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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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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一场盛宴在严府的夜里正式展开。

    所有接到帖子的豪商富贾们,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严子晟讨媳妇所特别举办的宴席,但大部分的人则是存着观望与打探的态度。

    首先,严子晟虽为未来继承人,但几乎不曾在京城公开露面,在城里流传来流传去关于他的消息,多半是他又丑又残、全无经商的本领,所以才会年过二十未娶妻、也无法接手严氏的任何一家商行。

    众人虽无严府的家大业大,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和严府的人攀上亲固然是美事一桩,但在送女儿上轿前,先来一探严子晟的虚实还比较实际。

    再者,来者多半是和严氏在商场上有往来的对象,再不也是期待将来有合作机会的人。他们最关心的是,讨媳妇这件事,是不是意味着严老夫人这次真的打算让严子晟接班了?

    或许是全怀抱着相同的心思,所以这次大部分参与宴会的人,都没有真正将女儿带出来,多半只带着她们的生辰八字、或是一幅画像。有些商人,则是带着城里的媒婆一起前来,当自己和严老夫人讨论生意的时候,让她们花时间好好去研究严子晟。

    宴席正式开始后不久,严老夫人在奴婢的搀扶下到来,身后,则是跟着一名身穿红袍,模样又俊又斯文、脸色略显苍白的男子,当严老夫人微笑向众人正式介绍他就是严子晟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显得很吃惊

    “可恶啊!是哪个混蛋说严少爷又丑又残的?搞得我那个宝贝女儿说如果要她嫁,不如叫她拿根麻绳上吊自杀!”“呔!你那个算什么,我家夫人居然指责我想卖女求荣,从我接了帖子那天晚上就不让我进房。唉!明明严少爷模样长得俊,斯文的像是读书人,有什么好挑剔的,我这些日子真是白试凄了!”

    几名富商交头接耳、颇有抱怨的意味。

    “不过,这严公子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看来弱不禁风的,脸色还有点苍白,不知道身子怎么样?”

    “哎呦!胡说胡说,严公子长得这么俊,哪家的姑娘看了不会心动,要是严府请我作媒,我一定会帮严公子选一个最标致的姑娘!”

    好几个媒婆凑在一起细细盘算,若是能办成严府和在座任何一家富商老爷们的亲事,到手的红包不少啊!

    严老夫人将在座宾客们又惊又喜、窃窃私语的模样看在眼里,像是十分满意这样的结果。过了好一会,她先转头吩咐站在身后的凌总管,要他准备开始上菜,这才缓缓起身,拿起一杯酒,对在场所有宾客缓缓说道:“谢谢大家今晚给我这个老太婆赏脸,今天除了邀请商场上的朋友们前来小叙之外,还想为你们介绍一个人,他是已故老爷子唯一的血脉子晟,也是我严家未来的主人。过些日子,我会让他正式接管严金商行,我家子晟毕竟年轻,商场上的事情,就请各位朋友多担待一些了。”

    客套话说完后,她举杯向所有人一连敬了三杯,这才坐下,同时对身旁的严子晟说道:“子晟,在场所有人都是咱们商场上重要的好朋友,你该起身向这些叔叔伯伯们敬酒,请他们日后多多关照,明白吗?”

    “是。”严子晟点头,按照严夫人的吩咐,开始一桌一桌逐一敬酒,说些客气的场面话,他原本就长得斯文俊秀,说话的声音平平稳稳,虽然不知他在商场上到底有没有本事,但至少大家都对他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

    好不容易每一桌都招呼到了,严子晟这才回到座位上,但才用了两、三道菜,又轮到其他人拿着酒杯来主桌敬酒了,为了表示诚意,严子晟自然也得举杯回敬、丝毫不敢马虎。

    “唉呀!子晟,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一下子喝了太多、太猛了?”坐在身旁的严老夫人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

    “娘,我没事。”严子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咬着牙忍耐着。

    他知道一旦进入商场,将来这类的宴席只会多不会少,所以早在半个月前就学着喝酒,但或许是今晚一口气喝太多、又或者是紧张的关系,酒一入肚就像是火刀子在烧似的,真的很难受。

    “瞧你,整张脸都发白了,还说这种逞强的话!”严老夫人轻叹口气,伸手想摸摸他的手鼓励一番,才一触碰,就被他手心冰凉的温度给吓了一大跳。“子晟!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来人!来人,快送少爷回房,顺便找大夫过来一趟!”

