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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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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

    一团混乱中,陈雨过发现了自己那只褪色的包袱。她心里一阵狂喜,就着匍匐的姿势伸长手臂要去抓。

    就在指尖摸到包袱的那一瞬间,一股大力从身后抓住了她,硬生生的把她从马肚子底下给拖了出去。

    “我、我的包”袱!

    “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马蹄子正踏在她之前趴着的地方!陈雨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包袱被踢飞出去,在一团混乱中再度消失不见。

    “哎呀!我的包袱”她急得挣脱了抓着自己的大手,就又要往马蹄子下面钻。

    “该死的,你不要命啦?!”郁青天气得一把揪起人一阵乱摇。

    “我、我”陈雨过本就头昏,被他这一摇头更晕了。

    “阿姐别怕,我来救你了!”蓦的,人群里传来一声大喊。

    般什么鬼哪?!郁青天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小猴子”已经跳上他的后背。

    “坏人,快放开我阿姐!放开我阿姐”

    “小猴子”一边喊,一边骑在他背上乱抓。

    他之前就歪斜一边的宫帽在这一团混乱中掉落在地。

    “小、小乞丐,还不给我下啊”愤怒的喝斥变成了长声惨叫。侍卫沈虎想将“小猴子”从自家大人的背上捉下来,不料却被陈水落狠狠的咬住手指头。

    “沈虎,你别大呼小叫的。”郁青天的头本就在隐隐作痛,被这一搅和更是又涨又疼。

    “是,大人。”沈虎一边恭敬的应道,一边狠狠瞪着那小乞丐“喂,你还不松开嘴巴?”

    “唔唔唔”陈水落咬着手指拼命的摇头。

    “还不松开?!”沈虎威胁的扬起醋钵大的拳头,作势要打。

    “唔唔”陈水落还是摇头。

    “你”沈虎气急。

    “别打我妹”陈雨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开郁青天的大手,冲到了沈虎的准头下。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你、你打死我阿姐了!阿姐哇哇哇哇”这回也不用沈虎吓唬她了,陈水落跳下来抱着姐姐号哭起来。

    “大、大人,不是我打死的,我、我的手还没有碰到她呢!”沈虎举着拳头申辩道。

    “你还唯恐人家不知道你打死人吗?!”郁青天瞪一眼自家这个老实的侍卫。

    “大人,您也以为是我”听到他的话,沈虎沮丧极了。

    “这不把拳头放下!真是笨死了。”郁青天按下他的大拳头,又蹲下身去探了探陈雨过的鼻息“别哭了,人还没死呢!”

    “可、可是阿姐她不、不动了!呜呜呜”水儿哽咽的道。

    “大概是饿昏了吧!”郁青天打量着这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姐妹俩,看这样子恐怕是好久都没吃饱了吧!

    仿佛听到了指令似的,陈水落的肚子立即发出“咕咕咕”的奏鸣声。

    听见这声音,郁青天的脸上似笑非笑。咦?他的目光看见了陈水落身上挂着的一个小玉坠子。

    “呜呜阿、阿姐说要给我买炸酱面吃的。可、可是她现在哇”水儿“哇”的一声又哭起来了。

    懊死,还有完没完啊?!郁青天头痛欲裂。

    “大人,该怎么处置”沈虎也被这刺耳的哭声惹得头昏脑胀。

    “还能怎么处置?当然是带回府里去了。”郁青天没好气的丢出一句。这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他的侍卫“打伤”了人,总不能把人丢在街上不顾吧!他指指仍在大声号哭的陈水落,有点嫌恶的下令“你抱着她走,记得要离我远一点。”

    “是。”沈虎不顾陈水落的挣扎,硬是将她抱离,这期间又被她咬了好几口。

    “大人,那她”有轿夫指指仍躺在地上的陈雨过,问道。

    “你们把人搬进轿子去吧!”哭声总算离得远一些了,郁青天揉揉涨痛的太阳穴,下令道。

    “是。”轿夫依令而行。

    “起轿吧!”郁青天挥挥手。

    “那您”

    “我跟在轿子边就行了。”他是不能骑马的人,自然只有慢慢走的分了。

    “是。”轿夫依令起轿,郁青天就走在轿子边,负责警戒的马队照例是离得远远的。

    只是这一回,队里还伴着细细的哭声哩!

    “真是爱民如子的青天啊!”“大人的名儿取得可真好啊!郁青天,可不正是说要做咱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爷吗?我说老青天大人可真有先见之明哪!”

    “”虽然这说的是“窃窃私语”可声量也足够半条街的人听见了。

    谁说他的名字叫青天,就一定要做青天大老爷了?哼,他才不要像他那个愚忠的清官老爹那样,被冤杀了还要三呼万岁!

