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娘子到口酥 > 第一章

第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年后

    “久华客栈”高朋满座,二楼包厢内传出琵琶乐音。

    店伙计端着托盘跑上楼,推开包厢门。

    “客倌,您点的菜全都上齐了,请慢用!”

    店伙计把桌面都摆满了菜后,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屋内坐着两名男子,一个身形魁梧壮硕,身穿靛蓝色粗衣长袍;另一个俊秀优雅,神采出众,衣饰华贵。

    一方角落则坐着一名乐妓,怀抱琵琶,指尖揉弦轻拨,琴声淙淙,如大珠小珠溅落玉盘。

    “永珹,定太妃仙逝已满三年了吧?”

    身形魁梧壮硕的男子一边聆听着琴声,一边替身旁的永珹斟了杯酒。

    男子口中唤的永珹,便是乾隆第四子,过继给履亲王府的永珹。

    “是啊,下个月正好满三年了。”永珹端起酒杯轻啜几口。

    “定太妃仙逝不久我就离开王府,自己开设武馆,算算时间就快三年了。”

    男子原是履亲王府的护院,在永珹入府后受老王爷之命,要寸步不离地保护他。虽然他和永珹年纪相差了十岁,但永珹向来不把他当下人看,甚至还与他结为忘年之交的好友。

    “这三年中你开了武馆,还娶妻生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你都算完成了。博果尔,恭喜你,也恭喜你的儿子满月了。”永珹朝他举杯致意。

    “多谢。”博果尔举杯碰了碰他的。“当年要不是你的资助,我也开不了武馆,还要多亏你的帮忙。”

    “这种见外的话就不必说了。”

    永珹笑了笑,仰面喝干。

    当年永珹是因为看博果尔已经二十八岁了,还在王府里当个没有出息的小小护院,而当时因为高龄的定太妃从生病到病逝拖了好几年的时间,王府里的仆婢们无人敢办喜事,博果尔的婚事也因此耽误了,他觉得博果尔应该要有更好的发展,于是便拿出五百两银子资助他开了家武馆,也算是他自己对好友的一番心意。

    “永珹,我儿子都满月了,那你呢?你也二十一岁了吧?皇上和老王爷给你指婚了没有?”博果尔低声问道。

    “你过三十岁才生儿子,我有什么好急的?三十岁离我还远着呢!”永珹淡然地微笑。

    “你和我不同,履亲王府的香火可全靠你延续呢!三年前你说自己年纪尚小,不急着娶妻,要为定太妃守孝三年,如今三年将满,老王爷应该已经急着要为你订亲了吧?”博果尔关切地问道。

    永珹剑眉微扬,抬手指着弹琵琶的乐伎。

    “这姑娘琴艺绝佳,看模样不像北方人”

    “我在问你订亲的事,别顾左右而言他。”博果尔直接截断永珹的话。

    永珹一脸无奈地搔了搔头。

    “不久前,玛法确实是跟我提起过了。”淡淡的轻叹自他口中无奈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轻点着。“玛法给我两个人选,一个是总督鄂岱之女西林觉罗氏,另一个是副都统巴吉之女富察氏,两人今年都是十八岁。玛法要我选一个中意的,选好了他就要过府去提亲。”

    “你觉得老王爷挑选的这两位格格如何?”博果尔好奇地盯着他。

    “鄂岱的女儿非常美貌,巴吉的女儿听说才情很高。”永珹笑得优雅从容。

    “老王爷的眼光自然是好的。你中意哪一个呢?”

    所谓龙配龙、凤配凤,能配得上永珹的女子,家世背景自然也非同寻常了。

    “不知道。”永珹淡笑耸肩。

    “不知道?”博果尔一脸困惑。“这两家的格格你都见过了吗?”

    “玛法刻意安排过家宴,两人我都见过了。”

    永珹方才在桌面轻点的长指移到了薄唇前,状若沉思。

    “结果呢?”

    “结果都不是我想娶为妻子的对象。”

    永珹叹口气笑笑,伸筷挟起一块酱牛肉送进口中。

    “美貌的你不喜欢?有才情的你也不爱?”博果尔睁眸不解。

    “她们都很好,但我没有那种动心的感觉,就是”他想了想。“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是,就是这样。

    “你想把老王爷急死吗?这两家的格格都已是极品了呀,你居然没有多看一眼的心情?老王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烦恼死了。”

    博果尔流露无限同情的目光。

    “博果尔,我自己也很苦恼啊!接触过那么多的格格小姐,却连一个能让我心动的对象都没有,我也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珹蹙起眉头,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我更烦恼”四个字。

    “哎”博果尔长叹口气。“你可知道每个被你接触过的格格小姐都为了你神魂颠倒,无不巴望着你的青睐呀!”

