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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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侯御医的说法,亭嫣丧失记忆可能只是暂时的,也可能恒久会如此!

    事实是经过一个月后,亭嫣始终没恢复记忆。

    或者该说她的记忆恢复了部分。她只记得杏妃,却忘了其它所有的人,包括德煌。

    她也忘了曾经代替亭孇嫁给德煌一事,总之关于德煌的记忆,已全数在她脑海中抹去!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有大内御医没人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嫣儿,天冷了,怎么还待在屋外?”杏妃在园子里找到发呆的亭嫣。

    “姨娘”亭嫣转过脸,美目顾盼,巧笑倩兮。

    她记得杏妃,可也只模糊地觉得杏妃亲切熟悉,并不知道杏妃是“姨娘”姨娘这两字是杏妃教她喊的。

    杏妃让随从的侍女把大氅披到亭嫣身上。

    亭嫣听话地让侍女穿衣,一抬头,看到杏妃身后的一脸阴郁的德煌。她恬适的小脸立即变了色,两手揪着心口,突兀地退了数步!

    “怎么了?嫣儿?”杏妃上前安抚她。“别怕啊,那是德煌,你知道他的,我跟你提过了。”杏妃略过了德煌休弃她的那段,只提到德煌是她的夫君。

    亭嫣一个劲儿摇头她初初醒来那回,德煌的反应吓住了她,以致在她脑海中留下深刻的不良印象,因此她排斥他。

    之后杏妃告诉她,这疯子似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于是她更害怕了!

    她直觉地认定他会伤害她,会教她痛苦。

    德煌抵紧唇,刚毅的下颚紧绷地后缩。

    一个月了,她看见他仍然退缩、仍然害怕,她接纳了所有陌生、不认得的人只除了他之外!

    杏妃不安地盯住德煌愈来愈冷肃的脸,见亭嫣仍然不肯过去,她叹了口气,也不敢勉强亭嫣,只能劝道:“咱们进屋里去吧!外头冷呢,姨娘怕你身子禁不祝”她拉着僵持不动的亭嫣往屋子走。

    德煌阴郁地退开。

    这一个月来他已不敢再强逼她接受他,用强的结果只会得到反效果、只让她更怕他!

    也因为她怕他,杏妃提议让亭嫣搬到她寝宫住,为了亭嫣,他只能同意。

    杏妃拉着亭嫣回到屋里,在厅内坐下。“关于你阿玛的事,煌儿已经让四阿哥从轻处置。”她顿了顿,再往下道:“你放心,你阿玛不会有事的。”

    虽然知道亭嫣不认得人,这个月内她仍然将有关亭嫣的一切人事说了一遍,包括简王府被抄之事!现下更把事情交代清楚,希望能唤起亭嫣的记忆。

    亭嫣乖巧地点头,似懂非懂。

    德煌禁止亭孇再接近亭嫣一步,因此自亭嫣醒来以后只见过杏妃一个亲人,其他所谓的“亲人”在她的脑里都只是虚拟的幻影。

    当然,德煌并不包括在她“亲人”的范畴内。

    “这回多亏是煌儿出力,要不依你阿玛犯的事,从重量刑的话,丢官事小,恐怕还要坐上几年监牢!”杏妃娓娓道来,用意是替德煌说好话。

    亭嫣不做声,只是垂下头。

    杏妃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就是不肯面对德煌。

    她暗自叹口气,索性把话点明。“嫣儿,这回煌儿替你这么出力,虽说他是你的夫君,你们俩关系不同,他帮你原也是应该,可于情于礼你是不是该谢谢他?”

    亭嫣两手绞着手巾,磨磳许久,好半晌才抬头对着德煌的方向匆匆说一声:“谢谢你!”随即又低下头去,两眼对住他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刹那。

    她排斥的态度让他苦笑。

    无言地,他掉头望向杏妃,示意她留下两人独处。

    杏妃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同意,悄悄起身,招了随行的侍女离开大厅。

    “当真这么讨厌我?”

    德煌低嘎的男音近在左右!

    亭嫣倏地抬头,她看不到杏妃却看到近在眼前的德煌!