    严老夫人一声令下,身后的仆役们马上向前,神情紧张地连忙扶住严子晟。

    “娘,我真的没事!”严子晟觉得脸上无光,不过是多喝了几杯酒有点难受,他不需要休息、更不需要大夫。

    “胡闹,你可是我们严府的命根子,快回房休息去。”严老夫人低斥一声,见他神情中有些气恼,马上意会他心中的想法,慈祥地笑了笑说道:“傻孩子,娘不是告诉过你,这些叔叔伯伯全都是咱们严府的好朋友,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笑话你呢?再说,娘打赌他们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在生意场合上喝个酒哪个不是让人给抬着回去的,没什么好害臊的!”

    “没错没错,我张老板现在虽有千杯不醉的能耐,年轻的时候可是喝一回吐一回,这种事情慢慢就会习惯了。你既然不舒服,就快回去休息,别让严老夫人担心了。”

    “是啊是啊!以后机会多的是,不差这一回!”

    邻桌的宾客们坐得近、自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也开始加入严老夫人的行列劝说。年轻人酒量浅、勉强不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严少爷的身子还真是虚啊!黄汤几杯下肚,脸色就白得像张纸似的,虽说他不丑不残,但传言他身体不好,倒有几分是真的!

    “是子晟扫兴了,请各位继续。”即使身体确实越来越不舒服,但严子晟依然强撑着,甚至不让仆役搀扶,坚持靠自己的双脚离开这里。

    一直等到严子晟离开了,严老夫人重新起身,对大家举杯道歉:“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原本还想让子晟在饭后向各位讨教些从商之道,但这孩子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大好,这么些年来转了几个大夫,也没把他的身子养壮一些,喝了几杯酒就失态,倒让大家扫兴了。”

    她再次举杯,同样一口气敬了三杯,算是代替严子晟赔礼,继而才笑道:“那么,我们继续,今晚哪个人不尽兴、就是不给严府尽兴!”

    严子晟中途离席,虽然只是宴席上的小小插曲、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他身体虚弱这个铁般的印象,却也已牢牢印在所有人心上。

    --

    带着温暖的微微甜香,唤醒了沉睡中的严子晟,他勉强睁开双眼,十分意外地看到蝶儿一脸关心地站在自己的床前。

    “蝶儿,你在这里做什么?”严子晟正想起身,但随即感到天旋地转、头痛欲裂。“痛”

    “少爷,你没事吧?身体哪里不舒服?”蝶儿马上扶住他,同时伸手用袖子小心地擦掉他额头上的冷汗。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为什么在这里?”即使头疼,但他依然记得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出了宴席后他在仆役的搀扶下回东院,好不容易撑到了床边,才一躺下就晕过去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宴席都已经结束了吗?

    “我在宴席上看到少爷你脸色发白,怕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就偷溜出来了。”蝶儿坦承。人才来到东院,就遇到了一脸忧心的夜娘,她和自己一样担心少爷的身体,更好心地保证不会让任何仆役发现她来东院之事,自愿在院外守着,让蝶儿放心入内照顾严子晟。

    “少爷,你先别动,我倒杯水给你喝。”蝶儿先扶着他靠着床头,这才转身倒了一杯水,同时取出腰间的小瓷瓶,倒了一些她的特制花蜜在里面。“少爷,喝了它你会舒服一些。”

