后的那个人身上。

    戏台是早就搭好的,有四人走上台,其中一人着一身白衣,风采翩翩,他抱着琴靠边而坐,拨了拨琴弦试音,另有一人,身段窈窕,举手投足,媚态丛生,自有一番风味,刚一露相,已赢得阵阵喝彩声,他应该便是青乐坊的名伶赵从寒,以扮相好,身段佳,唱功精湛闻名。其余二人,一高一矮,打扮成丑角的模样,是给赵从寒配戏所用。

    贵妃醉酒唱的是杨贵妃在百花亭设宴邀请玄宗共同饮酒赏花,岂料玄宗銮舆久久未至,忽的闻报玄宗已驾临梅妃宫中,贵妃万般哀怨难以排遣,借酒浇愁,以致醉酒失态。

    赵从寒口未开,身先舞,彩衣飘然,婀娜多姿“独坐皇宫有数年,圣驾宠爱我占先。宫中冷落多寂寞,辜负嫦娥独自眠。妾乃杨玉环,蒙主宠爱,钦点贵妃,这且不言。昨日圣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摆筵宴”他以扇遮面轻啜一口酒,嗓音哀戚,将失望,怨恨,孤独的复杂心情一点点的展露。

    颜菁冷眼旁观,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已全然沉醉于赵从寒的精彩表演,琴师手腕一转,蓦然拔高了音量,颜菁就在这时突然出手。

    她双臂一振,嗖的拔出一柄宝剑,身形疾起,扑向屏风。这一惊变,太过意外,颜菁一掌推开屏风,内侍才反应过来,尖声惊叫:“有刺客,快保护圣上。”颜菁志在萧予墨,其他事充耳不闻,挽起一朵剑花,娇叱道:“拿命来。”屏风被她凌厉的掌风震的碎片纷飞,宝剑挟风,卷起几道剑光,颜菁凌空而下,剑势如虹。

    萧予墨伏地一滚,堪堪避过,颜菁的第二剑又跟着刺去,出手之快,迅如电掣,这一剑是她从平生所学的剑法中领悟而来,看似平淡无奇,其中暗藏有三种变化,无论是闪避或者招架,都在她算计之中,若被她劈中,不死也得重伤。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倏地一顿,竟生生收了手,青钢剑挟带着风声,刺入旁边的一张案桌内,剑身没入其中,仅剩下半截剑柄尚留在外头。

    颜菁面色灰败,咬住下唇,为何会是他。

    身前一人一跃而起,一袭青衫,丰姿隽爽,一双如墨玉般黑黝的眼眸,湛然若神。

    颜菁弃剑转身便走,尉迟骏怎会给她逃跑的机会,大喝一声“哪里走,”身形疾转,森森剑气已到她颈后,颜菁只得将身体微向前倾,气聚丹田,借势一跃,飞出一丈开外,尉迟骏的轻功亦是出神入化,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那白衣琴师与闻风而来的禁卫军困斗在一起,游目四顾,眼角余光扫到颜、尉迟二人,他情知不妙,剑光抖动,骤下杀手,每出一招,必有一人倒下。

    颜菁失了剑,本就落了下风,她又无心恋战,只求快快离开此地,尉迟骏将深厚的内力贯注于剑身,一口剑翻腾飞舞,剑影纵横,又将功力潜运左掌,迎面劈去,颜菁急于撤退,猝然出掌回击,尉迟骏一掌由右侧横扫过去,只听蓬的一声,正中她的肩胛骨,这一掌力道不小,颜菁只觉左肩一阵剧痛,冷汗淋漓,她紧咬牙关,一个后翻,又退了几步。

    尉迟骏人如飘风,将剑气化作一圈银虹,掌风若怒海生涛,破空而来,势不可挡,颜菁左肩受伤,半边身子受到牵制,手臂转动不灵,被他的掌力逼的无处可退,又站立不稳,险象环生。

    颜菁支撑着出掌回击,若是此时有一柄剑在手,颜菁未必不是尉迟骏的敌手,但女子因为天生体质的限制,论掌力总是不如男子雄厚,掌风甫一交换,有一股吸力将她的掌力引开,两股掌风竟全反击到她的身上,她悬空的身体被震退了七八尺远,落地后仍是后退了四五步,耳中长鸣不绝,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尉迟骏哪里料想得到她便是颜菁,也没有时间思考方才她为何突然收手,他一心只想擒住刺客,逼问出幕后指使,以求一网打尽。

    至此,颜菁已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她茫茫然的望着尉迟骏,苦笑,就这样死在他的手里也好。

    尉迟骏全身一震,这样的神情,这般的眼神,他太过熟悉,哪怕她改了容貌,换了装束,纵然隔了那么久,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你是”

