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听说你爱我 > 2007年的故事上

2007年的故事上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中天对郑曦则来讲到底有多重要?

    梁悦随中天的车去江苏谈合同,看着自己身边微眯双眼打盹的郑曦则有些怔怔。连日来他们一直马不停蹄,前天刚下飞机到广毓苑,用了十五分钟各自换了套衣服,然后又出门飞到杭州,洽谈完项目以后又从杭州开车去苏州,这一路上颠簸折腾,大家都叫苦不迭,唯独他一脸无谓,丝毫看不出疲倦。

    一车同坐的还有另外一家律师事务所的顾问王志达,有意无意之间,郑曦则用其他人的身份划分了此次出行目的。随行的梁悦只是中天的顾问律师,和他无任何关系。

    颠簸之余,梁悦睡的并不好。她一向神经衰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根本没有睡午觉一说,所以她只能无聊的看着车外水塘,一块块飞过眼前,水光缭乱。

    手突然被人攥紧,她回头,身边的他仍是眯眼休憩,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似无意,于是她只好任由他拉着,把头抵在玻璃上。

    其实,中天就是郑曦则的全部。

    家人的尊重,员工的仰望,以及个人实力的证明都在那里,如果条件允许,他会一直为中天奋斗下去,其他都不算什么。

    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为中天奔波的脚步,谁都不行。

    车到苏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大家在酒店吃了一顿晚饭后各自回房,准备明天上午与对方会面。这次中天对他们企业的收购意向并不是很有诚意,对手虽然是满身家全心全意相托付,但郑曦则开的价码实在很低。并且策划收购后的经营方针也要做巨大调整,主营项目要从房地产改到民生用品,这实在是架着大炮轰蚊子般的整改,梁悦还记得以前送企划时那家董事会的表情,苦不迭的咧嘴。

    昨晚在房间换衣服时她曾悄悄问过郑曦则,想那06年的股市造就了房地产业界神话,虽然07年业绩有所回落,但仍是香喷喷的一块奶油蛋糕,如今硬是要把蛋糕改成饼干,实在有点大材小用。

    郑曦则吸烟时眉眼肃意,却掩饰不住不想多谈的冷淡

    知道自己的问题恐怕已经涉及到中天内部核心决策,梁悦再度习惯性选择放弃,所以今天陪同一天的她才会深深感触,也许自己真的不了解郑曦则,可笑的是,偶尔还会被那一纸婚约蒙蔽了眼睛,以为自己可以分担他的顾虑。

    看来,妻子和顾问,永远都不可以安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把握不好,容易错乱了各自的角色。

    大家无所事事的窝在酒店里,各自忙着自己分内的事。梁悦觉得空气憋闷,干脆起来走到窗边拉着窗帘往外看夜景。

    这就是苏州的夜景了。

    虽然这几年也是天南地北的跑,但梁悦从未来过苏州。这个以水乡著称的城市在梁悦的印象里处处都该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如今看来也被繁华的霓虹掩盖,看不见雾里朦胧,断了诗词雅兴。

    身后有人贴上,梁悦没有回头,仍沉浸在自己的遐思里。他低声对她说:“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梁悦收回目光,问都不问,立即回身去找衣裳,他又说:“穿朴素一点。”

    梁悦听话,放弃了端庄的套裙,拿了一件样式普通的素白色长裙套上,把头发披在肩膀,随他出门。

    今晚的郑曦则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不仅一直紧锁眉头,连笑容也很少。在电梯里,梁悦甚至还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叹息,只是她没有深问,因为她刚刚知道妻子和顾问的分界线。

    不该问的,不问。

    两个人打车,郑曦则对司机说:“去息思墓园。”

    原来,他们要去祭奠故人。

    不因时光的流逝而忘记。这是梁悦从前读过的一篇悼词,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追忆过世多年夫人的文章,寥寥数千字,写出了相伴五十年的恩爱,写出了无人来陪的伤感,读过无不愀然落泪。梁悦觉得,如果能互相搀扶走过五十年也是一种上天眷顾的幸运,更多的难能可贵的,就是,谁都不曾忘记。

    泛黄的回忆阿总是甜蜜温馨的,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

    梁悦突然心酸,为了要去看的那个人。

    郑曦则上车时,曾悄悄拉过她的手,指间那枚婚戒在他的转动下闪着银色光芒,梁悦默然同时在想,如果戒指也过了五十年,岁月历经下是否也会不变呢?