    永珹表情淡然,没有多大的反应。

    “无法令我动情的女子,我实在没办法娶来当正室妻子。我的生活已经够平淡了,若再娶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子为妻,岂不是让日子过得更加平淡无味?”

    他并不想心如止水,但是生活中偏偏没有什么人或事足以激起他心中的涟漪。

    “你若不想娶人家,对人家的态度就冷淡一些,不要撩拨人家为你动情,这样很要不得的。”博果尔正经地说道。

    “我绝非有意撩拨。”他肃然解释。

    “你呀,成天只懂得吟诗作画,都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博果尔啧啧摇头。

    “我性情好、脾气好、待人也好,有什么毛病?”他的表情更加严肃起来。

    “你就是太好了,所以是最大的毛病。”

    博果尔吃着菜,撇嘴笑叹。

    永珹心下一怔。“此话怎讲?”

    博果尔放下筷子,轻笑道:“从小看着你长大,没见你发过一次脾气,也没看你特别在乎过什么事。你这个人过于温柔体贴,个性太小心翼翼,也太懂得照顾朋友,所以你的人缘好,知交满天下,可是你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事却狠不下心肠来拒绝,因此会让朋友对你予取予求,对倾慕你的女子造成多情的误会。”

    “我本性如此,而且很少有机会可以让我找到理由去拒绝。”

    永珹浅笑,对博果尔指出的毛病不甚在乎。

    “永珹,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平顺了?”博果尔注视着他脸上始终悠哉无谓的浅笑。“认识你这么多年,很少看你大怒、大笑,你非但没有脾气,甚至连情绪都少有,你还真是个怪人。”

    “我只是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罢了,怎么会是怪人?更何况,围在我身边的人,谁敢惹恼我?谁敢令我伤心?”

    他的笑意加深,不在意好友的评语。

    “也对啦,你天生就尊贵,以前跟在你身边侍候你时,只要你皱皱眉头,服侍你的奴才们就得先挨老王爷一顿骂。有一回你染了风寒,你的贴身小丫头们全被打通堂,要是你发了火,还不知道他们得受什么罪呢!”

    永珹自打进王府的第一天起,就被定太妃和老王爷捧在掌心里疼爱,宝贝得不得了,所以虽然永珹的脾气很好服侍,但下人们还是视为最难侍候的差事。

    “所以你总该明白我为何必须喜怒不形于色了吧?”

    正因为他在王府里受到比在皇宫中还要珍视的地位,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定太妃和老王爷的情绪,所以他才会感到压力沉重。

    也因为如此,他更难恣意表达他的心情,渐渐地变得愈来愈沉默、内敛,对任何事情都淡然处之。

    “你太为人着想了,所以才会这样。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赶紧娶妻生子,最好生愈多的孩子愈好,把老王爷的注意力从你身上分掉。”

    在永珹身边守护十年的博果尔,当然了解他的心情。

    “我存在的目的似乎只是在为履亲王府传宗接代而已。”永珹苦笑。

    “哎,大男人想这么多做什么?就算现在你没有看中意的女子又有什么打紧?大丈夫何患无妻?反正你就先随便挑选一个娶进门,先把儿子生一生,了却老王爷的一桩心事,日后倘若看中更喜欢的女子再纳为妾也行啊!你是堂堂的皇四子,又是将来履亲王爵位的承继人,想要多少女人没有呀?担心什么?”

    博果尔是一介武夫,想法自然不像自小就爱作诗写词的永珹那般敏感纤细。

    “好吧,那我就随便挑拣一个娶进门。”

    永珹端起酒杯缓缓饮尽,虽然感到无奈,但是为了让逐渐老迈的老王爷安心,他也别无选择了。

    “我劝你挑貌美的吧!女人要是不美,男人很难有性致的。”博果尔倾身贴在他耳旁窃笑。

    永珹知他一语双关,但男女之事对于他仍是陌生的,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博果尔,我得早点回府,今晚玛法等我吃饭。你要不要一起走?”他边说边站起身。

    “不用了,你先走吧,今晚我要留下这个弹琵琶的姑娘。”博果尔压低声音笑道。

    “你是有妻室的人,把妻子丢在家里不好吧?”