    “蝶儿,我已经够不舒服了,你还拿那些腻死人的花蜜给我喝?”严子晟皱着眉,怕自己等一会全都吐了出来。

    “少爷,虽然你不喜欢,但你这回可要听我的,我的花蜜真的可以治病,有病去病无病强身,很多生病的人都是吃了我的花蜜好的。真的,为了你的身体好,至少喝下这杯好不好?”她像是安慰孩子一样耐心哄着。

    “不过是花蜜,哪有这么神奇,那专为人治病的大夫,招牌全都可以让你拆下来了。”严子晟摇摇头,但见她脸上真诚的关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杯花蜜水喝了下去。

    “好,现在躺下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你就会觉得精神多了。”蝶儿笑着收起茶杯,殷勤地扶他躺下、还不忘为他盖上了被子。

    严子晟人躺在床上,心里却记挂着外头还未结束的宴席,不禁痛恨起自己的身体,居然在最重要的时候出了状况。

    “少爷,喝酒本就伤身,以后还是少喝一点。”蝶儿坐在他床边,忍不住开口劝道。在宴席上,她亲眼看着他将一杯又一杯的酒往肚子里送,也亲眼看着他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心里头虽有千万分不舍、却又不能阻止。

    “你懂什么?要在商场上和那些人周旋,这类的宴席是怎么都少不了的!”严子晟低斥。

    “但你的身体”她知道有些人的身体是不适合碰酒的,就像少爷一样,之前身体还算健康,但这阵子他为了练习商场上的事情也开始喝酒,她总觉得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了。

    “哼,记住自己的身分,你不是保证过要听我的话?怎么现在反过头开始教训我了?”严子晟怒瞪她一眼。

    “我不说就是了。”蝶儿委屈地瘪嘴。

    经过了北院那一晚后,偶尔几个晚上,她只要做了点心就会偷摸上东院找他。严子晟起初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总是想赶她走,但几次下来,他却发现蝶儿夜访东院的事情始终没有传到南院,他不知是蝶儿和夜娘里应外合,还认为是因为自己答应娶妻,所以娘也选择性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的关系虽然还不到亲密,但已经不再生疏。

    “少爷,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蝶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蝶儿知道劝不了少爷不喝酒,但你把我的花蜜随时带在身上,喝酒前喝点我的花蜜、喝酒后也喝点我的花蜜,多少可以护住身子。”

    严子晟正想回绝,但突然发现到刚才饮下蝶儿的花蜜水后,身体虽然还是不舒服,但腹内之前那种刺痛,已经减轻了不少。

    不等他回答,蝶儿已经从腰间取出瓷瓶,塞到严子晟的手中,小脸凝满认真的情绪说道:“这花蜜喝了对你的身体真的有帮助,带在身边好不好?”

    “谢谢。”严子晟开口道谢,只因她关心的话语是真,瞳底的关心也是真,着实让人难以拒绝。

    见严子晟收起了瓷瓶,蝶儿笑开了脸,这才放心道:“宴席还没散,我可不能太偷懒,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就再喝一杯花蜜水,我晚一点再来看少爷。”

    “你去吧!”严子晟淡淡一笑,看着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

    宴席过后的几天,严老夫人果然正式宣布,让严子晟开始正式接管严金商行。

    严金商行,是严氏在京城的第二大商行,同时也是城内最大粮行,行里经手的五谷杂粮是从全国各地精选而来,价格比一般粮行的来得高,因为品质是最好的,专门提供给富商豪贾们享用。

    名义上,严子晟现在虽然已是商行的主子,但他毕竟年轻、又没实际的经验,原本管理严金商行的李任虽然心里担心,却又不敢真违背严老夫人的意思。幸好严子晟并不是嚣张跋扈的人,他知道自己经验浅,虽说之前已经先行调来严金商行的货单、帐本来研究,但每次下货单、出货单前,都不忘询问李任的意见、问清楚他过去是怎么处理的,毕竟他刚接手商行,在自己还未站稳脚步之前,不应该有太大的改变。