    “姑娘,接剑。”不知谁唤了一声,一柄长剑从半空中掉下,不偏不倚的落在颜菁面前,她顺手接住,本能的使出毕生绝学,那招“万剑归宗”如一团银光,当头罩下,寒光交掣,精芒如电,劲道之强,剑势之快,实属少见。

    尉迟骏周身被剑光罩住,竟不能分心说话。他好不容易避开了这一招“落云剑法,你是清霜。”他似有疑问,又似是肯定,面色阴晴不定,指尖微颤,拿不稳手中的剑。

    “万剑归宗”耗尽了颜菁浑身的气力,她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白衣琴师在人群中一掠数丈,像只大鸟似的飞扑而来“嗖嗖”攻出数剑,抱起颜菁飞奔出紫宸宫。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他围困于御花园内,白衣琴师不慌不忙,足尖轻点,飞身上树,手腕扬处,几点寒芒电射而去,疾走弧线,将最前面的数名禁卫军掀翻在地。

    武功倘若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摘叶伤人,飞花杀敌,白衣琴师的功夫惊世骇俗,禁卫军心头一颤,斗志全失,被白衣琴师逮到了机会,三纵三跃,跳上围墙,一转眼没了踪影。

    “你是?”颜菁精神不济,仍执意问道。

    白衣琴师一把扯下面具“是我,夏侯熙。”

    “去西华门,那里有人接应。”颜菁唇角轻扯动,尽管这一笑极为勉强。

    “你真是清霜?”夏侯熙迟疑着问道。

    颜菁虚弱的点了点头。

    一时无话,不管是夏侯熙也好,颜菁也好,都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境况下相认。

    夏侯熙甩掉追兵,抱着颜菁取道西华门,宫门外不远处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一名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的小男孩迎上前来,瞥一眼重伤的颜菁,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姑娘你没事吧?”

    “我的伤不碍事,小乌鸦赶紧走,追兵很快会追上来。”颜菁目光平静如水,抬手擦去嘴边的血渍。

    “姑娘,我们去哪里?”

    沉吟片刻,颜菁斩钉截铁道:“去白马寺。”

    小乌鸦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车速极快,颜菁在车内坐立不稳,整个人东倒西歪。她竭力平息体内翻腾的内息,一张脸惨白无人色。

    夏侯熙无言的看着颜菁,几次想搀扶住她,终究还是没有伸手。他蓦地想起了什么,霍然站起,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塞到颜菁手中“快服下。”

    颜菁依言打开,闻一闻,这一整瓶都是治疗内伤极好的灵药七窍玲珑丹。倒了两枚在手心,没有水帮助吞服,颜菁费力的咽下,慢慢调息,良久才道:“多谢。”

    “不用谢我。”见颜菁诧异的抬头看他,他局促的笑了笑“这药还是你让向伦交给我的,我不过借花献佛罢了。”

    忆起前事,仿若已隔了一世那么久,颜菁眼底似有晶莹的泪意隐约闪现。

    “清霜,”夏侯熙低低唤了声。

    “嗯。”颜菁抬眸。

    “你可知我在心里唤了你千回百回,你却为何要一直瞒着我?”夏侯熙幽幽的道,他压抑着情绪,一双眼悲愤莫名。

    “我”颜菁无言以对,她不愿向夏侯熙坦露身份,就是怕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

    夏侯熙长叹一声“西茗和北辰已结成盟军,你却还信不过我。”

    颜菁心中涩涩的疼。“不是这样的。”

    “清霜,”夏侯熙搂过她,下巴抵住她的额头,温柔似水道“你可知道我有多思念你。”

    颜菁背脊僵硬,又动弹不得。她缓慢的抽身,夏侯熙将她抱的愈紧,一遍一遍的在她耳畔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要诉尽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

    “夏侯大哥,你先放开我。”颜菁呼吸困难的道。

    夏侯熙松开她,手缓缓抚上她的面颊,摸到她耳后用力一拉,如他所料的扯下一张人皮面具。绝丽容色,摄人心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云清霜。

    夏侯熙俯下身,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流连不已“清霜,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

    颜菁猛地警醒,大力推开他“夏侯将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心里是否有了别人?”夏侯熙不确定的问,他清楚的知道,尉迟骏是他最强有力的对手,无论是将来在战场上,还是在云清霜的心中。

    云清霜死死咬着下唇,贝齿在她唇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那个人是不是尉迟骏?”夏侯熙并不笨,早在当日尉迟骏从客栈带走云清霜始,他便看出些许端倪。

