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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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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玮苍白着脸,安静地坐着,非常非常安静,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身处在一场鳖异的梦境当中。一切都那么突然、那么不真实,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佳玮,我刚刚说的那些,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苗裕诚隐忍着不耐问道。

    佳玮似乎被父亲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说:“有,你要我跟一个陌生人结婚。”

    “对方是庆通银行林家的公子,林老带他来过我们家好几次,你也见过的,人家对你的印象还不错,林老也不反对这桩婚事。”瞧着佳玮,苗裕诚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他这个女儿总是畏畏缩缩的像只小老鼠,穿着也随便,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能进林家当媳妇算她运气好!

    “我根本想不起来他是哪位”

    “那不要紧,他过几天就会来纽约,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两个多认识认识。”

    “可是爸”佳玮鼓足了勇气向父亲坦白。“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他叫辛壑,是医学院三年级的”

    “小孩子的喜欢怎么能当真!”苗裕诚打断她,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林家跟我们门当户对,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

    “我不要嫁。”佳玮握紧拳头,大着胆子。“我不要嫁给我不爱的人。”

    苗裕诚吃了一惊。佳玮从来不敢这么对他说话,果然当时不该让她来纽约念什么见鬼的语言学校,看看她,该学的没学会,居然学会顶撞他!

    “你看看你,这像是名门淑女会说的话吗?!”苗裕诚火了。“我们这种家世背景的子女哪个不是听从父母的安排结婚?我怎么会有个这么不识大体的女儿?”

    佳玮正要开口,门铃忽地再度响起,她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是辛壑!

    天哪!她该怎么办?她想让爸爸见见他,可是爸爸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该怎么办才好?还是先别让他们碰面好了,她会先说服爸爸打消要她嫁人的念头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你约了人吗?”

    “是是一个女同学!”佳玮情急之下说道。“我、我找她来一起做功课,我我去叫她回家!”

    “别耗太久,我们还没把事情谈完。”苗裕诚一脸不悦地脱下西装外套丢到一旁,转身走到酒柜旁,替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门外,辛壑满腔喜悦,今天是他在银饰店打工的最后一天,那枚辛苦赚来的戒指就安安稳稳地在他口袋里。

    依美国的习俗,当女方套上求婚戒指时,她就算是订婚了,所以今晚过后,佳璋就是他的未婚妻,将来他工作稳定了,便可把她娶进门。

    不知道她看见海豚戒指时会有什么反应他忍不住想象。

    厚重的橡木门这时开了,但佳玮没像往常迫不及待地拉他进公寓,反而闪到走廊上,马上反手关上门。

    “怎么回事?里头有老鼠啊?”他打趣道。

    换作是平时佳玮一定会笑,但此刻她完全笑不出来,甚至宁愿屋里真的是一百只大老鼠。

    “辛壑今天你不能待在这里,我我爸爸来了。”

    他顿了顿,幽怨地说:“原来你把我当地下情夫,见不得人的。”

    “不是!”佳玮急急保证。“我一定会把你介绍给我爸认识!只不过只不过”她支支吾吾,很无措。

    “逗你的,别紧张。”他好笑。“伯父大老远搭飞机来看你,加上又有时差,现在一定也累了,先让他好好休息,我现在先回去,明天到你学校找你。”

    “好。”

    “要想我。”辛壑亲了亲她的脸颊,看来毫不介意。

    佳玮马上点头,很快地消失在门板后,辛壑在走廊上伫立了好一会儿,神情复杂。

    他知道佳玮有点怕她父亲,所以不想催促她。她胆子小、脸皮薄,肯定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才敢告知长辈他们两人的关系。

    只是他忍不住怀疑,苗伯父会怎么说?

