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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2005年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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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悦一直不认为自己是美女。

    无论从小到大,她一直坚持这个信念没有动摇过。甚至可以说,其实她活在一种近似自卑的状态中。

    表姐家很是富足,每天都有用不完的零花钱和父母的溺爱,因出手大方身边总是众星捧月簇拥着,而堂姐实在是漂亮,每每照相都会在第一时间被人把照片一抢而空夹入自家相册,初中时羞涩送过玫瑰花的男生最终牵手能歌善舞的好朋友,高中时八面玲珑的闺蜜不声不响夺走了暧昧中的同桌。比较之下,其实胜负早已分明。

    于是她只能小声的安慰自己。我是个性格美女。

    所谓性格美女,无非就是说她的性子还不错,不讨人厌,常常会和身边的人相处得很融洽,可以让所有接触过的人感觉很舒服。于是越是如此默告自己,她越朝着温润性格方面努力,时间久了,当高中时某位男生告白说“梁悦你真漂亮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笑着回头说“你又损我呢吧?”

    所以,当她从卧室出来时,旁边躬身伫立的门市小姐一脸惊艳,不住嘴的夸赞:“梁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也让梁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说出那句久违多年的回答。

    憋了很久,最终作罢。

    毕竟,她们是专业服务人员,连欺骗的笑容都可以做到那么真诚。想想也对,天下哪个新娘子不是在穿上婚纱那刻是最美丽的呢?

    所以勉强笑笑的她随着工作人员的牵引走到室外花园,在搭好的花墙旁有人正坐在那儿看文件。

    这个连筹备婚礼过程中都要看文件的男人,理所应当的缺乏了新郎该有的热情,毕竟前面梁悦已经帮他完成了约定,剩下的就只是他在帮她而已。

    那场官司结束地极其漂亮,如果夸张点说甚至可以评价为完美。郑曦则带着梁悦与那位世交同聚在帝都东33餐厅,一起谈笑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中式和意式的晚餐就成全了所有的全部。用餐期间,他们甚至连官司两个字都没谈起,只消看一眼梁悦挽在郑曦则胳膊上的手指,对方就已经全部明了。

    于是,严规胜诉。梁悦作为被委托人代柱子他们讨得十五万工资欠款。而郑曦则的名字也随着那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变成了各个煽情杂志纷纷探询的神秘男人,至于那个牵动很多人关系的老凌子则消失地无影无踪,在通缉令上他永远是a级要犯,其他的也就不再重要了,方若雅家公司生产的药品没有质量问题,安然通过国家质检。而钟磊也再也没有给梁悦打过电话,听说,纽约那边公司准备再多留用他一年。

    似乎一切都很好。

    那么,她还能强求什么呢?

    梁悦恍然笑笑,毕竟计划如此周全,剩下的就是该享用她以五十年换回来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名分甚至更多。今天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大家伪装不下去为止。

    郑曦则听到脚步声抬头,手指间捏的那张a4纸似被风吹得微微颤动,许久都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又是许久,他才面无表情说:“幸好不是露肩的,还是专业人士眼光好一些。”

    隔着他依靠的桌子,梁悦取过一张文件纸,叠成四方形用来扇风,无谓的说:“是啊,她说我肩膀太宽照出来会显得比较胖,建议我换成削肩的婚纱。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深沉,把手里的纸放在桌面站起说:“tiffty家送过来的戒指我已经挑好了,如果你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换,另外你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其实,梁悦连这个品牌都没听说过,想他为了照顾郑家的面子肯定不会定便宜东西所以干脆回答:“不用,你看好就行,一切听你的。”

    仿佛她说了什么深得赞许的话,他微笑,伸出手将她拥抱入怀然后俯在耳畔缓缓说:“不错,你从今天开始就领悟到做郑太太的要领了。”

    听话是吗?梁悦冷然,旋即回答他:“你错了,我不是领悟而是忧虑和恐惧。”

    “恐惧什么?”郑曦则显然不曾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侧过脸询问。

    “惧怕会被过河拆桥。”她的一句话让他若有所思,顿了一下又恢复神情悠闲拉着她的手笑给所有人看:“如果你配合的好,我没有必要自己拆自己的台阶不是吗?”