    颜菁眼里分明有丝惆怅,千里同行,生死与共,那样情深意重;山贼以她性命相胁,他忍辱负重,不惜在人前下跪;推宫换血,以命换命,替她承受所有的苦痛这些深重的记忆,夜夜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如何不想忘却,可她不能忘也忘不了。

    “是他,”夏侯熙一句叹息,不知是在叹云清霜的傻,还是自己的痴。

    颜菁强颜欢笑,但笑中难掩寥落萧索。

    夏侯熙突地来了气,他的手背重重敲在门板上,呵斥道:“你不要忘了自个是什么身份,尉迟骏又是什么身份。”

    颜菁眸光回复到冷绝“颜菁一时半刻都没有忘记,无需将军提醒。”

    夏侯熙扳过她的肩头,沉沉道:“他除了带给你伤害还能给你什么,你为什么执迷不悟?”

    肩胛上的伤口被牵动,颜菁痛的全身都蜷缩起来,仍强自忍着,倔强的不肯泻出半分呻吟。

    夏侯熙犹自未觉对她的伤害,抓着她的双肩一阵摇晃,颜菁眼晕目眩,先前调稳的内息再度紊乱。

    夏侯熙恨恨道:“倘若他真在乎你,方才在皇宫就不会痛下杀手,那一掌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分明是要置你于死地。”

    这一下准确的击中颜菁的软肋,她心内痛楚难当,一股腥甜之味冲上喉间,终于支持不住,头一歪,软软的倒在夏侯熙的肩上。

    “清霜,你怎么了?”夏侯熙这才发觉不对劲,轻拍她的脸,可她无知无觉。手指微颤着搭上她的脉搏,心跳微弱,仍有气息,许是急怒攻心,一时闭过气。

    夏侯抚着她娇丽的容颜,愁容满面,眼神如痴如狂。

    “你醒了。”夏侯熙淡淡道。

    颜菁极轻的“唔”了一声。

    夏侯熙唇微动“方才的事,是我口不择言,抱歉了。”

    颜菁并不答话,只轻轻摇头。

    夏侯熙适时转移了话题“小乌鸦很机灵,在城里绕了几圈,这才到的白马寺。”

    “我们这就进去吧。”

    进了后殿,颜菁将夏侯熙带进一道小门,正中站立的一人正是云清霜的师父柳慕枫。

    颜菁,也就是云清霜徐徐跪下“徒儿辜负了师父和圣上的厚望,没能完成任务,请师父责罚。”

    柳慕枫默默凝神片刻后道:“起来吧。”他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张椅子“霜儿,坐。”又道“夏侯将军也请坐。”

    “多谢柳前辈。”

    “我已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萧予墨太奸诈了。”柳慕枫拧了拧眉毛,目光中含了一丝清冷之色。“亏得夏侯将军救下小徒,霜儿,你可有谢过将军的救命大恩?”“北辰西茗两国同仇敌忾,熙加以援手,是应该的。”夏侯熙声音隐有干涩之意,其中的深意唯有云清霜才能细细体会。

    柳慕枫眉心凝成一个川字“如今只寄希望于萧予墨没有识破你的身份,否则北辰国就要大难临头了。”

    云清霜亦拢一拢长眉“我的身份是娴琳公主的贴身侍女,他应该会认为刺杀一事出自东裕国国君的授意。”

    “这是按常理推断,而萧予墨不是个简单的人。”柳慕枫目光悄然划过云清霜,方缓了口气“今日替他身份引你入局的那个尉迟骏也非等闲之辈,他的祖父乃天阒国大将尉迟炯,父亲亦是将帅之才,可惜英年早逝,师父李笑曾在多年前与为师交过手,武功不在为师之下,李笑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你败在尉迟骏手中也不算太丢脸。”

    尉迟骏这个名字被突兀的提起,夏侯熙与云清霜同时震了震,两人不由自主的看向对方,在空中短暂的交换了一下视线,云清霜低下头,心中一阵钝痛,夏侯熙握紧了双拳,彻骨的寒冷悄无声息在他周身蔓延开。

    “霜儿,你暂且在白马寺住下,避避风头。”柳慕枫怜惜的瞧着她“先把伤养好再说。”

    云清霜却骤然面色大变“糟了,快送我回听雨轩,晚了就来不及了。”

    “霜儿,出了什么事了?”柳慕枫忙追问。

    云清霜焦急的说道:“尉迟骏若对我生疑,一定会四处追查我的下落,若我此时不在听雨轩中,不但落实了这项罪名,更会牵连到其他人。”

    “他要是真对你起了疑心,你回去听雨轩岂不是自投罗网。”不等柳慕枫开腔,夏侯熙忍不住先道。

    云清霜淡淡然而道“没有真凭实据,他不会拿我怎样。”

    “听雨轩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夏侯熙脸色一沉,语气是少有的凝重。

    柳慕枫双眉暗蹙,心头有丝丝怅然,当日命云清霜潜伏在听雨轩,是他的主意,他当真做错了吗?

