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次的玩具设计展由几所设计学院联合主办,力邀来几位新锐设计师。他们工作室之所以应邀参加,主要是卖人情面,因为主办人之“是他们老板的旧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替明年预计要参展的台北玩具展热身。

    由于是初次试办,展览的规模自是远不及台北玩具展,他们工作室也没拨太多人力到场,他算是以客人的身分参加当然,是携伴参加。

    在入口处拿到简章,他的伴马上在地图上层开搜寻。“你们工作室的摊位在哪?”

    “别那么早去,说不定我会被抓去帮忙。”

    她回眸瞧他,打趣指责:“你不是个尽心的员工喔。”

    他耸耸肩。“我不算在顾场人员里,又不一定有补休。”

    她扬眉笑问:“这么哀怨的话,干嘛还来?”

    为了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说破自己的用心,只是顾左右而言它:“人开始多了,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他暗自希望不要碰到同事,可惜事与愿违,才逛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唤道:“咦!罗沐驰,你也来啦。”

    转头看向声源,只见一人从厕所方向朝他们边挥手边远远走来,他认出那是蔡小姐,今天负责看场的人员之一。

    朱皓音回望他,见他以眼神叹道:唉,这下被抓包,想摸鱼都不行了。

    也许是不忍他无奈又不舍的神情,她脱口说:“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闻言,他欣喜微笑。“好啊。你要来当义工吗?”

    “不,我要当客人。”她双眼晶亮,热血握拳。“今天有推出a。j。的展场限量珍藏品对不对?我非抢到手不可。”

    他哈哈笑了,心头阴霾一扫而空,给她打气;“有志气,加油!”

    此时,蔡小姐来到他们面前,他尽责地替双方分别介绍完,两人跟随其后,途中,他向蔡小姐了解状况:“现场急需支援吗?”

    “目前不用。不过有件事非你不可。”

    他微怔。“什么事?”

    蔡小姐嘿嘿一笑,举起右手做个握笔姿势。

    签名?没听说今天有这项活动,他心下诧异,到了会场,才明白她指的物件是那个放在摊位门口、人身高的a。j。充气玩偶。

    “老板特别来电交代,如果你来了,要你在上面签名,展览的最后一天要参加义卖。”蔡小姐解说。

    苞在他身边的朱皓音见了,发出一声惊叹,马上切换为游客身分,拉着他说:“我有带相机,我们来合照吧。”

    那兴致勃勃的模样让他莞尔。“等一下,先签名。”接过蔡小姐递上的笔,他微微弯腰,在玩偶身上大大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静立等待,见到在旁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交头接耳,神色又惊又喜,待他停笔,其中一人上前问道:“请问你是a。j。的创始设计师吗?”

    他眼中掠过一抹尴尬,也不好否认。“对。”

    那人马上惊呼出声。“原来你这么年轻啊!”接着,同伙的几人一拥而上,难得见到本尊,机不可失,马上有人把方才买的a。j。系列产品拿出来,请他签名留念,引起一阵不小騒动。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俨然像场小型签名会,把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她被挤得退了两步,一抬眸,发现他视线正对着自己,看出他眼里的无奈,她双手一摊,笑着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此时,眼见苗头不对,蔡小姐连忙伙同几位在场人员出来疏散人群,他朝她一使眼色,下巴向旁一撇,示意趁隙脱身,她会意朝他走近,两人正欲会合,突然有个女学生揪住他,恳求道:“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帮我签个名吗?我真的超超超喜欢你设计的a。j。系列!请你务必帮我签个名,一下就好!”盛情难却,他只好旋开手上签字笔的笔盖,匆匆问道:“要签哪里?”

    “这里这里!”得他首肯,对方兴奋不已,伸手指着自己胸口。

    他见了愕然,不觉又问一次:“你说要签哪里?”