    最后一句耳语后他吻住了想要反驳什么的她。

    缠绵的唇齿间缺少了甜蜜的味道,但,吻了很久很久。

    那种温热湿漉漉的感觉让梁悦胸口有些窒息,只不过窒息并非是沉醉他的技术高超,而是,她想起那个时候她和钟磊打趣说过地话。

    那时,她刚刚知道钟磊曾有过一个交往五年的女朋友,虽然惨被劈腿但仍记挂于心。于是嘟嘴的她愤然道:“不公平,我也要找个男人,我要试试和别人接吻和别人上床。”

    口无遮拦的她惹怒了钟磊,脸色难看的他说:“你要敢找我就收拾你。”

    不知危难降临的她还在那儿傻乎乎的坚持道:“有什么不敢的?凭什么我要用二手的?我也要实践以后再回来,这样就不亏了。“

    于是那晚她被教训了,他一边亲吻一边逼身下气喘吁吁的她说:“我这辈子就要你一个,其他谁都不要。”

    一遍一遍,一声一声。

    直到他用尽全身力气停下来才深深吸吮着她身上的味道,说:“丫头,以后我也只有你一个,其他谁都不要。”

    那些刻意忘记的旧事因此刻唇上热热的吻被从脑子揭出来,也让刚刚配合度很高的她瞬间停止了纠缠。

    她离开他的唇,定定的瞧着郑曦则。

    他不是那个人。

    平复胸口哀痛的她垂下眼皮淡淡的说:“时间不够了,而且这样会把妆弄花了。”

    他有些了然的目光让人心惊胆颤,梁悦躲避开才听他说:“是花了,不过更像个正常女人。”

    她目及都是专业的摄影师,专业的灯光,专业的一切一切都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场景。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如果能照个工作室的五千块套系就是梦想成真了,可是如今的情况有些泡沫般的斑斓,美是是美,可惜易碎。

    他曾提议去巴黎,他曾提议去巴厘岛,都让她以时间不够为借口推却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太昂贵了就会怕失去,既然自己做不到对金钱无视,那么她至少还可以告诉自己哪些东西不属于她。

    属于郑太太,而不是梁悦。

    可郑曦则还是能把最普通的套系做成最奢侈的。例如把光毓园变成拍摄的背景,例如把摄影师化妆师也请到家里来,甚至还有那么多婚纱可以挑选。

    于是,梁悦涩然地站在梦想过的光毓园小楼前和别的男人拍照,无论摄影师怎样启发逗乐,她都笑不出来。

    最后,郑曦则紧紧扣住她腰,衬衫上都是淡淡烟草味道的他说:“如果你想面对自己的愁眉苦脸睡觉我也无所谓,不过睡不着我很可能会撕毁合约,反正算起来我也不吃亏。”

    那天,梁悦拍摄的第一套白纱不喜庆,抿着的双唇还有些拒人千里地淡漠。但是后面几套笑容都很灿烂。

    眉开眼笑的她和身边那个成熟稳重的丈夫很相配。

    这是所有看过照片的人,说地第一句话。

    也正因为如此,梁悦才会四处寻找寂寞的角落去哭泣。

    那里没有人看到狼狈的她,也没有人齐声说新娘子很漂亮,只有一个孤伶伶的影子陪着她一起痛。

    那是2005年的6月的故事,本来,还有半年钟磊就可以回来,本来,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应该是他。

    婚礼举办的细节梁悦从没有用心过,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中天的秘书发个传真过来,她修改后再发个传真过去,如此而已。

    到国贸这边办事的方若雅就近找她吃饭,因为又忘记充电而关机的她掏过梁悦的手机打电话,瞄到叠在包里的传真掏出来看,立即皱眉说“你丫有病啊?自己的婚礼都不看一眼,发传真?那么有种别闪婚啊,认识一个月就要结婚的是你,现在要死不活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梁悦抬眼睛看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说:“我想喝酒,今天晚上你陪我好吗?”

