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起舂语 > 第七章

第七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而他,绝对不允许!“开春,开春!”他认真地盯着一直笑吟吟的女子,郑重地道“你怎样回答爹娘的?”

    “你一定会生我的气的。”她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你--真的那样说厂?!”他心一惊,一下子用力掐住她的肩“你又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你什么不反抗又退缩到一边?!”

    这些年了,似乎只有他在为了他与她的未来在努力,而她却是什么也不曾过的。他有时候就想,她也喜欢他啊,为什么她却从不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为什么从来不肯去面对他的父母做一点点的抗争?从来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我还能怎样反抗?”他的一句句问语如针一般刺入她的心中,针针见血“我这些年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我为霍家做的还少吗?我什么也不求只求能与矢初在一起啊,我的辛酸你难道不懂得?!”可她的努力,换来的是什么?霍家父母对她依然是不谅解,依然是鄙夷得一如地上的灰尘草芥,依然是什么也不肯看地将她搁弃于霍家祠堂之外!

    他们看到的,只有她的价值,而她的本身,任凭她如何流血流汗,他们还是从来不屑的啊。

    这这势利的父母,是他的,是他的婀,她能如何?

    “你管我爹娘做什么!你嫁的人是我,是我啊!”他狠狠地摇晃着神情迷离的她,恨不能劈开她那固执的脑袋,将她那该死的傲骨给揪出来撕扯成灰屑“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在乎的只是开春,只是一个叫做开春的女人,什么旷世奇才,什么漕运霸主,那些身外之物从来不是我想要的啊。你只要心中有我,我只要心中有你,难道这还不够吗?你管别人干什么!”

    “可是那别人是你的祖父、是你的亲生爹娘啊。”双肩上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地流下泪来,尝到那咸咸的液体,她却笑了起来“矢初,你抓得我好痛。”

    “我不是故意的!”他立刻放下掐在她肩上的手掌,扭过头,不肯看她的泪眼与笑容。

    他如何不痛?!

    “矢初,我这辈子只想和你一起到老啊。我不要你娶任何除了我以外的女子,就算是你爹娘为你挑选的也不许!”她伸手搂上他的腰,将一脸的泪与笑呈在他的面前“除了我你谁也不许娶!”

    “那你还这样!”他的气从来是来得快消得更尖,他在她面前从来是那个“开春喜欢的霍矢初”的。大手有些粗鲁地抹上她的面庞,他合上她依然流旧不止的眼“不许哭了,听到没有?”

    “你答应我,我就不哭。”

    “你只会一心地退缩,却让我一个人辛苦地面对我爹娘,你竟然还敢与我谈条件?”话虽如此,他哪里又肯真的让她伤心?“爹娘又哪里会不知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女人?他们再怎样,也是对我没法子的啊,你就不要哭了好不好?再说了,如果你肯答应了我,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没事找事!”

    爹娘其实只是想早日看到他娶妻生子,为霍家诞下下一代罢了。

    “我又没说不嫁你!”

    “那你准备何时嫁我呢?”一提起这个来,他就一肚子的恼火“开春啊开春,这些年你总这样说,可你却也从不肯这样去做!我们现在这样子其实同成亲了有什么区别?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我我--”她一如既往地选择闭口不答。

    “你若心中有事,就痛快地告诉我啊,”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他轻柔地顺着她散在背上的发丝,低低地叹着气“我原先以为你总不肯嫁我,是因为害怕我们会有如楚大哥和雁嫂子一样的结局,可我们不是他们啊,我爹娘都知这霍家船运其实是握在你手中的,他们怎会轻易地动你与你不利的?就算他们再不愿,你嫁我他们其实也是无力反对,更不用说是逼我休弃你啦。”她的心思,他哪里是不明白的?“好不好,就不要再这么白白浪费好光阴了,咱们成亲,好吗?”

    “矢初。”他的洞悉,让她的泪又不由自主地淌下来,可她却笑得更开了“你真的不是大老粗呢。你说的这些我的确是想过的,可这些年过去了,我若再不对我俩的未来抱持肯定,我说不定也早如雁嫂子一般地走了。可我一直在这里,在你身边,我的心思,你最明白的啊。”

    “成亲,好吗?”他温柔地吮去她的泪珠,轻轻地说道“只要成了亲,我就再也不会患得患失,你也就再也不会有这样流泪的时候。成亲,好吗?”