    永珹微讶,斜瞟了正在弹琵琶的乐伎一眼。

    “你不懂,我老婆刚生完孩子不久,她许久都不准我碰她了,我已经禁欲太久了。”博果尔摆出一张委屈至极的脸。

    永珹皱了皱眉。自从博果尔成婚之后,就会大剌剌地跟他谈论起夫妻间的闺中秘事,让他颇觉尴尬。

    “好吧,那你留下来,我先走了。”

    永珹放下二两银子,走出包厢,慢慢下楼。

    店伙计马上把马拉来,送他上马。

    “客倌,小心慢走。”

    永珹抬眸看一眼天色,见远方有一朵浓重的乌云,说不定很快就会下雨了。

    他轻夹马腹,催马往前急奔。

    胡同内有一处极大的四合院,后院厢房中堆放了许多香烛,隐隐散发出高雅馥郁的檀香气息。

    一个纤柔的身影捧着一本帐,雪白的手腕轻扬着,慢条斯理地清点着厢房中的香烛。

    “可恶的刘雨扬,居然耍贱!”

    突然一声雷吼,破坏了这一份优雅与柔美的氛围。

    “怎么了?君天?又跟刘师哥吵架啦?”

    纤柔的身子旋转过来,有一张甜美长相的女子惊讶地望着闯进厢房的孟君天。

    “娘,我真的快要被刘雨扬给气死了啦!”孟君天对着长相甜美的女子气冲冲地大嚷。

    “什么事呀?怎么气成这样?你乖啊,先别气了,好好地跟娘说,到底什么事?”孟夫人轻拍着女儿的背安抚。

    孟君天的个子比孟夫人高些,一头长发随便盘成一个髻,只用两支竹簪固定,身上穿着工作用的粗布袍,看起来脏兮兮的,上头还沾满了各色的蜡油,而孟夫人身材娇小纤瘦,穿着丝质的浅色绸衣,发髻上簪着几朵小花,搭配上本来就甜美的长相,看起来不像孟君天的娘,反倒像她的妹妹。

    “娘,洪府下个月要办喜事了,前几日特地跟我订了二十对龙凤烛,言明了每对烛身上的龙凤都要贴上金箔,我好不容易都做好了,就摆在前面铺子里等洪府的人来取,没想到刘雨扬居然没问过我,就把二十对龙凤烛拆开来全卖掉了!害我现在还得重新做二十对龙凤烛,简直气死我了!”

    孟君天当真是气坏了,拚命用脚尖踹着墙角出气。

    “这样啊”孟夫人轻蹙柳眉。“雨扬也真是的,怎么要卖也没先问清楚呢?那雨扬跟你道歉了吗?”

    “道歉有什么用啊!贴金箔的龙凤烛有多难做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要整我!”孟君天气恼地喊。

    “不会啦,你老是把雨扬想得很坏,娘瞧雨扬平日很照顾你的。”

    孟夫人柔声轻哄,她的嗓音又软又绵,说起话来总像在撒娇似的。

    “才没有呢!他什么时候照顾过我了?”孟君天激动地气嚷。“爹跟娘都这样,雨扬做什么都是对的,偏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们是不是巴不得他是你们的亲生儿子该有多好啊!”“你想到哪儿去了?君天,就算你爹想收雨扬为义子,但你才是爹娘的宝贝女儿呀!”孟夫人连忙安抚。

    “每次跟刘雨扬吵架,你们都护着他,我这样算什么宝贝女儿啊!”孟君天气恼地往墙上搥了一拳。

    孟夫人骇然瞪着被女儿搥出微微龟裂的墙面,连忙轻柔地拉住她的手。

    “君天,你乖乖的呀!听娘说,其实雨扬待你是挺好的,你每次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都没有还手过,这样还不算照顾你呀?”

    “不是他不还手,而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打不过我!”她轻哼。

    “只有你会这么想,唉”孟夫人叹息连连。“真可惜你跟雨扬总是吵吵闹闹的,要不然不收他为义子,招他为婿也是不错”

    “什么招他为婿?我才不要呢!”孟君天急吼,像看见妖怪上门似的。“我早说过了,我要当孟家的儿子,绝对不嫁人!”

    她跟刘雨扬从一见面就很不对盘,加上爹老是说女儿将来都是要嫁给外姓的,因此孟家的“檀香烛”做法不能传给她,有可能会收刘雨扬为义子后再将秘方传给刘雨扬,所以她只要一看到刘雨扬就有种莫名的恼怒和讨厌,无论如何都不让他有机会拿到孟家的“檀香烛”秘方。

    “君天,娘好自责,把你生得像个男孩儿。一定是娘在怀孕时老是想着要生儿子,才会让你变得这样,说到底都是娘的错。”

    孟夫人愧疚地抽出手绢,轻拭爱女脸上的蜡油。

    “没这回事!绝对不是娘的错,娘不要想太多了。”

    孟君天缓下怒气,转为安慰娘亲。

    “瞧瞧你,每天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也都打结了。”孟夫人怜惜地瞅着她。“怎么头发这么脏呀?你有几天没洗头了?”