    他甩甩头,不愿徒增烦恼。无论如何,佳玮是爱他的,即使她父亲不赞同,他相信她的心不会动摇。

    两人家境悬殊,他一开始就明白,若是真有什么阻碍,最坏的打算就是他们私定终身,由他来养她,也许会很辛苦,但是他终究会想出办法来的

    辛壑不由得摸了摸口袋,像是想从那枚戒指汲取包多的信心,然而,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却在心底悄悄萌芽,驱都驱不走。

    佳玮回到屋内,不断给自己打气,决心跟父亲抗争到底,哪知父亲的态度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小玮。”苗裕诚的口气空前温和,与稍早判若两人,佳玮困惑了,父亲从来不曾这么喊过她,这是母亲生前对她的昵称。

    “笆爸就你这么个女儿,要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你小小年纪就嫁人。”苗裕诚脸色凝重,看见佳玮脸上明显的关切,明白自己改变策略是正确的。

    刚刚他考虑过了,女儿一向软弱,可是对婚姻这事却异常坚决,要是硬着来,难保她不会被逼急了而跟自己撕破脸,目前女儿对苗氏极有价值,既然不能强逼,就只能动之以情。

    “到底为什么要我嫁到林家?”

    “还不是为了我们苗氏”苗裕诚叹了口气,道:“公司最近出了点状况,需要一大笔周转资金,我看上了一项新的开发计划,有把握及时赚进足够的利润来解决困难,但是首先需要有家愿意支援这项投资的银行。看在我们即将结为儿女亲家的分上,林老愿意提供财力上的协助。”

    苗裕诚说的不完全是事实。林家固然考虑到两家未来的姻亲关系,但最主要也是因为苗氏在业界是信誉极佳的老字号,所以在苗裕诚的竭力说服下,林老终于应允提供资金。

    “田氏建设”由佳玮祖父一手创立,老爷子是个头脑精明、手腕强悍的生意人,在他的经营下,苗氏不但包办了大量国内的住宅、商圈等开发,还承揽了不少海外的工程业务。在老爷子六十岁以前“苗氏建设”已在台湾营建业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然而虎父未必无犬子,身为独子的苗裕诚在接手家族企业后,虽然野心不输父亲,却没有同等的能力与才干,他好高骛远、短视近利,喜好玩弄商场手法胜于踏实经商事业,在老爷子仙逝后,这种倾向更为明显,这几年来在他的掌管下“苗氏建设”表面上看似辉煌耀眼,内部营运却是问题百出、岌岌可危。

    这些,外人并不知情,对商业一窍不通的佳玮,也无从了解实际状况。

    “公司出了什么样的状况?”不知为什么,佳玮觉得父亲说得太轻描淡写。

    苗裕诚迟疑了下,终于坦白道:“我一直都想扩展苗氏,所以几年前多投资了几项开发案,但是房地产不景气,公司亏损不少;加上当时又在建新的办公大楼,财务方面出现了短缺,所以我卖了一些公司的不动产,把收入投资到股票市场。刚开始情形看好,可是后来唉,总之现在公司亏损比原来更严重,如果筹不到资金,恐怕恐怕公司难以维持下去”

    一阵寒意袭上背脊,即使不懂商,佳玮也听出是父亲的贪婪和投机心理造成今日的局面。

    “万一这项新的开发计划不成功呢?”

    乌鸦嘴!苗裕诚心中暗骂,但向女儿保证:“绝对不会!只要林家肯给我们贷款,我有把握这项投资一定能带来足够利润,弥补公司的亏损。”

    “难道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佳玮问,一见到父亲摇头,心顿时沈到谷底。

    “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真的不能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她再次试着跟父亲讲道理。

    不知轻重的笨蛋!苗裕诚眼中掠过愤怒,但很快地隐藏住情绪。

    “小玮,这个决定不是为了爸爸,而是为了苗家,你忍心看到爷爷辛苦建立的事业毁于一旦,忍心让苗家就这么垮了?你就不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吗?”苗裕诚顿了下,决定让一小步。“我也不要求你马上结婚,至少你先跟人家订婚,我会跟林老商量,让你大学毕业之后再结婚。”

    佳玮的十指揪得死紧,想哭却哭不出来。为什么父亲可以罔顾她的意颢,擅自决定她的未来?为什么父亲犯的过错要她来付出代价?