    郁青天一肚子的火无法发泄,脸色更难看了。

    “青天大人又要为民申冤了。你看大人的脸色,这回犯事的家伙要倒大楣哈哈”“我真恨不得那些贪赃枉法的家伙一个个都倒大楣才好!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九王唔”“你找死啊!就不怕被他的手下听见。要是真听见了,弄死你还不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样?”捂住他嘴巴的那人一边说,一边还慌慌张张的东张西望。

    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皇上年幼,九王爷大权独揽,他的手下更是作威作福。如果不是朝中还有像青天大人这种忠心耿耿的人支撑着,朝廷早就变天下。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只手捡起了那只被踏扁了的破烂包袱。

    郁府位于城东甘泽坊巷,整体规模下大,只有四个院落,外加一个大得离谱的花园。

    郁青天的双亲去世得早,他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除了他自个儿住的梅院和侍卫下人们住的竹院外,剩下的两个院落平时都是关着的。

    陈家姐妹进府后,就被安置在闲置很久的桂院。

    别院顾名思义,就是种植许多桂花的地方。此时正值桂花开放,整个院子沭浴在一片桂花香里。

    雨过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大桂树,听说树的年纪比阿爹都大了。每年到桂花开放的时节,她们姐妹就爬到树上采了桂花回来,要娘亲腌了桂花给她们做零嘴吃。

    娘亲的手艺好,不但会用桂花做糕点,还会酿一种甜甜的桂花酒,所以每年她们都盼着秋天快点来、桂花快点开。

    陈雨过还没睁开眼睛,就有一股浓郁的桂香沁入口鼻。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让那甜甜的桂花香一直沁到自己的心脾里。

    “娘,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呢!”迷迷糊糊中她还以为自己仍在家里,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就呢喃着。

    说话声惊动坐在一旁出神的郁青天,他的视线转向陈雨过,嘴里却没吭声。

    咦?家里的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这么暖了?闻起来还有一种阳光的味道呢!陈雨过的小脸露出一抹好开心的笑。

    郁青天发现她的酒窝很深,却只有一边。

    “又有好吃的了,呵呵呵”小脸在暖暖软软的被子上蹭啊蹭的,还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

    她的动作真像猫,配上脸上那几道脏污就更像了。呵呵郁青天忘了几个时辰前他还因为脸上被蹭黑而大发雷霆咧!

    “娘,你怎么不说话呢?”没听见回答,陈雨过干脆抱着被子坐起身来。

    可是她的脑子仍然浑浑噩噩的,眼睛也依然酸涩得很,四肢百骸包是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每个关节都在哀号着多休息一会儿。

    呃,她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人打了一顿她的脑子迟钝得厉害,大眼眨巴眨巴的,却几乎看不清东西。

    锦被从她的肩膀滑落下来,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一对凸出得厉害的肩胛骨。想起之前抓住她的那种单薄靶,郁青天的剑眉不由皱了一下。

    奇怪,她的内衫虽然已经是补丁又补丁了,可是那颜色却还挺鲜亮的。望着那单薄的后背,郁青天有些走神。

    “娘你怎么”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陈雨过一边揉眼睛一边转过身来。

    随着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一张陌生的脸呈现在她面前剑眉紧皱,鹰眸炯炯,高挺的鼻梁冷硬,薄唇像有什么不快似的紧抿着

    不、不是娘亲,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啊”下一刻,尖叫声暴起。

    “闭嘴!”该死的,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头痛再一次袭来,郁青天的剑眉拧得更紧了。

    “大人,出什么事了?”听得里面的尖叫声,沈虎还当是有刺客,忙不迭冲进来保护大人。

    若说有什么比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屋里更可怕的,就莫过于另一个陌生男人忽然冲进来了。更恐怖的是,冲进来的还是一个拿刀的高大男人!

    “啊”这下她不但没能如他愿闭嘴,甚至还叫得更大声了。

    “给我闭哦!懊死!”郁青天实在受不了这穿脑魔音,干脆伸出手去捂她的嘴巴。

    “大人,您、您和她呃你、你们”眼前的情景不像是有刺客袭击,倒像是他家大人欲行不轨,却遭遇到受害人的拚死抵抗。

    “你的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废唔”郁青天气得大骂,却在这时遭到两排利齿伺候,不由闷哼一声。

    “大人,您流血了!”沈虎呆呆的。

    “废话!”他没好气道。这姐妹俩都是属母老虎的,一个比一个咬得更狠!“还不把她拉开?!”