    云清霜大义凛然道“夏侯将军,还记得你在宫里和清霜说过的话吗。国将不保,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她将这句话分毫不差的还给夏侯熙,后者只能暗自苦笑。

    “再者,”云清霜目光锐利的似可以刺透他的心“听雨轩也并非单单只是将军所想的烟花柳巷风月场所,在那里能轻易得到即便将军费尽心思也未必打听得到的有用讯息。”

    这便是柳慕枫一心将云清霜安插在那儿的真正目的,青楼就好比一个情报机构,不仅能传递消息还可贿赂达官贵人,如果安排的巧妙兴许还可以套出各种重要的机密。

    夏侯熙闷声不语,一张冷峻坚毅的脸上更添几分阴郁。

    云清霜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再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朝柳慕枫的方位拜了拜道“师父,徒儿这就去了。”

    “霜儿,”柳慕枫权衡许久,道一声:“万事小心。”

    “我会的。”云清霜眼中掠过如水光泽。

    “我送你回去。”夏侯熙突然出声道。

    “也好。”云清霜并未拒绝,她伤重未愈,不能动用轻功,无法自行驾驭马车,也着实需人帮助。

    夏侯熙将云清霜搀扶上马车,只说了一句“坐稳了,”便不再言语。

    风过帘动,带起无边落寞,一路无话,直到马车停在听雨轩的背街小巷中。

    夏侯熙揭了帘子,对上云清霜的盈盈目光。后者脸上则是平静的淡然,虚抬了下手臂“到了?”身子一动,就要往外走。

    夏侯熙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将她抵在门板上,扣住她柔软精巧的下巴,轻啄她微颤的眼皮,云清霜神色慌张,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夏侯熙将她的手高举过顶,唇蜿蜒而下,划过她小而挺的琼鼻,泛着红晕的面颊,他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沙哑道:“清霜,不要离开我,”蓦地倾身覆住她的两片红唇,将她的惊呼声吞入了唇齿间。

    云清霜惊恐之下,手足并用,拼命的想逃离夏侯熙的控制,然夏侯熙不为所动,他的唇是干燥而灼热的,热切的亲吻着并期待她能回以同样的热情,但云清霜狠狠的咬了下去,夏侯熙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放开手,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渐渐化为苦涩的味道吞下肚去。

    云清霜心跳得扑扑,娇唇上还有他的触觉,却并不敢回视他的注目。那种既痒又酥的感觉让她的防备有些松动,四周满是夏侯熙的气息更是让她眩晕。

    夏侯熙再度俯身而下时,云清霜紧紧闭上了眼,可那股蓬勃的热气停在她面前一瞬就远去了。夏侯熙背过身“清霜,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的迷惑,我愿意等你回心转意。”

    云清霜平了平气息,艰涩的笑了一下“家国福祸难料,你和我都没有资格谈儿女私情。”

    夏侯熙灼灼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的眉眼间“希望你能记得今天所说的话。”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云清霜咬了咬唇,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烦闷。

    云清霜身心俱疲,回到听雨轩后,随意用了些点心,就伏在榻上休憩。

    风嬷嬷急步走进屋,见云清霜睡的正香,不忍打扰,可事情紧急,不叫醒她又不行。正犹豫着,云清霜仰起头看她“嬷嬷有事吗?”她入眠很浅,在风嬷嬷进门的瞬间她其实就已经醒来。

    “尉迟骏来了,指明要见你。”

    云清霜浅淡一笑,他果然来了。

    “姑娘若不想见她,我还是以你生病为由回绝他。”

    “见不到我他会生疑的。”云清霜微喘了口气道。

    风嬷嬷沉吟道:“前些日子他一直见不着姑娘,而如今宫里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姑娘就出现了,太过巧合,他未尝不会怀疑。”

    云清霜怔了怔“他来找过我很多次?”