    “我t—shirt上啊。”她一手抓着他,一手热切地猛点自己胸前。

    方才也不是没人要求他签在衣服上,但女孩子要求签在这种部位却是前所未有,是以引起了附近几人的注目。

    在旁的朱皓音自也目击了一切,对于这样奇异的境遇感到一股莫名滑稽,想不到下一秒,他霍地转向自己,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一个箭步上前环住她的肩,回头对那女孩正色说:“对不起,我女朋友在场,不太方便。”

    啊啊啊?她回头瞅他,嘴巴微张,神色有点痴呆。

    他迳自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拉着她的手火速穿越人海逃离现场;在摊位后头的墙边停下,两人微微喘息,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她靠在墙上,忆起方才的事,不满抗议:“你的演出也未满太即兴了吧!”还毫无预兆把她给牵扯了进去。

    “唉,你也不忍心见我被吃豆腐吧?”

    她忍不住好笑。“明明是你吃人家豆腐好吗?”

    “是我差点被人塞豆腐。”

    喂喂!还一脸无辜?“这种天上掉下来的豆腐不是可遇不可求吗?”

    “那也要看是什么豆腐。我口味清淡,不喜欢吃油豆腐。”

    “哦,那你喜欢吃什么豆腐?嫩豆腐、老豆腐、冻豆腐还是臭豆腐啊?”

    “杏仁豆腐。”

    她挑眉笑道:“杏仁豆腐又不是真的豆腐。”

    他亦微笑。“所以我说了我不喜欢吃豆腐。”

    还真的喔!“你刚才不是明明在口头上吃我豆腐,说我是你的”

    “女朋友”三个字忽地消音,她为自己的一时口快感到有些尴尬,因为目前他们之间实在不太适合这种敏感话题。

    接着,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握着,耳根一热,不太自在,瞥见墙角有个小图案,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指着它说;“看,这里有涂鸦耶。”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对那涂鸦是什么模样其实不感兴趣,只是暗自为她的反应感到有些若有所失。

    她歪头盯着那涂鸦一会儿,心血来潮,跟他要来手上的签字笔,在空白处写下“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几个字,再把笔还他。

    他玩心也起,拿笔在她写的字外围画了座五指山。

    她嘻嘻笑道:“五指山下压泼猴,怎么不见美猴王呢?”

    他马上提笔,在山下画了个孙悟空,然后又应要求加上唐三藏、猪八戒、沙悟净、牛魔王、铁扇公主、红孩儿

    “哗,画得好棒喔!”一声赞叹来自后方,打断他们的西游记。

    回过头,见到蔡小姐站在身后,神色激赏。她走上前来,先对朱皓音一笑颔首,转向他说:“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躲在这。”

    “找我什么事?”

    “呃也没什么啦。”她脸色微微一红,回望那幅壁画,问道:“我可以跟这张画还有你一起合照一张吗?”

    那难掩羞涩的模样尽入朱皓音眼里。她虽对男女之情不够敏锐,倒也有了几分恍悟。对喔,她怎会忘了他向来深得异性缘。

    而他还没回话,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一句:“哇,画得真好!”又有观众来了。回头一瞧,这次是个身穿制服的会场人员。

    那位老兄走近,打量墙壁几眼,随即将目光移向他们,对着他们摇摇头,面有憾色。“虽然画得很好,但是对不起,还是得请你们擦掉。”

    耶?她呆了呆,与他面面相觑。

    “这场地是借来的,展览结束,一切当然就得还原。”那人望着他们,扬眉间道:“你们怎么会想到在这涂鸦呢?”语中不无责怪之意。

    哎唷!她脸上轰然一红,搔搔头,糗得只能傻笑以对。他们的确太忘形了,把别人的墙壁当成画布乱画一通,这不是顽童才有的劣行吗?

    “我去借去渍油和抹布。”蔡小姐说完就跑回摊位去,过没一会儿,果然神通广大的借了清洁工具回来,见到那位工作人员已然离开,明显松了口气,赧笑问罗沐驰:“那擦掉之前,我们可以先合照一张吗?”

