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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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骆恩与回到家。

    看着浅兰匆匆离去,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浮上,soulpower里的一切顿时让他意兴阑珊,所以他勉强待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干脆回家洗澡睡觉。

    睡前,他想起她笑起来的表情。

    不懂为何自己明明很累,脑袋却还是停不了地想着一个人。

    他彷佛正在恋爱,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精神抖擞,无法入眠。

    去夜店本来就期待艳遇,不然人们去那种地方干么?但浅兰也是吗?

    如果今天不是遇到他,她是否也会跟另一个陌生男子闲聊一夜?

    原本他并不排斥会去那里的女人,可是,如果她也跟大部分的人一样,是为了排遣寂寞才去的,那么他会好失望。

    她不该是坐在酒吧里等着被搭讪的女人,她不该在微笑的同时显露一丝落寞,这么美好的夜晚,她应该是在家里让心爱的男人宠爱着。

    忽地,他感到胸口紧室得难受,突然很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幸运的男人。

    她对他应该也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明明感觉到暖昧在暗涌,气氛如此美好,为什么她说走就走,连个电话号码也不留下?

    他跳下床,从裤子的口袋里翻出手机,不假思索拨出了一通电话

    “喂,你睡了吗?”他打给今天一同去soulpower的好友沈群哲。

    “阿与?”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听起来很爱困。“都快天亮了啊,你怎么还不睡?”奇怪,骆恩与什么时候换号码了?但此时醉醺醺的他实在没力气去想这个问题,拜托赶紧让他安息吧。

    “你有杨培妮的电话吗?”他记得他们好像认识。

    “有啊明天再给你好吗?”这家伙是发情了吗?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狠心挖好友起床。

    “好吧。”算了,明天再问好了,搞不好杨培妮正在睡觉,打电话把人吵醒就为了问个电话,也很没品。“那先拜了。”说得轻松,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正在做同样没品的事。

    他倒向床铺,硬逼自己入睡,彷佛才睡了一会儿,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骆恩与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喂了一声。

    “喂?”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打错了吗?”他顿了顿,彷佛在确定号码的正确性,骆恩与都还搞不清楚状况,就听到他气急败坏地吼:“为什么浅兰的手机会在你这里?”

    原以为是打错电话,被吵醒的骆恩与正想吼回去,听到那个名字,他愣了一下。

    “你是?”暂且压下所有的疑惑,骆恩与平心静气地问。

    “我是她未婚夫!”赵毓文咬牙切齿,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喔。”他静静地思考了下。“这支手机是我在街上捡到的,我不知道主人是谁。”她不会想让未婚夫知道她去夜店吧?他这么想着,于是帮她编了个小谎。

    “是吗?”赵毓文怀疑。

    “我没必要骗你。”既然这么会怀疑,为什么不把未婚妻管好,还让她跑去夜店挑逗其它男人,害别人心动?他愈想心情愈差,话里有着怒火,还夹杂隐约的妒意。“这手机我不想要,一直替陌生人接电话我也很困扰,请你快点来拿回去!”

    “不用了。”他人在台南要怎么拿啊?“那我打家里电话给她,谢了。”

    快速挂上电话,骆恩与马上拨自己的手机,结果竟然是关机状态。

    他想起某个画面,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说她的手机跟他的一模一样,那时他觉得真有默契,那么样的巧合,几乎要让他错以为那是天意

    原来她才是个玩家。要订婚了还故意藉机拿错他的手机,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这算什么?结婚前的放纵?

    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女人。

    心情差透,很好,这下他真的睡不着了。

    浅兰睡到昏天暗地,还是摆脱不了被电话吵醒的命运。这次响的是家里的电话,不是手机,索命追魂般响了好久,像非得把人叫醒不可,她只好认命地从被窝爬出来,接起床头电话。

    “喂”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浅兰!”赵毓文气急败坏的声音,瞬间把她吓醒。“你的手机怎么会是男人接的?”

    “我不知道啊。”她的手机不是就在枕头旁边吗?

    “你昨天跑去哪了?”