    “我--”她在他怜惜的视线下,心中的感动盈得满满的,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霎时心中一冷,拥搂着她的双臂不由得放下来。

    “开春,你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他耐心地等候了她多少春秋岁月了,她到底明不明白!“一边是这样对我深情不渝,一边却又是这样对我心狠如刀!”

    “我我只想嫁你啊!”他的冷,让她慌了起来。

    “是啊,只想嫁我霍矢初的!”他冷冷地望着她,冷冷地笑着“明明是内敛如斯的女子,却会因为吃醋使出小手段给其他我身边的女子来个下马威,让我只能陪在她一个人身边,让我开心得要命,让我以为我终于可以看到她的真心了!只想嫁我霍矢初的,却又是这样对我心狠心弃之不顾,这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想嫁我霍矢初?只想嫁我霍矢初的你--却一直在做些什么呢,我喜欢的开春?”

    “我想嫁你啊!”她用手去捂他不断冷笑的唇,却被他一把打开了!

    “开春,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现在便嫁我,还是--”他冷冷地看着她的心急如焚,将手抚上她的脸,不带一丝情感“或者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才一直不肯嫁我的--我们就继续这样的生活,就算是一辈子这样子过下去,我也认了!”

    手下的面庞一下子煞白如纸,细汗竟然迅速地渗了出来。

    “开春,你要怎样做?”他闭上眼,不看她此时的神情,不想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地就这样被她含糊过去。他喜欢她,他耐心地等候了她几多岁月了,可她为何还是这样?他的心,会真的被她伤透的啊,她明不明白?!

    他,不想再这样两个人继续忽视着一切本不该被忽视的生活下去了!

    一个喜欢他到最深处的女子啊,为什么却总是将他排斥在外?明明两情相悦的男女啊,又为了什么总是这样隔着一层雾,隐藏着心中的所有?

    她到底是安了怎样的心?她,可是真的如她口口声声那般,要与他一生一世?

    他不安的心,总是要有一个可以安下来的理由啊!

    他想要知道她真的是要同他一生一世的!

    “开春,你要怎样做?”他慢慢地问。

    她轻轻抬起自己冷冰冰的手来,轻轻盖上自己脸庞上的手掌,却沉默不语。

    “开春,你的选择呢?”他咬着牙,再轻轻问一回。

    冷冰冰的泪,在下一瞬,沾染上他的手指。

    “你肯为了我忍住所有委屈陪在我身边这十几年;你肯为了我什么也不说地替我扛起霍家船运的重担;你肯为了我”他的泪,又如何能忍得住,他的心,已快被她伤透了啊。

    “开春啊开春,我只不过陪在玲珑身边一刻你已小心眼儿地吃了醋,如果我真的如爹娘所愿,娶除你之外的女人进得家门,你又会如何呢,开春?”他牙咬得咯吱作响,抚在她脸上的手颤抖得如秋日落叶。

    她的身躯,则一下子僵住。

    “你真的不选一个答案给我吗,开春?你真的想看我娶一个除你之外的女人进门吗,开春?我不是楚大哥,我有的是手段!你如果想象韩雁那般逃跑,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就算你恨我恼我,只要我不肯放手,这一辈子你只能困在我的身边一步也不能远离!你要一辈子被关在这里、你要一辈子看我与别的女人同宿同飞、你要一辈子让我们都陷在痛苦之中吗?你要吗,开春?要吗?”

    “如果我死了呢?”她将他颤抖的手拉到胸口紧紧地搂住,痴痴地望着他的泪流满面“矢初,如果我死了呢,你还逼我选择吗,矢初?”

    “死了?”他竟然喃喃地笑了起来“死就死了啊,人生自古谁无死啊?我们终究都会死的啊,死就死了啊,我才不怕!反正不论是生是死,你的一辈子都是我霍矢初的!你死了,我自然也是一个死字啊,你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呢,开春?你以为你若死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用吗?你以为你死了,就再也不会被我纠缠了吗,开春?我告诉你,你休想!”他狠狠地朝着她的耳朵大喊:“你休想!你休想!你休想用死来摆脱我,你休想休想休想!”碧落黄泉,他们总是一起的,总是一起的!

    “我陪着你,矢初。”她也笑了,很美丽很美丽地嫣然一笑“我陪你一辈子,矢初。”

    “即使--我真的迎娶了别的女人?”心,似乎被剖了一个口子,不大,血却哗啦啦地狂涌而出,在转瞬间便掠走了他的知觉与呼吸“你即使看着我迎娶了别的女人、你即使看着我痛苦一辈子、你即使肯与我同生共死,却还是不肯选择一个答案给我?”