    “当然。”他爽快答应。

    “那我来拍照,你们两个站好。”朱皓音主动开口帮忙,接过蔡小姐递上的相机,拍完照后,蔡小姐前来检视照片,罗沭驰却伫立原地不动。

    见状,她正感奇怪,就见他朝自己招手。“来一下。”

    她依言上前。见他朝蔡小姐一扬下巴。“我们请她也帮忙合照一张。”

    她欣然同意,取出背袋内的数位相机交给蔡小姐,两人并肩站好,他忽然说:“等一下。”说完,伸出一只手由她背后绕上腰际,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拢些,嘴上说;“你挡到可爱的猪八戒了。”

    她好笑地抬高一边眉。“猪八戒哪里可爱了?”

    “刚才称赞他可爱的人不正是你吗?”他反问。

    “我指的是他手上的那把九齿钉耙。”说到这她就想笑。“被你画得像把梳子。”

    “那本来就是把梳子。”

    什么?她诧笑。“瞎掰,猪八戒又没头发,拿着把梳子要干嘛?”

    “帮大师兄梳毛。”

    “喔,是这样啊。那怎么不顺便帮大师兄抓跳蚤呢?”

    他低头思考片刻,还真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言之有理。等下我就给他另一只手上加画一罐除蚤剂。”

    她听了哈哈大笑,真服了他了!每次问及他作画时的一些奇特创意,他就是有本事实话实说、听来却像在说笑,令人忍俊不禁。

    此时,听到蔡小姐说了声:“要拍喽!”她才连忙将头掉向镜头。

    “五、四、三、二、一”喀嚓!拍好了,蔡小姐将相机还给她,低着头说:“那我先回去了。离开工作岗位太久,被抓到就不好了。”

    朱皓音遥望她离开,心下纳闷:是错觉吗?总觉得她的背影无精打采的。

    “在看什么?”身旁的男人问。

    她回头看他,思及那位蔡小姐方才含情脉脉的模样,不由得脱口说:“那位小姐”话句硬生生中断,只因这种事终究不适合由她来点破。

    “那位小姐怎样?”他偏头皱眉,状似不悦。“你不是最不喜欢别人话讲一半吊人胃口?怎么自己也犯了。”

    好啦,她说就是了?“那位小姐似乎对你有好感。”

    “我知道。”也许是他上次替她解围,之后对她的几次求教也不吝指导,使她对自己有了特殊情怀,他近日警觉,正跟她保持适当距离。

    对此答案,朱皓音大感意外,随即理解。说的也是,连她都看出来了,他没理由感觉不到。

    而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的下一句话。“可是我只喜欢你。”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讪讪道:“你”听他说得活像句顺口溜,无疑是越来越擅长告白了,她却还是适应不良。

    他微微一笑,解释自己的用意;“怕你忘了。”

    从小到大,她对很多事都大而化之,例如国中时,她对校规总是态度散漫,偷骑脚踏车上学就不说了,当时发禁未除,每次检查发长,她总是超长几公分;规定不能用花稍的发饰,她用的发圈上偏偏有个大红色的向日葵图形;规定要穿白袜,她就把袜缘的花纹往外反折了事:规定要穿白鞋,她的白鞋上偏偏围绕一道醒目的黑色波浪纹。

    她算是个安分的学生,并不是故意作怪,只是在这些事上不用心,每

    次被训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以为意。有一次,班导特地把她叫到办公室去,要她去买双新鞋,不然会使队伍看来不整齐,隔天她来上学时,居然用立可白把鞋面上的黑色部分涂成白色,让班导见了啼笑皆非。

    曾问她为何不一开始就买双白鞋,她的回答是:“这双正好在特价啊。”

    他很了解她个性中这种无伤大雅的随性,但其它小事就罢了,他不会让她也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告白,所以才三不五时提醒。

    “这种事怎么可能忘”她小声嘀咕,对上他认真的眼眸,忽然像被人在心坎上不偏不倚敲了一下,呼吸一窒,下意识稍稍撇开视线,竟有几秒不敢直视他,最后无奈叹道:“你这样我会很为难耶。”