    “大约有两三次,”风嬷嬷笑“我瞧他对姑娘挺上心的。”

    云清霜笑容中带一丝惆怅“如此,我更不能闭门谢客了。”她想了想“麻烦嬷嬷取活心丸来。”

    “姑娘,”风嬷嬷惊道“你受了内伤,如何能用活心丸。”

    “不用担心,我服用了七窍玲珑丹后,伤势已大好,倘若不用活心丸,我怕瞒不过他。”云清霜眼中波澜不兴,语调却有些压抑的凝重。

    风嬷嬷将盛药的玉瓶递给她,眼底忧心忡忡。活心丸能抑制内力,使得旁人无法试出其武功的深浅,但这种药对身体有害,不可多用,云清霜又有伤在身,身体本就虚弱,强行用药势必大病一场。

    云清霜比她更清楚这药的危害性,但此时她已顾不了这许多了。

    大批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没能逮住区区两名刺客,令嘉禾帝火冒三丈。

    宣德殿中,他神情严肃的质问尉迟骏“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事前向孤保证定能将刺客擒获,如今他们毫发无损的逃出皇宫,你需给孤一个交待。”

    尉迟骏神色黯了黯,垂手而立“臣无话可说,请圣上降罪。”

    萧予墨眼风扫过他“孤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不明白你的部署如此周密为何会功亏一篑。”

    “百密终有一疏,这两人武功之高,超乎臣的想象。”尉迟骏眸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嘉禾帝眉毛一挑“那名女刺客可是娴琳公主的婢女?”

    “依微臣所见,是有人嫁祸东裕国,欲挑起两国之争,他们便能坐享渔翁之利。”尉迟骏声音平稳,面色冷峻。

    萧予墨眼底目色暗沉“何以见得?”

    “在没有彻底反目之前,东裕国始终与我天阒国有盟约,哪有引火上身的道理。”尉迟骏笑意单薄,似乎在笑,又显得那样的飘渺虚无。

    “那么是北辰国还是西茗国?”嘉禾帝怅然叹息。

    “是北辰国亦或是西茗国都不重要,他们早已结成盟军,兴许这次的刺杀行动,还是他们联手的杰作。”不知为何,尉迟骏面上在笑,然眼中一丝笑意也无,让人无端觉得他的笑容空洞而无力。

    嘉禾帝默默颔首,专注的出神。

    “圣上,那大婚的事?”尉迟骏定定心神,问道。

    “一切照旧。”萧予墨神清气爽道。

    尉迟骏低眉一笑“表面上刺客确实是娴琳公主身边的人,圣上就这样不管不问吗?”

    “孤不但不问罪与她,还会让她回归故里,教那些妄想鱼目混珠之人失望了。”他呵呵一笑,蓬勃的朝气在他年轻而俊逸的脸上映出淡淡纹路。

    尉迟骏眉心一动,不再言语。

    嘉禾帝忽地蹙眉道:“萧予涵倒沉得住气。”

    尉迟骏当即领会,慨叹道“此人心机深沉,若无一击即中的把握,不敢贸然行动。”他谨慎的斟酌着用词“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这一点臣从来不担心。不过纯婉公主入主中宫后,与圣上接近的机会大大增加,圣上务必万分当心。”

    “孤明白的,孤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嘉禾帝不觉哂笑,先前因刺客逃离而笼罩的阴霾此时一扫而空。

    尉迟骏欠身道:“圣上若无他事,微臣告退,这就去追查刺客的下落。”

    “去吧。”萧予墨扬了扬手。

    尉迟骏踏出的步子有些沉重,若颜菁当真是云清霜,他该如何是好。一向果敢坚毅的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尉迟骏走入颜菁的绣房时,她正站在一张案几旁沏茶。见尉迟骏走近,她抿唇一笑“公子请坐。”温壶,润茶,浇壶,运茶,一气呵成,将第一杯捧给尉迟骏,面上带了三分笑“公子请用茶。”

    “怎么,连杯水酒都舍不得,这便是颜菁姑娘的待客之道吗?”尉迟骏斜她一眼,半真半假道。

    “公子说笑了,颜菁还不是怕公子在府上山珍海味吃腻了,以茶代酒换一换口味,”云清霜笑容妩媚,无一丝不悦“公子也别小瞧了这茶,是用我前些日子收集的一坛雪水冲泡而成,如此才能将茶叶的甘醇和清香尽数保留。”

    “噢?姑娘如此有心,在下倒是要多品几杯。”那茶叶碧如温玉,热烟袅袅蒸腾,尉迟骏不紧不慢的啜上一口,唇齿留暖,津泽生香。“果然是好茶。”他赞道。

    云清霜芊芊玉手一扬,亦给自己满上一杯“公子喜欢就好。”

    “姑娘身体无恙了?”尉迟骏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然云清霜知晓,这场心理战正式开场了。

    “已经无碍,颜菁缠绵病榻许久,倒让公子记挂了。”云清霜扯了扯嘴角,神色如常。然话音刚落,左肩上的伤口被牵动,她竭力掩饰,仍溢出几丝轻咳。“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搅了公子的雅兴,颜菁真是不该。”

    尉迟骏关切道:“在下略通医术,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十分乐意效劳。”