    “我会陪你一辈子的,矢初。”她还是笑着,依旧很美丽很美丽的嫣然一笑。

    呆呆地瞅着她的笑颜如花,他面如死灰。

    心,这一次是真的寒了。

    “那--好吧。”他俯首吻住她的笑花,将他冰冷的泪与她的泪混成一体“既然我们想痛苦一辈子,那就至少给爹娘一个安慰吧。开春,你去转告爹娘一声,就说他们的儿子同意啦,同意迎娶他们喜欢的媳妇进门,同意--同意娶一个不是开春的女子为妻。”

    她有些木然了。

    “开春,开春,多少年了,你的愿望,我总会达成的啊,总是会达成的!”颤抖的牙齿,狠狠地噬住她的唇,将她不带温度的血红,融入自己的灵魂里。

    他只想要一个她,只想要一个她的啊--

    ----

    于是,婚礼开始马不停蹄地筹办。

    坐拥中原漕运七分江山的扬州霍家船运的少主,迎娶金陵富户水家的小姐,这婚礼。岂能简单潦草行事?扬州霍家之外的人是怎样猜测的,她从来不管,只是许久不曾操办过婚宴的霍家主府,种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琐事杂务,已快将她拖垮。这些年来即使身陪如山的漕运事务,她也从不曾感觉如此累人过,只不过是小小的一桩婚宴而已,她为何会这样力不从心?

    “开春,歇一歇吧。”红着眼的三管事心疼地将一杯茶放到案头,轻喊埋首礼单中的女子“还有好几天呢,这么心急做什么?明明那么聪明的人啊,怎么突然间这么的傻了起来!少爷对你如何、你又对少爷怎样?我们这些老人家最是清楚的啊,你们这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啊?”

    一个是整日伏案埋首不言不语,一个早已戒酒的人却又开始流连酒楼茶肆,捧酒狂饮一心求醉!

    现如今他真恨自己的一张乌鸦嘴,怎么真的给他说中了!

    唉唉,他该被老天爷用雷劈啊!

    “三伯伯,又辛苦您了。”开春抬起头朝老人家柔柔地一笑,双手捧起暖暖的热茶小口啜饮着。

    “你这孩子啊。”为什么什么苦楚都自己咽下肚子去呢?“开春,不管你和少爷怎样闹别扭了,可是这样地拿人生大事开玩笨却是万万使不得的啊。听我这老头子一句话,你就先软下来去给少爷个台阶下,少爷的脾气你是最清楚的啦,只要顺着捋捋他的毛,他什么还不是听开春你的?”

    “少爷是顺毛驴子?”被老人家的风趣话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开春歉意地摇摇头“就因为他的脾气我最清楚,所以我才不去找他别扭啊。”她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他要怎样回报她都是被允许的。

    “其实水玲珑真的很不错啊,什么都比我这个丫环强上百倍不止呢。咱霍府能有这么一位容貌、性情、家世都万里挑一的当家主母,其实也是咱们下人们的福气啊。三伯伯,您啊,就安心地养您老人家的老,等我忙完这一阵子了,我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从此闲暇多了,开春就能有时间陪您下下棋子聊聊天的,其实我很是冀望着呢。”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混话!”三管事红红的眼立刻弥漫了满满的雾气,不假思索地伸手便打了这个笑吟吟的女子一巴掌,他几乎大声吼起来“你才是咱们喜欢的少夫人啊!平白无故的,你在做什么傻事,在说什么傻话啊开春!”古往今来,天下哪里有为自己喜欢的男子布置婚礼的傻女子啊!

    “三伯伯,你”从来拿她当心头肉小心捧着的老人家啊,竟然会打她?!呆呆地捂住被打了一巴掌的脸颊,如水般的眸子却漾出真心的笑来“三伯伯,您的好意开春会铭记一辈子的!可是--”

    “如果你真的拿我当长辈,就听伯伯的,不要再这么强撑下去啦!你少了少爷,少爷没了你,你们两个哪里还能开心起来啊!”他们这些年看着,怎会看不明白这两个痴情男女的情意?!