    “你会习惯的。”

    习惯为难吗?这人真是唉,拿他没办法。

    她决定不去理他,转过身,拿起数位相机观看适才的合照,这一看,眼珠差点掉出来。只见画面中,他亲密地揽着自己的腰,两人之间毫无间隙,面对镜头笑容可掬,横看竖看都像一对沐浴在两人世界中的甜蜜情侣。

    他们真是用这姿势拍照的吗?她毫无印象,但眼见为凭,想不信都难。

    目瞪口呆之后,一股热浪拍打上脸庞,她感到十分地愧疚。怪不得蔡小姐会这么失魂落魄,这根本是无良地在发射闪光刺激人嘛!

    “拍得不错。”

    他的声音冷不防出现耳边,她大骇,险些失手把相机摔落地上,连忙双手并用地抓稳,惊神未定地说:“吓我一跳!”

    “抱歉。”他笑着从她手上接过相机,自动自发将其收回她背袋中,然后拿起清洁用具开始擦墙,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小声吹着口哨。

    看他那若无其事的模样,倒显得她小题大做啦?她环胸注视他的背影片刻,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卷起衣袖,也加入清洁行列。

    思及方才拍照时的情形,她肯定他是故意用其它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话虽如此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习惯与他肢体接触,却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是她疏于防范,抑或势必如此?

    她困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墙面,擦到壁画上的那座五指山时,忽地停下动作,愣愣地想,也许就像孙悟空注定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她的心也教他的五指山给捉拿了,即使那力道并不紧迫,而是不轻不重地稳稳掌握着,仍令她无计脱身。

    于是她终于晓得为何当初他表明要追求自己时,她心中会出现那种仓皇无措,因为她潜意识里清楚明白,自己多有可能意志不坚。

    她的意志不坚,对他来说自是求之不得。

    事实上,这样的情形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熟知她的破绽所在,因此可以不着痕迹地寻隙进入。他承认自己或许有那么点狡猾,但这样的追求方式绝非不择手段,而是用心良苦。何况,自从他决定要放手追求她,老天不仅不再整他,偶尔还会施舍一些机缘巧合给他,使他很难不将此举定义为顺应天意。

    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呢?就像现在,他驶返家里的途中,见到一辆小货车抛锚路边,明明时间已傍晚,天色微暗,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朱家的车当然,这也得归功于车身上用显眼白漆写上的店名啦。

    他将车停在不远处,下车察看,见到车内只有朱父全神贯注在试着发动毫无动静的引擎,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伸手轻敲车窗,驾驶座上的人这才回过头来,见到是他,神色一愣。

    待朱父按下车窗,他抢先发问:“车子有问题吗?”

    “你看不出来吗?”朱父臭着张脸。“之前明明还好端端的,刚才上车忽然怎么都发不动了。哼,最好别给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动了手脚!”

    他沉吟片刻,问道:“车上的灯会亮吗?”

    朱父没好气地说:“暗得跟不会亮没两样。”方才曾想开灯检视是哪里出错,却发现灯也不合作,把他激得更加恼火。“问这干嘛?”

    “车上的灯比平常昏暗,大概是电瓶没电了。”

    “无缘无故怎么会没电?”朱父斜睨他,语带不信。

    “可能是寿命终了了。这电瓶应该用满久了吧?”

    那电瓶什么的到底是啥东西?管他的,不懂充懂。“嗯是有段时间了。”

    “那我把我的车子开过来借电好吗?”他礼貌征询。

    表现的机会来了。大学时代曾跟一位学长学过些汽车知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虽被误认为不敢打蟑螂,但他绝不是个无能的男人。老伯,快快改观吧;电也可以借?朱父心下狐疑,又觉得问了会显得自己很逊,只得点头说好。只见那小子把车开过来后,打开两边车子的引擎盖,取来电缆,埋头动作,也不知在搞和什么,他越看越不安心,忍不住说:“不会就别乱搞,我打电话叫拖车来还快点。”

    “已经弄好了。可以请朱伯伯上车试着发动看看吗?”