    “你这个年纪想恋爱是正常的,不过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学生时期的恋爱尤其不能认真,等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这些幼稚的风花雪月在现实中一点价值都没有,到时你回头看,会发现你根本就想不起来以前恋爱的对象是什么模样。”

    她不会!她到死都不会忘记辛壑!佳玮在心中吶喊。

    见女儿迟迟没出声,苗裕诚开始不耐。“从小你就吃好的、用好的,别家千金有的你也样样不缺,爸爸几时亏待过你?把你养这么大,我也不曾要求过你什么,现在只不过要你嫁人,而且是嫁入豪门享受荣华富贵,你还百般推拒,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

    佳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吗?挟着养育她长大的恩情,毫不迟疑地要求她回报,即使代价是她的一生幸福?

    霎时间,她觉得身体好冷、好冷。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使她脱口说:“我只知道公司有困难,所以你决定把我卖了。”她勇敢地直视父亲,毫不退缩。“我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苗裕诚的耐性终于耗尽,女儿的冥顽不灵让他怒火攻心,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佳玮的脸歪到一边,彻底吓呆了,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苗裕诚也怔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矢控可能造成的后果,赶紧出声弥补。

    “小玮,爸爸不是故意的”苗裕诚放软了语气。“实在是因为事情非同小可,我一时心急,才会发脾气。”

    雪白的脸庞上逐渐浮现怵目惊心的红色手印,佳玮一动也不动。

    “就算你不在乎财富地位,你也得替你弟弟着想啊”见她身子猛地一震,苗裕诚知道自己找到要害了。“佳强才九岁,要是苗氏在这关头垮了,你要他以后怎么办?我这么做牛做马地工作,还不是为了巩固他的将来!苗氏若没了,你或许可以吃苦过贫穷日子,但是佳强呢?你难道希望他也一无所有?”

    佳玮神色木然地望着父亲,心中却明白她别无选择。

    当晚,佳玮回到自己的房间,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她发现,一个人的命运,其实并不操控在自己手中。

    如果她只是只身一人,如果她无牵无挂,她可以放胆追求自己的爱情,但是她不能。即使财富于她无多大意义,她却无法不顾及生养自己的父亲,无法不理会家中年幼的弟弟。

    有了这个领悟,却使她感到更加愤怼、更加无助

    她该怎么办?为什么她不能守护住家人并成全自己的爱情?为什么没人能告诉她,爱情可以扭转一切?真爱不是所向无敌的吗?

    紧紧握住脖子上的项链坠子,想着辛壑,想着两人共度的时光,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依然得不到一个答案。

    于是那一夜,她被迫长大。

    翌日,佳玮没去学校。

    “她请了三天假,要陪她爸爸。”一个跟佳玮较熟的日本女孩对辛壑说。

    三天过去,佳玮仍是没出现,这次她同学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四晚,辛壑忍不住拨了电话,那端却是答录机。他没留言,怕或许佳玮的父亲发现,会给她造成困扰。

    第五个晚上,他又打了电话,在第三通时,终于有人接听,是佳玮。

    “终于找到你了。”辛壑松了一大口气。“好几天不见,我都开始担心了。”

    “我没事。”她回答得太迅速,辛壑反而静默了半晌,心底有些不踏实。

    “佳玮,我想你。”

    他以为会马上听见一句“我也想你”但只得到一阵沈默,和极其细微的呼吸声。他看不到她,无从猜测她此时的表情。

    “真好笑,曼哈顿也不大,我的学院又离你住的地方那么近,竟然连见个面都那么难。”他的语调轻松自若,紧接着又问:“你什么时候会回学校上课?”他想见她,日也想,夜也想。

    “我我不知道”她踌躇。“我爸爸还在这里最近比较忙。”

    辛壑无言,看来佳玮还没把他们的交往关系告诉她爸爸。

    他不知该作何想法,只觉得心中的不安,正无止境地四处扩散。

    “佳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电话彼端久久没有回应,辛壑觉得心正一寸一寸地往下沈,然后他听见她说:“抱歉,我不能再多说了,我爸在叫我,我们马上要出门吃饭。”

    辛壑没来得及开口,电话就断了。

    他出神地看着公共电话的听筒。是他多心吗?还是佳玮真的在躲他?