    “是,大人!”沈虎过去要拉人,不料人还没拉开“嘶啦”一声,衣袖倒教他拉下一只。

    扁裸的女性臂膀映入他的眼睑,一不小心他似乎还看见了

    “天哪!我不想娶妻啊”沈虎忍不住哀号。

    “不想娶就给我转身出去!”看着手下这蠢样子,郁青天一阵不快。

    “是,我这就出去了!”沈虎如蒙大赦,冲出去时手里还不忘紧抓着那只破烂衣袖。

    “大、大人?青天”混沌的脑子有些清醒过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如走马灯似的掠过陈雨过的脑海。

    “我知道自己名叫青天,你不需要一直提醒我。”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这“青天”二字了,郁青天有些不快的打断她的话。

    “你说你的名字叫、叫青、青”难道她找到的这个青天并不是她想找的那个青天?想到这,她的面色有些灰白。

    “郁青天。”

    “原来真的只是名字”她摇摇晃晃的从床上下来,连鞋子也没穿就要往外走。

    她的鞋子早就磨破了底,连带脚底也破了一块,才走了几步路,地上就印下鲜红的足印。

    “你要去哪里?”郁青天发现这些红印很碍他的眼。

    “我要去找青天!”可人海茫茫,她要找的青天究竟在哪里?陈雨过的表情很是茫然。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惶恐与无措,她迷茫的样子就像在人群中迷了路的大孩子!

    恍然间,郁青天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么茫然、这么无助的看着刽子手砍不自己父亲的头颅,血溅上了他的面颊,他却连尖叫的气力也没有!

    他想要帮她!蓦的,这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

    “谁说我的名字叫青天,就不能做青天了?”

    “你是说你愿意帮我阿爹申冤?”陈雨过一阵狂喜,一度蒙尘的明眸再次变得亮闪闪的。

    “你爹能不能申冤自然得看他有没有冤”那全然信任的眼神让郁青天的心怦然一动。

    “有冤有冤,当然是有冤了。”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雨过就涨红了小脸一迭声的喊。

    “据我所知,几乎所有人犯都会辩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看着她涨红的小脸,郁青天觉得有趣,忍不住心生逗弄之心。

    “可民女的阿爹他是真的被冤枉的。”陈雨过睁大小鹿般的眸子。

    “那你可有证据?”官场纷扰,何曾见过如此清澈的双眸?郁青天看得入了迷。

    “证据?”她瞠目结舌的。

    “嗯。”他颔首。

    “我没有什么证据,我还以为只要到京城找到青天就行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两只脚不安的蹭啊蹭的。

    “没有证据啊?这就没办法了。”看不出她的小脸晒得黑黑的,两只脚丫子却白得像两尾小巧的银鱼。郁青天目光炯炯,看得饶有兴味,却故意双手一摊,做出没办法的样子。

    “青天大人如果不信民女说的话,可以派人去织里打听,那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陈家阿大染的布是出了名的不褪色。”心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尊卑了,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袖就喊道“既然连寻常的布料都能做到不褪色,何况是要上供给皇帝的呢?他们说阿爹染的御用锦缎褪色,这根本就不可能呀!”

    “就像你身上这件一样吗?”

    “身上?”陈雨过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衣衫不整的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前!天哪!她的衣袖甚至还被整个撕掉!她惊叫一声,转身要往床幔后面躲。

    “如果连这点难堪也承受不了,你也不必去告什么状了。”蓦的,身后传来郁青天慢悠悠的声音。

    “我”她的脚步一顿。

    “我向你保证,等到你在公堂上被扒下裤子打板子的时候绝对比现在难堪百倍。”他闲闲的道。

    “呃,要被打板子吗?”陈雨过说不出扒裤子的话,只能睁大一双水眸含糊其辞。

    “嗯,打板子还是轻的,如果是告御状还得先滚钉板,才能递状子。”郁青天轻描淡写的道。

    “滚、滚钉”她的眼珠子快要撑破眼眶了。

    “是啊上二寸长的钉子、一丈五的木板,等滚过去衣服早就教钉子扎烂了,身上也都扎成蜂窝了,那血就像喷泉似的从身上涌出来”

    他才说一半,陈雨过就吓得牙齿打颤。

    “如果这时候你还活着,就可以将状纸递上去了。”听到牙齿打颤的喀喀声,郁青天斜睨了她一眼,继续道;“只听听就怕成这样,你还想告吗?”

    “我喀喀我、我还是想告!”她的小脸吓得煞白,却仍咬紧牙关道。

    “啧啧,真不知该说你愚蠢,还是说你勇敢。”郁青天摇着头啧啧做声。

    “还请青天大人替民女做主。”陈雨过双膝一曲,跪在他面前道。

    “拿来吧!”郁青天大手一伸。

    “拿什么?”她一怔。

    “别告诉我你不懂告状的程序。”他的鹰眸微敛。

    “程序?”陈雨过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蓦的,她想起之前看过的戏文,记得戏文里总是这么演:苦主先跑到衙门口击鼓喊冤,然后才是青天大老爷升堂断案。

    “明白了,我明白了!”她开心的跳起来,往门外冲去。

    “喂,你要去哪里?你不打告状了吗”郁青天不自觉的站起来,可是陈雨过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只在身后留下了两行带血的脚印。

    他居然看错她了吗?莫名的,他心里有些失落。

    “青天大人,你家门口没有鼓啊!”才想着,她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了。

    “鼓?”他的剑眉一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