    清滢的眸子霋时现出慌乱,她柔软的身子僵化在椅子上,两手因为捏紧了椅把,关节处甚至泛白。

    德煌俊朗的脸缸笼上一层闇影。可是他仍然走近她,近得不能再近——“为什么?你该记得的人是我,为什么会是额娘?”两手撑在她椅把上,将她围在自已的胸膛和椅背之间。

    亭嫣不说话,她只是瞪着他逼近的眼,不断地畏缩她的反应令他心寒!她压根儿从心底排斥他,拒绝同他沟通和接触!

    “你再想想!”他蹲下身;同她低垂的视线平齐,目光灼烈炽热。“你说过爱我的,我不许你忘了!”他一定要她想起他!

    可他的热情在她身上全然不起作用,她不愿同他共鸣,仍然一径畏缩,身子甚至开始哆嗦她发自心底的畏怯,德煌看在眼底,他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因她伤人的反应轻易放弃!

    他不求她立时想起他,可今天他一定要她接受他!不理会她的抗拒,他强制地握住她抓紧椅把的手。

    “别怕我,我是你的夫君,只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你根本没理由怕我!”他尽量放柔声音,试图安抚她。

    “你放开”亭嫣嗫嚅着,她低弱的声音小如蚊呐。

    “你说什么?说大声些,别怕!”终于听见她主动开口对自己说话,他高兴得忘我,不自觉捏紧她的手。

    “你放开——放开我!”

    彷佛是因为恐惧,让亭嫣鼓起勇气把话放声说出口,她满脸惊骇,使尽气力抽回被握痛的手,两眼睁得老大瞪住德煌,漂亮的大眼内满是戒惧!

    她的响应出乎他意料,他一时像是反应不过来般地怔祝

    “我、我要见姨娘你放开我”亭嫣开始挣扎。

    德煌回过神,他盯着亭嫣闪避的眼,捏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看着我!”他低吼,失去了耐心。“你说过爱我的,我不许你忘记!”他可以忍受她忘记他,但不能接受她排斥他!

    “我没有我没有你放开我!”亭嫣的反应就像她刚醒来那天一模一样,她开始捶打他。

    “你有!你说过爱我,我们圆房那晚你亲口说的,记得吗?”他逼迫她。

    亭嫣脸色倏地惨白。“没有、我没有”圆房两个字叫她惊悸!

    她失去了记忆,可却知道“圆房”代表什么意义!

    德煌看出她对圆房两字有强烈的反应,他心中生出一股希望,不顾她的反抗,强悍地搂住她细弱的肩膊,迫使她娇弱的身躯贴向他的胸口。

    “我们曾经这么亲密过,你怎能忘记?”他进一步抱起她,自己坐上椅子,让她坐在他腿上,将她扭动不安的娇躯紧拥在怀里。“我求你,感受它,仔细回想我们曾经袒诚相见,曾经占有过彼此的身体”

    亭嫣突然剧烈挣扎,她浑身发着抖,无预警她忽咬住他抓着她的手臂他露骨的言辞原想挑起她的记忆,没想到却换来她更严重的排斥。

    口中尝到一股血腥的咸味,似乎因为被咬的主人全无反应而迷惑亭嫣慢慢松开牙关,迷惑的大眼水雾蒙珑地凝向他“如果恨我,那就惩罚我”他平静地柔语,一手轻扶起她的脸蛋。“可千万千万别忘了我。”富含情感的深遂目光紧紧锁住她。

    她呆住片刻,眸子中闪过一重又一重迷茫的幽光迷茫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她的眼,她怔怔地盯着德煌,平滑的眉心渐渐纠紧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她脑际,渐渐和眼前男人的脸重叠,混沌的意象逐渐清明,慢慢唤起蛰伏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她膛大了眼,迷茫的眸转为清晰-同时德煌灼热的唇渐渐下压-亭嫣猛地回过神,突兀地转开脸,惊骇地避开他!两只小手同时抵住他胸上,防备的姿态诉说着无言的排斥。

    德煌颓然地松手。

    她立即从他身上跳起来,逃到屋旁一角,避得远远的。

    “我要找姨娘去,不能陪你了”她瘦弱的身子仓皇地往门口移动。

    没有进展这一个月来他所有的努力对她全然无用!顿时他感到心灰意冷,心头涌现一阵强烈的空虚德煌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走出门外,不再阻止、不再试图做任何挽回无论他做什么,她根本完全不接受!