    云清霜一早料到这是无法避免的局面,幸好她已服下活心丸,有恃无恐,她大方的伸出手“有劳公子了。”

    尉迟骏不料她如此大胆,一时踌躇。

    云清霜笑着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捉住她手腕的一刹那,那柔若无骨的触感让尉迟骏心神荡漾了一下,抬头看向颜菁,她双眼波光粼粼,容色无波亦无澜,看似心无旁骛。

    尉迟骏平一平气息,半侧过脸,不过是替人诊脉,怎么蓦地心猿意马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伸出三指搭在她脉搏上,倾听须臾,她的脉象平稳,只隐约有一些波动,想来是病未痊愈,气虚体弱的缘故,尉迟骏运起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长驱直入,没有遇到任何屏障,尉迟骏面部表情逐渐柔和,她全无内功根基,自然不会武功,当然也就不可能是云清霜。

    “公子,公子,”屋内沉静如水,尉迟骏迟迟不说话,云清霜低低唤了他两句“颜菁究竟患了什么厉害的病症,竟让公子欲言又止。”

    尉迟骏回过神,唇角扬起浅浅笑意“没什么要紧的,姑娘多休养几天便能痊愈了。”

    “有公子这句话,颜菁真正放了心。”云清霜抚了抚胸口,仿佛真的安心不少。

    尉迟骏自个倒了一杯茶喝尽,神色舒展“姑娘还需多加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请。”云清霜作势起身。

    “不必送了,你好生将养着吧。”尉迟骏一笑置之,大步流星而去。

    云清霜眸中已不见了笑意,她方才站起的时候发现双腿麻木不堪,已快失了知觉,若是尉迟骏执意要她相送,她恐怕当场就要失态。气息在胸口凝滞,一股腥甜之味涌上喉间,猩红的血自嘴角汩汩溢出,她如风中之烛,摇摇晃晃的倒下,被夺门而入的风嬷嬷慌乱的抱在怀中。

    ============

    这一晚,漫天星斗被遮在厚厚的云层内,闪射黯淡光芒。云清霜发了一身汗后,身子舒坦了许多,她不喜欢别人伺候,也不愿意旁人与她亲近,宁可在病发时一个人捱着,咬咬牙撑过去,几度昏迷,几度醒转,是柳慕枫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

    云清霜嘴角挑起一丝冷然又苦涩的笑意,那是一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言的疲惫。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柳慕枫惊讶的望着坐在桌前的云清霜“霜儿,你怎么起来了?”

    “躺了几天,是时候活动下筋骨了。”云清霜颔首笑道。

    “也好,这些日子也把你憋坏了。”柳慕枫眸中隐有忧虑“来,先把药喝了。”

    云清霜乖巧的接过芙蓉碗,轻嘘热气,皱着眉头“咕噜噜”的喝尽。

    柳慕枫轻轻摇首,抚上她的嘴角,温热的指腹替她娑去点滴余下的药痕。

    云清霜心头莫名的一跳,柳慕枫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以轻咳掩饰“早点歇着吧,身子还没完全好透,不要累着。”

    云清霜对着他背影怔怔出神,突然开口问道:“师父,我们隐藏身份,隐匿行踪,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到什么时候?”

    柳慕枫没有转身,挺直了背脊义正词严道:“除非萧予墨打消一统天下的野心,或者北辰国有了独立对抗百万大军的战斗力。”

    云清霜低喃“那何时才是尽头?”

    “身为北辰国子民,你有义务保护国家城池免受侵略,百姓免受战乱之苦,穷尽一生,这都是你的责任。”柳慕枫沉着脸,云清霜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猜想得到。

    她垂下眼帘诺诺道“徒儿明白了。”

    “好好养伤,”柳慕枫终于回过头,眼中流露出慈爱与平和,可惜云清霜低着头没有瞧见。

    师父走后,云清霜又独自出了会神,暗暗懊恼,自己怎会问了个如此愚蠢的问题。既违背了她的本意,又伤了师父的心。师父对北辰国及朝渊帝的衷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他带着义子和爱女在乾定城落脚,伺机而动。云清霜在尉迟骏离开云苍山后,来到乾定城与师父师兄会合,被安插在听雨轩做眼线。柳慕枫是她最敬重的人,为他分忧解难是理所当然的事。

    云清霜向柳慕枫坦言,她曾与尉迟骏照过面,唯有易容才可以瞒天过海。对于这一点柳慕枫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让她以真面目示人。一来,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有缺陷,无法改变眼睛和面部轮廓。二来,再完美的妆容都及不上云清霜原本的国色天姿,在听雨轩这样的地方,拥有绝世容颜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柳慕枫力求尽善尽美,不留下任何破绽,颇费了一番心思。他用药物洗去云清霜唇角及耳后的小痣,并且命她加紧练习如何自如的转变嗓线,这样比一味的改容易貌更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不但夏侯熙没能认出云清霜,连尉迟骏也被她骗过。