    每天一早严子晟就上商行打理生意,日落西山后才返家。上南院请安的同时,他也会将商行发生的事情逐一向严老夫人报告,然后才回东院休息。

    虽然如此,但热心的蝶儿在夜里还是偶尔会出现,除了捧上亲手制作的点心之外,还会定期为严子晟带上一瓶她的特调花蜜,知道他怕甜怕腻,甚至还设法将花蜜制成粉末,让他当成葯粉一样吞下。

    如此规律的生活一天过了一天,严子晟对商行的生意逐渐通透的同时,身体也因为蝶儿的细心调养,脸色不再那么苍白难看了。

    半个月后,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严金商行宁静的午后

    距离京城千里外的“知县”、“丰县”因为夏末时下了一场一个月不间断的豪雨,这场雨酿成了灾难,桥毁路断,成千上万的百姓们因为这场天灾家破人亡,情况十分惨重。

    由于情况危急,所以这两县的县官急急忙忙上书向朝廷求救,希望万岁爷能即刻下旨赈灾。为解除知、丰两县灾民之苦,圣上特别下旨,从国库中拨出黄金万两赈灾,同时还令自己最宠爱的臣子董侯已为“赈灾特使”还要他领圣命、向各地商行购买米粮,亲赴两县解救灾民。

    骑着快马来到严金商行的,正是董侯已率先派出的使者。

    那人带来了皇帝的诏书,同时传达了董爵爷的意思,希望严金商行能尽可能提供所有的米粮,配合皇上的旨意拯救灾民。

    “没问题,这既是皇上的仁德,严子晟绝对义不容辞。”严子晟听完后,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同时还答应答应董侯已的使者,这一两日就会盘点好第一批货,快马加鞭、将米粮送往灾区。

    在董爵爷的使者离开商行后,严子晟俊美的脸庞上有着七分凝重三分兴奋,虽为两县灾情感到担忧,却又欣喜自己可以略尽棉薄之力。再说,这可是自己接掌商行以来,第一次自个儿作主的重大决定。

    “时间紧急,该写信给各商行,要他们也跟着配合才行。”虽然一口允诺了要出粮,但有些米粮是近日内要发向他处的,在出粮之前自己得快点盘算出存货,才能在救灾之余、也不会损及严氏商行的名誉。

    “少爷,我瞧这事”他才一转头,就差点和李任撞上。只见李任一脸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李伯,出粮赈灾这件事很重要,我得赶紧写信通知其他地方的商行,要他们准备才是。”

    “少爷,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说还是禀告老夫人,交由她定夺比较妥当。”李任语气恭敬地提醒。

    “有灾民正在试凄,是朝廷正需要帮手的时候,再说,朝廷并非无端向我们索粮,而是花钱购买,为何还需向大娘请示?”严子晟皱眉。救人之事刻不容缓,他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只要回府时禀告就好,何需特别请示?

    “少爷,这样吧!我先安排米粮装货之事,您还是趁这个时候回严府一趟,向严老夫人报备一声。”李任见他一脸不服气,语气放得更缓、更谦卑说道:“是我没解释清楚,惹少爷生气了。从以前到现在,这种大事都得先禀明严老夫人,这是严金商行多年来行事的规矩。”

    “好,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严子晟不想和他继续浪费时间,心想只要回严府禀告一声就是了,他相信大娘应该会同意自己的作法。“你先将仓库的米粮全上马车,一会我就回来。”

    “是,少爷。”李任见他肯退步,这才松了一口气。

    --

    轿子抵达严府,严子晟就迫不及待地赶向南院、希望能尽快向大娘禀告出粮赈灾之事。

    人才到了南院,就看到沈娘守在门外,他正打算上前,就被沈娘挡住了。

    “少爷,夫人吩咐过,现在不让任何人打搅。”

    “我有急事必须即刻请示娘,你快帮我通报一声。”严子晟眉头一皱。

    “少爷,夫人正在处理非常重要的事情,她特别吩咐过,就算是少爷来了,也得委屈您、让您在外头候着。”沈娘依然毕恭毕敬,却十分坚持不让步。

    “重要的事情?是否和严府商行有关?”既然如此,他更应该入内参与、了解状况不是吗?

