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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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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晴儿将七菜两汤和三碗白饭放上桌后,不见小姐即刻动筷,这不寻常的行径让她十分好奇。

    “没,用晚膳吧!”贝凝霏赶紧收回飞驰了一整日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她最爱的菜肴上,然而当她一瞧菜色,却发现怎么跟平时不太相同。

    “怎么了?小姐,你今儿个真的有些怪,已经发了好个几时辰的呆,这会儿还对着饭菜发呆?”晴儿关心地问道。

    “晴儿,怎么这些菜看起来不太一样?厨娘是怎么了?”连闻起来的气味也不同,仿佛是另一个厨子的手艺。

    “喔!这是厨娘经过福郑的指点后做出来的。”

    “福郑?什么人啊?”何时家里多了个名叫福郑的人,她怎么不知道

    “小姐忘了昨天那个名叫郑帏的男子吗?老爷昨晚回来后,他就向老爷求职。他可厉害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老爷很喜欢他,知道他稍长于两位少爷,老爷就决定让他做少爷的伴读,除了让他陪少爷一同读书外,还给了他‘福郑’这名字,说留他本姓,待他想离开贝府时,可以随时离去,不用签卖身契呢!”晴儿开心地说着。

    今日福郑恢复元气后换了干净衣裳的模样,可是瞧得她及其他丫环们心头怦怦跳呢。

    “爹留下他虽是好事,但这跟今晚菜色不同有何关系?”

    听到晴儿提起那个让她莫名其妙想了整日的男子,贝凝霏显得有些尴尬,瞧见晴儿说得眉飞色舞,无暇顾及她的怪异,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可是,这丫头似乎也太开心了吧

    “啊!我都忘了同小姐说,因为他跟少爷说,他对美食略有涉猎,少爷一时兴起,就同意让他决定今晚的菜色。他真是厉害,随手就写了十来道食谱,厨娘看了后如获至宝,所以才做出这一桌和过去不同的好菜。”晴儿立即说出打听来的消息。

    但事实却是赵镇帏吃不惯民间的饭菜,虽然贝府的厨娘所做的菜已经称得上是佳肴了,但对于生于王公世家,极重饮食的他而言还是吃不顺口。

    “看起来挺不错的。”贝凝霏夹起了一块鱼肉品尝,果然味道不同于应天府此地的菜色。

    “小姐,这是雅客香鱼,老爷可对这道菜爱不释手呢。”晴儿赶紧替她多夹几块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除了年节或是有亲朋好友来访外,贝凝霏是不与家人一同用膳的。

    毕竟亲娘的冷嘲热讽、大娘及爹的淡漠和妹妹凝艳的歧视,都让她食难下咽,即使两个哥哥疼她、怜她,但她还是选择痹篇这令她不堪的场面。

    她觉得,与晴儿一起在她的寻霏阁里用膳自在多了。

    “霏霏,你在吗?”一道男声从寻霏阁外传来,之后,贝逸然一脸笑意地走进门。

    “二哥,你怎么来了?”贝凝霏看着最疼爱她的二哥。

    “才三碗白饭?怎么够!晴儿,你去差人再送四碗来,并要厨娘再多准备一些菜。”贝逸然瞧见正要用膳的两人,再数了数桌上的饭碗后,马上这么道。

    “是,二少爷。”晴儿领命而去。

    “二哥,太多了吧!我吃三碗就不行了,你多要四碗,就成了七碗,这样子我会撑死的,不就更嫁不出去了?”贝凝霏皱眉看向她。

    “嫁不出去没关系,二哥照顾你一辈子。”贝逸然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块百珍香蕈吃着,然后又道:“对了,霏霏,咱们家来了个新人,他方才说想见你,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现在正在外头等着,你愿意让他进来吗?”

    “你是说福郑吗?”他要见她?贝凝霏听了,心头抽了一下。

    “嗯,他说想亲自向你道谢,可是你又不跟咱们一同用膳,所以我们吃到一半就决定过来找你了,你愿意让他进来吗?”毕竟妹妹是黄花闺女,当然得先经过她的同意才能让男子进入她住的地方。

    “二哥都带他来了,当然可以。”贝凝霏有些紧张的顺了顺发,拉一拉衣物。

    “那好。福郑,快进来吧!”