    “是啊,我不开心,矢初也不开心,我们在做傻事啊。”她喃喃自语,神情飘忽“我原本以为我真的很想得开的,就算那个水玲珑真的嫁了矢初,矢初的心也是我一个人的啊,我什么也不怕的,我更是什么也不会伤心的呢。可是可是”

    可是真的筹办起婚礼来了,她每时每刻的心如刀绞,却又是什么?她不想再为矢初筹办这场婚礼啊,她惟一想要的是她与矢初两个人的婚礼啊,她,到底在做什么,在做什么呢!

    “听我的话,不要再傻下去啦,开春。否则迟早你会后悔的呀!”叹了一声,老人家摇着头走了,准备再去劝那个顺毛驴子的大少爷改改主意。

    迟早,迟早?

    她没注意老人家的离去,却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如果早在十几年前她未曾入这霍家主府来,她又怎会平白陷落了自己的女儿心?如果再迟两年,属于她的幸福便到她手上了啊!

    迟早,迟早

    泪,潸然滴落在那大红的请帖上。

    她不要矢初迎娶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啊,她不要!只要一想起矢初几日后就将不属于她所有,她就会忍不住地哭,一直地想哭。

    这一辈子,明明要和矢初一生一世的,是她,是她啊!

    身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她倚著书案,低低地笑着,眼泪却是一直一直地流着,一直将她的心染上咸涩的滋味。

    ----

    “只要你一个字,我就不会要这一场闹剧啊。”浓浓的酒气,从她的身前飘浮着,炽热的手掌轻轻地捧住她的脸,温柔地替她抹去一脸的酸涩“开春,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嫁我的啊。”

    她不敢睁开眼,只依然低低地笑着,笑着,而泪却如泉涌一般。

    “开春,告诉我,说你会嫁我,说三日后的婚礼是我和你的,说你再也不会逃避,说你真心要嫁我了,说啊,我求你快说啊,开春!”

    含着最诚挚的心,用着最虔诚的姿态,使着最微卑的祈求,高大的男人轻轻凝视着她,凝视着自己最最喜欢最最心爱的女子,乞求着,乞求着。

    “这一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开春只要矢初的。”她却似乎真的感受不到男人的无限深情,只肯合着眼,低低地笑着,呢喃着这一句。

    “三日后做我的新娘?”他微冷下来,犹不肯放弃。

    “这一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开春只要矢初的。”

    “你--到底是有没有心啊,开春?!”被再一次刺破的心,却早已没了可以再汹涌奔淌的液体,有的,只是伤心到痛无知觉的心死如灰。

    “这一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开春只要矢初的。”她猛地伸手抱住他,紧紧

    地,使尽全身力气地抱住他“矢初,矢初,我们就这样生活,难道不好吗?我们以前的开心欢笑,难道不是你心中最美最美的回忆吗?矢初!不要娶水玲珑,除了我谁也不许娶!矢初,矢初,我是最最喜欢矢初的啊!”“最最喜欢我,却总不肯嫁我。开春,我会累,我会累啊。”明明是心灵相交相知相通的知心男女啊,却又总是在最亲密的时刻隔着一条深深的鸿沟,他不想再用他全部的情感去猜测她一直躲闪着的心啊,他做不来,他再也做不来了!“我累了,真的累了!”

    她松开抱着他的手臂,怔忡地望着他痛苦的脸庞,愣愣地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开春,你--”他同样怔忡地望着她,黯然无语。

    “我--我--”哽咽的话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止住的哭泣一般的颤抖“我这辈子只想要和你开开心心地一起长命百岁的啊。”她,能说什么,她能够给他的许诺,只有这一句话啊,其他的,她还能如何?还能如何啊!

    他猛地转过身,看也不看她地大踏步地摔门而去。

    她则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泪如雨下。

    我这辈子只想要和你开开心心地一起长命百岁的啊。

    可是,她千算万算,却少算了矢初的心会被她折腾累了;她百般谋划、千般计算,却忘了她心中的苦不能说给矢初听原本想给矢初吃颗定心丸,要他再等她两年的啊,她却弄巧成拙,反落得个今日这难以挽回的局面!

    矢初喜欢着她,却再也不肯同她如以往一般地过下去。他要她嫁他,他以另一个女人的介入逼迫着她嫁他,她如何不清楚?可她,却也是无法应允的!

    明明相知相恋的痴情男女啊,为什么,却要承受老天爷如此的折磨?!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冷漠的寒风,从门外刮进来,她瑟缩地将自己抱紧,却根本无法对抗那天降的寒意。

    ----

    “开春姐,开春姐,你坐地上做什么?”