    这么快?朱父将信将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依言而行,想不到真灵验了。“这可奇了”他瞪着那个从对面下车走来的年轻人,喃喃自语。

    罗沐驰隔着车窗对他说:“车子不能熄火,一熄火就没电了,得直接开到修车厂去换电池。这附近就有家修车厂,从这条街开出去,右转第一家店就是了。”

    朱父瞟他一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口气微冷。

    他马上接口解释:“因为这里是我以前就读的国中附近,我正好熟悉环境而已。”在好胜的长辈面前充任万事通是笨蛋才会干的事。

    “既然如此,那你干脆帮忙带个路好了。”那个什么电瓶的鬼东西他压根搞不懂,可别被修车厂的人坑了都不知道。

    难得他开金口请托,罗沐驰自是义不容辞。“好。那边不好停车,我把我的车停在这,坐朱伯伯的车过去,等下再自己走回来。这样可以吗?”

    朱父点点头。“嗯,上车吧。”

    到了修车厂,罗沐驰跟店员说明状况,在等人更换电瓶时,他们并立一旁,朱父瞧着他,突然像是有感而发地说了句:“你的确很能干。”

    罗沐驰猛然回头,从没想过他会夸奖自己,不禁受宠若惊,一时变得有点口拙。“不这没什么啦。”

    “‘年度最杰出的新锐设计师’嘛”他忽又抛出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眯眼打量罗沐驰几眼,问道:“前几天,你爸把那本专访你的杂志摆放在店里供人翻阅,封面上的标题是这样对吧?”

    啊?怎么没来由的扯到这个?罗沐驰背脊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朱父接下来的话又变得毫不动听。

    “你越是能干,越是杰出,我看到你就越是一肚子气。”朱父淡淡说完,又不以为然地哼道:“我家皓音哪里输你了,她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甘于平淡,不像你,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罗沐驰暗冒冷汗,立时心中有数。怪不得从适才起朱父就一直口气很差,本以为他是碰到汽车抛锚心情不好,原来是又被爸爸的炫耀给刺激到了。

    老爸啊老爸,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我的。他心中叫苦,表面上只能僵笑以对,谦卑地承受他的无理取闹。“朱伯伯教训得是。”

    朱父注视他片刻,忽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唉,我的话是说得太重了。老实说,我也觉得你是个好孩子。”

    咦!讶于这样的急转直下,罗沐驰心中暗喜,甫升起一线希望,却听到他的下句话是:“只可惜你是罗家的孩子。”

    什么这下罗沭驰傻眼了,脑中浮现的是很久以前就读幼稚园时,曾发生过有同学自己划分成小团体,坚持你是那一国、我是这一国的可笑情景。但是老伯,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小心眼啊饼没多久,车修好了,朱父满意地开车回家,他则心神恍惚走在街上,回想朱父那副心如铁石的模样,怀疑自己真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脑海中不觉像佛号般反复吟诵起一段至理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罗沐驰?罗沭驰?你是不是罗沐驰?”

    一声突来的叫唤将他拉回现实,他望向声源,认出那是附近杂货店的老板,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沿着旧时的放学路线,走到杂货店旁边来了。

    “好久不见。”他开口招呼,乍见故人,心情总算略略回升。

    “哈哈,真的好久不见,你长高了!”老板亲热地拉着他上下打量。

    两人愉快地寒暄了一会儿,他左右张望,问道:“对了,黑眼圈呢?它还在这附近吗?”由于老板偶尔会喂它吃东西,以前常见它趴在店门口休息。

    “咦!乌老板忽地面露惊诧,迟疑道:“朱皓音没告诉你吗?”

    他闻言一愣,脱口问道:“什么?”