    贝逸然朝外头喊了声之后,赵镇帏便缓缓步入屋里。

    “福郑见过三小姐,昨日多谢三小姐相助。”他微微向她欠身一辑。

    “福郑,快来一同来用膳吧,我们家霏霏最饿不得,你再三跪九拜,她可是会饿坏的。”贝逸然起身将他带往桌边。

    “这么多菜?”赵镇帏看见满桌的菜色,不禁瞪大了眼。

    因为方才他们是用膳时决定来寻霏阁,既然全家都已用了膳,所以这桌饭菜看来应该只有眼前这位贝家千金享用。

    可是不对劲呀!她臃肿的只有身子,却仍有张鹅蛋脸,哪有人只胖身子不胖脸的

    “今儿个算少了。”贝凝霏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毕竟她的好胃口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是挺丢脸的事。

    “看得出来,三小姐胃口很好。”赵镇帏很清楚,眼前的就是他在寺里所见到的佳人,因为方才用膳时他已看见了他的未婚妻,贝府四千金。

    虽一样是国色天香,但那艳光四射的模样并不是他所喜爱的。

    他倒是对这位突然变肿变黑的贝府三千金喜欢得多,也对她好奇极了,毕竟之前在“养精蓄锐”的时候意外得知,眼前这位三千金可是与他有不解之缘,小时候被打得流血的那一次,就是她干的好事,再加上在寺里又被她拿石子打个正着

    “你在笑我胖吗?”贝凝霏抬起头瞪向他。

    好个福郑,初来乍到就欺到她头上

    咦,怎么他那洗干净后的脸那么好看?虽然他身上穿的是贝府男仆们所穿的深蓝袍子,但这套她再熟悉不过的衣服,此刻穿在他的身上竞显现出另一种高贵的气质。

    唯一的缺憾是,他的额头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淤青。

    “福郑,霏霏是个好姑娘,你别欺负她。”贝逸然微蹙起眉道。

    “少爷误会了,在小的看来,现今的女子都过于病愁瘦削、纤细孱弱,我倒不认为那是美,像三小姐这般的福相,如唐代杨贵妃般珠圆玉润,如此才是美。”赵镇帏有礼的缓和了来自于贝凝霏的“杀气”

    “当然,霏霏的五官很娟秀的,虽不似艳儿那般艳丽,却有一种让人莫名喜欢的美丽。”贝逸然一边说着,一边替妹妹夹了满满一盘的菜肴。

    “二哥,满了”毕竟是在外人面前,贝凝霏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整桌菜被二哥夹得没剩下多少,那他们要吃什么?喝菜汤配菜渣吗

    “快吃呀,霏霏,怎么都没动筷?别担心咱们,我已经差厨娘再多准备些菜了,你先吃,别饿着了才好。”贝逸然更进一步将菜从她面前的小碟子往她的碗里夹。

    “二哥,我自个儿来就好,你们一起用啊。”贝凝霏开心的吃起饭菜来。每次二哥来陪她,她的心情就特别好,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贝家的孩子。

    她一边吃着,一边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的福郑。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有些眼熟,仿佛似曾相识

    “三小姐好兴致,一大早天才刚亮,您就起床觅食?”赵镇帏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在寻霏阁外头的栏杆上坐着。

    他方才来到这儿后,就发现贝凝霏不在,没想到她竟是找东西吃去了。

    贝凝霏见到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斥道:“谁准你来我这儿?我吃什么又干你何事?”

    懊死!早知道就拿几颗荷香鲜包或广寒糕来果腹就好,方便携带又好藏进袖子里,偏偏她就是贪嘴,瞧见厨娘温好的那一锅雪霞羹香气四溢,她便整锅端走,这下可好,想要藏也没地方可藏了。

    “我只是早起想来这儿读个书,三小姐不也是起了个大早?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猪儿样样吃。”他并不是以嘲讽他人痛处为乐,而是这激将法向来屡试不爽。

    女孩儿家脸皮薄,他就不信她能耐几次磨,非得逼出她“装黑弄肥”的原因来,毕竟他挺喜欢她的,特别是他们小时候还曾有“一拳之缘”

    “你说我是猪?”贝凝霏杏眼圆睁,真不敢相信这世上除了她亲娘与妹妹之外,还有比她们嘴更毒、更坏、舌头更长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不,三小姐误会了,在下意指您是早起的鸟儿。”赵镇帏有些忍俊不住,这丫头怎会如此可爱单纯,脑筋直得没有一点弯儿,他洞都还没挖好,她就赶紧跳下去了。