    一阵莫名的恐慌席卷而来,这辈子第一次,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

    佳玮坐在加长型的黑色凯迪拉克中,静静地看着窗外,两眼却像失了焦似的,对缓缓住后移的夜晚街景视而不见。

    林家小开坐在她对面,一上车后就不停地讲手机,说的净是一些生意上的事,不过佳玮倒是庆幸自己不必跟他聊天,否则还得假装听得懂金融方面的话题。

    他们刚刚一起用晚餐,餐厅名字她没注意,吃了什么她也忘了,只记得地点在林肯中心附近,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刀叉和大小不一的高脚杯。

    她实在看不出对座男子哪里喜欢她,不过也许商业联姻就是这么回事,反正她不在乎,既然不能嫁给心爱的人,那么结婚对象是张三或李四都没有差别。

    占满思绪的是出门前接到的那通电话。电话中,辛壑说他爱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她以为眼泪早就流干,却还是掉下来了,只能找借口挂上电话,免得自己不顾一切地飞奔到他身边。

    她是个胆小表,是个懦夫,她没勇气向他提出分手,没勇气告诉他她将回台湾订婚,所以只好躲,只好拖延着面对他的时刻。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把佳玮那侧的车门拉开,原来她已经到家了。林家小开仍在讲电话,佳玮只能向他颔首道谢,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下了车。

    入冬了,夜风有些刺骨,佳玮拢了拢衣领,心不在焉地越过了马路。

    “晚餐吃得还愉快吗?”

    佳玮全身僵硬,木头人似的定在公寓建筑的大门前,过了好几秒才敢看向低沈嗓音的来源。

    同时,体内有个声音冷冷地提醒她:分手的时刻到了,不能再躲邂。

    她看着辛壑走近,比她记忆中的英伟、出众,几天不见,对她却像经过了几世纪,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扑到他怀里。

    老天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太快了他今天告诉她他爱她,为什么要在同一天内让他恨她?佳玮体内充满不平、不甘、绝望、无助,却只能咬牙独自承受。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尽,不然为什么她还没崩溃?

    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她又告诉自己,这样对他比较公平。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辛壑神情温柔,伸手要将她落在颊上的头发拨到耳后。

    佳玮像是被火烫到似的闪开,辛壑的手顿在空中,脸色变了变,最后无言地垂下手,她的心跟着揪痛。

    拜托!不要碰她,不要对她好,不要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她,这样她会动摇,会说不出该说的话!

    “我还以为你是跟苗伯父出去吃饭,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轻描淡写,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深吸口气,说:“我我骗你的,其实我是跟别人出去吃饭。”

    他凝视她半晌,看似不在意地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

    佳玮抿紧颤抖的双唇,没有笑,她笑不出来;她想哭,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忽然间她感到很悲哀,她的人生由不得她,连喜怒哀乐的自由也失去了。

    最好速战速决,因为她无法支撑太久,这点体认她是有的。

    “辛壑我、我们分手吧。”她别开眼,不敢看他,要把这句话说出口,是她这辈子遇过最艰难的事,每一个字都像在谋杀自己的心,她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

    夜风好像变得更冷了,吹僵了辛壑脸上的笑容,平日的翩翩风采也冻结住了。

    “佳玮,我没听清楚,你的话能不能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很轻,佳玮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想逃跑,她想从帝国大厦顶端跳下去,这样她就不必活着面对自己不必面对他。

    “我们分手吧。”令她意外地,第二次似乎容易多了,是她已经麻木了吗?

    温热的掌心捧住被冻红的脸颊,辛壑轻柔却坚定地把她扳向自己。

    “是因为你爸爸反对吗?”他专注地看着她。“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大不了我们私奔,以后日子会辛苦一点,不过等我毕业后就会改善了。”他藏起自己的不安,试着给她信心。

    佳玮眼睛红了,鼻子酸了,但是她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能。”

    辛壑僵了僵,凤眸中有着从未显露的脆弱,和一种谦卑的恳求。“佳玮,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共同解决,是你让我相信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不要这么轻易放弃。”

    被了真的是够了!佳玮恨极了自己,她恨死自己让一个骄傲的男人脸上出现这种神情。辛壑一直是自信的,也是强壮的,她宁愿他恨她也不愿见到他这样!

    “解决?怎么解决?”她有些歇斯底里地轻笑。“你有上亿的身家吗?”