    自那日亭嫣逃开德煌之后,她便没再见到他。

    他不再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她开始呆坐在园子里,静静地凝望园里青翠的绿树,有时可以这么一坐就消磨整天。

    杏妃以亭嫣身子末好为由,继续留她在宫内,另方面是她记忆尚未恢复,也不适宜出宫见简福晋等人。

    亭嫣又在杏妃处住了半个多月,额头的伤口慢慢结痂脱落,因为用的是大内最好的仙丹妙药,虽然丧失了部分记忆,庆幸的是伤处并未留下任何疤痕,仍然如未受伤前一般洁白无瑕。

    这日午后阳光普照,和风送暖,亭嫣独自坐在园子里吹风歇息,杏妃突然走过来-“嫣儿,你瞧是谁来了!”杏妃高兴地道。

    亭嫣脸上掠过一抹神秘的期待,她很快转过头,心中暗忖难道是他来看自己了?转过头却看到杏妃身边站着一名身形伟岸的陌生男子,正深情款款、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亭嫣愣住,大眼疑惑地眯起,然后放松“你富尔硕!”她迟疑地念出心头闪过的名词。

    杏妃和富尔硕同时喜出望外,他们没想到亭嫣能记得他!

    富尔硕更是立即抢到亭嫣跟前。“你记得我?”他欣喜地问,克制自己握住她小手的冲动。

    “你”过了半晌亭嫣不确定地道:“富尔硕你是表哥”

    “是。我是表哥,我是富尔硕!”富尔硕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知道亭嫣这三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他了解她的状况,知道她失去记忆,甚至忘了德煌他没料到她会记得他!

    “嫣儿,你表哥这条命是被个蒙古女人救回来的!”杏妃也不管亭嫣听得明不明白,自顾自地高兴地解释。

    “说来还真是神奇,当时大军被围攻,恰巧有一队蒙古商队横越附近山区,那领头的竟然是个女人!那个蒙古女人念在同咱们是盟邦关系的分上,当机立断先救起主将,也幸而遇上他们,你表哥现下才能活着回来!”

    怎么说富尔硕都是否妃的亲侄儿,这次他能平安回来,杏妃最是高兴!

    “富尔硕”亭嫣迷蒙的大眼凝住富尔硕,喃喃呢语。

    “小点儿!”富尔硕情不自禁地呼唤他给亭嫣起的小名。

    “小点儿?”亭嫣微微歪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是啊,小点儿!”富尔硕笑。“你忘了,打小我就叫你小点儿,你还跟我抗议过,说这浑号太幼稚!”

    亭嫣眨眨眼,望着他突然笑了。

    “你记起来了?记起自个儿是小点儿了?”富尔硕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亭嫣笑着点头,并未把手抽回,任由他握着。

    这一幕落入站在远处的德煌眼底!

    富尔硕见亭嫣是经过他同意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唤起她的记忆,没想到她一见富尔硕就能记起他,甚至记得小点儿这小名!

    她记得富尔硕,却忘了他!

    眼里看着亭嫣和富尔硕两人重逢时由衷喜悦的表情,耳边传来约两人交谈时阵阵笑语他僵凝的表情渐渐冷肃,终于他转过身拒绝再面对这教他心痛的一幕!

    夜阑人静,白天亭嫣和富尔硕愉快地会面,之后因富尔硕乃男眷,不适宜留住杏妃宫内,傍晚时已先行离宫。

    “格格,天晚了,上床歇息吧!”宫女道。

    亭嫣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宫女正要服侍亭嫣就寝,房门被推开-“姨娘,是您吗?”亭嫣转过头,见到的却是德煌。

    她脸色一变,突然噤若寒蝉,不同于以往的害怕,她睁大了眼有些紧张地凝睇他。

    德煌走向她。

    “十三爷,格格要歇息了。”宫女试图挡住他,她知道亭嫣怕他。

    “让开!”德煌瞧也不瞧那宫女一眼,直直往前走向亭嫣。

    “十三爷”宫女再次试图阻挡。

    德煌不再废话,冷鸷的眼直接扫向宫女,后者吓得脖子一缩,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伺春,你下去吧。”亭嫣幽幽道。