    “哼!你如果指我是鸟儿,那你快咧到耳根去的嘴是笑啥意思?”气死了!她真巴不得把一整锅云霞羹往他头上倒去可是,若真倒了她就没得吃了。

    “三小姐要将锅中物赏给小的,来个醍醐灌顶吗?”赵镇帏很清楚的看见她险些把那锅羹泼过来,又一脸挣扎着放回原位的动作。

    “我没那个闲工夫再跟你啰唆了。”丢死脸了,为什么她这么没志气?难怪他要说她是小鸟,真是鸟为食亡啊

    贝凝霏气得跺了跺脚后,随即狼狈的欲离去,但偏偏祸不单行,她这一跺脚,早上赶着出门觅食而随便绑的假肚子竟硬生生的往下滑,她吓得赶紧停下脚步,弯下腰好阻止那块“肚子”掉出裙外。

    “哇!三小姐好功夫,还会瞬间移肉,化腹为臀?”赵镇帏看着那原本圆圆肚子此刻忽然掉落,而她弯下腰时纱衣里隐隐约约露出的窈窕腰身,让他真巴不得能将她一揽入怀。

    “你你走,不要再来烦我。请记得我是这个家的主子之一,你不过是个下人,别失了你该有的分寸。”贝凝霏从不曾发过主子威,但此刻攸关她能否继续在这个家中平顺的待着,所以她只好狠下心开口赶人。

    “我倒没见过这种,在奴仆成群的贝府里,身边只有一个丫环、不与家人用膳、如此落魄的王子。”赵镇帏轻轻一蹬,跃下栏杆走到她身边。

    “你轮不到你这个奴仆来欺负我。”贝凝霏瞬间全身发冷。

    从小她就被娘和妹妹冷嘲热讽,爹从不与她亲近,大娘也总是幽幽地望着她这一切,让她那从小饱受伤害、冷落的心早已满是伤疤。

    虽然两位哥哥及仆佣们待她极好,但今日被一个嘴贱的外人这么说,仍仿佛在她那已麻木的心上刺了一刀。

    “我?奴仆?谁告诉你我是奴仆?”赵镇帏刻意靠近她的脸,低声说着。

    “福郑,即使你是哥哥们的伴读,也不表示你能这么待我。”她眼中不由得泛起泪光,气自己的无能,气自己的不争气。

    “谁又告诉你我是伴读?”赵镇帏收起了笑意,认真的看向她。

    他脸上那不怒而威的神情,非但没有半丝轻佻,反而让贝凝霏觉得他身上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充满高官大将的威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颗泪水滑下眼眶,她此刻情绪复杂,脑子难以思考。

    “我?我是福郑啊。”说着,赵镇帏的手已悄悄移到陶锅下方,另一手则毫不客气的揽上她的腰。

    “啊”贝凝艳感觉到腰上传来的温度,他的掌正捂在她真正的腰上,吓得她双手一松,那锅雪霞羹便恰巧落入他手里。

    赵镇帏的手仿佛带着炽热的火焰,将她全身的力气焚烧殆尽。

    “这就是你的秘密?”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腰,往下头那一圈不明物捏去。

    好个以假乱真!那极有弹性的假肚子,如果不是用手捏,还真不知道是用棉布做的。

    以她那完全不懂得拐弯的脑子,还有那双只会忙着找东西吃的小手,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他深信肯定有高人在背后帮着她。

    “求求你,不要说”贝凝霏连拨开他手的工夫都没有,赶紧打量四周是否有其他人看见,在确定只有福郑一人后,立即隔着衣服将假肚子拉上来。

    “不说?成。”他将那锅羹搁在一旁的栏杆上,然后将她另一只手拉过来,撩起衣袖,露出两截截然不同颜色的手臂,前段肤色黑得如长年务农的农妇,后段却是白似凝脂的细嫩雪肌。

    “你”“别你啊我的,要我不说,就得给我个封嘴的理由。”赵镇帏将她的袖子拉下,往后退了一步,好让她整理衣物。

    他着实想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富家千金,而且还是个貌似天仙的女子,宁愿把自己扮成臃肿黝黑的无盐女,掩去原本的美丽