    方若雅扫过她脚边的口袋,大大袋子里装了一双毛拖鞋,缓了口气问:“你回去拿东西了?”

    梁悦点点头。手指一直在颤抖。

    “他知道吗?”方若雅的用词很谨慎,生怕会触碰她的伤口。

    梁悦愣了愣,随后微笑:“哪个他?”

    方若雅看她故作轻松的样子很心疼,于是把嘴边话忍下去拍着她肩膀大声说:“废话,除了我陪你,还有谁那么无聊陪你丫的?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不许叫那个王八蛋过来。”

    梁悦不由心酸,咬牙点头。

    其实见到方若雅就等于见到大洋那边的钟磊。

    他提起她时是否也会恨到永生永世不想见面?也会像被甩掉的方若雅那样痛恨吗?

    她不知道。

    昨天快递过来的那封信没有大篇的内容,一张白纸上用签字笔描出地四个字很潦草,混乱的线条,歪斜的笔迹,真的难以想像是出自曾经书法获奖的他。而那句祝你幸福应该算是他认命后最终写下的结局。

    这样也好,她的幸福永远不是他能给予的。修了几世也不过就是为了贫贱奋斗过的四年。

    很好。真的很好。

    半夜时分,梁悦喝醉了。只一瓶小二锅头就灌倒了她。她一双手扒住方若雅大腿喃喃自语:“我怎么活得这么窝囊?我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什么保全阿,什么安危阿都他妈的是借口,我就是爱钱,我要是不爱钱当时就应该抽郑曦则,什么狗屁约定?都是混账话!可是我不敢啊,为什么不敢?因为他有钱,他能给我所有别人给不了的东西。可是这样一来我跟小姐有什么区别,其实我连她们都不如,我连尊严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惨笑后的她痛哭,哭罢又是笑,方若雅抱着她软绵绵的身子红了眼圈,被空调过滤过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梁悦脸上,很凉。

    记忆是折磨人的苦药。没有了记忆,人生满是无味。留下了记忆,多半又是伤感的。那种带着岁月的淡黄色记忆有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不堪,明明内容都支离破碎了,却还记得那种刻骨心痛。

    岁月时光不舍得带走的,未必都是好东西。可是那些美妙的,又都不见了。

    后来,梁悦醉得不成样子,躺在沙发上傻笑。清醒的方若雅不想求助于韩离就只能用梁悦的电话打给郑曦则,电话接通时那边有个女人正哭哭啼啼说些什么,而郑曦则的声音似乎饱含压抑的怒气。

    “喂,怎么了?”

    方若雅对着手机确认了号码是郑曦则,才冷静的说:“郑总,我是方若雅。梁悦她喝多了,你过来接她。”

    “你们在哪里?”郑曦则问。

    方若雅说完酒吧的名字挂断电话,低下头的她揉着熟睡的梁悦头发,脸色冰冷,因为她知道了一个烫人的秘密。

    越想越愤怒的她手上力道逐渐加大,这让无辜的梁悦很不耐,嘴里呢喃:“混蛋方若雅,连你丫都欺负我。”

    方若雅低头贴在她的脸上沉默一会儿,说:“我可以欺负你,但是别人不可以。”

    那晚,方若雅和郑曦则在酒吧外面谈了很久。梁悦趴在酒吧里面的沙发上呼呼大睡,喊都喊不醒。

    因为,梦里还有些东西让她舍不得离开,虽然辛苦异常,但仍不肯放手。

    人都说,梦是反的。

    其实,梦境之外,她终究已经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