    眼前之人难以启齿的模样,加深他心中的不祥感,可以想见,那不会是自己乐于得知的消息。

    不期然地,他忆起不久前那次,她提及黑眼圈时,曾隐约流露一种他听不出是什么的模糊情绪;亏他还自认了解她,当时怎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今天下班后有空吗?带你去看样东西。

    那天上班的午休时间,她接到他这则有点神秘的简讯,一整天下来左思右想,怎么也猜不透他说的会是什么。

    下班后,他来接她;在车上,她好奇追问,他却卖足关子,直到她终于亲眼目睹那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只比手掌大点的小狈,正蹲坐在地,望着他们的方向,天生微眯的小眼睛,似慵懒似憨傻,更似曾相识。

    乍见当下,她心头猛然一颤,像被震慑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虽然没有黑眼圈,那双眯眯眼倒是一模一样。”身旁有人这样说了一句。

    “你知道了?”良久,她涩然开口。

    啊,她是明知故问了。他如此知己,她对他的理解又何尝肤浅。

    虽然从未言明,但当年她一直很想收养黑眼圈,只是她家住鲍寓不能养宠物,等她有了足够的经济能力却为时已晚,徒留遗憾以及伤心。

    而他心领神会,便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她。

    他花了多少时间、探访了多少家宠物店?尽管只有眼睛神似,但要找到这样一只狗并不容易,更有可能徒劳无功,他却不辞辛劳。

    怎么会有人做这样的傻事呢

    “你喜欢的话,我就把它养起来。以后你随时可以来看它。”他说。

    “可是你爸不是很讨厌狗?”

    “那是以前的事了。自从他看了再见了,可鲁就对狗改观了。”

    她噗哧一声笑了,对他的这番心意极是感动,然而她注视玻璃箱内的小狈,它毛色丰润,外观整洁美好,看样于是有血统的吧,那样娇贵,怎会是那只坎坷的流浪狗呢?缓缓摇头,她黯然道:“它像黑眼圈,但毕竟不是黑眼圈。”

    同理可证,就算把爱情演绎得再像友情,毕竟也不是友情啊。这念头彷若暴风吹散心里的迷雾,她豁然省悟自己错得多离谱。

    凝望那张近在眉睫的脸庞,她心旌动摇,并在那一刹那心知肚明即使再怎么试图忽略,很多心情其实也早已不复以往。

    自他展开追求以来,相安无事多年的疆界被步步进犯,却是以最令人难以设防的温和方式,就像蚕食桑叶,一口一口。

    内心潜在的感情,长久以来虽被她控制得很好,但只要受到轻微刺激就会变质,这点她其实很清楚,所以也许早在他开口说要追求自己时,她内心就已弃械投降,只因了解对象是他的话,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而他这么执意打破他们之间多年来的平衡,为的又是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她忍不住脱口问道。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没错。”

    想不到他会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她先是一愣,随即感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感在胸中荡漾唉,心被融化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很清楚他的心意,若再这样下去,她可预见自己会越来越受他吸引。一时的拒绝又有什么意义?事已至此,她没理由、也不该辜负他的一片真心,不然连她都要唾骂自己狼心狗肺了。

    于是她开口告诉他;“我答应你。”

    闻言,他心头大震,极怕是自己会错意,小心翼翼地出言确认:“答应什么?”嗓音因喉头的紧绷而变得微哑。

    她还没答话,一阵手机铃声突兀打断他们的对话。

    是谁这么不识相!他暗自懊恼,在这种紧要关头很想叫她置之不理,但她已掏出手机接听,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是他料想不到的

    只见她还没开口,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话令她脸色大变,匆匆回了句话:“我马上过去。”就切断通话。

    发生了什么事?不祥的预感像冰冷铅块落入心湖,泛开层层涟漪,他还来不及问,就见她苍白着脸焦虑地说:“快送我去医院,我爸心脏病发送了急诊!”

    轰隆!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击中他脑门。

    “你在开玩笑吗?我爸有心脏病耶。”这句话如同一个摆脱不掉的梦魇;永远选在最冷酷的境遇下重现耳边。

    室内明明没有下雨,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