    “我我”她心虚,只好扯起谎来。“我和同事去逛街,逛完就回家睡觉了啊”完了,是不是东窗事发了?万一让赵家父母知道她去夜店,那就不得了了,以他们家那么保守的观念,说不定从此会对她印象大坏

    “那就对了,你的手机就是在逛街时弄丢的。”赵毓文开始数落起她,像在骂个小孩。“我打你的手机,是一个男人接的,他说他捡到你的手机。本来我吓一跳,想说你手机怎么会在别的男人手上,原来是你逛街时弄丢被人捡去,你怎么做事这么迷糊?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如果外流怎么办?如果对方拿去打国际电话,你不就惨了?赶紧打客服专线跟电话公司挂失”

    平时浅兰完美到无可挑剔,现下他逮到机会了,就乘机念个不停,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

    这下睡虫全都被赶跑了,浅兰坐起身,一面听着赵毓文叨念,一面把手机拿起来察看。

    一看不得了,通讯录里记录的全都是陌生号码,她这才想起来,刚才睡梦中听到的铃声根本就不是她原本设定的。

    “我知道,我会处理上她匆匆挂了电话。

    浅兰起身,到浴室梳洗,她开始努力回想昨天的经过。

    可是经过漫长的睡眠后,酒精被身体代谢掉了大半,脑袋却还依然浑沌着。

    到底手机是在什么时候被掉包了?她浑然不知,也想不起来,狂欢一夜得了失忆,只隐约记得昨夜愉快的心情。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电话到自己的手机,看捡到手机的人是谁,然后约个时间和地点把手机换回来。

    浅兰拿了毛巾把脸擦干,就坐回床上把手机开机。

    外头的阳光渐弱,下午了,她这一觉睡得真久。

    她突然发现打自己的电话号码还真是件很怪的事,等待的时间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电话接通了,她清清喉咙,礼貌性地喂了声。“你好,我想请问,你是不是捡到我的手机?”手机莫名其妙地掉包,搞不懂来龙去脉,她有些忐忑。

    “你总算打来了。”对方马上认出她的声音。“我是骆恩与。”

    “为什么我的手机会在你那里?”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心里却有一丝丝的高兴,毕竟她从没想过还能再跟他联络,以为昨夜离开后,一切都结束了。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呢!我不停打自己的手机,都快打爆了,结果都是关机状态。如果真的弄丢也就算了,大不了再买一支,可是为什么会在你那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造成我很大的困扰,你知道吗?”

    “关机是我不好,对不起。”他电话里的口气听起来好陌生,冷冷淡淡,还有着埋怨。浅兰觉得自己好冤枉,明明她也不知情,比他更想搞懂为什么。

    昨晚模糊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难道真的是她拿错了?

    “算了,没关系,赶紧换回来就好。”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大了,于是口气变得温和了一点。“我实在不想去电信公司补办sim卡,要排队,手续很罗嗦。而且我电话号码和行事历都习惯记在手机里,不换回来太麻烦了。”

    “好。”虽然满肚子疑问,而且他冷漠的态度也很让人受伤,但还是得跟他见面,先把手机拿回来。她手机里记录的都是合作厂商的电话,要重新去查实在很麻烦。

    “那就约晚上六点半,敦南诚品见。”他不忘交代。“手机要记得放身边,可以随时联络。如果有人打给我,拜托你报这支电话号码,要他们打给我”他顿了一下。“让别人知道你的号码你不介意吧?我保证那些人绝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你放心。”

    “不会。”她才不怕电话騒扰,騒扰她的人才会觉得无聊吧。“那也先暂时麻烦你一下,在这之前如果有人打给我,麻烦跟他报你这支手机的号码。”

    “我之前不就这么做了吗?”他有些轻蔑地笑。“你未婚夫打给你,听到我的声音还气急败坏,结果我说我捡到你的手机,他竟然马上就相信了。如果是我女友,我打死都不信。”

    就是因为那男人打电话来,他才对她彻底改观。

    明明就快结婚了,为什么昨天还会去那种地方?而且还表现得很认真,彷佛对他很有兴趣,害他真的对她动了心。

    原来这些都是误会一场,骆恩与当下觉得自己被耍了,这让他恼怒。

    浅兰微愠。“他很信任我。”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愿如此。”骆恩与又冷笑,他说了再见,挂上电话。

    六点半,敦化南路诚品门口,浅兰依约来到。

    她穿著剪裁合身的米色套装,坐在外头的露天咖啡厅等待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生气,就算拿错手机,换回来不就好了吗?