    “一切都是夫人的命令,其他的沈娘一概不知。”沈娘肯说的也只有这么多,她跟着招招手,不一会,一名女婢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过来。

    “少爷,稍安勿躁,在这里喝杯热茶,等老夫人处理完事情,就会见你了。”沈娘将严子晟领到隔壁房间,殷勤地侍候着。

    严子晟虽然心里着急,但心知沈娘是大娘身边最亲近的奴婢,既然会吩咐她守在外头,就表示她确实不准任何人进入房间。但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处理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在隔壁房的严子晟虽然心急如焚,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当他喝完第二杯热茶的时候,终于听到严老夫人房间门开启的声音。

    严子晟心中一喜急忙起身,或许是因为过于焦虑、站起来的瞬间力道太猛、太急,脑门突然一阵晕眩,让他差点趺了一跤。

    “少爷,夫人可以见你了。”沈娘再次出现,打算领严子晟进去。

    才踏出门,严子晟就看到一名年纪约五十多岁、商人打扮的男子从大娘房里踏出,像是之前曾在宴席上看过的客人之一,但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对方看到了严子晟,朝他眨眨眼,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神秘兮兮地离开了。

    虽然觉得他行为举止怪异,但严子晟现在可没心情理会其他的事情,踩着大步进房间,打算马上禀告朝廷想买粮的事情。

    严老夫人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静静养神,祥和的模样有几分像是神桌上供奉的菩萨。听到严子晟的脚步近了,她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子晟,我听沈娘说你有急事找我?怎么,商行里发生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严老夫人慈祥地问。

    “是,子晟就是特地回严府向娘禀告这件事。”严子晟简单地将使者欲买商行米粮的事情简单报告了一遍。“子晟已经吩咐李伯将米粮装上车,只要娘一点头,马上就可以出发到两县了。”

    严老夫人静静听完,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当她终于开口时候,却是一句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刚才出去的是张老爷,你上回在宴会上见过的,还记得吗?”

    严子晟一愣,不明白大娘为何突然岔开了话题。

    “呵呵!你们早晚要认识的,张老爷的闺女今年刚满十七,过一阵子我会选蚌日子让你走一趟张府提亲,到时候,你可要改口叫张老爷一声岳父大人了。”严老夫人笑着宣布喜事。

    “娘,我的婚事不急,可以等等再聊!现在我”

    “子晟。”严老夫人摇摇头,语气温和地打断了严子晟的谈话。“年轻人做事总是这么鲁莽,你既然想学着怎么管理严氏商行,性子可得好好改一改,凡事都不能急,尤其越是重要的事情,越是快不得。”

    “娘,知县、丰县的百姓现在陷入水火之中,正在等着朝廷赈灾的米粮,这种大事怎么能等?”严子晟神色凝重地开口,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是吗?那你倒说说,不过是两个小县赈灾,为何需要用到我严氏粮仓的货?你难道忘了,咱们严氏的米粮,可不是一般百姓吃得起、更是那些穷困灾民一辈子都吃不着的东西呢!”

    严子晟一愣,事出突然,自己确实没想过这一点。“是圣上仁慈,所以要用最好的米粮赈灾。”

    “哈哈!好一个圣上仁慈。”严老夫人朗声笑了,看向严子晟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慈祥,却又有几分嘲弄,像是在笑他的天真、不懂事。“圣上日理万机,每天要处理的事都比眼下赈灾来得重要千百倍,他肯出银两派人赈灾已是难得,怎么可能再管其他枝节。”

    严子晟不敢再开口,心里缓缓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唉!子晟啊子晟,你毕竟年轻,又没经验,遇到这事一时乱了手脚,也没什么。”严老夫人对他招招手,说道:“来,你过来坐下,陪娘喝杯茶,让娘慢慢说给你听。”