    云清霜披上一件衣衫走出卧房,天边疏疏朗朗的闪着些微的星光,星星似沾满霜花,周身散着寒气,她不觉紧了紧衣领,手缩进宽大的衣袖。

    天际划过一道流星,云清霜不由自主的抬了抬头,被乌云遮盖的圆月似乎刚刚脱水而出,由群星簇拥着,晶莹如玉,清辉四射,朦胧月色惹人遐思,云清霜低叹,竟又是十五月圆夜了,每到这一夜,她总是分外感伤。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她和尉迟骏之间不该有任何交集,偏偏天意弄人,在早已注定结局的情况下还要让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相思。

    她脸上满是深深的哀痛,一手撑在了园中的树杆上,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喘口气。

    尉迟骏,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刺杀嘉禾帝未果后,她更是深切的感受到她同尉迟骏之间背道而驰愈行愈远。

    身后不远处传来几声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云清霜下意识的转过身,一道黑影隐藏在树影下,一动不动。

    “是谁在那里?”云清霜心下一动,想见又不敢见的矛盾情绪极度困扰着她。

    无人出声。

    云清霜眼尖的瞅见黑影往更为隐蔽的地方躲闪,她来不及多加考虑,脚上已先一步作出反应,她拨开繁茂的枝叶,装着漫不经心的道:“还不出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畏畏缩缩的挪出半个身体,只一眼云清霜便分辨出那绝不是尉迟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云清霜冷冷的问道。

    他在云清霜的催促下,不情愿的探出脑袋,双手还紧抱着树杆。云清霜双目灼灼的看过去,他身上衣服破烂不堪,脸上脏兮兮的,只余下一双眸子黑的发亮,一只手中尚抓着半个没有啃完的烧饼。

    云清霜怔了怔,怎么都不会想到对方竟是个小叫花子,她不由多看了那块烧饼几眼。

    小叫花忙将手中的烧饼往身后藏了藏。

    云清霜忍俊不禁“你别怕,我不会和你抢的。”

    小叫花赶紧把烧饼往嘴里塞,许是吞的急了,烧饼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的,他翻了翻白眼,使劲捶着胸口,才勉强咽下去。

    瞧他的模样,总有三四天没有吃过饱饭了,云清霜想了想,柔声道:“饿坏了吧,我带你去找东西吃。”

    小叫花警觉的看了她一眼,大概是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他踌躇片刻还是乖乖的跟着云清霜走了。

    云清霜将他带到厨房,这个时候厨子都已回房歇息,云清霜点起烛火,找遍灶台,连一点残羹冷炙都没有留下,就连米缸也是空的。云清霜犯了难,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好不容易在锅灶里找到几块锅巴,小叫花的眼睛亮了亮,眼巴巴的直瞅着,云清霜笑着递过去,他双手并用,狼吞虎咽,等到云清霜给他倒了一杯水回来,他已是两手空空了。

    “还饿吗?”云清霜爱怜的问道。

    小叫花迟疑的点了点头。

    云清霜从米缸里刮出剩余的一小撮糙米,煮了一锅米汤。

    小叫花将米汤喝了底朝天打着满足的饱嗝之际,云清霜舀来一盆水,几不可察的笑了笑“洗把脸吧。”

    那小叫花子挽起衣袖,露出两截芊芊玉臂,出奇的白皙水嫩,和他又黑又脏的脸蛋全然不相称,他弯下腰,把整张脸埋入水中,没一会儿,那盆清水变成了墨汁。

    云清霜忍住笑,又打来一盆水,如此接连换了三盆水,那小叫花才将自己拾掇干净了。他仰起脸,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脆生生的道:“谢谢姐姐。”

    那张洗净后的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眉目清秀,楚楚动人,虽不若云清霜那般绚丽夺目,也是个讨人喜欢的美人胚子。“你是姑娘家?”云清霜惊讶的问道。

    她的双目似一汪清泉,眨了眨“嗯。”云清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吞回肚里。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她也不例外,何必强求他人。

    “姐姐,我叫沐婉如,你呢?”