    难道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相识,天一亮之后就变成陌生人,连朋友都不是,一有多馀的牵扯就是不上道?真是这样,那她再也不会憧憬那种地方,太现实、太冷漠了。

    想起骆恩与说到未婚夫三个字时,语气中微微的轻蔑,就让她心里好不舒服。

    其实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也希望一切能在最美好时说再见,没想到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现在,骆恩与是怎么看待她这个人的呢?

    想到待会儿的见面,她惴惴不安起来。

    她今天的穿著适合吗?她的妆化得还可以吗?她准时赴约会不会太刻意?想着想着,浅兰忍不住失笑。

    人家都知道她有未婚夫了,她还在期待些什么?

    手机铃响,她赶紧接起。

    “你到了吗?”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到了。”而且等了二十分钟。现在已经快七点了,但浅兰是好好小姐,这点等待完全在她的忍耐范围。

    “对不起,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我们约改天好吗?”不是骗人,他此时真的难受极了。

    “你在家吗?”她担心起来。“要不然这样好了,我去你家拿手机,顺便看看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她马上后悔。

    想到孤男寡女要同处,他们好像又不是很熟真是个烂提议。

    “我现在在计程车上正要去医院挂急诊”

    “喔要不然,你先把手机拿来给我好了?”既然出门了,要他顺道拿来应该不过分吧。赶紧换回手机,以后就不要再有牵扯,不要再让她有这些不该有的想法了。

    “小姐,我整个下午上吐下泻,现在整个人几乎要脱水,你可以再残忍一点。”

    浅兰啊了一声,突然想到睡梦中接到的一通电话。“你妈打电话给你,要你别吃鱼丸,好像过期了”

    x!骆恩与暗暗咒骂了声。“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真是会被她害死。

    一定就是那袋他忘了放进冷冻库的鱼丸害的,中午吃的时候味道也不会很怪,他想到明天开始要到台中一个礼拜,怕鱼丸坏掉,还卯起来嗑完,这下真的完蛋了。

    “我忘记了”浅兰罪恶感好深。“那现在怎么办?”

    “我先去看医生,待会儿再说”他急急挂了电话。

    没拿到手机,浅兰顿时感到自己的生活脱序了。果然现代人没有手机是很不方便的,严重到已经变成了一种依赖。

    所有的错误从她答应培妮去pub开始,如果没去,她不会认识他,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多问题。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错误的开始,即将颠覆她的世界。

    好不容易才从医院回来,骆恩与有如从鬼门关前晃了一圈。

    他全身无力地瘫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吃了葯,打了点滴,总算恢复了一丁点体力。

    都怪那个叫浅兰的女人,要不是她故意拿错手机,他今天怎么可能这么狼狈?!可恶,肚子痛得想打滚,他脸色发青。

    这笔帐一定要算在她头上。骆恩与忍受着肠胃的不适,愤愤地想着。

    如果她不是一个有婚约的人,他大概还不会那么生气。

    他是讨厌女人用尽心机制造机会接近他,但对象如果换成浅兰,他或许不会那么反感,甚至在心里窃喜。偏偏她骗了他,而且还装出一副单纯天真的模样,真是教人失望

    这下手机在她那,该怎么办呢?