    辛壑脸色一白,清晰缓慢地说:“我以为你不在乎财富。”

    “我也以为我不在乎,可是我错了,你也错了。”她看着他,不顾刺痛着眼眶的泪水,接着说:“我错在不该那么天真、愚蠢;你错在居然相信我,陪着我一起天真。”

    辛壑瞪着她,难以置信,他的佳玮怎么了?为什么她如此愤怒、如此苦涩?

    他忽地揪住她的手腕,严声问:“佳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子说话?”

    “我只是长大了。”她挣脱不开他的掌握,只好放弃。“辛壑,我喜欢你,可是现实就是现实,爱情在现实中根本没什么价值,我最近才想通这一点,你的头脑比我好,应该早知道我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我从小娇生惯养,个性也不够坚强,不可能跟着你一个穷学生吃苦,我做不到,也不想尝试”

    俊脸上出现一股前所未见的恐慌,他低吼:“闭嘴!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先生,请你放开我未婚妻的手。”

    他们同时转向突然出声的男人,空气骤然凝结住。

    佳玮吃惊不已,辛壑的表情像是被人桶了一刀。

    “如果你不放手,我要叫警卫了。”林家小开皱着眉。他在车上刚讲完电话,正要叫司机开车,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倒不是他有多在意这位准未婚妻,他作的只是所有聪明男人都会作的选择:找个家世相当、乖巧听话的老婆负责传宗接代,私底下再另外养几个真正的女人作乐。

    他会出面,主要是因为不喜欢看到自己未来的妻子跟人拉拉扯扯丢人现眼;此外,对方比他高比他帅,他看了也觉得不爽。

    “佳玮,这位先生找你麻烦吗?”林公子又问。

    佳玮还没开口就觉得手腕一紧,辛壑面如死灰,凤眸中满是震惊,满是不解,那副模样让她的心碎成片片。

    “他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订婚了?”他逼近她,看也没看林公子一眼。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佳玮朝他吼出平生最大的谎言:“对!我前两天就订婚了,人家家里开的是银行,带我上的是最高级的餐厅而不是路边小吃,我们出门是搭豪华礼车而不是跟人挤地铁,这下你总该满意了?!”

    他的模样像是有人在他的伤口上,残酷地又补上了几刀。

    “你的订婚戒指呢?”他厉声追问,举高光裸的纤纤细指,力道几乎捏碎她的手腕。

    佳玮一时回答不出,倒是林公子替她解围。

    “尺寸大了些,拿去调了,要不要我把蒂芬尼的收据给你看?”

    辛壑看看身穿名贵大衣的佳玮,又看看全套上等西服的林公子,残酷的现实像桶冰水,泼醒了他。

    他怎么会这么傻?他是瞎了吗?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和眼前的两人完全属于不同世界?不,他一开始就看见了,只是愚蠢地相信佳玮不会在乎

    忽地,他松手,手腕突然重获自由,佳玮差点趺倒。

    辛壑退开了几步,俊脸像是在瞬间戴上了冰制的面具,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他笑了,笑得毫无温度可言,佳玮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明白了,苗小姐,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打搅你。”在他转身离去之前,又丢下一句:“祝你幸福。”

    在佳玮耳中,那最后一句话,听来竟像诅咒。

    她看着他离去,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路的尽头,完全走出她的生命,她感到整个人被掏空。

    她表情空白地瞥了眼林公子,不明白也不想知道他为何谎称他们“已经”订婚,然后她趺坐在人行道上,呆坐了许久许久,两行泪无声地流着,觉得自己好丑陋、好恶毒

    那晚,辛壑没回家,在曼哈顶街头漫无目的地晃荡,直到天明。

    他愈想愈觉得讽刺,愈想愈觉得好笑,可笑他聪明一世,却栽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手中,这只说明了一件事

    再聪明的人谈起了爱情,也会变成傻子。但是他终究并非无可救葯,教训受过了,同样的错他不会再犯第二次一辈子,当一次傻子也就够了。

    他掏出口袋中的小纸盒,盒中那枚廉价的戒指是愚蠢的证据,更愚蠢的他,这几天一直把它带在身上,等待的是恰当的时机。呵有什么时机比今日更恰当?把盒子丢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他走开,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