    “大概有五、六天没洗了吧”孟君天心虚地抓了抓头。

    这几天忙着做龙凤烛,根本累得不想动,而且她最讨厌洗头发了,工程浩大又浪费时间。

    “怎么可以这么久不洗头发?头会发臭的!来,娘帮你把头发洗干净。”孟夫人拉着她的手走向后院。

    “好啊!”从小到大,孟君天最喜欢让娘帮她洗头了,因为娘总是会把她的头发洗得又清爽、又干净,而且还会用香香的发油替她抹头发,让她的头发可以维持好几天的清香柔顺。

    “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老是要娘帮你洗头发,真是爱撒娇。”

    孟夫人一边打井水,一边笑说。

    “才不是撒娇,我只是懒。”

    孟君天把凉榻拉到井栏旁,然后很习惯地在凉榻上躺下。

    “你是姑娘家,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才对,不能把自己弄得像个男人一样又脏又臭,知道吗?”

    孟夫人拆掉她发髻上的竹簪,用十指轻轻梳开她打结的长发。

    “我也不愿意呀,谁叫爹开的是香烛铺而不是胭脂店,如果开胭脂店,说不定我就会学着怎么涂抹胭脂水粉了。”孟君天舒服地闭上眼睛。

    “都是你自己性子太好强,脾气又太硬了,明明可以陪着娘守在铺子里做买卖,就非要亲自去学做蜡烛不可。”孟夫人十指轻柔地搓洗她的长发,一边温婉地说着。“像那些榨蜡、煮蜡的工作又粗重、又伤手,你让雨扬带着师弟们去做就行了,何必偏要自己下去做,把一双手弄得都长了茧?一个姑娘家的手长了茧,你说有多难看呀!”

    扬高的尾音,让她的嗓音更添几分娇气。

    “会很难看吗?”孟君天摊开自己的双手仔细看着。

    确实,在掌心上有些粗粗的薄茧,指甲前端有裂纹,指甲缝里还卡着蜡油。

    “娘不是前些日子才帮你修剪过的吗?真是白费娘的功夫啊!”孟夫人蹙眉瞇眼望着她的双手,心碎地大叹着。

    “娘,这双手是要用来做蜡烛、搬东西、还有揍扁刘雨扬的,修得漂漂亮亮的就啥事都做不成了!”

    孟君天不痛不痒地笑笑。

    “唉你是娘的小宝贝,可偏不让娘好好的打扮你,娘实在好孤单呀!”

    孟夫人舀水冲洗她的发丝,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天哪“孤单”两字都出笼了!孟君天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来。这个家里最会撒娇的人,实在莫过于她这个甜美得不像中年妇人的娘亲了。

    “娘,我不是娃娃,不能任你摆布呀”

    “君天,你让娘好好替你打扮起来,好不好?”孟夫人用她懒洋洋的腔调笑问。“相信娘,你打扮起来肯定比娘还要美上十倍呢!”

    “怎么可能的事!”孟君天捧腹大笑。“娘可是公认的大美女呢,我能比娘美十倍?那不是成了天仙?”她笑得喷出了眼泪。

    “你是我的女儿,这世上没有人比娘更清楚自己的女儿了。”孟夫人捧着她的头,俯首在她额上亲了亲。“乖宝贝,头发洗好了,你现在进去把脏衣服换下来,然后把身子洗干净了以后再过来,娘要好好把你整理一下。”

    又来了!孟君天暗暗叫苦。

    每隔十天半个月,娘亲心血来潮就会动手“整理”她的门面,不过很可惜,通常“整理”完不到几天功夫就会回复原状,让娘亲白费功夫。

    “娘,不用麻烦了”

    “不行!要乖,听娘的话,去把身子洗干净了就过来。”孟夫人摆出当娘亲的威严来。

    孟君天虚弱地叹气过后,缓缓站起身,任一头湿濡的长发披泻在肩背,乖乖地听娘亲的话洗澡去。

    只要娘亲玩娃娃的瘾头上来了,她就得认命地由娘亲摆布,如果没有让娘亲过足瘾,她会被闹到苦不堪言的地步。

    孟夫人一边读着诗集,一边等孟君天沐浴,见她沐浴完毕走出来,立即开心地放下诗集伸手招唤。

    “来,快过来娘这儿!”