    最近开发新软体,合作厂商联络得很勤,一通电话没接到,就会超级麻烦。真是的,这下跟他合开工作室的沉群哲一定又会气翻。

    的确,刚开始成立工作室时,他有着源源不绝的精力和创意,近来不知怎么了,竟愈搞愈没劲。

    电玩软体的取代性太高,没有新玩意儿,吸引不了青少年消费群,他每天要压榨自己的身心,创造一个个与众不同的虚拟世界,时间久了,他觉得自己快变成精神病患。

    设计一栋房子,只要房子没倒塌,就永远都会刻上建筑师的名字;但电玩不一样,就算再怎么新奇有趣,没多久就推陈出新,一下子就面临淘汰的命运,没有人会记得哪个游戏是你设计的。

    如果工作有成就感,变成神经病倒也是无所谓啦但是他发现自己对目前的工作和生活都有些不满意。

    最近制造厂商要跟他的工作室签订长期合约,如果答应了,就会替工作室赚进一笔不小的金额,可是,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没有能力。

    他渐渐感觉疲惫,一向瞬息万变的生活好似陷入泥沼里。他该继续设计没有意义的软体,就为了填饱肚子维持生计,还是回到曾让他最失望也是最爱的建筑领域?

    人生走到了抉择的十字路口,他举棋不定,才会三不五时跑去背soulpower散心,否则其实他也不特别喜欢喝酒。

    明天一早还得去台中跟投资人开会,讨论合作事宜,不管决定要哪条跑道,目前的工作还是要把握好。

    唉,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再跑厕所了?马的,再这样下去,他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了啦

    浅兰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在意手机的存在。

    回到小套房,换下套装,她到浴室放水泡澡。这时手机却响了,她匆忙从浴白爬出来,披上浴巾,飞奔到外头接手机。

    不是骆恩与打来的,是一个女人。

    浅兰要她打另一支号码找人,还没时间解释什么,对方便马上说了抱歉,挂上电话,速度快得让人错愕。

    浅兰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回头继续去泡她的澡。

    那些女人听到她的声音,个个不是抱歉就是失落,大概是把她当成是骆恩与的谁了吧?

    热气氤氲,她坐在浴白中,不自觉地微笑了。

    这种被错认的关系,有点暖昧,有些小小的甜蜜,虽然,一切应该都只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电话又响起,她看也不看就接了。

    对方喂了一声,又是个女的。

    “不好意思,如果你要找骆恩与,麻烦你打另一支,号码是”误会不能持续下去,浅兰马上准备报上自己的电话。

    电话一端传来愉悦的轻笑。“没想到你还会把男人的嘛,竟然想得到掉包手机这招?”

    听到声音,浅兰忍不住笑了。“可不可以不要挖苦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培妮假装吃惊。“你不是故意的?怎么我觉得你很乐?”

    “我哪有啊!”她赶紧辩驳。“我是因为接到你的电话很高兴。”

    “少来。”培妮哼了声。“如果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干么不赶紧把手机换回来,你不怕你男友生气吗?”未婚妻的手机在别的男人那里,鬼才相信他们之间没关系。

    “他应该不会吧,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又没怎样。

    “如果我男友的手机在另一个女人那里,我一定气翻,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放过他!”培妮义愤填膺,有如她已惨遭背叛。

    浅兰哈哈笑。“当你的男人也满辛苦的。”

    “是你神经太大条。”培妮在电话那头翻白眼。“这是警讯,你懂吗?当你的男人已经不懂得吃醋,不是因为信任你,是因为他认为你被他吃定了!当他吃定了你,他不再担心,也不再懂得珍惜”

    浅兰又笑。“喔干么说得那么恐怖?”存心吓她嘛。

    “好吧!那我问你,你觉得你男友对你有热情吗?”

    “怎样才叫热情?”她反问。

    “恋爱的是你又不是我,你好好想想吧!”

    币上了电话,浅兰坐在浴白里,想着培妮说的问题。

    她恍惚地想着,水龙头的热水缓慢流下,不知不觉温度愈来愈高,她浑身被逼出汗,赶紧伸手关掉。

    热情就像这样吗?是会烫伤肌肤的,会让人有感觉的,甚至在还没烫伤前,身体就自然而然有了反应

    赵毓文对她热情吗?打开水龙头,她掬了把冷水泼上自己的脸,幽幽叹息。

    突然她想起昨晚骆恩与邀她跳舞的眼神,那时她如果伸出手,他会带领着她去哪里?

    那一秒,她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因为她心脏跳动得如此剧烈,因为他望着她的眼神是如此专注,她差点忘了身在何处

    那就是热情吧?强烈得让人心惊。

    只可惜,天一亮,那感觉就彷佛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