    若说是生在平民百姓家或是深山中,怕遇上劫色之徒而刻意把自己丑化,好保护自身安危,这倒说得过去,但她是富有人家的千金小姐,可说是受尽保护,这样怪异的行径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你是怎么知道的?”贝凝霏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毕竟她掩饰得相当好了,童师娘精心调配的黑凝露,除非用油膏或无患子搓揉才能去除,所以即使有人恰巧碰触到她的肌肤,也不会沾上黑凝露,而那一身臃肿的棉衣,更是童师娘花了三个月为她量身缝制。

    这一切可说是天衣无缝,才能让家人未曾怀疑或许该说,是他们根本没有留心过她、从没有仔细瞧着她,所以就算稍微有些破绽,也压根没有人发觉。

    偏偏今早她懒得穿上那套从颈到脚的棉衣,仅随便拿师娘之前为她缝的假肥肉绑在身上,原本想只不过是去膳房一趟,没人会看到,怎知偏偏让他瞧见。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丑化自己。”看着她脸上复杂的神情,让赵镇帏更好奇这一切。

    “如果你跟我一样,是个不应该被生下的孩子,是个圆满的家庭里最大、最不该出现的缺憾,或许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了。”贝凝霏幽幽的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去。

    进屋后,她立即扯下那块棉布包,随手扔在桌上。

    “小姐,你福郑?天啊!小姐,你怎么可以让他”正在叠衣裳的晴儿瞧见小姐在外人面前露了馅,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一回过神后,她马上拿起厚棉衣,往贝凝霏身上围去。

    “晴儿,你别急,小姐真实的模样我都知道了,我保证今日所见所闻绝对不让第二个人知道。”赵镇帏阻止了晴儿颤个不停的手,安抚着吓白了脸的丫环。

    这一切让他更加困惑,连她身旁的丫环都怕成如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大秘密是她们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

    赵镇帏将那锅雪霞羹放在桌上,询问的眼则看向一旁的贝凝霏。

    贝凝霏倒不急着伤感或诉苦,反而拿起调羹为两人各舀了一碗。

    “你不准备说吗?”赵镇帏有些讶异。怎么方才还一脸忧愁的人儿,现在竟忙着打理着食物

    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她会哭哭啼啼的泣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没想到她的态度竟如此自若,仿佛发生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他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造就了今日的贝凝霏

    “我饿了。”她舀了一匙羹送入口中,心满意足地品尝着。

    “饿?”

    “一起用吧。”贝凝霏腾出另一只手,将另一碗轻轻推到他面前。

    “为什么你这么会吃?我我从没看过这么会吃的女子。”

    但她的吃相十分优雅,且赏心悦目,不似有些富家千金,乍看之下仪态尚可,吃起东西却不合嘴。

    看着的小嘴轻嚼着食物,煞是可爱,而她那满足的神情则间接引起了他的食欲,莫名的跟着饿了起来。

    “我从小就挺会吃的,别看我现在这模样,小时候可是很胖的。”看见他也开始吃了起来,贝凝霏心里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苞这男人一起吃东西,共享美食,竟让她有一丝丝甜甜的感觉,和二哥陪她吃饭时的心情是不相同的。

    “所以你倒宁可让自己跟小时候一样,所以才去弄来一身假肉?”嗯!这羹不错,难怪她舍不得拿来泼人。

    “不,不是这个原因。”

    “不然呢?”他挺好奇的。

    “因为我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贝凝霏边说着话,边苦笑着。

    “为什么你要说自己是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贝府是大户人家,多养她一个孩子有差别吗

    “我娘是二娘,不是爹自愿娶进门的妾。”

    “不是自愿纳的妾?”赵镇帏越听越胡涂了。

    “爹当年到襄阳府经商时,认识了我娘,爹受邀到娘的娘家里作客,酒后与娘同房,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外公就逼着爹纳娘为妾”

    她不敢说,其实是娘爱慕爹,但爹与大娘感情深厚,不愿纳妾,所以娘使计让爹上了她床,怀了身孕后,便逼着爹娶她入门。

    这些是凝艳从小就常拿来嘲讽她的话。

    “所以你大娘因此虐待你?”这是赵镇帏常在妻妾成群的名门贵族间听说的事,庶出的孩子往往会被大房欺侮。

    “不,大娘很好,她虽没有与我特别亲近,但也是十分有礼了。”大娘看来总是郁郁寡欢,而且她最不解的是,大娘常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还是贝老爷待你不好?”赵镇帏有些意外,一般来说都是大房欺负人,鲜少听说是老爷欺负自己的子女。