    待严子晟坐下后,严老夫人轻啜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道:“董爵爷开口向咱们讨米,那不过是在台面上讨。谁都知道我们严氏商行的米最好,倘若赈灾之米全来自严氏粮行,以朝廷派下的赈灾金额当然不够,但如果是董爵爷因为不忍灾民苦楚、自掏腰包买了这些米粮,日后等他回朝廷复命时,圣上难道不会额外给他奖赏吗?这对他可是一举数得的机会,不但博得仁义的好名声、口袋里也能装满圣上的赏赐吧!”

    “但我们严氏还是出了米粮,多少也算是尽了心力。”严子晟对朝廷之事原本就不熟悉,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子晟啊!说到底你果然不是从商的料子啊!”严老夫人微笑,看着严子晟一张俊脸变得十分不自在。

    “你真以为,送往灾区的是咱们严氏的米粮吗?”严老夫人笑了笑继续解释:“呵呵,严氏当然会出米粮,但这米粮却是直接送到董爵爷的府中,爵爷将米粮掌握在手,等他日后再卖出的时候,我想价钱又比现在翻了好几次,够填满他的荷包了。”

    “那灾民需要的米呢?”严子晟脸色一白,首次听到官场的黑暗,完全愣住了。

    “这就是张老爷刚才来的原因。”严老夫人轻叹一口气,这才开口继续:“他的商行几个月前遇了点事情,仓库里的米全泡了水,全都变坏变臭、完全卖不出去了。刚好遇到这次爵爷赈灾,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两全的方法,朝廷既出钱买米粮,就由他的商行顶替我们严氏的名号出货,而我们严氏的米粮则转入董爵爷府中的仓库,如此灾民有米、张老爷的损失降了最低,而咱们严氏,也算是和董爵爷交上了朋友。”

    严子晟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刷”一声站起,脸色又青又白,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不行!灾区的百姓已经够可怜了!那些发臭坏掉的米就算送到了又能如何?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不行!绝对不可以!”

    “子晟!”严老夫人虽然笑着,目光转冷,跟着以同样坚持的语调问道:“这么说,你是想和董爵爷作对?想让我们严氏从此一败涂地、自人世间消失吗?董爵爷是圣上最宠爱的臣子,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不过是寻常人家,拿什么和他斗?再说,经营商行原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情,我们既然和张府订下了婚事,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张老爷想出的这个方法两全其美,谁也不吃亏。”

    “大娘,这件事”

    “子晟!”严老夫人冷冷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你不懂吗?你真要和董爵爷斗上、拉咱们整个严府陪葬吗?”

    “我”严子晟又急又生气,觉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但却找不到宣泄的方法。突然之间,他只觉得喉头一甜“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子晟!”严老夫人大惊失色,马上大喊:“来人!来人啊!子晟吐血了,快点喊大夫!”

    不一会,外头的奴仆们冲了进来,急忙扶住了严子晟。

    “快!快扶他回东院!”严老夫人迅速下达命令。“沈娘,快去请大夫!”

    “是。”

    经大夫诊断,严子晟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才会吐血,开好葯单后就离开了,等到严子晟喝了葯休息,服侍的奴仆也跟着退出了东院。

    过了好一会,得到消息的蝶儿匆匆忙忙赶到了东院,当她看到严子晟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蝶儿。”空气中微微的甜香,让根本没睡着的严子晟睁开眼睛,确定眼前的人是蝶儿后,他急切地伸手抓住她,低声命令道:“蝶儿,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少爷,你别说话,快躺下吧!”蝶儿泪眼汪汪,不停地眨下泪水珠子。

    “这事不能等,你现在马上赶到城里的严金商行,找到一个叫李伯的人,告诉他按照我们之间说定的,马上出货。”严子晟压低音量,吩咐着蝶儿。“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是,少爷。”蝶儿伸手擦干眼泪,再次匆匆忙忙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