    谁都不知道。

    她猜,他是带她去见他的母亲。

    那个影响中天集团大半时光的传闻女主角,那个至今仍是郑家回避的话题女主角,那个生育养育郑曦则,却没有得到过半分好处的女主角。

    出租车司机放的是怀旧的宝丽金歌曲,他和她各自分开头望向窗外,淅沥沥有些雨点砸在窗上,玻璃窗一片模糊,看来一会儿他们要雨中探访故人了。

    郑曦则突然把自己肩膀送过来,说:“你先靠一会儿。我母亲睡的那个地方很远。”

    梁悦眨眨眼,没有反驳,听话的枕在丈夫宽阔的肩膀上,心有些疼。

    十五岁离开母亲怀抱,是个不大不小的年纪。可他的一个睡字还是能让她感觉到那时候所感觉到的冰冷和孤独。睡去了,通常是大人骗小孩子的话,那时即将成年的他还会相信,并延续至今仍用这个字,足可见他对那一刻的恐惧印象已经深深烙刻在心底。

    路确实很长,因为是在苏州远郊村子旁,到目的地时已经过了九点。司机在离墓园很远的地方就放下了他们俩,打表,开灯,慌乱之中嘴里还直说不该来,不该来。郑曦则看看那个中年男子还在嘟嘟囔囔没完没了,一拳砸在玻璃窗上。

    没碎,却把梁悦和那个司机吓个够呛。

    那个司机回头还想说些什么,梁悦赶紧掏了一百块钱扔过去,拽着郑曦则往车后走,力道很大,连郑曦则那么高的个子也被她拖了个踉跄。

    雨中,他的牙咬的咯吱直响,梁悦假装没听见,仍在泥泞中前行。

    两个人强走到墓园前,黑漆漆的大门里只有一束灯光,走出来的看门老爷子慢吞吞的说了句话,梁悦听不懂,就回头问郑曦则,刚刚平息怒火的他面色惨白,说:“他说过时间了,不让扫墓。”

    梁悦怕他再创出什么祸来,赶紧伸出出胳膊,拍拍他的后背,轻声说:“明天我们再来。”

    她的手被他抓住,雨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在前几天赶出来吗?”

    为了能空出一天晚上来看母亲。梁悦知道。

    “我不能白天来。她一直是郑家的耻辱,我也不可能摆脱别人的想法束缚,只有这一天晚上我才可以过来看看她,看看她睡的好不好。”随着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的力道也逐渐加大。

    梁悦很想把手抽回来,可他握得很紧,不肯松。所以梁悦坚毅的对他说:“你放心,只要你想见,今天我们一定能看见。”

    梁悦一向说到做到,她硬拉扯过质疑的郑曦则不由分说的往后面田地里走,越走越深暗的田里沟间阴森恐怖,但梁悦的素白色裙子在风雨下甚是迷乱郑曦则的双眼。

    一飘一飘的,乱了沉稳。

    原来,那个夜里出现的狐仙果真是有的,她专门迷了书生的魂魄,为她一生一世的颠倒心神。

    只是,她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无力自拔。

    在后面的荒地里,梁悦终于找到了一处矮下去的围墙,像似冥冥之中有人在引路,她那么坚定的相信,这里就是可以爬进去的最好地方。郑曦则徒手翻身上去,蹲在墙上向下伸出手,她在下面不屑的摆手,让他赶紧进去,自己一个迈步也爬上了湿滑的墙头。

    郑曦则若有所思,对满头是汗的她说:“也许你就是母亲自己挑的人。”

    梁悦好久没有运动了,一个简单的翻墙就已经气喘吁吁,光顾着留神怕从满是青苔的墙上掉下去,没听清他的话,忙问:“什么?”

    他没说话,翻手再次跳进去,回头再看。

    果然是,上去容易下来难,梁悦的长裙着实绊脚,她尴尬的看了郑曦则一眼,一把将裙子撩起来,系在腰上,露出两条腿分开跳下,他在下面伸手接她,却一下子把裙摆推倒腰间。

    再不好意思眼下也不是羞涩的时候,所以梁悦大方的小声说:“没事,咱们走。”

    郑曦则再一次眯了眼睛。

    夜色之间,墓园里一片寂静。所谓的阴森可怕都是人吓人出来的鬼话。如果这里躺着一位自己挚爱的亲人,大概没有人会觉得阴森恐惧。

    他摸索了很久,才找到母亲的坟茔。梁悦陪他蹲在墓碑前,静静的。

    她叫秦芝霖。墓碑上只有三个字,谁人立碑,儿女有几,都不曾记载。

    墓茔修的很精致,典型的江南氛围,飞檐青石,庄重肃穆。四周花草修剪也很整齐干净,想来也是经常有人打扫的。

    郑曦则低头,说:“我们这里有风俗,祭奠故人时要为她描金。就是把她的名字用毛笔和金粉从头到尾描一遍,只有这样才能抵抗住日日夜夜风雨侵袭,挺到来年再有人来祭拜扫墓时候。”

    梁悦默默听他说,手已经插入泥土里。

    他如果每年都是夜晚时分来,那么,他就从来都没为母亲描过金。想到这里,她突然能够理解郑曦则今天没有进门时的癫狂。

    一年仅有的一次,什么都不能做已经让他满心懊恼。如果连看都看不上一眼,任谁都会濒临崩溃。

    郑曦则凄然对她笑笑,而后又指给她看:“你去看看看墓碑后面,那里有一行字。”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摸,黑暗中梁悦恭敬认真,用食指仔细顺着沟走着笔画,一横,一撇,一竖,一捺