    孟君天只着一件单薄的绸衫,湿发垂垂曳曳,走到凉榻前躺下。

    “瞧你呀,眉毛都多久没修了,长得像杂草一样。来,娘帮你修一修、画一画。”

    孟夫人兴致高昂地开始修起她的眉,细细地画着。

    孟君天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可不能睡着啊,头发还湿着,睡着了容易害头疼。”

    孟夫人替她修完了眉,接着开始修剪她的指甲,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十指搽上凤仙花的汁液,让她的手指染上淡淡的粉红。

    “娘在看什么?”

    孟君天百般无聊,用染成了淡粉色的手指拿起一旁的诗集来看,见封面用细楷字写着:寄畅斋诗稿。

    “我昨儿个买的,是个年轻诗人写的。”孟夫人转过去梳理她的湿发,一边说道:“我刚读了一首,写得还真好,我念给你听啊!一度花时两梦之,一回无语一相思,相思坟上种河诠,豆熟打坟知不知?”

    孟夫人的声调娇细,吟起诗来别有一番温柔情调。

    “这首写得很好吗?诗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孟君天翻了翻诗稿,她自小就对诗词没有多大兴趣,不像她的娘亲,女儿都二十岁了,还非常爱读那些风花雪月的诗词。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思念已故情人的男子,他在一个春夜里,两度梦见了死去的情人,第一次梦见他们两人无语相对,第二次梦见情人颔首沈思,他在情人的坟上种了南国的河诠,用来寄托他的一片哀思,当相思河诠纷纷落在情人的坟上时,他问情人在泉下知不知道他对她的思念?这首诗实在写得好感人啊!”孟夫人瞇着双眼,一脸感动地说着。

    很感人吗?孟君天的敏感度比皇宫的九龙柱还粗,根本完全没有感觉。总之,只要一有人吟诗,她的瞌睡虫就来了。

    “娘,我好困了。”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等头发干了再睡,听话。”

    孟夫人小心地用布拭干她的湿发,接着用一把小刷子蘸着清香的发油,仔仔细细地在她的长发上慢慢地刷,把她的长发刷得更黑、更亮、更柔软光滑。

    孟君天再也不敌睡魔的侵袭,在娘亲刷发的同时沉沉地睡去了。

    “君天、君天!”

    孟夫人喊她不醒,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将梳得柔润乌亮、如黑瀑般的发丝拨到她胸前。

    打量着,觉得不甚满意,便沾了点胭脂匀在君天的两颊和唇上。

    再看了看,仍不太满意,左右张望了会儿,看到墙角栽植的几株秋葵盛开着,她摘下一朵,轻轻簪在君天的鬓边,这会儿才终于满意了。

    望着她的睡容,孟夫人微微笑叹着。

    “我的宝贝儿,你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美得像仙子啊!”

    永珹策马驰来,看天边的乌云压得愈来愈低,他怕遇见大雨淋成落汤鸡,一心急着想快点回到王府去,为了抄近路,他拉转马头,钻进一条窄小的巷弄中。

    路经一户院落时,骑在马背上的他瞥见院中一抹淡黄色的人影,他蓦然怔住,有一剎忘了呼息。

    好美、好美的女子!

    他倏地勒马停住,怔望着他所见过人间最美的绝色。

    柔美的睡容如皎白的明月般宁静,如瀑般披泻在身前的黑发丝缎般的光滑,鬓边斜簪一朵白色的秋葵花,将她微晕的面庞衬得更为娇美,那一身淡黄色的轻绸薄衣,在微风中悠悠飘动着,彷佛像正要凌空而飞的仙子一般。

    他贪看着她如花似玉的娇颜,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移不开目光。

    不经意间,他看见她身侧的那本诗集,一颗心顿时激动狂跳起来。

    那是他的诗集!

    这名绝美的女子竟然在读他所写的诗!

    他震讶、无措,血液逐渐沸腾了。

    忽然,天边一道电闪,接着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

    他愕然调眸望一眼密布的乌云,在雷声之后,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娘!下大雨了,怎没喊我”

    听见急切的轻喊声,他的视线迅速调转回来时,只见那名身穿浅黄绸衣的女子已经飞快地起身奔进屋去了。

    他看见柔亮光滑的黑发没入阴暗的内室,院落中只遗下了一朵插在她鬓边的白色秋葵花。

    雨势骤变,突然下得又快又急,密雨疾打在他的身上,他找不到遮雨处,只得策马往前,奔离胡同,朝履亲王府飞驰而去。

    想起那名绝美的女子,他体内便有一股莫名的情潮在翻涌。

    她是谁?还读着他所写的诗

    他想知道,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