    可是,贝老爷看来不像是这样的长辈啊

    “不,不是爹是我娘。”贝凝霏的眼眶忍不住泛红,但她还是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

    “你娘?”赵镇帏瞪大了眼。亲生的娘欺负自己的女儿

    “娘说我是孽种,如果不是怀了我,或许她还有机会嫁给别人我不是个男儿已经是万错,偏偏我又长得不讨喜”原以为这从小到大就明白的事,不会再让她有任何情绪起伏,可此时在福郑的面前,她的故作坚强仿佛可以暂时卸下。

    晴儿心疼的接着说下去。

    “福郑公子,你或许很难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二夫人从小姐小的时候就对她很不好,只要一个不顺心,就会把所有的气发泄在小姐身上,不是罚小姐不能吃饭,就是跪到天亮,甚至拿细藤条往她的脸上、身上抽打。

    “后来,因为老爷瞧见小姐身上怎会常有一堆伤,得知实情后,才下令不准二夫人再打小姐,但二夫人还是继续打,只是换成打的都是看不到的地方。”

    这些话她憋了十年了

    打从她八岁开始跟在小姐身旁,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老被二夫人当出气筒,但她只是个下人,能说什么?她曾经试着劝二夫人,但下场是小姐被打得更惨,所以她只能在小姐被罚时赶紧准备好葯膏及冷、热帕子,好为小姐上葯。

    赵镇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无法相信怎有母亲会这样糟蹋自己的女儿

    包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和贝家众人一同用膳时,贝二夫人却对贝凝艳极好,为她夹菜盛汤,轻声细语,如果不是知晓他们一家子的关系,他恐怕会以为贝凝艳是贝二夫人的女儿。

    “你不相信,对吧?”贝凝霏发现福郑似乎陷入深思,而且剑眉微蹙。她也明白这样的事一般人很难相信,但却是句句属实啊。

    “那么,二夫人拿你出气,和你让自己看起来更丑有何关系?”这是他最大的疑问。

    “因为二夫人不准小姐抢了四小姐的风采!我是在八岁那年开始跟着甫八岁的小姐,那时她还是个胖胖黑黑的娃儿,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小姐渐渐脱胎换骨,到了十五岁,更是美得宛如天仙下凡,从那时候起,二夫人就对小姐更加严厉,说她一身贱骨头就不应该跟四小姐比美,让她难堪,可是,哪有人忍心让自己的女儿丑”

    “晴儿,别说了。”贝凝霏阻止了晴儿忿忿不平的话。再说下去,就变成是她们这两个晚辈数落长辈了。

    “小姐”

    “福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有苦衷的,这就够了。”贝凝霏脸上再度扬起微笑,不容许自己悲伤太久。即使在这个家里得不到快乐,她也不愿让自己时时陷入悲伤的情绪里。

    “你倒是若无其事,说的仿佛不是自身发生的事。”活了二十四年,今日他算开了眼界。

    “难不成你要我哭哭啼啼的吗?”

    “正常人应该是如此的。”赵镇帏摇了摇头。她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会变得如此麻痹。

    “你是指我不是正常人?”真过分!罢才她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的嘴还是这么坏。

    “你别误会,我不会在这个时刻还逗弄你,只是对你的处之泰然有些难以置信。”他脸色凝重地看向她。

    “没什么好难以置信的,反正我还是吃得饱、住得好,穿得暖啊,看看那些贫苦挨饿的百姓,甚至于穷到得将妻女卖入青楼换饭吃,我算幸运了,所以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不是吗?”贝凝霏拿起另一个碗,为晴儿盛满雪霞羹。

    “小姐,晴儿吃不下,你与福郑公子慢慢聊,晴儿到外头晾衣去。”含着眼泪的晴儿拿起衣裳定了出去。

    “瞧,她反而比你更像被欺侮的人。”赵镇帏发现晴儿还比贝凝霏激动多了。

    “晴儿身为丫环已经够命苦了,跟了我这主子就更苦,她一个人要照料我的起居,还要跟着我挨打受骂,今儿个难得能让她大吐心里的不快,难免会有些失态。”