    “颜菁。”云清霜简洁道。

    沐婉如只随意颔首。填饱肚子后她举手投足斯文了许多,温婉的笑道:“颜姐姐是这些日子来唯一帮过我的人。”

    云清霜微微一笑。

    “姐姐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弄成这副模样吧?”沐婉如苦笑道。

    既然她主动提及,云清霜也就不再避讳“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我来自北辰国,到乾定城来找一个人。”

    一听说她是北辰国人,云清霜先自多了几分好感。

    沐婉如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双如水明眸“可惜刚到这儿还没安定下来,身上的银子就被偷走了。幸得青乐坊的班主收留,替他们打扫庭院,洗衣做饭,维持生计。”

    她未说明来乾定城寻找何人,云清霜自然也不会追问,她的心思已被沐婉如先前所说的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之前在青乐坊?”她需再一次确定。

    “对,”沐婉如奇怪的飞速的瞥了她一眼。

    云清霜大致可以猜到她为何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这里了。在她患病的这段日子里,虽很少外出,但风嬷嬷总会将外界的一些消息带给她。例如青乐坊的戏子,琴师,因涉及入宫行刺一事,被尽数打入大牢,这些人能否平安归来,还是个未知数。沐婉如大概侥幸逃过一劫,在外流浪了数日,今日偷溜进听雨轩,阴差阳错的站在了这里。说到底,还是云清霜连累了她。

    沐婉如随之所说,印证了她的猜测。

    “先去我房里吧,”云清霜淡淡道,她大病初愈,体力不支,在这里站了一两个时辰,已是极限,但她性子倔强,不愿给人看出她的弱点,哪怕是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云清霜强自撑着取了一套新裁制的衣裳,让沐婉如进她的卧房换上,她倒在椅子上,脑门上起了一层薄汗,脚都在微微颤抖。

    换上新装的沐婉如,神清气爽,她比云清霜更为娇小,穿着她的衣裳略微宽大,倒是添了几分妩媚和韵味。

    “沐姑娘,你很美。”云清霜是由衷的称赞,她的美清丽脱俗,目光清澈,而自己,已沾染上世俗的尘埃,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了。

    沐婉如唇角轻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颜姐姐说笑了,你才是美丽不可方物,在你面前,无人敢夸夸其谈。”

    云清霜粲然一笑,虽不至心花怒放,毕竟还是欢喜的。又有哪个妙龄女子,不愿意听人称颂她漂亮呢。

    “沐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云清霜深吸了口气问道。

    沐婉如心不在焉的捏着衣角“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对将来没有预计,云清霜却已替她做了打算。既然事情是因她而起,她有义务为沐婉如做最好的安排。听雨轩是风月场所,不是一个姑娘久留之地,她长久思索后才做了决定。“沐姑娘,”云清霜嘴角挂着柔和笑意“我师我的一位长辈在城南开有一家医馆,平时缺少人手打理,沐姑娘若不嫌弃,明日我送你过去如何?”

    沐婉如不是傻子,自然懂得云清霜的好意。当即笑吟吟道:“如此小妹先谢过姐姐了。”

    云清霜为人处事一贯淡然,与世无争也很少主动与人示好,她也不知为何单单对沐婉如倾注超乎其他人的关注。事实证明,这世上的因果循环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云清霜今日的善举在以后得到了回报,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按下不表。

    云清霜于第二日把沐婉如带到了柳慕枫处。一五一十的向他讲述了昨晚的经历,以及对她的愧疚。

    柳慕枫没有多说什么,他答应了留下沐婉如,只是对于云清霜抱病出门,略加薄责了几句。

    云清霜不愿与柳絮碰面,将沐婉如安顿后匆匆离去,孰料还是在门口与采药归来的柳絮不期而遇。

    “师姐。”

    云清霜本想装作没有看见一走了之,但柳絮既已出声,她不得不停下,还要堆满笑容,故作亲切的道:“师妹,你回来了。”

    “听说师姐病了,不过我这个做师妹的不方便上门探视,还望师姐见谅。”柳絮唇角噙笑,嘲讽意味极重。

    当日若云清霜不答应去听雨轩,这份重任就要落在柳絮的头上,如今却成为她讥讽的筹码,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云清霜涵养极好,瞧在师父的面子上也不愿与她计较,她装出没听懂的样子,一本正经的答道:“多谢师妹关心,我心领了。”

    云清霜如此豁达,柳絮反而无话可说,她扬了扬眉“师姐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云清霜简明扼要的将之前同师父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并拜托柳絮对沐婉如多加照顾。她对这个师妹了解甚深,她不过是对自己怀有心结,难以开解,除此之外,同旁人的相处还称得上是和睦。

    柳絮轻哼了句“你倒好心。”不再赘言。

    云清霜毫不在意的一笑,转身而去。

    几日以后,云清霜再度来到医馆时,却被告知沐婉如不辞而别,找寻许久没有她的下落,只得放弃。时间久了,沐婉如的事也就被逐渐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