    不离不弃。

    梁悦的泪水顿时充满双眼,回过身时,对面的郑曦则在黑夜雨中清楚的看到她的泪水,缓缓滑落。

    “那是母亲留给父亲的话。可惜,母亲死后,父亲一次都没有来过息思,也不知道母亲留给他的这句话。”

    “也许他已经来过,你不知道而已。”梁悦勉强咽下泪水,颤声说。

    “不会的。他一向认为,她不值得他那么做。”郑曦则低沉的声音充满嘲讽。

    她说:“有些人注定一生不会对情侣表达爱意,他们爱的时候不肯说,被背叛的时候也不辩解,所以宁可把罪名都背在身上也不想对四处解释,很不幸,我就是这种人。“

    他笑:“有些人,和我母亲一样。总喜欢把那句话藏在心里,哪怕明知道那个人看不见,也要留下来,来证明自己爱过,永不后悔。很不幸,我不是那种人。”

    梁悦心凉了一下,只能尴尬笑笑:“那最好,我们很互补。”

    他回头对着下的墓碑说:“所以,我想母亲也会很喜欢你。”

    她嗫嚅着还向说点什么,他已经站起身,把手伸到面前:“所以,你才会来到中天。”

    他的话很噎人,梁悦只能垂下眼帘吞下不适苦笑。他总是时刻提醒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一次次的机会,都不放过。

    可是追究起来,他又没说错。所以她只能淡淡笑笑,把自己的情绪收好,做回中天顾问。

    絮絮叨叨一个多小时,虽然天上还飘着雨,可空气闷热的厉害,她停了好久才说:“走吧,不然会把看门的老头吓坏的。

    他一直望着她,她难过的表情自然躲不过他的眼睛,最终他没有揭穿那令人不适的答案。趁着还有一丝雨意,他滑腻腻的手拉过她的,慢慢离开。

    一步一滑,再次需要从那个墙头穿过,他没让她抬腿翻墙,双手托住她的腰举了上去。

    灼热的双手温度让梁悦极度不适应,赶紧用力一沉,让自己滑下去。他瞥了她一眼,随她去犟,等他也翻出来了,两个人再并到一起走,梁悦突然咦了一声,郑曦则随她声音看过去:“竹子为什么长水里了。”

    郑曦则再黑夜里仔细辨认了一下,突然笑开“那是芦柴,不是竹子。”

    丢人的梁悦看见他笑,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别扭的空气顿时因这个笑话一扫而空,他拖着她的手从水塘边走过,绕过墓地来到墓园门口。

    郑曦则一直站在墓园前注视黑暗的那一块,直到头顶的雨逐渐变大才笑着带她离开。

    梁悦始终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所以只能默默地跟着他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婆婆,虽然连张照片都没有。

    墓园地处偏僻,连来往的车辆一向很少。他们在路边站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租车,无奈之下,只好在路边找了一家小旅馆,在潮湿的气息里他和她睡在了那儿。

    洗澡以后,他敞开衬衫挽着裤脚慵懒的躺在床上,她则湿着头发规规矩矩的理浩裙子靠在床背上。

    墙上的钟摆滴答滴答摇摆出声响,没有征兆,他忽地把她拽到怀里,下颌轻柔的磨蹭她的颈窝。

    梁悦觉得气氛有些暧昧,连忙把身子往床外斜了斜,却抵抗不住他手上的力量最后她只能闭起眼睛任由他把她抱进怀里。

    窗外风雨越来越大,他听着雨声说“梁悦,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雨。”

    梁悦把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慢慢的捋着。

    “每年被雨浇成落汤鸡的都是我,谁知今年连累了你。”他还是闷声,她却能感觉自己的眼泪涌出又咽回去。

    他靠在她的肩膀,说:“梁悦,你将来会是个好妻子。”

    梁悦无奈的回答:“我希望我是个好顾问。”

    他听完她的回答,没有再说,贴着梁悦胸前双目紧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梁悦脸色因他喷在胸口的气息变得绯红,见他如此,自己也没敢再开口。

    他像是睡着了,连回答都懒得给她。

    也许,别人的故事用不着那么伤心。伤心的对象如果是郑曦则,更是没必要。他只需要一个陪衬背景,一个镇定的陪衬背景。她如果同情他,那谁来同情她呢?

    来日若是他决定牺牲她陪衬背景的时候,又该怎么哭呢?

    梁悦不知道是因为他趴在自己胸前的暧昧姿势,还是因为自己刚刚那句不经大脑思考的话,睡意总是不浓,没出息的她嘟嘟囔囔数着绵羊,想把失眠彻底挤出脑子。

    可是几万数过去了,脑子还是那样清楚。

    最后,她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小声对身边的人说:“郑曦则,你说,你到底是要妻子还是要顾问。我只能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