    她方才看着晴儿颤抖的肩膀,明白晴儿是为她心疼。看到晴儿如此,她的好胃口暂时消失了,于是放下调羹,为两人各倒了杯茶。

    “相信我,很快的,你将会摆脱这种日子。”赵镇帏看着眼前身世堪怜却不失乐观的贝凝霏,她这样性子更加深得他心。

    他想保护她!这个念头迅速地涌上他脑海。

    “没错,我就快解脱了。”贝凝霏笑着点点头。

    “啊?你怎么知道?”她难道会读心术,知道他想带她离开贝府

    “因为凝艳快要嫁给祁王赵镇帏啦!”一想到这件事,连杯里的茶水都变得甘甜了,她开心的啜饮着。

    “喔?是吗?”听到她喊出他的名字,他的心没由来的一抽,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是啊!那位小王爷可是八王爷的独生子,已受封为祁王,他将在凝艳满十八岁后的元月时来迎娶,凝艳就要成为祁王妃了呢。”待凝艳出嫁后,她或许就能恢复自己原来的模样了。

    “真特别,妹妹还比姐姐早出阁?”看来贝府还真疼这位四千金。

    “爹娘可是对她的婚事非常注重哟!”爹说过,他们贝家世代经商,凝艳若成了王妃,可说是贝家的光荣。

    “那你呢?”赵镇帏问道。他想要的王圮,并不是贝凝艳。

    “我啊?我嫁不出去的,没人愿意娶我。”她笑得天真,一点也不忧心自己的未来。

    “嫁不出去还这么开心?”看着她那弯弯的、带笑的眼,他更加心疼。

    “当然开心!我要真的嫁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琴棋书画,我会的是男人爱的棋与书,反而是女儿家该会的什么琴艺、厨艺,我一窍不通,更别提女红了,连自个儿的衣服破了,都越补越大洞呢

    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偏偏我从小偷偷跟着哥哥们读了一堆书,所以,我要是真的嫁了,恐怕日子也不会过得比现在好多少。”

    而且,嫁了人后就没了自由,她便不能再常常去看童师娘了。

    “谁说你嫁不出去,我说你嫁得绝对会比四小姐好。”当这话冲动的说出口后,赵镇帏才惊觉,自己除了想保护她外,心中也多了另一个想法。

    原先他仅是想带她离开这个欺她、伤她的贝府,可是看着她这惹人喜爱的模样,听见她所说的话后,他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乱说,没有人会喜欢我这种无德之女。”

    “我真不明白,眼看妹妹将嫁给王亲贵族,自个儿的婚事倒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你难道不羡慕四小姐吗?”赵镇帏期待着贝凝霏的答案,想知道她是否也同那些名门千金一般,想当个王妃。

    “羡慕她将是王妃吗?哼!一点也不。我偷偷告诉你哟,其实妹妹的夫婿算是我为她找到的,我小时候曾被赵镇帏欺负过,但也因此误打误撞,替凝艳订下了这门亲事。还好不是我要嫁给他,否则那个嘴巴那么坏的孩子,长大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印象中,那个赵镇帏是个玉树临风的小扮哥,让她一时之间看得失神,结果因此换来他一顿骂。

    “赵镇帏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人当面批评,他还得陪笑,这感觉挺不好受的。

    “不过,他长得倒是涸啤,比哥哥们俊多了,我小时候第一眼看到他时,就看他看得入神咦!说不定他现在跟你一样好看,说来你们还真有些像”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福郑似乎真的似曾相识。

    他的眼好清澈,那气宇轩昂的神韵,仿佛与她十多年前的印象不谋而合。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高高在上的祁王怎可能来到这儿当少爷的伴读

    “既然我跟祁王长得像,那你有没有考虑”赵镇帏并不担心她认出他是谁,如果她真的认出来了,他就拿她那一身假肉要胁她不得泄密。

    他刻意让自己的脸再贴近她一些,直到到他的气息已轻呼在她脸上,她才惊觉自己与他如此贴近,惊得敢紧撇开眼。

    “长得像又如何?要我考虑什么?”贝凝霏尴尬的拿起帕子拭了拭燥热的双颊。

    “考虑嫁给我好了。”他笑着看她。

    “不好玩!你真无聊。”天啊!还好有黑凝露,要不然他现在不就看见她红脸的模样

    “我觉得挺好的,反正你也没人要啊。”他继续向她逼近。

    “福郑!”

    “凝霏。”赵镇帏大掌一捞,就把贝凝霏拉进怀里。

    “啊!你”“乖,就这么说定了。”说着,赵镇帏便覆上了她的唇,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