    她恍惚地抬起头,却见是书房里平日做打扫的小丫头柳绿正担忧地望着她。

    她张开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开春姐,你快去看看吧,开春阁正大闹呢!”从敞开的门外又窜进来一名家丁。

    她借着柳绿伸来的手勉强站起身,飘忽地一笑“闹?怎么啦?”

    什么开春阁?以后霍家主府再也没开春阁的存在啦,有的,是象征荣华富贵的芙蕖楼,只有一座尊贵的即将成为新房的芙蕖楼啊。

    “表小姐说楼外那片竹林影响了视线,非要将竹子全砍了去!”家丁急得直跺脚,不假思索地拉了她就往外走“她让张大头去砍竹子,张大头不肯听她命令,便吵起来了!开春,你快去看看吧!”

    竹子,竹子。

    我这辈子只想要开春开开心心的。

    他笑着在翠绿的竹林里轻轻吻着她。

    她无神地任家了扯着自己飞也似的奔跑,混乱的头脑中只有那-大片翠绿绿的竹林在迎风摇曳,淡淡的清香飘忽地钻进她的心底。

    “刘叔被老爷夫人喊了去,少爷只顾喝酒,说谁乐意怎样便怎样,只要不去烦他就好!可那一片竹林是多少年的老景致了,开春最是喜欢的啊,咱们不想听表小姐的令去毁了它啊!开春,只有你能同表小姐说得上话啦,你一定要好好同她说,这竹子不脑瞥了啊!”是啊,那是她最喜欢的竹林啊。

    小时候刚进霍家主府来,每当她惶恐害怕,她想念爹爹的时候,她都会偷偷跑到这翠翠的竹林中,看一看竹子们的迎风摇曳,闻一闻竹子们无求无欲的淡淡清香,心便马上平静下来,便会欢喜起来。后来,也是在这绿绿的竹林中,她和他说出了“喜欢”定下了一生一世在一起的誓言便是这翠翠绿绿的竹林啊,曾记载着他与她几多的欢笑,曾经承纳着他与她多少的幸福时光!

    春归,夏至,秋临,冬来。一年又一年,在这竹林中,一转眼十五个春夏秋冬已过!十五年,十五年啊,明明情意互许了的痴情男女啊,却又是为了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迎风摇曳的竹子映入迷蒙的视线里,纷杂嘈乱的脑海里,只有那爽朗的哈哈大笑在持续着:开春开春,我将这所有的竹子都送给你!你开不开心,你欢不欢喜?你笑嘛,笑一个给我看啊!

    笑--

    斑大厚实的身影突然闯入迎风摇曳的竹林中来,一双手紧紧握住她颤抖的肩。

    “开春开春,你最喜欢这竹林的啊!只要你一句话,这竹林便会留下来!只要你一句话!”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焦急而悲哀的面庞,只轻轻地一笑。

    “这一辈子我都会在矢初身边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开春只要矢初的。”

    被用力握住的肩一下子撞到迎风摇曳的竹枝上,高大厚实的身影愤恨地从她眼前消失了,只余冷冷的声音穿透她的胸膛,寒彻心扉。

    “这讨厌的竹林,把它全砍了,连根都不许留,都给我砍了!”

    翠翠绿绿迎风摇曳的竹子景象于是在她的视线里轰然倒塌,记忆中的风景再也不在。

    奇异的是,这一刻,她却没有了可以流下的泪水。

    而后,在婚礼的前一天深夜,在窗外低低敲打她窗棂说着、乞求着“明日同我拜堂成亲吧”的哽咽话语里,她的眼泪还是冷静地停在她的心里,伴着一夜的敲打声,却依然不曾从眼中淌下。

    再而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那袭鲜红的罗裙婚衣被他捧在她的眼前,她的泪还是没有。

    再再而后,明月高挂枝头,高大的、身着喜庆红袍的男子却是一身萧索地一步一步走离她、一步一步挪向红烛妖娆的芙蕖楼时,她的眼泪,依旧是流不出来。

    可是,遥望着再也没有翠竹围绕的、被吹熄了一楼灯火的远方时,听着随风飘荡来的凄惨大笑,迎着不再寒冷如昨日的轻风,泪,依然没从她的眼里流出来,她的心,却被咸涩的痛淹没了。

    泪啊泪,已将她的心淹没了。