    “可是格格”伺春犹豫。

    “不要紧,你先下去。”亭嫣柔柔地道。

    伺春应了声,终于退下。

    “你找我有事?”亭嫣面向德煌,平静地问。

    德煌眯起眼,阴鸷的面孔透出一抹深思。

    “你不怕我了?”他阴郁地问,停在她身前五步许,不再走近。

    若在之前,他知道她不再怕他,他会欣喜若狂,可现在却像嘲讽。

    亭嫣没回答他。

    “你认得富尔硕,却还是不认得我?”他盯住她,阴郁地问,脸上神情木然。

    亭嫣避开他的眼,突然绞紧手上的帕子,眉心轻折。

    他冷笑。“还是认不出我!?”冷峻的嘴角隐隐地拍搐。

    他又问一遍,语气已没有期盼,相对地充满冷嘲。

    亭嫣捏紧手上的帕子,她心口强烈地悸颤,手汗沾湿了帕子,低垂的眼霎时掠过几道凄楚的幽光

    “你跟他走吧!”德煌突然道,决绝的语气深刻出断腕般决裂的割舍!

    “他”?你要我跟谁走?”亭嫣倏地抬起头,柔美的小脸在一刹间僵冷。

    德煌回过脸,盯住她睁大的美丽眼眸,面无表情地道:“你记得富尔硕却忘了我,事实证明,他在你心中的地位比我重要得多!”他勾起唇,笑容冷涩。

    亭嫣不说话,她僵坐在镜台前,手中的帕子已经绞成一团稀绉。

    德煌冷下眼,阴鸷的眸光不再灼热,只余下哀戚。“明天你就跟富尔硕走!”

    撂下话,他大步迈向房门“可我是你的妻子!”亭嫣站起来,在身后唤住他。

    她眼中乍然掠过一抹受伤的痕迹,清亮的眸睁大凝睇他“妻子?”

    他苦涩地笑,同过头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道:“不,你是自由的,我早已经休离你!”残忍地说出口。

    她教他心痛!一个教他心痛的女人却惦着别的男人他明白自己能放手,不会迟疑!

    亭嫣僵住,盯住他的眼神慢慢灰冷、无神。

    “你希望我跟他走?”她低弱的声音轻之又轻地,缥缈虚弱。

    “心不在我这儿,留住人也没用!”他冷决地道。

    “可是”她颤着声,忍住眼眶里的泪。“可是,我毕竟还在你身边!”

    “在我身边?”他发笑,似乎这是一句可笑的话。“凭我的条件,多得是爱我又肯留在我身边的女人!”他冷酷地道。

    亭嫣揪着心口退了一步,怔怔地望住他。

    “你说的对,”她眸光悠远,盯着他却失去了焦距。“我是不爱你,我爱的是富尔硕,所以不该留在你身边!”唇边同时掀起一抹幽忽的淡笑。

    德煌脸色一变,瞬间握紧拳头,抿紧唇不发一言。

    她平着声继续往下说:“谢谢十三爷成全,我和富尔硕都会感激你-”

    “不必了!”他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冷峻的神情掺了一丝狼狈。“我成全你们并不是做好事!”他忽尔撇起嘴,掀起一抹冷佞的笑。“不送走你,我如何接纳别的女人!?我是为了我自己!”冷酷地回击她。

    凝滞的沉默在空气中回旋“是吗?那么”她清冷的语声回荡在暗夜里。“祝福你!”划破凉夜的静识。

    夜更冷、烛火渐弱,掩去了她脸上的神情德煌站在门口,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他脸上乖舛的冷戾他眯起眼,终于掉头离去!

    亭嫣呆立在房内,对着空荡的门口,忍在眼眶的泪终于决堤在大厅那一次她已经记起他,她的记忆因他的温柔而复苏,因此她跟着想起了富尔硕、想起了所有遗忘的事可他却再一次抛弃了她!

    他并未坚持到底,如此轻易地放弃她!大概因为爱不够深、情不够切可她却一再失足,还愿意原谅他,心里怀着天真的期待,每日一早起床便开始痴痴等他可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一切,对他的痴恋成了可笑的执着!

    泪水滑下亭嫣苍白的面颊,她怔茫地盯视洞空的大门,房外墨漆的黑夜如她心口晦暗的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